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ゆめゆめ-金色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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ゆめゆめ-金色的夢

有些昏暗的方形房間,擺在正中央的是金屬的小桌子和一對椅子,吊燈從天花板垂下,三秒鐘前燈泡閃爍了一下。

你已經在這裏坐了三十六分鐘。從頭頂吹落的陰冷空調風真難受,讓你的腦袋擁有了前所未有的強烈存在感——換句話說,就是你現在頭痛得非常厲害。

一位中年咒術師坐在你的面前,相當面熟,你記得在一年級高專學生叛逃事件的集體會議中見過他,但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時候他就沒有對你做過自我介紹,正如此刻他默不作聲地來到你所在的這個小小空間,抿著嘴打量你的表情如同註視一個犯人。

於是你也開始反思,思考自己為什麽坐在了這裏。

昨天你收到了消息,東京有數名兒童失蹤,需要請你協助調查。你以為你終於久違地能夠被派去處理正經的詛咒事件了,可你只是被帶到了這裏,因為嫌疑人是名為夢野以利亞的詛咒師,咒術界的高層懷疑你與他有所聯系。

再換句話說,你現在也算得上是半個嫌疑人。

你與中年咒術師依舊隔桌相望,如同無聲的對峙。似乎持續了好久,久到你都口幹舌燥了,擺在桌上的難喝冰美式在這一刻竟也變得無比誘人,可你不想伸手去拿。

準確地說,你一點也不想動。你總覺得一旦做出任何動作,就意味著你在這場對峙中敗下陣來了——其實並沒有這種事。

你最後還是勝利了,因為他變換了坐姿,向你拋出質問,問你是否知曉夢野以利亞其人。

“不認識。”

“他與你之間是什麽關系,家人嗎?”

“也許吧,我不知道。如果你能告訴我的話,那就最好了。”你聳聳肩膀,努力表現出隨性的態度,“那個家的事情,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你不能因為他姓夢野就斷定我和他有什麽關系。”

“不用解釋這麽多,你只需要給我最簡單的回答即可。”

“了解了。抱歉。”

他果然不會聽你多說什麽的。

想要把自己的回答控制在最小限度,這果然不是什麽輕松的事情。你總是忍不住說出太多的廢話,為此被他瞟了好幾次,多少能看出他的不耐煩了。

大概只有在問到為什麽在三個月前來到東京時,你才學會了該怎麽給出足夠簡短的回答。

“不想待在京都了。”你抓住杯子,灌下一大口苦澀的咖啡,冰冷溫度已然讓你的喉嚨如此幹燥,“所以來了這裏。”

“你認識夢野以利亞嗎?”

“正如之前所說,我不認識這個人。”

他闔上了筆記本,看來今日的問詢到此結束了,但你無法松一口氣。

你知道,在夢野以利亞被捕獲之前——或是你莫須有的嫌疑被徹底洗凈之前,你還不能離開這個房間。

你不知道的是,接下來會不會還要接著被詢問這些無聊的問題。說真的,你已經累了。

離開之前,他給你遞上了一本厚厚的童話書和一本空白的嶄新筆記本,請你抄錄其中的每一則童話。你知道這個無聊行為是為了什麽,當然是因為希望你能夠始終保持清醒。

誰也不希望你睡著,更不希望你使用術式。對於他們來說,你的術式光是存在著,就已經足夠棘手了。

高高的咖啡杯被第三次註滿了冰美式,方形的冰塊碰撞出冰冷的聲音。從你走進這小小房間時就下起的雨直到現在也沒有停下,這會兒似乎還更大了些,啪嗒啪嗒拍打在不透明的玻璃窗上。

從小美人魚抄到白雪公主,現在終於翻到了愛麗絲夢游仙境這一頁,你確實毫無困意,只是寫在本子上的字越來越難看,因為你的手指愈發酸痛。

不再有人走進這個房間了。你獨自坐在這裏,不知道事件的進度究竟如何。

夢野以利亞……確實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呢。能做出誘拐小孩這種事情,估計是個十惡不赦的家夥,還是趕緊落網最好。

如此一來,你也能自由了,也可以停下眼下這無聊的抄寫工作了。

可惜,他還逍遙法外,所以你仍不能停下。

你嘆了口氣,抄下“愛麗絲夢游仙境”這個標題。寫完最後一個字時,筆徹底罷工了。真該感謝那位不知名的咒術師,離開之前居然為你準備了整整一盒的筆芯。

你慢吞吞旋開筆帽,舊筆芯被榨幹到半滴墨水都沒有剩下。直到此刻你才留意到,這支筆在你的中指上壓出了淡紅色的痕跡。要是繼續重覆下去,最終你的指節上將多出一個難看的筆繭。你可不喜歡這種圓滾滾的難看繭子。

無聊且沒有意義的重覆性工作,一旦停下了,懶惰感便會一擁而上。你有點不想動,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慢越來越慢,視線漫無目的地掃過這個窄小的房間。墻上的電子鐘在你的註視中跳到了嶄新的日期,08/08/2010,好多的0和8,窗外的雨還在下個不停。

是了,夏天總是雨水很多。所以你不太喜歡夏天。

要是這樁煩人的事情從沒發生過,或是誘拐了無辜孩子的嫌疑人不叫做夢野以利亞的話,現在你大概不會在這裏吧。

圓珠筆的筆帽擰到了頭,可你還是在努力旋緊。無聊的幻想開始泛濫,想象著如果不在這裏,此刻的你會做些什麽。

會去旅游嗎?可能會吧。

反正工作並不繁忙,手頭也相當充裕。泰格麗思把她擁有的全部財產都留給了你,包括西伯利亞的她的別墅,你只要稍稍省吃儉用一點,就能靠這筆錢過完餘生了,不過這種活法並不是你想要的,所以你現在依然承擔著咒術師的工作。

如果去旅游的話,你應該會去上海吧。聽說世博會很有趣,況且這可是五年才舉辦一次的盛大活動,再不去看看的話,可就要等待一千五百多個日夜才能盼到彌補缺憾的機會了。

不過現實是,你正呆在這裏。無論是魔都的天際線還是五年一次的盛會,暫且都只能停留在你的想象中。幹脆還是別去想了,想得越多只會覺得愈發失落的。

筆帽徹底旋不動了。放入嶄新的筆芯之後,這支筆又變回了利落漂亮的模樣。你按出筆尖,又把它摁了回去,哢嗒哢噠的聲響持續了幾個來回。你知道,就算再怎麽不情願、再怎麽想要犯懶,還是得繼續抄寫工作了。

盡力藏起嘆氣的沖動,你灌下一大口咖啡。冷冰冰的液體凍得牙齒發痛,嘗起來酸酸澀澀,激得大腦似乎也隨之顫抖了一下。才寫下正文的第一個字,懶惰勁又快壓不住了,你只好站起身。這樣更容易讓你覺得清醒。

實在是在這裏待了太久,四肢都變得遲鈍了,就像是生銹的零件。於是你伸直手臂,高高舉過頭頂,恨不得把身體伸展到四倍長。

笨重的關節就此舒展開來,所有懶惰與困倦一點一點從指尖的末端浮到頭頂,愜意得讓人恨不得發出小貓般的輕快聲音,你從沒想過伸個懶腰竟然也能如此快樂。

你也完全也沒有想到,就在你的伸展運動進行到拉伸身軀左右擰腰的這一階段時,房間的門被打開了。五條悟站在門外,歪著腦袋看你——哦,不對,其實是你的腦袋正歪著呢。

愜意的伸展動作稍稍僵硬了兩秒鐘。你又瞄了一眼時鐘,時針早已來到了數字12的範圍之外。那麽……

“五條先生,早上好?”

在淩晨時分說早上好,應該不違和吧?

有些出乎意料,他看著你,竟然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你想這可能是因為你直到這會兒還在歪著腰伸展四肢。

“早上好。”他收起笑意,像模像樣地對你點了點頭,“我還以為愛麗絲小姐正在苦哈哈地抄愛麗絲夢游仙境呢。想著來慰問一下,但你看起來還挺自在的嘛?”

“沒有哦。抄童話書有什麽自在的?”你垂下手,把聳起的襯衫往下扯了扯,“您真的是來慰問我,而不是來對我進行第二波審問的嗎?”

“當然不是,我可是來給你分享一個好消息的……等等,難道在你心裏我就是走狗一樣的角色嗎?”

“不是。我只是進行一些合理的猜測而已。”

你坐回到椅子上,五條悟也在桌對面坐下了,一如既往很放肆地翹著腿,好像這個小小空間本來就隸屬於他似的。

自從畢業以來,你就沒怎麽見過他了。你總覺得他和上一次見面時不太一樣,但你說不出是哪裏不同——總之,不是外貌變化那麽膚淺的不同。

“怎麽換發型了?”

他忽然問,不過這是理所應當的詢問。

以前你的頭發很長,就算是高高紮起,垂下的發絲也可以蓬松地鋪在肩頭。果斷地剪短成了利落的妹妹頭,可能得感謝最近大火的晨間劇女主角,但主要是因為她那和短發一樣爽朗的性格。

“感覺短發會更自在一點,而且比較適合我。”你挑起耳邊短短的發梢,“你覺得怎麽樣?”

“還不錯。”

“多謝誇獎。”

不管這是敷衍的場面話,還是他真心的讚美,你都安心接受了。畢竟你也很喜歡自己的短發。

不過,想要分享的好消息究竟是什麽呢?

你還不知道答案,而這全都是因為神神秘秘的五條先生保持了恰到好處的沈默,坐了好久都不說什麽,只是翻動著桌上的童話書和你的抄寫下的筆記本,還從裏頭找出了一個錯別字。實際上你並沒有寫錯,只是筆畫太過潦草,讓整個字的結構都變得有些歪歪扭扭罷了。

讀完了書上的童話,也把抄本看到盡頭,他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東西,隔著深黑色的墨鏡看你,你卻看不清他的雙眼。

“那個叫以利亞的家夥,已經知道他藏在什麽地方了喲。”

“是嗎?”你覺得你應該要表現得稍微高興一點才行,可你連笑都不想笑一下,“所以好消息是,我可以離開了?”

“是,但也不是。”

他豎起食指,在你眼前晃來晃去。他似乎很擅長把氣氛弄成神秘兮兮的模樣。

“你可以離開這裏,但不是因為那些老頭子覺得你沒有嫌疑了。”他指了指天花板,好像那些爛橘子就站在他們頭頂的地面上,“而是我提議說,讓你一起參加搜捕以利亞的行動。”

“他們同意了?”

“看在我的人格魅力上,同意了。”

吱呀——五條悟倒在座椅的靠背上,把自己壓出了這種危險的聲音,翹起的發絲在空調風中一抖一抖,怎麽都透著幾分得意。

你莫名覺得,他此刻的模樣實在等待誇獎。

你其實也想誇誇他,可喉嚨還是如此幹澀。除了必要的話語之外,你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在心裏重組了五次語言,你終於將疑惑問出口:“他們為什麽會同意?”

“都說了,是我的人格魅力嘛。”

“那你為什麽想讓我參加?”

“因為我覺得讓你毫無意義地待在這裏,就像在抹殺你的生命和時間。時間一向是很寶貴的東西。”

他闔上童話書,“愛麗絲夢游仙境”幾個字消失在了書頁之間。他看著你,依然笑瞇瞇的。

“我們算是朋友,不過我可不會說我很懂你。這種發言太自大了。但我知道你和那家夥不會有關系,誰叫愛麗絲你一直都是謹遵規則的乖孩子呢。對吧?”

他歪過頭,句尾的反問如回應般在你的心中振蕩不止。

對吧?對吧?對吧?對吧?

對。

如果一定要給出的回答的話,那麽你會說出這個肯定的答覆。

但是,五條悟,你還不夠懂我嗎?——如果一定要你接著說下去的話,那麽你也肯定會這麽說。

你想起二年級的夏天,他說乖乖守規矩的你的人生很無聊,那句話尖銳地刺進了心裏。

所以,他真的已經很懂你了。

但你沒有說下去,他也不會知道。你只是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提議。

“那家夥到底躲在了什麽地方?”你問五條悟。

你果然還是很好奇。

五條悟回頭看你,動了動唇。你聽到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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