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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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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他們過得很平靜, 並非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前的滿室寂靜,而是在晚秋時節獨坐銀杏大道下看著夕陽墜落的安寧。

也曾有過爭吵, 不同以往, 無非是些瑣事罷了。

最激烈的一次爭吵大概就是蘇花朝某天醒來,發現霍綏竟背對著自己,雙耳插著耳機,她躺在床上,扯著幹涸沙啞的嗓子喊他的名字,一聲一聲,可他靜坐著不動。

霍綏發現還是因為視頻會議那端的人用英文說:“There is someone that is crying behind you。”——有人在你身後哭泣。

霍綏以為對方是在說笑, 熟料轉身的瞬間, 就看到了蘇花朝蜷縮在床頭,小聲啜泣。他方寸全亂, 連呼吸都短了半寸, 匆忙的結束會議,拔了耳機, 走到蘇花朝身邊, 伸手想要摟住她。卻被她一腳踹開, 她伸手扒了扒頭發,紅腫潤濕的眼瞪著他,“我要和你分手。”

“做噩夢了?”他脾氣很好,耐著性子哄她。

心事被猜中,蘇花朝的臉色變得有點別扭起來。

霍綏笑著把她摟進懷裏,說:“說說, 夢到什麽了。”他穿著羊絨衫,清俊柔和,沒有絲毫的棱角,仿佛溫柔如世間其餘普通男子一般,蘇花朝低頭蹭了蹭他的胸膛,顫著眉說:“你和別人結婚了。”

“霍綏,你是不是,到頭來,還是要娶別人?”

霍綏連猶豫都沒有,“胡說什麽?”他拿過床頭櫃上的紙,擦著她的臉,蘇花朝從他懷裏掙紮開來,突然尖聲厲叫,“你就是要娶別人了!霍綏!你騙我,從始至終你都在騙我。”

霍綏安靜的看著她。

她囫圇說完,眼裏波光閃爍。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端坐在那兒,“我去哪兒娶別人?”

“有的是人喜歡你。”

霍綏好笑的看她:“除了你,我身邊還有別的女人?”

蘇花朝被他噎住,他身邊,確實,沒有別的女人。

很奇怪吧,這個年紀的人,身邊或多或少都會有那麽幾個同性,可霍綏,卻是個異類。工作上,明裏暗裏向他示好的人並不少,家裏塞給他的女伴也數不勝數,但他向來規避著。

為什麽?——還不是因為她。

蘇花朝哪裏有明面上的這樣堅強、一直昂著頭、不怯懦。

她敏感,脆弱,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汗毛聳立警惕心十足,霍綏盡量的使自己的生活和工作簡化,無需推敲無需解釋,她自然看的一清二楚。

比起坦誠相待,還不如他這種無需揣測。

但她小性子上來了,哪裏還聽得進去道理。

蘇花朝捏著他的小臂,“宋舒懷不是女人嗎?”

霍綏忍痛,“我和她哪有什麽關系?”

終於找到人了,蘇花朝理直氣壯百倍,“哪沒有關系?”她一一細數,“她是你初戀,你和她在一起三年,而且那天我還撞見你們一起吃飯。”這麽說的她自己都胸悶不已。

前兩樣事確實是真的,既定事實無法改變,霍綏也沒有什麽好解釋的,但對於吃飯的事,“我去之前並不知道那裏有她。”

“可你和她在一起三年!”蘇花朝質問,“你不能不讓我多想。”

霍綏這回終於說不出什麽話來了。

蘇花朝盯著他的神情,咄咄追問:“沒有解釋?”

他掀了下眼皮,只是把她摟在懷裏,低聲說:“花朝。”

“啊。”

“等我從美國回來,我就娶你。”

蘇花朝渾身一怔,她難以置信的看他,卻被他伸手捂住雙眼。霍綏喉結滾動幾番,最後,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松開手,她落在他的眼裏。

霍綏:“我不騙你。”

她倏地從他懷裏出來,下床,換鞋的時候,輕松道:“無所謂啊。”但那顫抖的雙手卻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遮雲蔽日的盡頭,終現璀璨光輝。

或許,她也等到了這一天。

·

溫泉會所裏面除了溫泉,霍綏還開發新建了許多項目。

室內/射箭館,網球館,清吧,游戲廳等。

蘇花朝倒是挺喜歡射箭館的,三不五時的就溜到那兒射會兒箭,累了就回來泡個溫泉,吃了飯,便跑到清吧去聽歌。

那天正好清吧的駐場歌手臨時有事來不了。

蘇花朝穿著件短款的皮衣,腳下的馬丁靴踩得風聲驟起,緊身褲包裹著她修長的雙腿,大長腿嗒嗒嗒的跑到臺上,跳上舞臺凳,撿起身邊的吉他,撥了三兩聲弦。音質不錯。

調整了下話筒的位置,她伸手將右邊的頭發挽至耳根後,另一側的頭發垂下,貼著弦。

蘇花朝微抿著唇,眼神對著一處笑,“我給你唱首歌吧。”

清吧裏的顧客都一臉莫名,服務員請出經理,準備“請走”這位突然跳上舞臺的人,經理見到來人立馬說道,“那是我們老板娘。”他往四周看了看,指著剛剛蘇花朝視線落下的地方,“喏,那是老板,看到了嗎?”

老板坐在角落處,頭上一頂細碎昏黃光亮,琉璃燈打碎他眼裏的柔和,落下一地深情。

蘇花朝轉頭與身後的樂隊攀談,末了,她帶著笑轉回身來。

她拿指尖撥了撥和弦,聲音緩緩:

聽說白雪公主在逃跑

小紅帽在擔心大灰狼

聽說瘋帽喜歡愛麗絲

醜小鴨會變成白天鵝

……

總有一條蜿蜒在童話鎮裏七彩的河

沾染魔法的乖張氣息

卻又在愛裏曲折

川流不息揚起水花

又卷入一簾時光入水

讓所有很久很久以前都走到幸福結局的時刻

……

那晚的清吧意外的滿人,所有的座位上都坐滿了人,視線交匯成一點,落在那舞臺上一盞燈光打下的身影中。她在光圈中低聲淺唱,啞音和弦,那清潤的女聲透過滋流話筒傳出來的聲音沁人心脾。

而最不令人忽視的她的容貌,在空洞的嗓音中黯淡失色。

他們只聽到她的聲音,聽到那歌曲,卻沒聽到那詞背後的深意。

只有睿智的河水知道,白雪公主是因為貪玩而跑出了城堡,小紅帽郵件抑制自己變成狼的大紅袍。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陰暗面,我們外表美好,壓抑自己的消極情緒,只是不想傷害愛自己的人。

霍綏食指沾酒,在桌面上一筆一劃寫下,蘇花朝。

他從口袋裏掏出那枚一直貼身帶著的戒指,擡頭,與臺上的人對視一笑。

蘇花朝笑的眼角淚光閃爍。

他知道吶,他一切都知道。

一曲唱罷,掌聲四起。

禮貌的將舞臺歸還,撥開人群,走到她一直盯著的那處。

霍綏靜坐著,嘴裏帶著微微笑意。

蘇花朝不顧眾人的火熱註視,雙手捧住霍綏的臉,直直的吻了下去。

涼風從大門吹來,夜色氤氳。

舞臺轉移到了那方寸角落,空中傳來不知名的花香,裹挾著冬日的凜冽,與滿天白雪的荒蕪。

愛至死方休。

·

周五很快就到,霍綏收拾好二人的行李,開車去機場。

領了登機牌之後,蘇花朝陪他等著時間。

蘇花朝從包裏拿出一副墨鏡,遞給他:“戴著。”

霍綏不明所以,蘇花朝直接給他戴上,“別笑,嘴角翹那麽上面幹嘛?不是很會繃著臉的嗎,笑什麽!不許笑!給我繃著臉!”

她仔細的觀察了下,“嗯,待會登機之後,就這樣,不許笑,不許做任何表情,就這麽面癱著去洛杉磯。”

霍綏:“……………………”

他伸手拿下墨鏡,蘇花朝撅著嘴,“戴上!”

他直接用墨鏡腳敲她,“待會上了飛機再戴。”

蘇花朝心滿意足了。

消停了沒一會兒,廣播裏就放了登機消息。

霍綏起身,蘇花朝坐在沙發上,神情懨懨。

他伸手揉了下她的頭發,“走了。”

她把他的手給拍下,從沙發上跳下來,轉身,與他背道而馳,頭也不回的就走了,擺了擺手,“明年見。”

霍綏笑了一下,也沒動,看著她離開的身影,過了好久,等到她真正的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上,他才轉身離開。

不忘記戴上那幅墨鏡。

拿著登機牌走了。

蘇花朝雙手插兜,沒有一絲的留戀,或許她骨子裏就是絕情的人,哪怕竇生再多的傷悲,也不願回頭看他一眼。

連一眼都不願去看。怕自己上前抱住他,低聲祈求,“阿綏,你就再陪我走一段路吧。”

不是不知道他以後還會回來,可這段日子,她不知道該為誰而活。

但她沒有。

一直以來,她都沒有求過任何人。

她低頭,把帽檐壓得極低,腳步匆忙的往外走去,一個不小心,卻與人相撞。

蘇花朝連忙道歉:“不好意思。”

耳邊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爽朗笑意,“沒關系。”

蘇花朝擡頭,正對上莫紹棠溫潤笑意。

蘇花朝:“你怎麽在這兒?”

莫紹棠:“我來接人。”他低頭看了看表,“還有十分鐘他就到了,他不喜歡不準時的人,我得先走一步了。”

她彎了彎眉,“再見。”

莫紹棠往裏小跑了幾步,再回頭的時候,便看到風吹著她的風衣鼓起,她低著頭,帽檐壓得極低,雙手插兜,十分的沒有安全感的姿勢。逆著車流,她緩步向前。

莫紹棠擡頭,看到落地窗外的雲層浮動。

手機裏顯示,南城,多雲,風速西北偏北2米每秒。

他指尖微動,身後突然一個聲音響起,“紹棠——”

莫紹棠聞聲轉了回去,臉上帶了幾分欣喜,又帶了幾分歉意,“爸——您到了。”

“哎,到了。”

莫紹棠接過他手裏的行李,帶他出去的時候下意識頻頻找蘇花朝的身影。

“在看什麽?”

在拐角處,他看到蘇花朝仰著頭坐在地蹲上,帽子已然被她摘下,不知流落何方,她右手撐在額頭上,瞇著眼看天邊浮雲。

他戲謔輕答:“命運。”

恰好一聲喇叭聲響,遮擋住他的聲音。

是命運。

他看到命運裹挾著呼嘯風聲、穿墻而過。

每個人,都得認命。

作者有話要說: 下本文想開《婚有所圖》,暫定下個月開,這文完結之後,無縫開,希望大家多去收藏一下。那本文的標簽大概是:婚後/甜/寵/日常向

☆、第三十只貓

那天風很大, 吹得蘇花朝的頭發肆虐、胡亂飛舞,拿在手裏的帽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吹走了, 她倒也無所謂, 雙手插兜,擡頭看天。

純藍、澄澈。

右手微擡,撐在額上,她瞇著眼看向遠方。

打破這一剎那的是口袋裏的手機聲。

她慢悠悠的掏出手機,看清來電人的時候輕呵了一口氣,起身,走向停車場, 邊走邊接聽電話。

蘇花朝:“怎麽突然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馮攀看了眼宋舒懷的辦公區域, 門外掛著個小小的銀色牌子,上面寫著“朝九視頻”, 那原本是屬於對面辦公區的, 而現在,原本熱鬧至極的辦公區域……閑適、自在。小左小右低頭看著手機, 有人閑適的躺在按摩椅上, 有人拿著杯咖啡悠閑的喝著。

像是休假一樣。

馮攀皺眉:“你在哪兒?”

蘇花朝說:“在機場。”

他怔住, “你要走了?去哪兒?餵,蘇花朝,你不能一走了之的好吧!”

蘇花朝打開車門,坐進去,打開揚聲器,發動車子, “你打電話給我,想要說什麽?”

馮攀:“你先和我說你要去哪兒。”

“去哪兒?”車子順著車流匯入車道,在擁擠的車道中,她停停走走,駛入一個十字路口,紅燈亮起,她在斑馬線外緩緩停下,看著面前的三條路,一時之間,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去哪兒。”

但總要有選擇。

等綠燈的時間格外的漫長,秒針滴答,聽筒外馮攀的聲音異常清晰,“蘇花朝,你回來吧,我們凡事好商量。”

她偏頭看了手機一眼,再回頭的時候便看到紅綠燈交替,綠燈在遠處亮起。

她發動車子,啟唇:“我還有一個小時到公司,我們在公司樓下的咖啡館見吧。”說完,她便直接按斷了電話。

這不是一個選擇,至少在她眼裏,是的。

在蘇花朝的認知裏,她確實不會做任何的選擇。這條道,她來了,便摸黑走到底,哪怕前頭再曲折蜿蜒,或者更慘烈些,懸崖峭壁,她也不會回頭的。

她認為,這是對的。

蘇花朝到公司的時候,距離那個電話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了。南城的交通向來擁擠,三環以內紅綠燈頗多,而今天又是工作日,她在路上耗費的時間比往常是多了一些的。

但馮攀的表情一點都不像是等了一個半小時的人,他像是剛到,怡怡然的看向她,遞給她單子認真詢問她想要喝點什麽。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蘇花朝最近的鼻子堵得慌,嗓子也有些啞。或許是因為之前在溫泉裏泡的太久,霍綏一做起那事就不記得時間,撈起她的時候,指尖都是冰涼的,或許是因為霍綏多日的感冒傳染到了自己的身上,她也感冒了。

蘇花朝合上單子,說給我一杯熱牛奶就好了。

她低頭,恰好看到了桌子中央擺放了一只花瓶,裏面插著一朵紅玫瑰。妖冶、迷人。

馮攀問她:“怎麽突然就去機場了?”

她低頭抿了口牛奶,只說:“送朋友去了。”

蘇花朝對他的態度再也不似從前,不會和他開玩笑打趣說你這年紀還不結婚,不會是因為腎虛吧?也不會和他說,你知道霍孟勉嗎,他是我爸。

變了。

經營一段關系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但關系的破裂,真的只要一瞬。

馮攀卻似沒發現,神態自若:“有想過以後的打算嗎?不做朝九了,那之後準備做點什麽?”

蘇花朝輕笑了聲,“我不準備幹了。”

“不可能的。”

蘇花朝低頭,“你就不能配合我一點嗎?”

那天的陽光也很好,從窗玻璃外穿透進來,照的她雙眼近似透明。

馮攀到底還是心懷愧疚的,低聲嘆了一口氣,痛苦的闔上雙眼,“是我對不起你,我也沒有想過,宋舒懷會直接要朝九。”

蘇花朝卻不以為然,她太清楚宋舒懷的性子了,當她在泰國餐廳見到宋舒懷、馮攀和宣志譯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心裏就有預感,宋舒懷是為她而來的。

蘇花朝說:“關你什麽事呢?”你也只是被利用的一個而已。話雖是這麽說的,但蘇花朝的心裏,不是不怨他的,畢竟她曾經把他當朋友。

馮攀:“我以為你那個時候會發怒的,畢竟朝九是你一手創立的。”

蘇花朝挑了下眉:“你見過我發怒的樣子嗎?”

“似乎……沒有。”

突如其來的沈默。

蘇花朝伸手撚了片花瓣下來,指尖輕滑,在花瓣上印上烙印,黑色的一道道線,像是生命中猝不及防的每一個意外。

她陡然說:“我準備回錦市一段時間,工作室的人……我希望你別去幹涉他們,工資從我那裏扣就行。”

“誇張了啊,蘇花朝。”馮攀無奈,“我總不會克扣自己的員工。”

蘇花朝淺淺的笑,“那謝謝了。”

她拿起桌上的手機,起身要走。

馮攀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肘,目光灼灼,“你……”他的嗓子幹噎了一下,蘇花朝掃了眼他拉著自己的手,他陡然驚醒,松開。

“你還會回來嗎?”他問。

蘇花朝這麽說:“會的。”

·

蘇花朝隔天就去了錦市的,程敘之開車接的她。

那時已經夜晚七點多了,回鄉下的路不是很堵,兩邊的燈光如星海蔓延,無邊無際。蘇花朝扭頭看向程敘之,他是一個與霍綏截然相反的人,外貌、性格、做事手段,都是不一樣的。但那麽多人裏,霍綏敢把蘇花朝委身相付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程敘之,另外一個是他們齊叫的季洛甫季大哥。

人或許在內心裏,都有想成為的另外一個樣子。

就像蘇花朝一直都想成為姜錦茜那樣的人,溫柔、嬌弱,笑起來天真無害,說話的聲音軟的能掐出水似的。但她終究沒能實現那個幻想。

後來想想,世上沒有兩個人是完全相似的。

也算是能安慰自己。

程敘之語氣溫和,“茜茜給你收拾了一間房,說是按照你喜歡的樣子布置的。”

蘇花朝從恍惚中抽出身來,聲音帶了霧氣,“嗯?按照我喜歡的樣子?”她自己都想不出來自己到底喜歡的是什麽樣子。

程敘之無奈,“她是這麽和我說的。”語氣裏卻是帶了深深、深深的寵溺的。

真正見了房間的時候,她卻有些的茫然。

嗓子噎住,心裏的酸脹情緒湧到喉腔,蘇花朝是個連自己都難以捉摸得透自己喜好的人,和霍綏在一起久了,她的口是心非的能力讓她都難辨三分了。

姜錦茜在身邊說:“喜歡嗎?花朝,我可花費了好多時間和精力布置的,這個房間我自己都喜歡死啦!花朝,你要是說不喜歡,我真的會一腳踹過去的!”

“小心點吧,大著肚子呢,註意胎教!”蘇花朝笑嘻嘻的和她插科打諢。

兩個人鬧成一團。

後來蘇花朝坐在吊椅上,擡頭正對著天窗,南方的冬天向來是與雪無關的,溫度降了,穿羽絨服了,那便是冬天了。很少有雪,這些年,下雪的時候總是快到春節了。

天窗外的一隅天空,像是一塊厚重的幕布,左右都看不到一顆星。

但她的心情卻很好,整個人縮在吊椅上,一雙桃花眼笑的勾人懾魄,“茜茜,我真的好喜歡這個房子哦。”

一間不大不小的房子,許多小擺件,書架上放了很多她喜歡的書。

床很低,到膝蓋處,但地上的地毯格外的柔和溫暖,粉色與白色交叉輝映。

沒有女人會拒絕這樣的房間的。

蘇花朝說:“茜茜。”

“哎?”姜錦茜倒了杯水給她,蘇花朝低頭飲了一口,檸檬香,還有點甜。她捧著水杯,說:“他說,要娶我。”

姜錦茜盤腿坐在地毯上,笑著仰望她,“那很好啊,你呢,你怎麽想的?”

“嗯?”

“我問你呀,

他想娶你,那你呢?你想嫁給他嗎?”

這一刻,蘇花朝終於抑制不住眼裏熱淚。

霍綏的誓言不曾有假,他每次說的話她都記在心裏,他讓她等,她便等,他說娶她,她便真的心無旁騖的一心只有他。

可他從沒有問過她,花朝,你願意嫁給我嗎?

水杯砸在地板上,濕了一地的地毯。

她雙手捂臉,低聲啜泣。

姜錦茜驚慌失措的抱住她,輕聲安慰:“花朝,我在這兒呢。”

蘇花朝怕碰了她肚子,從吊椅上下來,與她並肩坐在地毯上,雙手摟著她的肩膀,邊啜泣著,邊說:“他為什麽不像你呢?為什麽呀。”

姜錦茜哭笑不得。

“他問問我呀,好歹,問問我。”

姜錦茜輕拍著她的背。

蘇花朝曾設想過無數次霍綏問她,“蘇花朝,你嫁給我,好嗎?”在她的數百次排練中,她是怎麽說的呢?

哦,是這樣說的。

——“我從來沒有想過,嫁給除你以外的其餘人。”

·

一墻之隔的門外,程敘之把手機聽筒朝向門口。

那低啜沈吟的哭聲沿著電話線漂洋過海入到霍綏的耳邊。

他以手撐額,喉結上下翻滾幾圈,過了好久,他深吸了一口氣,

——“我也是。”

除你以外,我也從沒想過娶其他人。

或許這就是愛情的本意。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還沒有想好下本是開電競文還是婚後文,說實話,我現在寫電競文的熱情高一些…………

唔……你們都去收藏一下好啦,都是甜文啦我保證!!!

《狐貍少爺》與《婚有所圖》~~

哦,這本已經寫了一半了,還有一半要寫呢,沒那麽快完結啦!

☆、第三十一只貓

蘇花朝也不是單單過來旅游度假的, 她心裏門兒清著,該做什麽、要做什麽、應當做什麽, 嘴上不說, 但心裏的算盤打得比誰都通透。

那天她和姜錦茜吃完午飯在外散步,遠遠的就看到一道黑煙直入雲霄,她問:“你們這兒還有工廠嗎?這個汙染等級,有關部門不會過來嗎?”

姜錦茜不明所以,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笑了,“不是工廠。”

“不是工廠?”

“就是榨糖的地方, ”姜錦茜拉著她往那處走, 邊走邊說,“你太久沒回來了, 是不是都不記得了?那兒是榨糖廠, 白甘蔗通過榨汁機榨出汁兒,再放在九個鍋裏熬煮, 最大的鍋比我還大, 你說能不有這麽大的煙嗎?”

蘇花朝聽得嘴角微微勾起, 心底卻泛起死死的涼意。

她到底還是有很多年沒有回來了,原以為所有的事無巨細她都記得,但那天當她拽著姜錦茜出門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連上街的路都忘了大半。

這使她心口無端生出一股驚慌無措。

姜錦茜悉心安慰她,“還記得方向嗎?”

她點頭。

姜錦茜笑,“記得方向, 那就總找得到路。只不過是時間的早晚罷了。花朝,別太多慮。”

有時候蘇花朝會覺得姜錦茜比她活的還通透。

蘇花朝如數家珍般說著過去,“我記得小時候你總愛往稻草堆裏鉆,差點被燒火的人連人帶草的給帶進火口。那個時候我就在邊上叫,你呢,從稻草堆裏鉆了出來,對我眨了眨眼,說,說……”

“——說,蘇花朝,我在呢。”

那是回不去的少年時光。那時蘇花朝還是個常年哭鼻子的小少女,頭上紮著倆沖天辮,和姜錦茜囂張的稱霸整個村落。

走的近了,煙味更盛。烏黑的煙從長而直入雲天的煙囪裏流竄出來,浸了半邊天空。幸運的是空氣中卻沒有刺鼻煙味,蘇花朝聞到了很濃的甜膩味道,那時空氣還是潮濕的,她一眨眼,都覺得睫毛上是黏黏膩膩的。

紅糖廠外人很多,來來去去的,蘇花朝反應很快的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來拍了每一幕。

姜錦茜詫異,“你幹什麽?”

她收了手機,說,“茜茜,我要做紀錄片。”

烏雲遮蔽的天空,連空氣中都帶著潮濕的霧氣。喧雜的環境中,姜錦茜甚至聽不真切蘇花朝說了什麽,她艱難的再度問她,“你要做什麽?”

蘇花朝說,“紀錄片。”

她擡頭,嘴角滑出一個淡淡淺淺的笑,闔上雙眼,深吸了一口,鼻腔裏縈繞滿了香味,她語氣錚錚,帶著股屬於少年的志氣,“我從一開始要做的,不是朝九。”

“朝九、晚五,這才是我要做的東西。”

那句話是怎麽說的。

她偏生是上天眷顧的人,從眉眼發膚,到志氣理想。

蘇花朝準備的很充分,帶了一整套拍攝設備回來,檢查完設備之後,她再三向姜錦茜確認,“你確定他們不會反感我這種行為?”

姜錦茜塞了一瓣橘子進嘴裏,“你後天再去拍吧,後天輪到我伯母家榨糖了,到時候你直接把設備架那,我幫你看著,然後你自己四處撒了歡跑都沒事。”

每件事都有自己的規矩,錦鎮的榨糖也是。

從開始規定榨糖日期開始,便把所有人匯聚到一起抽個簽,按照抽簽順序一個個來,每家大概一天左右的時間,所有的價格都統一制定,紅糖塊、紅糖碎、紅糖麻花、紅糖酥餅、紅糖花生等各種,當場賣的價格都是一樣的。

蘇花朝心裏還是有點擔憂的,她想做紀錄片已經很久了,但無奈霍綏一直不同意。

畢竟她想做的是關於非物質文化遺產方向的紀錄片,其中的拍攝工作就已經十分繁瑣覆雜了。拍攝一樣東西,你必須實地調研、人情考察、後續宣傳等各方各面都得落到實處。有些地方較為落後,思想跟不上,哪裏會懂得紀錄片的意義。

而且“朝九”的事情太忙,她哪有時間和精力分在其他上。

所以“晚五”視頻也一直沒有後續。

可宋舒懷做了,還做的很成功。

那天,蘇花朝在宋舒懷來的時候,竟莫名的舒了一口氣。

或許,她也能再來一次。

·

霍綏是當天就得知蘇花朝要做“晚五”的消息了,也沒有人傳話,是蘇花朝自己和他說的。

那天晚上蘇花朝發了個視頻通話給他,美國時間大概是早上七點,視頻接通的時候,霍綏正慢條斯理的享用著早餐。

蘇花朝粗粗望去,幾片吐司,一杯咖啡。

她盡量用最簡練的語言和他說自己打算做的事,說完之後竟像個小學生一般端坐在書桌前,心裏惴惴不安的看著他。

霍綏也不過幾秒的停頓,聲音冷靜自持,“做吧。”還有些無奈。

但到底還是同意了的。

蘇花朝臉上的緊張神色頓消,心裏也湧上輕微的滿足感。

一直吊在半空中的心終於妥帖的安置下來,蘇花朝也有閑情與他雜談。

“茜茜的預產期在元旦,她說等孩子生下來,就讓他們叫我幹媽。”

“他們?”

“是的呀,雙胞胎呢。”

霍綏低低沈沈的笑了一聲,迎著早日洛杉磯的日光,眼裏似有萬千碎金,“程敘之有福了。”

“不過他們兩個正鬧別扭呢。”

“為什麽?”

“茜茜說要回南城生,程敘之嫌路程遠,要奔波,不讓她回,說就在這兒生就好。”蘇花朝兩條腿都搭在椅子上,她一只手抱著膝,一只手拿著個杯子,喝了口水,說,“孕婦的脾氣可大了,程敘之就說了幾句,茜茜就哭了,哎。”

霍綏把杯子放下,說:“我不會。”

“嗯?”蘇花朝看著他。

他說:“我不會和你吵架,凡事都會順著你,都聽你的,花朝,等我們結婚以後,你想幹什麽都可以。”

那是他第一次提婚姻。

在很久以前,蘇花朝曾幻想過無數次與他結婚,但每次的最後,幻想都碎的不堪一擊。甚至於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都以為今生無望。

可他最近頻頻提及婚姻,這讓她對結婚也有了一絲絲的、渺茫的期望。

蘇花朝低頭,斂眉,寧靜美好的不像話。

霍綏接著說,“等我娶了你,花朝,我保證,往死裏疼你。”

蘇花朝有時候覺得自己可真世俗,單單這麽一句話,就讓自己心軟到無以覆加,她當下真的把那些阻礙都拋之腦後,眼下竟真的一心一意的,只看他。

許久,她歪了下腦袋,說:“好啊,那到時候,你八擡大轎娶我。”

霍綏嗤笑了下,覺得她這個提議可真庸俗,但接觸到她眼裏的那抹狡黠,他又只能點頭,萬事隨她:“你開心就好。”

蘇花朝吃吃的笑,說自己不過是隨口一說,你怎麽就當真了呢?

結果換來他萬分真摯的目光,“我對你,從來沒有任何作假。”

她沈默了一刻,有句話在喉嚨眼裏反覆咀嚼,但類似今晚的時光著實太難能可貴,這或許是他們這十幾年來唯一一次沒有爭吵,和平到極致的談話,她並不想破壞此刻的美好。

只說,“我要睡了。”顫抖著關上手機,落荒而逃的離開他的眼裏。

躺在床上的時候他發來一條短信,說晚安。

蘇花朝十分的平靜的看過,便合上了手機。

那個時候她有一句話,真的差點奪口而出,

——那年我在病床上,我看到你和宋舒懷說了一句話,那句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霍綏,你敢不敢對我說,那句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蘇花朝生平第一次,徒生怯意。

有些事,她知道,不必問。

·

真正開始紀錄片的工作已經是一周之後了,工作室的小左和小右背著剩餘的器材由北到南,見過白雪皚皚的南城,來到了雨絲密布的錦市。

蘇花朝是住在姜錦茜家的,但小左小右一來,她總不可能再去麻煩姜家二老,準備去鎮上租套房子。姜錦茜知道之後,連說,“你忘了你爸在這兒還有套小別墅的嗎?”

她這麽一提醒,蘇花朝的腦海裏便多了個印象。

蘇啟正當年,確實有套別墅在這兒,只是時間久遠,她都快忘了。或許她的內心潛意識裏是不願意記得的,關於蘇啟正,他的一切她都不太想記憶太深。

畢竟他是第一個教會她,拋棄這個詞的。

姜錦茜在旁勸阻,“去鎮上住,你來回不需要時間的嗎?把那時間花費在別的地方不好嗎?更何況那房子我提早就給你打掃過了,你還想浪費我這麽個孕婦的苦心?”

蘇花朝聽得哭笑不得,“你還去打掃了?”

“對啊。”

蘇花朝嘖了一聲,“你要不是孕婦,我真得揍你一頓了。”

姜錦茜腆著臉笑,拍了拍肚子,“免死金牌,耶。”

蘇花朝輕嘆了一口氣,“茜茜,我沒有辦法住那兒,真對不起啊。”

“我讓你住那兒了嗎?”姜錦茜翻了個白眼,“你們工作室那倆小姑娘住那兒,你呀,還是老老實實的給我待在這兒。”

蘇花朝:“啊?”

姜錦茜在她身邊坐下,頭輕輕的靠在她的肩上,低聲輕語,“花朝啊,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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