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醉荔枝一場笑，舉杯三杯解逍卿。

素來好酒出江陽，百年來，位居兩條滔滔長河交界劍南道的江陽城以酒聞名於世。

離江陽城不遠的錦州有位字長少的少年，自幼好酒，久聞江陽城荔枝酒冠名天下。趁著這春暖花開的好天氣，便開始了他的尋酒之旅。

徒步，偶爾騎馬，乘車，因為距離不甚遠，不過半月，他便到了江陽。

這邊一路淺草已經沒過他的長靴鞋底，清風時不時吹起他的白袍一角，春水中倒影著幾對交頸鴛鴦和嫩綠的柳。

如此佳境卻總覺少了些什麽，看著湖面出神，擡手一摸，腰間的酒壺卻早已空了。

這江陽城已在眼前，他想著這便去稍有些名氣的酒家裏解解饞。

見到陸卿是偶然，卻又像是偶然中的必然。

陸卿是出來踏青的，大姐二姐入了宮，三姐正在府中溫習著琴，唯餘家中尚未及笄的她得以閑暇之時出來踏青。

她十分歡喜這春色，府中名卉珍草雖多，卻難及這楊柳春岸，綠水野鴦來得實在。

手中握著一枝剛墊著腳尖兒折下的柳枝，陸卿皎若月色的面容上微微漾起一抹笑，正尋思著插哪兒方可有教書先生說的插柳柳便可成蔭。

“這江陽原來不僅酒美，美人兒竟更甚一籌。也不枉我跋山涉水而來。”只不過見了個背影，不枉風流才子名聲的李長少就難以遏制心中那股想要親近的沖動。

登徒子一番話，驚得原本心神俱凝的她手一顫，柳枝落在草地上。□□似乎一直在她耳邊反覆地響，可她從未遇見過這等調戲之事，心中惱怒卻不知如何表達，只得似嗔轉身尋向聲源處。

回眸一笑，風姿乍現，李長少看著那倚在蔥翠的柳下的素衣女子，只覺實是美得無法言語，望著她無言地怔了半晌，這才想起撩起錦袍提步上前。

他步步緊逼，她竟只能寸寸後退。後面便是小河，腳下的草坪已是不平，李長少唇間帶笑伸手一攬，將一腳踩空就要落入水中的她摟入懷中，再帶著她往後退了些許才放開手，笑道：“姑娘，這春水雖美，卻也不急於以身相許啊。”

陸卿原本心裏就怕，未來得及松氣，卻被他一番揶揄羞臉了紅，不知此時是道謝好還是應呵斥他是登徒浪子。

“這是順手之便，姑娘無須感激。”看是看出了她心裏的糾結之處，李長少厚顏拒謝，接著未等她回答便後退了一小步，朝她規規矩矩作揖，“小生李長少，不知姑娘可是江陽本地人士。”李長少心裏知根知底兒，卻要明著這樣問上一番，不過是為了接下來的名正言順下了個套兒罷了。

雖然覺得眼前這斯文少年行為舉止中帶著幾分風流味兒，但這話聽著倒也像是正正經經人家出來的，陸卿心下釋然卻仍帶著幾分羞澀，朝他盈盈一福，“小女子便是這裏人家，不知公子有何事？”

“這酒壺空了，渾身都不對勁。”摘下腰間懸著的酒壺子朝她搖了搖，裏面並無聲響傳出，李長少做一臉無奈狀。

陸卿見他表情可人，竟沒忍住笑出聲來，道：“公子這便是在問我討酒喝？”

“這樣說也無妨，在下初到寶地人生地不熟，姑娘也可順道帶我在這江陽游上一番。”李長少話一說完，連自己都在心裏恥笑見了美人兒竟學會這般厚顏。

“討酒便是討酒，哪來那麽的油腔滑舌”到底是年少，相識過後，陸卿不一會兒已經將府裏厭倦的禮節拋下，帶著尋常人家兒女的活潑，嘴上也開始占他便宜。

“好好好，姑娘說甚便是甚。”李長少接著厚顏一揖。

“那跟著我罷。”陸卿提起裙擺，露出一雙在淺草中若隱若現的青白相接的繡鞋，而滑落手中的那柳枝卻留在了那岸上幾寸之處，見證這一場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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