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與君書

吾念阿珩親啟

阿珩：

見字如面，問君安好。此時幽州天寒，卻有暖陽；寒風拂面，思之念之更甚；如今困頓，恐不歸矣，特以此信以當訣別。

吾作此書時，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書時，吾已成陰間一鬼。若見安寧，不必爭端，世間千奇，仍有真言未可道盡的緣由，彼時安寧，已不再為吾。

吾為外世之人，幸得生於葉家，半世安寧享盡人間樂事；吾為楚國之人，必以百姓為重，天下安寧需以命相搏。汝為天子，受天下養育，必養育天下，應與感同身受。

吾作此書，淚珠入墨齊下，意欲擱筆，又恐汝不擦吾衷。忍悲為汝言之，言幽州危急、葉氏冤獄；言百姓苦矣、家不為家，國不再國；又言吾甚愛君，不敢訴之。

葉氏之言，不敢獨活，此一念使吾勇於就死也。

吾至愛汝，雖言語不得，可真心天鑒。秋渺與吾共商大計，遇你為計，也為吾真心。吾自遇汝以來，常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可國之重事，吾不敢輕之。

吾常雲為汝之刃，必將助汝為王，如今天下垂手可得，吾年歲不永，望君勿忘之。

仁者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勿幼以及人之幼。”

吾愛汝，亦愛天下之人；汝為君，需愛天下之人。吾先為楚國將軍，再為葉氏兒女，必以天下為重，情愛輕之；汝為楚國皇子，再為自己，需以天下為重，情愛輕之。

君憶否？初見時，汝與光輝之下，彼時吾不見君之容顏，也不曉與君緣分糾纏。再次相見，於夜宴上，汝為天上謫仙卻是志向不淺。雖相識時些許愁容，可日久相處，卻見君之胸懷。此時借酒狀膽，方敢消遣一二，吾見君容，甚喜之。

吾真真不能忘汝也！憶平州大雨，你我擁氅聽雨；年前大雪，煮酒賞雪，何不樂乎？又為寒冬，白雪皚皚依舊，可身無旁人，空留寂寞。又念春日梨花滿園，梨花似雪，再無煮酒之人。及今思之，空有淚痕。

又憶黔中兇險，那時危難，只以為性命不保，如今虎口脫險，心有餘悸；又道烏斯藏雪山，你我陰差陽錯幸得珍寶，辛夷以命教吾愛己愛人。

吾誠願與汝相守以死，第以今日事勢觀之，平州之死，死傷無數，汝親見屍橫遍野，自曉百姓困苦；黔中之死，死於愚昧，百姓盲從，不知所謂；粱州之死，死於無妄之災；以此種種，聞之涕泣，你我處今日之楚國，便知國中無地無時不可以死。

國之不幸，非君之不賢、法之不嚴、百姓不勤！只因皇子公主奪位波及百姓，君王戲弄權貴，興亡不論，百姓苦矣。吾為將軍之女，亦是楚國之民，不敢眼睜睜見百姓死去，獨獨垂淚。

吾與秋渺為自己，也為天下尋求為國為民之君。君之德行有智有慈，願汝成吾心中之君王，護家國愛百姓。

若上天眷屬，吾即可不死，但家父亡矣，吾與汝之間已有溝壑。家父之死，雖為天子所為，吾心雖明卻不敢自專，恐家父怒吾、斥吾。家父甚愛吾，吾也不願違背家父。

若吾去之，唯有一願，葉氏清白，望陛下查之。讓吾與家父留清白於人間。

且汝今後登基，吾不能為後，且不敢為後。吾心小矣，不過方寸，金絲皇宮，困吾心矣。吾累之、厭之，也懼之。

汝答允扶瑤為後在先，吾恐不得自由為後，君為天子，不可無信，吾為女子，更願天高海闊。

吾平生未嘗以吾所志語汝，是吾不是之處，望諒之。

吾去矣，勿念之，但求家國無恙，天下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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