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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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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禍事

終是白發老人先開了口,他聲音和緩,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與他的容貌有些不符。

定睛望去,發現那人竟是皇帝!

皇帝擡著頭,那雙眼睛沒有了先前的剛健,似乎是病痛所帶來的渾濁。

皇帝拿起離自己最近的那杯茶,幹枯的手指顫抖著舉起“朕怕是活不過開春了。子期,這次你非死不可了。”

葉子期低垂著腦袋,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竟然說出這樣的言論,又仔細琢磨開來,這似乎向來是他的形式做派。

“葉家,從未有過謀逆之心。”

葉子期蒼白地解釋著,今日除夕,他並不想安寧回來時看見自己的屍體。

前幾日兩人還有通信,她說定會在除夕的煙花燃放前趕到雲歸山接自己的。

皇帝卻是輕輕點頭“朕知曉。”他的表情變得嚴肅,說話的聲音也變得銳利。

那副頹然在一瞬間消散,讓人恍然他是一國之君,他是不可一世的皇!

“從前的葉家是沒有謀逆之心,你葉子期是沒有謀逆之心,可你的兒女呢?國師預言中的天命之女,可有你女兒的一份!”

葉子期不可置信地看著皇帝,臉上的錯愕絲毫不加掩飾,皇帝來時便說了這預言一事,問他什麽看法。

葉子期只覺得荒謬,實在是無稽之談。堂堂一國之君,既然相信一個老道的話。

“你知道的,我的皇位也來自國師的預言。”皇帝的語氣軟了下來,似乎並不想對自己這個昔日的同伴太過苛責。

“若是我不從呢?”葉子期挑眉,看著皇帝那張虛偽的嘴臉不免冷了幾分,他是念著昔日的情分才忍氣吞聲。

皇帝嗤笑,似乎沒想到葉子期如今到了這個年齡還這樣嚷著打打殺殺,倒同他年輕時一模一樣。

皇帝擡眸看著葉子期,那雙眼睛也變得清明,獨屬於帝王的王霸之氣四溢“葉、謝兩家數百口人命,葉子期,你敢反抗嗎?”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帝冷冷地撇下這句話,將葉子期輕易地定了生死。

皇帝心中當然知曉葉子期定然不會造反,可是他天命不永,自然要為下一任的儲君掃清一切威脅,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謝堯!你忘了自己為何要當皇帝了?”葉子期難得地情緒激動,指著皇帝竟然喊出了他的名字。

“大膽!竟敢直呼皇帝名諱?”皇帝身邊的侍衛立馬抽出長劍,直待皇帝一聲令下便出手。

皇帝卻擺了擺手,並不在意葉子期的話,他直視葉子期憤怒的眼睛,心中卻是問心無愧,他挺直身子,淡淡開口。

“前朝帝王殘暴,嗜血好色,百姓苦不堪言。朕遠在梁州,身為謝家血脈也過著上頓沒下頓的日子。那時起義軍奮起,於是邀夥反抗,天不負苦心人,朕成功登上帝位。朕有些手段是嚴苛了些,可天下百姓日子也好了,雖朕算不得什麽千古明君,可是也問心無愧!”

葉子期不語,因為他知曉皇帝的話並沒有錯,這些年來,天下百姓對於皇帝的評價總是功大於過的,除了在處理先前跟著他起義的那些人的這件事情上,皇帝也算的是仁慈了。

“所以,我非死不可了嗎?”葉子期悵然若失,好似已經接受了一切,他嘆了一口長氣,又喃喃開口“也好,我也好去見逸兒了。”

皇帝面上不顯,心裏卻已經料定葉子期定不敢不從。

為了讓葉子期放心,皇帝還是隨口應答道“子期,你放心,朕定會照料好你和堂姐的孩子。”

說完,皇帝起了身,坐著軟轎離開的這破觀,而那黑衣人卻留在原地,只見那人微微拱手,“得罪了,葉將軍。”

待轎子離開道觀,另一黑衣人卻開了口“皇上,那葉小將軍那邊…?”

皇帝知曉他在問什麽,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他懶散地開口“一切照舊。”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謝安寧終於到了京城。她看著雲歸山上微弱的燈光,心中似乎有些慌張。

她加快腳步,馬不停蹄地往山上趕去。

推開道觀大門,只見葉子期跪坐在地上,腦袋耷拉著,一柄長劍從背後刺入他高大的身軀,猩紅的血順著劍尖從胸口滴落在地,開出一朵朵烈焰的花。

謝安寧推門的手一楞,雙眸睜大,腦子一片空白,整個人開始發軟有些站不住腳,身子控制不住地顫抖。

似乎是反應過來了,謝安寧飛奔過去,大喊“父親!”

她先是伸手探了一下鼻息,見葉子期依舊沒了呼吸,忽然一怔。謝安寧拼命用指甲嵌入自己手指,直到冒出血痕,謝安寧才冷靜下來。

她不斷地調整著呼吸,手撫上父親的已經冰冷的軀體,寒意從指尖傳來的一瞬間,眼淚控制不住地落下。

“嘭”只聽見天空之中傳來巨響,絢麗的煙花照亮著漆黑的夜晚。

煙花之下,闔家歡慶時,謝安寧跪在自己父親的身前,已經泣不成聲。

白雪落在兩人的身上,簌簌的雪花也掩蓋不住謝安寧的悲傷。

過了許久,謝安寧擡手抹去臉上的淚痕,再擡眸,眼睛裏的狠戾之色也掩飾不住。

謝安寧扶著膝蓋起身,她跛著腿掃視著周圍的環境,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只有那柄劍,沒入胸膛。

正當謝安寧思索時,卻見一男子驚呼,急促而焦灼。

“不好了,不好了,二小姐。”

謝安寧聽出這是葉時川身邊副將的聲音,她猛地回頭,忽然想到了什麽,焦急開口“兄長如今在哪?”

龔副將看著倒地的葉子期,和神情不對勁的謝安寧心中也意識到了什麽,如今屋漏偏逢連夜雨,龔漢林也顧不上什麽了。

“葉小將軍,他失蹤了!”

“什麽!”

謝安寧不可置信地看著龔漢林,不敢相信這話,葉時川說了晚幾日再回京城,讓謝安寧不必擔心梓州之事。

謝安寧一把抓住龔副將的手臂,趕忙問道“怎麽回事?你且細細說來。”

龔副將被謝安寧的眼神嚇到,他也算是與謝安寧熟識卻也是第一次看見他這副樣子,他不敢耽誤,連忙將來龍去脈講清楚。

“二小姐離開不久後,葉小將軍就收到了一封信,說是從前在幽州探子發來消息,說幽州邊境恐有變數,讓將軍趕緊過去,將軍放心不下梓州,便讓我留下來,有什麽事情無法決斷就去來找您。待小將軍離開不久,卻又有信來,說幽州久不見將軍,問將軍何時出發。隨後,我同那邊通了消息,確定了葉小將軍失蹤了。”

謝安寧聽完了一切,大概有了頭緒。

她擡頭看著天上燃放的煙花,久久沒有說話。

待煙花燃盡,謝安寧這才開口。“漢林,你將我父親的屍身收斂好,將他埋在後山便好,不必立碑,留個印記今後尋得到就行。”

隨後,謝安寧低頭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淚水,接著補充道。

“我稍後給你一封信,你將信送去花滿樓憐玉處,她知曉如何行事。我先前往幽州看看發生了什麽,待你做完了一切便啟程前往幽州與我會合。”

待龔漢林點頭,謝安寧便進了裏屋開始提筆寫信,這信一份會交予謝秋渺讓她幫忙探探葉時川的消息,一份會送去神醫谷以防後患。

謝安寧仔細看過葉子期身上的那柄劍,料定此事定是皇帝動的手,她寫信給謝秋渺只是還想證實此事罷了。

做完這一切,謝安寧再次來到父親的屍身處,她將腦袋靠近那胸膛,卻沒了從前活躍的心跳。

“父親,我會報仇的。”

謝安寧留下了這一句話,便不再回頭。

馬兒疾馳,將雪踏入泥土,都說是瑞雪,可這一年,謝安寧身邊空無一人。

謝安寧跑死了兩匹馬,日夜不停,終於在第七日到了幽州。

幽州的刺史依舊是兩年前的那位,也是謝安寧的老熟人成守。自葉子期回京,皇帝便升了葉子期原本的副將方源偉替了他的位置。

因著是熟人,謝安寧順利地進了城。

成守看著來人,似乎還是不死心,皺著眉發問“時川沒來嗎?”

謝安寧因著長時間沒有睡覺,說話的聲音有些虛弱“梓州還有些事情沒有解決,我先來看看發生了什麽?”

成守點頭,卻堅持說“還是讓時川過來吧,幽州邊境恐怕要再起戰事啊。”

“怎麽?成伯伯不相信我的實力?”謝安寧驚嘆於邊境之危急,又不想大家都這樣緊張,便開口想讓氣氛緩和些。

成守擺擺手,趕忙解釋道“我哪有不相信安寧你這小丫頭的實力啊,我是怕讓你上了戰場,你父親指不定就馬上拿著劍來砍我了。對了,你父親近日身體如何?”

面對成守的詢問,謝安寧心下一緊,卻也不敢透露半句父親的死訊,便打著精神敷衍道“我父親身子一切都好,倒是成伯伯好似瘦了些。”

成守摸了摸自己稀疏的頭發,嘆息道“幽州越發不安定,我這是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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