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知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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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知半解
江志安和李卉夫妻二人為了江盡帆這個獨生女可謂是操碎了心。但他們能明顯感覺到，女兒自從離開他們身邊後，就和他們越來越不親了。
讀大學的時候不到寒暑假堅決不回家，但好歹還能在家小住一段時間。等到她畢業之後就幾乎不怎麽回來了，只在過年那幾天才會回來看看。
每次法定小長假的時候，李卉問江盡帆回不回來，她要麽說機票太貴要麽說自己很忙，反正就是不願意回家。
李卉希望女兒能離自己近一些。見她不準備再考研之後，江志安大力推薦江盡帆考一個家鄉的公務員，每隔兩三天都要打電話耳提面命一番。江盡帆嘴上附和著，卻一點沒有要聽話的意思。
有時他們擔心她自己住的不好，時不時也會寄些他們倆認為她可能需要的東西。可江盡帆每次收到東西之後只有一句“收到了”，多了一句話也沒有。
親子相隔七百多公裏，如果父母不找江盡帆，江盡帆絕對不會主動找他們發消息，更別說打電話了。有時候老兩口還是通過朋友圈或者別的什麽方式才知道女兒最近做了什麽大事，於是忍不住責怪她：“這麽大的事怎麽不跟我們說？”
一開始江盡帆還會說沒什麽大事，但被他們念叨煩了也會忍不住回懟：“告訴你們也沒有用，還不如不說。”
江志安後李卉這老兩口不免有些心寒，他們辛辛苦苦養她二十多年，怎麽最後是個白眼狼？
現在，聽到鄭雲天的話，老兩口的臉色有些掛不住。江志安皺著眉：“你是誰？”
警察立刻介紹道：“小鄭同學是江盡帆的……嗯……朋友。”
朋友。
鄭雲天忽然覺得這個關系說出口之後很是蒼白無力。
“朋友？”江志安和李卉將鄭雲天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前帆帆說過她有一個男朋友，也是東省的，在C大讀研，學的是化工材料……”
“我確實是C大的，不過我是南方人，學的也不是化工材料……”說著說著鄭雲天反應了過來，“你們說的應該是盡帆的前男友吧，他們在春節的時候就分手了。”
何麗從裏面走了出來：“你們不了解盡帆的感情狀況嗎？”
李卉唉聲嘆氣：“這孩子什麽都不跟我們說……失戀了也不告訴我們……”
江志安垂下眼皮，語氣中有幾分凝重：“……難道是因為失戀了？”
鄭雲天皺眉：“他們春節就分手了，現在都過去大半年了……”
沈舟突然開口：“剛才聽他們這語氣，好像已經認定死者是自殺的。”
鄭雲天迅速回想方才這老兩口說的話。
“有什麽事不能和家裏說”，“非要自己憋著”。
鄭雲天霍然擡頭：“你們以為江盡帆是自殺的？”
“……”
江志安張了張嘴，臉上露出了些許意外的神色：“嗯……不是自殺？”
圍著的警察神色更覆雜了：“這個還沒確定呢，我們認為意外的可能性比較大，但也不排除自殺或者他殺。”
何麗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她皺眉看著江志安李卉：“你們為什麽會覺得，江盡帆是自殺？”
江志安吞吞吐吐道：“上次我們走的時候，她看起來挺不高興的……”
警察追問：“你們上次見面是什麽時候？”
“一個周前。”
“具體的情況是什麽？”
“我們來開了八個小時的車來秣陵看她，怕她因為沒考上研心情不好所以帶她去臨安玩了一天……回來之後我們在她租的房子裏又住了兩天，每天給她做做飯什麽的，這孩子還不領情，非得趕我們走……”
這孩子自己住之後就瘦了，一看就是沒好好吃飯。老兩口不放心，特意提著兩袋子五花肉，不遠千裏趕來，在她沒有廚房的出租屋裏硬是開辟出一塊地方給她炸了豬油。
熬出來的豬油尚未凝固，還是黃色的液體，被李卉舀了兩大勺澆在米飯上：“多吃點，特意為你炸的豬油。”
但是江盡帆一點也不領情：“這也太油膩了吧。”
李卉又在她碗裏多舀了一勺豬油，每一粒米看起來都油光鋥亮的：“吃吧，別老是想著減肥就這不吃那不吃的，爸媽知道你就喜歡吃這個。”
江志安也道：“雖然我和你媽總說你胖，但是就算你胖到三百斤沒人要了也是我們閨女。”
“可不能胖到三百斤，她都已經有二百斤了……”李卉嘟嘟囔囔的。
江盡帆擰著眉頭，慢慢摩挲著自己能清晰地看到骨節凸起的手腕，到底是沒和他們分辨什麽。
老兩口也理解不了江盡帆的作息。老話說子午覺非常重要，江志安覺得他們年輕人再怎麽熬夜，晚上十一點也必須睡覺了，他們兩口子每天都是晚上九點睡早上五點起，上班之前還能做做晨練，非常健康。
但江盡帆永遠在十二點之後才睡，早上的起床時間則取決於第二天要做的事情。要是上班就早點起，要是休息就睡個一上午。以前在家的時候她就這樣，自己住恐怕更變本加厲了。
這次來了秣陵，江志安不厭其煩地在江盡帆耳邊道：“要早睡早起，不然你早早就死了。”
出租屋太狹窄了，三人的作息只能統一。只要江志安和李卉想要睡覺了，江盡帆就不可能繼續開電腦工作。
她的床只有一米五，睡三個人顯然是很擁擠的。江盡帆想打個地鋪，被老兩口堅決阻攔：“你明天還要上班呢，怎麽能睡地上？咱們三個橫過來睡，夠用了。”
夜裏，他們一家三口擠在她一米五的床上，鼾聲如雷。
白天，她去上班時，他們把家裏重新收拾一遍，讓一切井井有條。
孩子不願回家不要緊，他們可以主動過來。
鄭雲天眉頭擰起來了：“她那麽小的房子住你們三個人……住的下嗎？”
江志安很是不滿：“四十多平呢，怎麽就住不下了？難不成我們來看閨女一趟，還得去住賓館？”
沈舟抱著手臂，淡淡開口：“盡帆平時要上班，還要抽出時間來寫小說，雙休估計應該更希望在家休息吧？”
鄭雲天點頭：“比起出門玩，盡帆確實更喜歡待在家裏好好休息。”
“這不是看她沒考上研不高興嘛……”
提到考研，鄭雲天有些奇怪地看著江盡帆的父母：“盡帆最難過的時候是二三月份，工作之後她漸漸緩過來了。你們為什麽要等到八月了才說要帶她散心？”
江志安一下就被問住了。
“這……這不是我們八月才休假嘛……”
沈舟呵呵一笑：“說到底不過是他們自己想出來旅游罷了，還非得說是為了女兒。”
“八月份？”
鄭雲天瞬間回憶起了一件事：“你們去旅游那天是幾號？我記得盡帆說過，她預約了8月16日的醫生，想做一些心理咨詢……”
江志安皺眉嘟囔著：“什麽抑郁癥，真矯情啊。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得抑郁癥跳樓了，她也不會跳的……”
“那他們還認為她是自殺的，真矛盾啊。”沈舟“嘖”了一聲。
老兩口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
“她跳樓也就是威脅威脅人罷了……”
江志安會這麽說，是因為以前江盡帆真的做過這種事。盡帆大三的時候，眼見著績點離保研還有十萬八千裏，老兩口急了，只能催道：“那你好好準備考研吧。”
沒想到江盡帆放著吃香的本專業不考，非得去學那什麽勞什子文學。江志安當即怒了：“早知道在你寫那什麽網文的時候就該阻止你，不務正業也該有個限度！”
江盡帆卻反駁：“你們只說必須考研，又沒說考什麽研。再說C大是什麽很爛的學校嗎？”
江志安訓斥她：“你現在這個專業多好？以後考公考編競爭也小。現在你去考那什麽文學，肯定畢不了業。”
江盡帆冷哼一聲：“當初你們非逼著我報這個專業，我每天在學校一睜開眼睛就想死。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換個專業了，你們是非得看我死了才舒服嗎？”
江志安納悶：“不就是讓你考個研，怎麽就死了……”
李卉也說：“你以後別寫小說了，等工作了再寫唄？現在你的主要任務是學習……”
江盡帆冷笑：“當年我高中的時候你們說有什麽愛好等高考完再說，現在又跟我說工作了再說？怎麽不等我退休了，不，火化了再說？”
“哎你這個孩子……”
江志安忍不住威脅她：“你要是敢換專業，到時候我們就改你的志願，讓你考不了文學。”
可惜江盡帆是不會被他口頭上的威脅嚇到的：“你們都不知道考研怎麽報名，改個屁啊。再說了我在秣陵報名在秣陵考試，你們有什麽不服氣也只能憋著。”
沒想到他們居然拿捏不了她了。江志安感覺自己身為父親的權威受到了挑戰，愈發口不擇言起來：“那我和你媽就請假去你學校外面租房住，每天看著你學習！只要你敢換專業我們就斷了你的生活費！以後你也不用住宿舍了，每天來家裏吃飯就行了，你買的書要麽扔了要麽退了，別在這瞎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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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志安和李卉夫妻二人為了江盡帆這個獨生女可謂是操碎了心。但他們能明顯感覺到，女兒自從離開他們身邊後，就和他們越來越不親了。
讀大學的時候不到寒暑假堅決不回家，但好歹還能在家小住一段時間。等到她畢業之後就幾乎不怎麽回來了，只在過年那幾天才會回來看看。
每次法定小長假的時候，李卉問江盡帆回不回來，她要麽說機票太貴要麽說自己很忙，反正就是不願意回家。
李卉希望女兒能離自己近一些。見她不準備再考研之後，江志安大力推薦江盡帆考一個家鄉的公務員，每隔兩三天都要打電話耳提面命一番。江盡帆嘴上附和著，卻一點沒有要聽話的意思。
有時他們擔心她自己住的不好，時不時也會寄些他們倆認為她可能需要的東西。可江盡帆每次收到東西之後只有一句“收到了”，多了一句話也沒有。
親子相隔七百多公裏，如果父母不找江盡帆，江盡帆絕對不會主動找他們發消息，更別說打電話了。有時候老兩口還是通過朋友圈或者別的什麽方式才知道女兒最近做了什麽大事，於是忍不住責怪她：“這麽大的事怎麽不跟我們說？”
一開始江盡帆還會說沒什麽大事，但被他們念叨煩了也會忍不住回懟：“告訴你們也沒有用，還不如不說。”
江志安後李卉這老兩口不免有些心寒，他們辛辛苦苦養她二十多年，怎麽最後是個白眼狼？
現在，聽到鄭雲天的話，老兩口的臉色有些掛不住。江志安皺著眉：“你是誰？”
警察立刻介紹道：“小鄭同學是江盡帆的……嗯……朋友。”
朋友。
鄭雲天忽然覺得這個關系說出口之後很是蒼白無力。
“朋友？”江志安和李卉將鄭雲天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前帆帆說過她有一個男朋友，也是東省的，在C大讀研，學的是化工材料……”
“我確實是C大的，不過我是南方人，學的也不是化工材料……”說著說著鄭雲天反應了過來，“你們說的應該是盡帆的前男友吧，他們在春節的時候就分手了。”
何麗從裏面走了出來：“你們不了解盡帆的感情狀況嗎？”
李卉唉聲嘆氣：“這孩子什麽都不跟我們說……失戀了也不告訴我們……”
江志安垂下眼皮，語氣中有幾分凝重：“……難道是因為失戀了？”
鄭雲天皺眉：“他們春節就分手了，現在都過去大半年了……”
沈舟突然開口：“剛才聽他們這語氣，好像已經認定死者是自殺的。”
鄭雲天迅速回想方才這老兩口說的話。
“有什麽事不能和家裏說”，“非要自己憋著”。
鄭雲天霍然擡頭：“你們以為江盡帆是自殺的？”
“……”
江志安張了張嘴，臉上露出了些許意外的神色：“嗯……不是自殺？”
圍著的警察神色更覆雜了：“這個還沒確定呢，我們認為意外的可能性比較大，但也不排除自殺或者他殺。”
何麗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她皺眉看著江志安李卉：“你們為什麽會覺得，江盡帆是自殺？”
江志安吞吞吐吐道：“上次我們走的時候，她看起來挺不高興的……”
警察追問：“你們上次見面是什麽時候？”
“一個周前。”
“具體的情況是什麽？”
“我們來開了八個小時的車來秣陵看她，怕她因為沒考上研心情不好所以帶她去臨安玩了一天……回來之後我們在她租的房子裏又住了兩天，每天給她做做飯什麽的，這孩子還不領情，非得趕我們走……”
這孩子自己住之後就瘦了，一看就是沒好好吃飯。老兩口不放心，特意提著兩袋子五花肉，不遠千裏趕來，在她沒有廚房的出租屋裏硬是開辟出一塊地方給她炸了豬油。
熬出來的豬油尚未凝固，還是黃色的液體，被李卉舀了兩大勺澆在米飯上：“多吃點，特意為你炸的豬油。”
但是江盡帆一點也不領情：“這也太油膩了吧。”
李卉又在她碗裏多舀了一勺豬油，每一粒米看起來都油光鋥亮的：“吃吧，別老是想著減肥就這不吃那不吃的，爸媽知道你就喜歡吃這個。”
江志安也道：“雖然我和你媽總說你胖，但是就算你胖到三百斤沒人要了也是我們閨女。”
“可不能胖到三百斤，她都已經有二百斤了……”李卉嘟嘟囔囔的。
江盡帆擰著眉頭，慢慢摩挲著自己能清晰地看到骨節凸起的手腕，到底是沒和他們分辨什麽。
老兩口也理解不了江盡帆的作息。老話說子午覺非常重要，江志安覺得他們年輕人再怎麽熬夜，晚上十一點也必須睡覺了，他們兩口子每天都是晚上九點睡早上五點起，上班之前還能做做晨練，非常健康。
但江盡帆永遠在十二點之後才睡，早上的起床時間則取決於第二天要做的事情。要是上班就早點起，要是休息就睡個一上午。以前在家的時候她就這樣，自己住恐怕更變本加厲了。
這次來了秣陵，江志安不厭其煩地在江盡帆耳邊道：“要早睡早起，不然你早早就死了。”
出租屋太狹窄了，三人的作息只能統一。只要江志安和李卉想要睡覺了，江盡帆就不可能繼續開電腦工作。
她的床只有一米五，睡三個人顯然是很擁擠的。江盡帆想打個地鋪，被老兩口堅決阻攔：“你明天還要上班呢，怎麽能睡地上？咱們三個橫過來睡，夠用了。”
夜裏，他們一家三口擠在她一米五的床上，鼾聲如雷。
白天，她去上班時，他們把家裏重新收拾一遍，讓一切井井有條。
孩子不願回家不要緊，他們可以主動過來。
鄭雲天眉頭擰起來了：“她那麽小的房子住你們三個人……住的下嗎？”
江志安很是不滿：“四十多平呢，怎麽就住不下了？難不成我們來看閨女一趟，還得去住賓館？”
沈舟抱著手臂，淡淡開口：“盡帆平時要上班，還要抽出時間來寫小說，雙休估計應該更希望在家休息吧？”
鄭雲天點頭：“比起出門玩，盡帆確實更喜歡待在家裏好好休息。”
“這不是看她沒考上研不高興嘛……”
提到考研，鄭雲天有些奇怪地看著江盡帆的父母：“盡帆最難過的時候是二三月份，工作之後她漸漸緩過來了。你們為什麽要等到八月了才說要帶她散心？”
江志安一下就被問住了。
“這……這不是我們八月才休假嘛……”
沈舟呵呵一笑：“說到底不過是他們自己想出來旅游罷了，還非得說是為了女兒。”
“八月份？”
鄭雲天瞬間回憶起了一件事：“你們去旅游那天是幾號？我記得盡帆說過，她預約了8月16日的醫生，想做一些心理咨詢……”
江志安皺眉嘟囔著：“什麽抑郁癥，真矯情啊。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得抑郁癥跳樓了，她也不會跳的……”
“那他們還認為她是自殺的，真矛盾啊。”沈舟“嘖”了一聲。
老兩口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
“她跳樓也就是威脅威脅人罷了……”
江志安會這麽說，是因為以前江盡帆真的做過這種事。盡帆大三的時候，眼見著績點離保研還有十萬八千裏，老兩口急了，只能催道：“那你好好準備考研吧。”
沒想到江盡帆放著吃香的本專業不考，非得去學那什麽勞什子文學。江志安當即怒了：“早知道在你寫那什麽網文的時候就該阻止你，不務正業也該有個限度！”
江盡帆卻反駁：“你們只說必須考研，又沒說考什麽研。再說C大是什麽很爛的學校嗎？”
江志安訓斥她：“你現在這個專業多好？以後考公考編競爭也小。現在你去考那什麽文學，肯定畢不了業。”
江盡帆冷哼一聲：“當初你們非逼著我報這個專業，我每天在學校一睜開眼睛就想死。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換個專業了，你們是非得看我死了才舒服嗎？”
江志安納悶：“不就是讓你考個研，怎麽就死了……”
李卉也說：“你以後別寫小說了，等工作了再寫唄？現在你的主要任務是學習……”
江盡帆冷笑：“當年我高中的時候你們說有什麽愛好等高考完再說，現在又跟我說工作了再說？怎麽不等我退休了，不，火化了再說？”
“哎你這個孩子……”
江志安忍不住威脅她：“你要是敢換專業，到時候我們就改你的志願，讓你考不了文學。”
可惜江盡帆是不會被他口頭上的威脅嚇到的：“你們都不知道考研怎麽報名，改個屁啊。再說了我在秣陵報名在秣陵考試，你們有什麽不服氣也只能憋著。”
沒想到他們居然拿捏不了她了。江志安感覺自己身為父親的權威受到了挑戰，愈發口不擇言起來：“那我和你媽就請假去你學校外面租房住，每天看著你學習！只要你敢換專業我們就斷了你的生活費！以後你也不用住宿舍了，每天來家裏吃飯就行了，你買的書要麽扔了要麽退了，別在這瞎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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