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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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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城中埋伏的,正是多年拱衛京城的京畿營,京畿營從建營的那一刻起,他們肩負的就是守衛王城的使命,在胥國,沒有哪一只部隊比他們更了解京城的每一條巷道,包括那些潛藏在地下的排水渠。

此時此刻,就有一只隊伍藏在排水渠之下,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簡陽王趙之邈,最好的結果自然是生擒,若是不能生擒,那便直取趙之邈性命。

而袁晏要做的,就是引誘趙之邈來到他們設下的陷阱,只要能將趙之邈拿下,那無論萬寧軍與京畿營交戰的結果如何,這場戰陣都會被迫落下帷幕。

而溫菁,她早已悄悄離開簡陽王一方的營帳,將消息傳給了陳誠,她將袁晴晴安然無恙的消息帶給了袁晏,陳誠即刻收回了暗殺袁晏的命令。讓袁晏活著走進城門,這才讓袁晏得以按照他此前鄭行與袁晏制定的計劃,達成這一出請君入甕。

今夜的月色暗淡,萬寧軍舉著火把,穿行在街巷之中,埋伏在城中的京畿營一陣一陣殺出,幾下裏明暗交替,就有人血灑長街,士兵們的屍體橫陳於街,京城作為胥國多年的政治中心,已經很久沒有死過這麽多人了。

而百姓們呢,他們只能盡量安靜地藏身於家中,胥國內戰,兩邊都下了勿擾黎民的命令,可散落的火把點燃了草堆,又蔓延到房舍,奪路而逃的百姓四散於戰場之上,倉皇之中闖入敵陣,不明不白地就化為刀下冤魂。

相比已陷入亂戰的京城,此時的胥國皇宮中的燭火通明,從宮門口到大殿上,皇城司的士兵們嚴陣以待,如果萬寧軍真的沖開宮門,他們就是陳誠的最後一道防線。

皇宮四邊四角,一共八扇門,大門可容納四車同時並行,而角門只不過四人比肩的距離,要想快速進軍,自然是要走四邊的大門,皇宮北門離開朝的正殿、皇上的寢殿都最近,萬寧軍想以最快的速度拿下皇宮,唯有帶兵直取北門,才是最好的路徑。

但是也正因如此,皇宮裏的兵力部署,也以北門處最為嚴密,皇城司、京畿營,連同魏老將軍的殘部,所有能集結的精銳戰力,此刻都守在北門前,等待著萬寧軍破門而入的那一刻。

萬寧軍的行軍隊伍,依照袁晏的圖示,確實避開了幾處城中陷阱,但行軍途中幾輪巷戰,隊伍又數度被沖擊成小股部隊,在盲目的追擊和逃竄之下,萬寧軍又不斷地落入新的埋伏和陷阱。

那份偽造的排布圖經過陳誠和鄭行的細心推演,本身就真假參半,既能讓萬寧軍嘗到甜頭,又預演好萬寧軍的進軍路線,皇城司的士兵再適時進行攻擊和引導,反倒事半功倍,搶得此戰的先機。

所以即便是此刻,趙之邈和萬寧軍主將仍然無法斷定,袁晏所交的布防圖,究竟是真是假,連袁晏這個人的立場,趙之邈也是將信將疑。趙之邈向袁晏看去,在火把的火光映照之下,袁晏正小心翼翼地牽著馬繩,他四肢僵硬,唯恐從馬背上掉落,馬蹄踏過士兵的屍身時,他總是下意識閉上眼。

就這樣一個膽小如鼠的文臣,哪來的膽子以命相博,自己都落入敵軍的手中,還敢呈上一份假的城防圖?

這是最後的沖鋒時刻了,萬寧軍的主要兵力,正向皇宮北門靠攏,但趙之邈帶領的小股兵力,卻沒有與主力軍隊會和。

刀槍不長眼,如果趙之邈與萬寧軍一同攻打北門,在皇城司的重兵沖擊之下,萬一趙之邈有個什麽閃失,那即便萬寧軍拿下了京城,於王黨一方,也失去了統治的根本,因此主將們進言,讓趙之邈率領小股軍隊,從疏於防備的角門進宮,待到主力軍隊拿下正殿,兩方再於殿上會和。

皇宮的幾處角門,都是供宮人們進出及運輸物資,為了不攪擾貴人們起居,與大的宮殿都相距甚遠,更別提天子居所。趙之邈走角門進宮雖然穩妥,但是在宮內長距離穿梭,風險系數也會相應增加。

況且究竟從何處角門進宮,趙之邈也遲遲沒有定論,他自幼在宮中長大,對皇宮布局了然於心,可是這是在戰中,任何一個疏忽都可能招致致命的代價,他只能慎之又慎。

就在這時,袁晏站出來了:“陛下,微臣倒是知道有一條路,從東南角門進宮,能快速到達正陽殿。”

趙之邈舉起火把,照亮了袁晏的臉,他瞇起眼睛,在袁晏的臉上掃視:“我自小在宮中長大,東南面乃是禦花園,又有一池禦湖,離正陽殿相去甚遠,我怎麽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條路。”

袁晏翻身下馬,跪於趙之邈馬前:“還請陛下恕罪,罪臣此前多次受趙之恒的密令入宮,都是由鄭行將軍安排,扮作皇城司巡防士兵,從東南角門入宮,避開陛下的耳目,於正陽殿中與趙之恒密談,如今危急關頭,還請陛下容臣帶領陛下從此路進殿,也算是臣將功折罪。”

趙之邈身邊的親隨小聲對趙之邈說道:“陛下,此子兩度背叛,不可輕信,還是從西北角門入宮,雖然離正陽殿有一段距離,但是它位於主戰場近側,反而因為燈下黑疏於防範。”

趙之邈想了一想:“拿京城布局圖來。”

趙之邈接過圖紙,他果然沒有記錯,當時他為袁晏選定的住所,就在東南角門的近側,此前他派人入宮,探查皇帝與何人秘密會見,那些宮人們明明已經加緊防範,卻還是直到袁晏進到殿內,才發現他的行蹤,照此看來,袁晏所言非虛,他確實掌握著一條能隱蔽進入正陽殿中的密道。

趙之邈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決定再信袁晏一次,如果真有這樣一條密道存在,那今夜的勝負,就算是分明了。

“既然你這麽說,那朕就給你這個將功折罪的機會,由你帶路,從秘道進宮。袁晏,你可要想清楚了,但凡這條路上有什麽不測,你就會第一個死在我們的身前,而你的妹妹和她未出世的孩兒,也很快就會下來和你作伴。”

“臣不敢。”

袁晏起身,走向隊列的前方,連日的低燒讓他腳步虛浮,就在他的帶領之下,隊列向東南角門進發。

破門柱幾下就沖開了角門,寥寥幾個守門的侍衛,很快就死於萬寧軍的長矛之下,而在地下排水渠中藏身已久的京畿營戰士,也現身於隊伍後方,悄悄地跟上了隊伍。

袁晏帶著簡陽王一行,按照當日鄭行帶他入宮的路線,穿過一處早已廢棄的宮殿,宮墻深深,像這樣廢棄的宮殿,在宮中總有那麽幾處,因為年久失修,更加人際罕至,連同殿內曾經發生過的那些前塵往事一起,漸漸從人們的視野中淡去。

就在袁晏即將走出這座廢殿大門的那一刻,鄭行動了。

那些早已埋伏好的城防司將士們從殿內沖出,將簡陽王一行團團圍住,隨著保護主上的叫喊之聲此起彼伏,城防司的將士們終於與萬寧軍短兵相接。

而緊跟其後的那隊京畿營戰士,他們的目標則更加明確,跟了這支隊伍一路,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簡陽王趙之邈。

“袁晏,你這個叛徒!卑鄙小人!”

鄭行沒有忘記陛下的囑托,在亂局之中,盡量保全袁晏,在城防司伏擊開始,就有一只五人小隊來到袁晏身邊,但就在袁晏即將進入他們的保護圈之際,簡陽王身邊的親隨拼著一條命,一劍刺向袁晏。

劍鋒入腹,袁晏的鮮血灑在月光之下,袁晏在劇痛之中脫力,跪倒在廢殿前的臺階上,城防司的將士連忙將他扶起,帶出廢殿。

殿中呈前後包抄之勢,簡陽王已是在劫難逃,這一場戰爭從開始到現在,他每一步都落後於趙之恒,或許從被迫起兵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他失敗的結局,但是他沒有退路,皇權鬥爭之中,只要有所行動,那就只有一方的死亡才能換來鬥爭的結局。

可是到了這一刻,趙之邈才發現,他真的不想死。

決意開戰以來,他鼓舞著將領、鼓舞著士兵、鼓舞著跟隨他的謀臣,為他的大業獻上生命的時候,他覺得生命輕於鴻毛,那些拋灑的鮮血,是為了染紅理想的旗幟,在胥國千秋萬代的宏圖面前,一些犧牲在所難免。

可當他功敗垂成,一腔心血付諸東流的時候,他突然被剝奪生命的恐懼沖擊了,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那些冰冷的刀鋒,比他想象中要更加可怖。

趙之邈曾經設想過,篡位失敗的那一刻,就是他身死的那一刻,他絕不會將自己交到趙之恒的手裏,由一個廢物來決定他的生死,可此刻敗局已定,趙之邈卻無法做到從容就死,他的長刀幾次舉到頸邊,又幾次放下。

終於,趙之邈放下了手中的長刀,雙膝跪地,他受降了。

趙之邈受降的消息傳入正陽殿,又傳到正在激戰中的北門,失去首領的萬寧軍,在震驚之中,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兵刃,他們臉上還掛著未幹的鮮血,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麽敗了,京畿營將他們押往城郊的營帳,等待來日受審。

現在雖已是深夜,但胥國的所有文臣武將,此刻都齊聚於大殿之上,趙之邈由鄭行親自押解,來到大殿上當堂受審。

“簡陽王,你帶兵謀逆,屬十惡不赦之罪,如今你已伏法,是否認罪?”

簡陽王鬢發盡散,早已不覆當年那個英姿颯爽的一代賢王,而趙之恒卻身著龍袍,端坐於皇位之上,他低著頭,不願意直面趙之恒的眼睛:“臣,認罪,還請皇上法外開恩,看在手足之情,饒過臣弟一條性命。”

“手足之情?你在原陸城私養戰馬的時候,你在萬寧州豢養私兵的時候,你帶著數萬將士揮師北上,妄圖將朕取而代之的時候,可曾有一時一刻顧念過與朕的手足之情?如今你落敗了,倒是叫朕顧念與你的手足之情,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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