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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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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騎馬這事,袁晏在青城州也曾勉強騎過幾回,就是個能勉強馬能走人不摔的水平,因此他對騎這匹冠軍小馬並不怎麽感興趣,要是這匹小馬馬如其名,真的跑出風一般的速度,那袁晏還得擔心自己一圈下來落個半身不遂。

袁晏之所以硬著頭皮答應溜達一圈,完全是想看看那個同自己一樣,爆冷門奪冠的人是誰,就方才聽那些賓客的議論,這匹小馬場場比賽都是個中不出溜的選手,別說是奪冠了,跑進前五都鮮有。

不比袁晏此行另有目的,其他人來到這個賽馬場,多半還是奔著贏錢來的,能頂著寒冬臘月的老北風來到此處賽馬的,多半也是場子裏的熟客,明知這匹小馬的水平一般,還下此註,要不是對這匹馬有什麽特別的情愫,那就是沖著輸錢來的。

袁晏心中隱隱有預感,和自己同下此註的,就是那名長史官。

那名粉袍娘子換了一身勁裝,領著袁晏上了馬場,袁晏今日穿了一身靛青的衣裳,與這匹棗紅的馬倒是相襯,草場略有些枯黃,袁晏騎在馬上,借著一點蕭瑟的北風,竟有些疾風勁旅的利落之感。

袁晏雖然強作鎮定,但其緊張僵硬,卻瞞不過跟在他身邊伴騎的娘子,她笑著向袁晏道:“公子休要擔憂,這些馬兒都是經過訓練的,若是沒有聽到號令的鞭子聲響,它只會緩步徐行,如風的脾性在這些馬兒裏是數一數二的好,公子只管抓緊韁繩,凡事有我在一旁陪著公子呢。”

“那袁某就在這多謝姑娘了,敢問姑娘芳名。”

那姑娘牽著韁繩,在草場上慢慢地走著,看臺上的人不時起哄,要場上的袁晏再跑快些,他們二人只當作聽不見。

“我叫葉如月,這裏的人都叫我葉子姑娘。”葉如月是這間賭場的老人了,常年從事服務業的經歷,讓她的笑容仿佛焊在臉上一樣,無論是答什麽話,她總是笑盈盈的。

那邊看臺上的動靜袁晏也聽在耳朵裏,順著他們的吆喝聲對葉如月說道:“葉子姑娘,你瞧瞧那群看熱鬧的,巴不得我摔個慘的他們好撿樂呢,我偏不如他們的意。就是不知道那位與我同押如風的客人,會不會嫌棄我跑得太慢,叫他等急了?”

“公子無需擔心,那名客人已經告辭離去了,您一看就是不慣騎馬的,還是穩妥點為好,萬一有個閃失,豈不是叫家眷憂心。”

那群圍觀的人看著袁晏的身型,只當他是個會騎馬的,可再一看他在場上這個溜溜噠噠的架勢,不免大失所望,看臺上冷,見沒有什麽看頭,他們也就陸陸續續都回內廳裏等著去了。

“我只當來這個馬場的,都是愛馬之人,像我這樣不慣騎馬的是少數,這位客人難道也是像我一樣,初次到場就贏了個頭彩不成?”

這葉子姑娘看著袁晏年輕英俊,為人又和氣,這馬慢慢走著本就無趣,也願意與他多說幾句:“這客人是我們的一個老主顧,出手是極闊綽的,每次來都是主人親自招待,專喜歡買冷門的馬匹,可就不像公子這般好運,都是輸得多,贏得少。來了也鮮少看馬賽,有時候下了註就走。”

袁晏聞言,露出些驚奇的神色:“我初來京城不久,雖然知道京城藏龍臥虎,卻不想還有這樣揮金如土,以輸錢為樂的人,這人是什麽來頭,家裏難道守著一座金礦?”

“那人不過一介白衣,可主家卻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我朝雖不明令禁賭,但若有官身,出入這樣的場合,傳出去名聲上終歸是不好聽的,因此主人交代過,各位來賓的身份我們不得透露出去,還請公子恕我不便多言了。”

袁晏笑道:“是袁某冒撞了,一時興起就多問了幾句,差點害姑娘壞了規矩,姑娘休怪。”

“不妨。”

兩人走完一圈,回到了終點,葉子姑娘扶著袁晏從馬上下來,小廝便將那匹棗紅馬牽回了馬房,那邊廳裏還有李侍郎等人候著,葉子姑娘領著袁晏往前廳走去。

及至前廳,袁晏又向葉子姑娘說道:“在下袁晏,興業辦主事,今日承蒙姑娘關照,若是姑娘肯賞光,袁晏在瑞芳樓置一桌酒席,謝過姑娘可好?”

葉如月聞言,露出幾分嬌羞之色:“袁大人客氣了,今日陪駕,原是我分內之事,當不得大人一個謝字,早就聽聞大人是青城州裏出了名的才子,今蒙大人相邀,我這輩子還未出過京城,也想聽聽大人講講青城州裏的趣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今日我是場上的贏家,他們必要吵嚷著叫我請客,那樣的場子,恐怕怠慢了姑娘。明日午膳,我派車來接姑娘上瑞芳樓。”

葉如月微微一點頭,側身讓過袁晏走入大廳,袁晏方才走了進來,李侍郎等人就圍了上來:“菜販子趕的驢車都比你袁大人的賽馬走得快,袁大人別是有溫香軟玉相陪,故意拖著不肯走呢吧。”

袁晏知道自己走這麽一遭,少不得要受這些人調侃,正要解釋自己不擅馬術,葉子姑娘倒是搶先一步開口:“難得今天如風賽了個魁首,可不就不願意再賣力了,我和馴馬師哄了又哄,它才肯配合袁大人走這一圈,葉子在這裏替如風向袁大人及諸位大人告罪了。”

馬場裏常來常往的客人,哪一個不曾為葉子姑娘的容色動過心,平時也獻過殷勤,奈何這葉子姑娘總是不露聲色地推拒了,大家都知道,這是個面上笑語盈盈,客氣周到,實則進退有度的主兒,因此待她倒是一向禮遇有加的。

“既然葉子姑娘這麽說了,我們也不好再說什麽,只是今天袁大人頭回來馬場,就贏了個開門紅,不設宴招待哥幾個,恐怕說不過去吧。”

袁晏笑著說:“這是自然,各位同僚還請移駕瑞芳樓,今日袁某請各位大人喝個痛快。”

葉子姑娘用紅綢遞上了袁晏的彩頭,袁晏命金谷接過,一行人動身向瑞芳樓行去。

這瑞芳樓是京裏的第一大酒樓,與碧頃坊不同的是,瑞芳樓的掌櫃除了酒樓一處產業外,沒有旁支業務,資金還算周轉得開,故此也沒有向興業辦申請上市融資,倒是省了袁晏避嫌的麻煩。

今日袁晏一百兩銀子進去,八百兩銀子出來,索性就拿出了一百兩,做今晚宴客的酒菜銀子,重金下去,席面上是山珍海味無所不由,天上飛的,水裏游的,陸上跑的,應有盡有,再佐之以各州美酒,這一頓飯就吃掉了普通百姓一家子不知多少年的收入。

直到夜色已深,賓客們才飯足酒醉,各自由小廝安頓回府,袁晏也醉了個七八分,勉強能走個直線,散場時口裏還喊著要酒,不知怎麽跟那群醉漢拉扯跌撞的,衣角也被撕開了口子。

金谷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人弄進了小院,沒想到一關上房門,袁晏的酒就醒過來大半,令金谷給他研墨。

金谷也回過味來,敢情袁晏方才只是裝醉,袁晏寫好了一封密信,將今日在席上不慎扯碎的衣裳換下,一並交給王婆子,讓她明日清晨,將這身衣服連同這封信,都送到街口那個裁縫鋪子上去。

當時袁晏沒有推拒趙之邈給他選的這處房舍,其中原因之一,就是他發現這裏竟離皇上所說的那家裁縫鋪就隔著一條巷子的距離,他貼身帶著的侍女不多,要料理庭院,應付各府交際往來,這些女工上的事,自然忙不過來,少不得就得把活計交到外面的裁縫鋪子手裏。

次日袁晏依約,早早就安排了車子去馬場上等候,車子將葉子姑娘接到了瑞芳樓,天氣冷,露臺的座位恐怕凍壞了姑娘,兩人獨飲,包間又不便,袁晏選了個室內的雅座,雖然相比大堂的位置多了些隱秘性,但也實在有限,兩人宴飲的場面還是落在了有心人眼裏。

不出三日,朝堂上就有禦史參了袁晏一本,說來也是,袁晏出入賭場,贏了錢不算,還用賭資在瑞芳樓上大擺宴席,隔日竟然又在瑞芳樓上,與馬場的姑娘飲酒作樂,袁晏一個三品大員,閑時不說修身養性,整日招搖於這些百姓眼裏的高端娛樂場所,成何體統。

而這個參袁晏一本的人,就是袁晏的老熟人賀宏道。

他參了袁晏一個人還不算,那天與袁晏一同在馬場上出入的官員有一個算一個,不管是皇親國戚還是高官之子,他通通都參上了一本,他們當日在瑞芳樓裏豪飲的情形,不知落在多少人眼裏,輕易也抵賴不得,因此朝堂上連著這些官員帶他們的父兄,烏泱泱跪了一片。

要說官員賭博也好,飲宴也罷,雖然大家為著官身還算有所收斂,但到底不算違反胥國法度,平時也沒有禦史專門盯著這事參上,這事說到底還是賀宏道盯上了袁晏,想借此在興業辦做法,才鬧到了禦前,對那群公子哥來說,也稱得上是無妄之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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