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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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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胥國設有觀星占蔔的部門,名曰問星臺,依照本朝的習俗,臘月二十過後,將由問星臺占蔔吉日封印,在封印日後,百官歇朝,年節就算是開始了。

今年問星取到的吉日,正是臘月二十三。

在臘月二十三這一天,興業辦也隨所有朝廷部門一樣,將部門的印鑒交至一州的主管部門,然後就撒掃府衙,關門閉市。

袁晏將興業辦的印鑒送至知州府衙李尋處,與青城州的各級官員一道舉行了封印典禮,焚香禱告來年百業俱興,百姓們安居樂業,就回到興業辦來。

溫菁雖然在興業辦有顧問之銜,實際影響力僅次於袁晏之下,但她出身漕幫,又身為女子,因此她的官銜府衙遲遲未批,不能與袁晏及錢代同去封印典禮,便留在興業辦裏主持歇市。

想到此事,袁晏便十分過意不去,當初他請溫菁出山,就是了解到胥國並不反對女子為官,青城州裏三名通判,就有一名是女子,通判一職,在州中僅居知州之下,算得上是要職,自己不過是在興業辦設一名七品顧問,沒想到卻是如此的艱難。

袁晏也是後來才知道在本朝,若是女子要為官,需要突破的阻力是不可想象的,青城州那名女通判能擔當此任,乃是通過了胥國每六年一次的女考,並在其中拔得頭籌,而每次女考,僅能通過六名女官。

歷史的慣性是難以阻攔的,在漫長封建父權社會的歷史進程之中,哪怕是商業再發達,生產力再高的時代,女性還是需要在這套男性設計的規則之下,艱難地為自己謀取進身之階。

在這件事上,溫菁倒是比袁晏要豁達的多,能以顧問之職統管興業辦諸事,比之此前閨中待嫁的日子來說,已經夠好了,退一步說,三年之後就是女考,如果三年之後他們還在意這個官銜,那再考就是。

袁晏和錢代才踏進興業辦的大門,手裏就接過了溫菁遞來的家夥事兒,匆匆忙忙地加入了撒掃的大軍,等到興業辦裏裏外外打掃得差不多了,溫菁又讓大家夥把她帶來的窗花、桃符,張貼在門窗各處,祛邪祟,祈年福。

興業辦裏供奉了一尊財神像,那還是興業辦創立之初,錢代拉著袁晏去廟裏求來的,銅鑄的神像貼了金箔,足要了袁晏五十兩銀子,溫菁將這座神像請了出來,清水細細擦拭過後,擺在了興業辦正對大門的位置。

這樣一來,來年他們重新開市的時候,就能開門見財了。

袁晏看著溫菁忙裏忙外的樣子,想起上一世春節不過就七天假,就這還得調休,某些單位不做人的時候,甚至大年三十都不放假,臨到春節那幾天,還是全國人民的大遷徙運動,於是掐頭去尾還得浪費至少兩天趕路。

像他這樣年輕的乙方打工人,總是得熬到公司正式放假的那天。到了那一天,每個人都提著行李匆匆忙忙地去趕好不容易才能搶到的高鐵或者飛機票,連回頭多看一眼工位,都嫌浪費了不可多得的假期時光。

而從臘月二十三到正月十五,這裏的春節假期一放就是大半個月,也難怪還有溫菁這樣,在假期的頭一日生龍活虎地收拾工作單位的人了。

過去的一年裏,興業辦從創立到發展,在青城州乃至在全國都打響了它的名頭,它的創立,給胥國的稅收帶來的增長,那可不是一點半點,作為青城州知州的李尋也因此政績斐然。

所以李尋大手一揮,興業辦每個人都在年底領到了大額的年終獎,也是在封印歇市的這天,袁晏把這個大紅包交到了大家的手裏,對於興業辦的每個人來說,今年都是個好年,大家夥喜氣洋洋地彼此道了別,這才各自散了。

袁府的撒掃工作雖然用不上袁晏,可是袁府一門兩五品,還都是實權崗位,除夕還沒到,往來的賓客就陸續上門了,敘舊的送禮的,辦事的攀親的,折騰得袁晏比上班的日子還累。

除此之外,給相交的各府邸準備的年禮,袁府祭祀所用的牲畜果品,通府老老少少裁制新衣新帽,大大小小的事務忙都忙不過來,袁晴晴已經到了年歲,林夫人有心教導著她學些管家理事的本領,可她偏偏不上道,又把這些雜事一推六二五,交給了袁晏。

等到袁晏好容易從節前的雜事裏抽身出來,年就到了,除夕這天從清晨開始,袁府上下就預備著開祠堂祭祖,袁晏一家是這一支的長房,袁通判又是官身,因此作為主祭,拜過天地,謝過皇恩,祭過先祖,袁晏穿著裏三層外三層的正裝,在擠滿了人的祠堂裏跪了又跪,直忙過正午,才算走完了全部流程。

袁通判的雙親過世得早,因此晚飯前就回到了袁府,這頓除夕晚宴,林夫人早早就安排妥當,她花了重金從寶雲樓請來了師傅,又請了一個新晉火起來的戲曲班子,袁府各處掛滿了燈籠,預備紅紅火火地亮足整夜。

袁通判、林夫人,袁晴晴的生母馮姨娘,還有袁晴晴和袁晏,五人飲過三杯祝酒,家宴就算是正式開席了,寶雲樓的菜品每式在精不在多,分量不大,所以為了應年年有餘的的景,今晚預備的菜色就格外的多,一張八仙桌上,擺滿了葷素甜鹹十八道菜品。

除夕的晚上,青城州的百姓都會飲屠蘇酒,以求祛災避疫,青城州中各家酒坊,都會在臘月前準備一批屠蘇酒,以供年節所需,今年袁府裏的屠蘇酒,方盈早早就送了過來,那都是梅林酒肆裏釀出來的。

與屠蘇酒一並送過來的,還有梅林酒肆的賬冊,方盈沒有食言,只用了一年的時間,袁晏一百兩的本錢,就以分紅的形式回本了,而那個從前在梅林裏勞作的姑娘,如今也正經是酒肆的老板,辦事幹練老道了不少。

勸酒這事,還得是袁晴晴這個活寶,有她時不時勸一勸鬧一鬧的,一頓晚飯下來,袁晏已經醉了五六分了,林夫人帶著他們一行來到袁府的庭院,天雖然冷,可月色正好,他們聚在院中的亭子裏,三面圍上帷幔,正對著戲臺,每人的座前都放了一個取暖的炭盆。

大年節的,戲班子自然是準備了一些吉祥戲,《龍鳳呈祥》、《天官賜福》、《滿床笏》一類的曲目,院中滿是鑼鼓之聲,每逢換場,袁晴晴就指揮丫頭們一筐一筐地往臺上撒賞錢。

袁晏的父親去的早,母親又是頗有名望的建築學教授,因此在成年之前,袁晏的母親尚且還陪他過一過春節,等到他成年之後,每逢春節他母親要麽趁著寒假,早就和朋友們約好不知道去了哪個國家游山玩水,要麽就是參加什麽論壇講座研討會去了。

所以每到過年,袁晏總是陪在他外婆身邊,這些戲曲,他也都曾陪著外婆聽過,如今聽來,被那些儀典雜事沖淡了不少的每逢佳節倍思親,在此刻卻是更濃了。

袁晏正邊看戲邊出神,卻發現肩上一沈,多了件毛茸茸的披風,原來是林夫人知道他一向怕冷,今夜在院子裏聽戲,怕他凍著了,特地準備著的。

遠方的親人袁晏常懷思念,可近在眼前的這些,又何嘗不是袁晏的親人呢?

那邊小廝來報,林府差人,送來了公子和小姐的壓歲錢。

“林府年年都是如此,明明初二夫人就要帶著我們回門,可是每年除夕夜,他們總是要先把壓歲錢送來,只要有林府孫輩一份,他們就擔心把你落下了,哥哥,林府當真是疼你。”袁晴晴接過壓歲錢,湊到袁晏耳邊小聲嘀咕。

“有我一份,自然也有你一份不是。”袁晏揉了揉袁晴晴的頭,袁晴晴的生母出生尋常人家,財力不比林府,她自己又是庶出的身份,對比袁晏,心裏總會有點不平,袁晏從袖中掏出一個荷包,荷包裏沈甸甸的銀子,遞到了袁晴晴手裏。

夜色更深了,室外的溫度降了下來,袁晏等人挪到了屋裏,今晚按照習俗,他們須得守歲,因此幾個女眷投壺取樂,袁晏父子也取出棋盤對弈,好打發這一夜的時光。

袁晏自小學的圍棋,雖然沒練到職業水平,可是業餘對弈還是少有敗績的,在第一局便贏了袁通判十餘子,意識到對方的水平之後,袁晏第二局就開始放水,硬是下成了一勝一負的局面,袁通判或許也看出了袁晏是在讓棋,贏了一局後便笑著將棋盤撤了。

到了後半夜,大家難免開始昏昏欲睡,袁晏也迷糊了起來,卻被人輕輕搖醒,這個時辰,袁府上還有心情玩樂的,除了袁晴晴,只怕也再沒別人了。

“哥,從前你不是最愛瞞著爸媽偷偷上外面串戲去,今晚那班子唱的都是些熱鬧戲,一點意思都沒有,只是鬧得慌,趁他們幾個長輩都瞇著,你給我唱一段聽聽。”

沒想到這個袁公子興趣愛好這麽廣泛,袁晏哪兒會串戲啊,聽的時候能不睡著就已經很不錯了:“我剛席上喝了酒,這會子嗓子沒開,唱不了。”

那袁晴晴哪是個輕易就能敷衍過去的主:“我才不信,從前你唱楊貴妃醉酒,旁人都用水替,你非用真酒,說是酒真情才切,這會子倒敷衍我,哥你變了,你是不是不疼我了。”

看來推是推不過去了,為了不讓袁晴晴這個小機靈鬼看出端倪,袁晏就是硬唱也得唱:“我之前同林夫人去島上祈福,倒是聽了一些新鮮唱段,覺得從前那些戲都沒什麽意思,你要聽的話,我就唱這新曲給你聽聽如何?”

夜色越深,袁晴晴一雙大眼睛就越亮:“你快唱。”

“咳咳”袁晏清了清嗓子。

“難忘今宵,難忘今宵,無論天涯與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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