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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2章 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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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2章 牲口

高洵之那一聲吼可不小, 蕭融耳朵一豎,就聽見了他在說什麽。

條件反射之下, 蕭融想要下床,但腿剛放下來,他突然反應過來了,讓屈雲滅挨頓罵也好,省了他的事了。

把裝樣子用的書再次扔到一邊,摸著自己下唇上的傷口,蕭融沈著臉, 在心裏細數新記的仇。

裝醉、裝可憐、得寸進尺、甚至一邊裝可憐一邊得寸進尺……

臉上的傷明顯,可還有別的傷令他難以啟齒,蕭融一生氣, 就習慣性的想要抱起雙肩,但今天他剛抱了一下, 一擦而過的痛楚立刻讓他老老實實地把手臂放了下去。

蕭融:“……”牲口!!!*

另一邊,牲口剛走進房間, 就遭到了腥風血雨般的怒斥。

高洵之:“你好大的膽子!!!”

“外人對你有諸多誤解,有心人為了抹黑你無所不用其極,但我從不在意那些流言,因為我知你的本性,你同你爹和兄長一般, 都是一個正直的人,如今可倒好!你看看你幹的這是什麽事!阿樹都來找我告狀了,阿樹這孩子可不是一個愛告狀的人, 定是出了天大的事, 他才會來找我做主!”

屈雲滅:“……”

他瞅瞅高洵之, 感覺這人是真的年紀大了。

以前只是無條件的信任蕭融, 如今連蕭融身邊的阿樹都信任上了。

那小子還不愛告狀?你知道他連你的狀都告過嗎??你總是把著蕭融的服飾冠佩,他幾個月之前就有意見了。

不過以他現在身處的境地,他感覺自己不能反駁高洵之,不然高洵之會更生氣的。

默了默,他問高洵之:“你說的到底是什麽事?”

高洵之:“…………”你居然裝傻。

竄了這麽久的個子,阿樹終於也長了點心眼,他跟蕭融一樣,都知道屈雲滅今日必定會過來找蕭融,不管是賠禮道歉還是再吵一架,反正他肯定會來。於是阿樹就占據有利地形,一直在這等著,等看見屈雲滅的影子了,他瞬間躥到高洵之那裏,把昨晚的事添油加醋說了。

比如蕭融昨晚回來的時候神不守舍,他就說蕭融回來的時候極度失落。

再比如蕭融回來以後不讓他近身,自己洗了個澡就睡了,他就說蕭融回來以後不讓他近身,找他拿了點藥,洗了個很長的澡才睡下。……

阿樹本意是讓高洵之意識到,他倆打架了,而且自家郎主狠狠地吃了虧,身心都遭受了打擊,所以高丞相你一定要為我家郎主做主啊。

但高洵之聽完阿樹的話,整個後背都在冒涼氣。

他老人家是單身不假,但單身不代表他沒有過男女關系,更不代表他什麽都不懂,想當初高洵之也是一位寒門公子哥,長相英俊、氣質溫潤,也是有過幾位紅顏知己的。

後來他被流放了,還有紅顏知己哭著來送行呢。

所以同樣的話聽在高洵之這裏就是不同的故事,高洵之不再管阿樹,急急忙忙地跑出去,醞釀出來的怒氣一丁點沒浪費,全都撒在屈雲滅身上了。

高洵之是又驚又怒,屈雲滅這個臭不要臉的居然還想讓他再重覆一遍,他可張不開口。

指著屈雲滅的鼻子,高洵之氣得都哆嗦了,看他這表情也知道,等他讀條結束,罵出來的話一定是驚天地泣鬼神,連屈雲滅都招架不住的那種。

但屈雲滅了解他,越是激動他醞釀的時間越久,而屈雲滅摸了摸鼻子,說了一句:“我沒有用強。”

高洵之這個氣啊,“你沒有用強又如何?!就算阿融願意你也不該!——”

突然,他卡了一下,他的眼神懵逼起來:“阿、阿阿——”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突然變成啞巴了,信息量太大,就算是閱歷豐富的高老頭也得緩一緩,偏偏孩子不省心,還嫌他被刺激得不夠。

屈雲滅垂著眼,嘴角小幅度的往上挑了挑,即使剛剛他被趕出來了,他也壓制不了此刻心中的雀躍。

就像是小時候逮了一條蛇回來邀功一樣,屈雲滅小聲對高洵之說:“先生,我覺得他也是喜歡我的。”

這句話的威力不亞於晴天霹靂,高洵之震驚地看著他,他咣嘰一下坐了下去,幸虧後面有個凳子,不然他的尾椎骨就保不住了。

可憐的高洵之都已經傻成這樣了,屈雲滅都不放過他,擡起眼來,高洵之看到了他眼中遮不住的亮光,他非常興奮地對高洵之說:“先生,我想娶他。”

高洵之:“…………”

屈雲滅走過去,半跪在高洵之面前,可他已經不是一個小孩子了,所以即使是這個姿勢,也折損不了他身上的氣勢,高洵之呆呆地跟他對視,他聽到屈雲滅這樣說:“多謝先生這些年的養育之恩,【……】沒齒難忘。”

高洵之聽見他這樣自稱,心裏的感情更加覆雜了。

這是屈雲滅的乳名,他小時候很討厭這個名字,如今除了布特烏族人也沒人會這麽稱呼他,在這個時候,用這樣的自稱,作為屈雲滅實際意義上的養父,他真的很難不動容啊。

高洵之剛剛開始感動,然後他就聽到了屈雲滅後面的那句話:“求先生幫我,讓我能得償所願。”

高洵之:“…………”你他娘的。

前二十四年從不求我,就是留著給今天用的吧!

老實說跟奪天下比起來,就想成個親而已,也不算是頂難頂難的事,況且屈雲滅的終身大事,本就是他應當負責的部分。……不對。

屈雲滅求他幫著奪天下,他就真能奪了嗎?!他要有這本事,當初幹什麽到處征集幕僚,更何況他如今有蕭融了,自然就求不到自己這個老骨頭身上了。

心裏這口氣不上也不下的,搞得高洵之腸胃都開始難受了,他沒好氣的瞪一眼屈雲滅,有心想要拒絕他,讓他自己折騰去吧,但他又張不了這個口。

畢竟二十多年,孩子第一次求他辦一件事呢。

高洵之心裏亂糟糟的,他又看一眼令他糟心的屈雲滅,突然擰眉問道:“你何時知曉,我已經看出你那齷……那心思的了?”

屈雲滅老實回答:“我並不知曉。”

高洵之一楞:“那你怎麽——”這麽淡定。

屈雲滅又笑了一下,看得出來他是真開心啊,所以總是笑。

“因為太明顯了,我對阿融始終都抱有別樣的情愫,只是最開始我沒認識到,想來懂得多一些的人,應當一眼就能看出來我是什麽想法吧。”

高洵之:“……”確實。

鎮北軍的環境還是太單純了,若是在金陵,估計第二天就有人湊上去開下/流的玩笑了。

嗯,也不是沒人開過,黃言炅曾曲裏拐彎的暗諷蕭融以色侍人,金陵的官員們在蕭融離開以後也諷刺他白日軍師、夜晚禁/臠,只是一個沒說兩句就被趕跑了,另一個屈雲滅也聽不到他們的汙言穢語。

高洵之長長地嘆了口氣,這就是美人的苦惱了,美色可以為這些人帶來便利,但也會為這些人帶來桎梏,膚淺的人永遠不把他們當回事,心臟的人看見什麽都覺得臟。

所以蕭融要麽做一個平凡富貴人,要麽就站到最高的位置上去,前者不沾名利場,後者俯視名利場,總之他不能身處其中,自然,以他自己的能力與心氣,他肯定不會讓自己吃虧,可日日都跟那些鬣狗般的人纏鬥,一年覆一年聽著他們如何詆毀自己,多累啊。

高洵之不想讓蕭融落入那樣的境地,所以仔細想想,若真能讓屈雲滅得償所願,未嘗不是自己的得償所願。

畢竟他知道這件事已經很長時間了,心裏的抗拒早就在一日又一日的崩潰中消磨幹凈了,如今男子與男子成親才不是他顧慮的地方,他顧慮的是另一樣。

高洵之看向屈雲滅,神情有些覆雜:“我也想要幫你。”

“可你應當知道,喜歡二字並非是非你不可,阿融他心思深重,你在其中占其一,這自然是好的,可你能確定,你是占第一嗎?”

在高洵之的註視下,屈雲滅的神情漸漸發生變化,他的嘴角垂了下去,眼睛也越發黑沈,“我會的。”

高洵之皺起眉,緊跟著他又聽到屈雲滅重覆:“我會變成第一,也會是他心裏的唯一,先生,只要是我發起的攻勢,我從未輸過。”

高洵之楞楞地看著他,他本想張口說什麽,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而屈雲滅的興奮勁也落了,他沈默的站起身,轉身走了出去。

高洵之自然知道他掃了屈雲滅的興,他也不痛快,可總要有人點醒他,然而點醒的結果也不如人意,不知何時,屈雲滅已經走進了牛角尖,情愛一事如何能與兩軍爭鋒相提並論?

傷他,疼的是你,困他,疼的還是你,唯有他心甘情願,就如昨夜一般,才能讓你感到發自內心的快慰啊。

高洵之:“……”

但他又能說什麽呢,老人的經驗說再多,都不如自己撞一回南墻管用。

愁了半天,高洵之總算又把自己那個原則撿起來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不管了,管不起了。……*

身在司徒之位,蕭融就是想宅,也沒有這個條件宅。

到處都是找他的人,就快排到王府大門以外了,好在休息了一天,蕭融也不再這麽嚴防死守了,愛看看去吧,沒錯,本司徒就是被人揍了。……

佛子看他一眼,倒是沒問什麽,宋鑠則盯著他看了好半天,他看得蕭融都毛了,神色肉眼可見的緊張了一些,彌景見狀,微微嘆息。

下午,宋鑠來給他送賬本,順便送來了一瓶藥油。

蕭融問:“這是什麽?”

宋鑠:“我家的祖傳秘方,專治肝火旺盛,你這口瘡長得也太嚴重了,像是被什麽東西啃過一樣,早晚各塗一次,這些日子吃得清淡些,大約三五日就好了。”

蕭融:“…………”

他拿著藥油,滿臉覆雜地看著宋鑠,這回被看到發毛的人變成了宋鑠。

他警惕地和蕭融對視:“做什麽?怎麽你們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蕭融一頓:“你們?”

宋鑠哼了一聲:“還有和尚,他前幾日也是這個神情,仿佛在心裏罵我蠢一般,不過他們佛門規矩大,他應當不敢真的罵我。”

話音一停,宋鑠啪啪的拍著賬本:“別說別人,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在心裏罵我了!”

蕭融:“……”

默了又默,蕭融對宋鑠嘆口氣:“遣癥啊。”

宋鑠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

蕭融淒苦地看著他:“你不會真要我等上二十幾年吧?”

宋鑠:“……”什麽意思?*

慶功宴還在繼續當中,不過比起第一日全城狂歡式的熱鬧,到了第三日,大家就淡定許多了,這時候他們也體會到了休假的好處,比起之前恨不得把整個肚子都塞滿,他們已經不會這麽胡吃海塞了。

飯食的消耗降低,百寶街上又陸陸續續傳來好消息,單這幾天收的稅,就是過去一個多月的總和。

這也有慶功宴之前,蕭融將賞銀都發下去的原因在,得今朝有酒今朝醉這個觀念的便利,除了大家族,一般沒人會存錢,軍漢就更不存了,誰知道第二日自己還能不能活著呢。……

蕭融坐在議事廳裏,最近算賬算太多,他悄悄看看四周,發現沒人,他火速扯出一張白紙來,拿著炭筆在上面寫寫畫畫,終於又用上阿拉伯數字了,蕭融把幾個大額的數都算完,然後趕緊像做賊一般,把這張白紙放蠟燭上燒了。

屋子裏彌漫著一股燒柴的味道,蕭融站起來,把窗戶打開,然後拿著大的賬本用力扇。

屈雲滅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空氣裏的味道如此刺鼻,他在外面就聞見了,但他沒挑明,只問蕭融:“你又偷著幹什麽壞事呢。”

蕭融:“……”

他對屈雲滅還有氣,刷的把賬本扔回桌子上,他冷笑道:“今日怎麽不喝酒了?”

屈雲滅:“……”

他默默走過去,拉著蕭融的胳膊低聲問他:“我看看還紅不紅……”

蕭融當場炸毛:“屈雲滅!!!”

外面的衛兵聽到這一聲吼,他倆互相看看,又習以為常的看向了前面。……

屈雲滅已經後退三尺,主要是他再不退,蕭融可能要咬他。

而蕭融氣勢洶洶地瞪著他,心裏也開始後悔了。

不該一看他賣慘就心軟,不該認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都知道成年人的原則是什麽,更不該在他得寸進尺的時候感覺也挺好的、就這麽半推半就了,因為屈雲滅完全是個貪得無厭的牲口。

然而後悔也沒用,新世界的大門一打開就關不上了,吃過肉的狗怎麽可能還願意回去啃菜葉呢。

運了運氣,蕭融回到座位上,他拿起別人送來的新通緝令,推到屈雲滅的方向:“你來看看,若是沒什麽需要修改的,我便令所有城池都張貼出去。”

因為這上面寫的是韓清的事跡,自然就會涉及到他出主意讓鮮卑人挖墳的事,他擔心會有哪裏寫得讓屈雲滅不高興,所以還是讓他先過目一遍。

屈雲滅聽話地拿過來,一目十行地看完,他搖搖頭:“無需修改。”

不過看著印刷在底下的那張韓清畫像,屈雲滅又撇了撇嘴:“你還真是重視這個人。”蕭融:“?”

他緩緩擡頭,想聽聽屈雲滅為何會吐出這句象牙來。

屈雲滅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默默把新通緝令放回去,屈雲滅說道:“我還未曾見過你對誰如臨大敵到了這種程度,不管是韓清,還是這個清風教,都是一群陰溝裏的臭蟲,連申養銳都不如。”

蕭融:“……”

他服氣了:“申養銳是你手下敗將,你如此說他也就罷了,但你是不是忘了你差點就死在韓清的陰謀之下,就算他是一個臭蟲,他也是能害死你的臭蟲。”

聽著蕭融擡別人,貶損他,屈雲滅自覺尊嚴受損,他為自己辯解:“我不會再沖動了,他們再使同樣的招數,我絕不會上當。”

蕭融:“…………”

他更無語了:“你以為人人都是你?一招用兩次!”

屈雲滅:“……”

蕭融:“在毫無底線的人眼裏,什麽都能利用!罷了,也不必爭辯,反正我一定要把這個人抓到手,且,我要親眼看著他咽氣才行。”

不然的話,他總會擔心這人是不是真的有什麽神通,萬一歷史上的記錄是真的呢,他真能活二百多歲,雖然蕭融知道這個可能性很小很小,但在他一出手就差點害死屈雲滅的情況下,蕭融不想冒險。

他問屈雲滅可以派多少人出去追查,抓這種大魚,必然要動用屈雲滅手中的精銳。

見蕭融說得擲地有聲,屈雲滅重新看向那個畫像,他又膨脹了:“何必派其他人,本王就能——”

話說一半,屈雲滅看見蕭融冒著冷氣的臉,他的喉結滾了滾,之後若無其事地改口:“讓地法曾領三千中軍,去南雍找吧。”

蕭融一楞:“為什麽派地法曾?”

屈雲滅感覺這問題有點莫名其妙:“他細心,還在南雍待過那麽多年,而且他在各個城池都有接應,旁人不知該怎麽進去,他總能知道。從他堅守義陽不回陳留來看,他也想好好地表現一番,我給他這個機會,他會比旁人更加認真地完成。”

蕭融笑了一聲,他靠著椅背,一只手高高地撐著自己的後腦勺:“那你就如此篤定,韓清等人在南雍?”

屈雲滅:“不然呢,他們也沒地方去了,如今淮水之北哪個城池不想邀功領賞,我打了勝仗,這些官員都不知道該怎麽討好我了,你還如此大張旗鼓地尋找此人,若他們在北邊,早就有人把他送到你面前了。”

蕭融抿唇,他微微地笑了一下。的確,他也認為清風教的爪牙們,此時應當都逃到了南雍那邊,或許都不用逃,從一開始的時候他們就在南雍發展。

畢竟人都趨利避害,北邊是這幾年才安穩下來的,在屈雲滅崛起之前,北邊一整個都是人間煉獄,清風教又不傻,為森*晚*整*理什麽留在這裏找死,南邊也亂著呢,照樣可以發展信徒。

就是不知道他們躲哪去了。

在打完鮮卑以後,屈雲滅的領土就是南雍的兩倍這麽大了,即使如此,南雍的城池也多如牛毛,好在除了金陵那一片,其他地區就跟如今的淮水之北差不多,雖然名義上屬於雍朝,但實際上都是自給自足,朝廷不給他們發錢糧,他們也不給朝廷納稅,除了有大事的時候意思意思派上一兩千人支援一下,平日裏幾乎全都是自己做主。

所以只要他們沒藏在金陵附近,地法曾就能帶人過去查看。…………

但,自己想到的,別人也能想到,這群臭蟲不會真跑金陵去了吧!

平日他們肯定不敢,畢竟正經的朝廷都厭惡清風教,問題是現在南雍也是泥菩薩過江了,他們招兵買馬、都在預備著明年的惡戰,也顧不上清風教的人跑進來了。

蕭融的臉色一變再變,躲進金陵事小,萬一孫仁欒想不開了跟他們合作事大,清風教的人太缺德了,誰知道他們又會出什麽陰損主意。

不對,蕭融發現自己想岔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什麽小聰明都不夠看的。這也是韓清一開始就從屈雲滅下手的原因,他也知道,鎮北軍是他對付不了的龐然大物,而鎮北軍由屈雲滅支撐著,不把屈雲滅弄死,後面他想做什麽都做不成。……所以關鍵還是在屈雲滅身上,只要他管得住自己,即使清風教和金陵合作也沒關系。

這麽想著,蕭融稍微淡定了一些,他看向屈雲滅,眼中流露著安心的情緒。

屈雲滅見狀,立刻打蛇隨棍上:“阿融,有人送了我兩壇梅花酒,說是士人都喜歡,你想喝嗎?”

蕭融:“……滾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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