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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9章 你不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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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9章 你不欠我

蕭融離開大帳, 剛掀開帳簾就聽到外面有細微的說話聲,說話的人察覺到後面的動靜, 他們一齊回過頭來。

虞紹燮和高洵之正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商量什麽,見到蕭融出來了,他們露出同步的吃驚神色。

“阿融?”/“融兒?”

緊跟著,他們想到蕭融一反常態的走出來意味著什麽,高洵之急忙問:“大王他——”

蕭融不等他問完,就已經淡淡的點了點頭,同時對他說道:“醒了。丞相快些進去吧, 免得裏面又出什麽事。”

說完,他邁步朝一個方向走去,高洵之楞了楞, 卻顧不上問他要去哪裏,他趕緊掀開帳簾進去瞧情況, 而虞紹燮腦袋搖的像個撥浪鼓,他糾結的看看大帳, 又看看已經走遠的蕭融,最後還是朝著蕭融追了過去。……

王帳之內,高洵之總算明白蕭融為什麽讓自己快些進來了。

因為屈雲滅這個倔驢,他居然正在掙紮著下床。

每做一個動作他就得喘兩下,當初他中箭的時候, 他自己把箭拔出去,將士們雖然看見了他受傷卻苦於一時之間無法接近他,最後也是他自己在密密麻麻如同聞著腥味一起聚過來的敵人當中, 撕開了一個豁口, 成功的逃出了生天。

鮮卑人有備而來, 他們對自己的部隊下了死命令, 什麽都不用顧忌,一定要把屈雲滅的性命留在這裏,因此雖說害得屈雲滅差點沒命的是鎖骨之上的那道箭傷,可這不代表他身上就這麽一處傷口。

鮮卑人鐵了心的要殺他,屈雲滅再厲害,也沒法在成千上萬張猙獰的面孔下全身而退。

雖然蕭融已經說過了,屈雲滅會醒過來的,但他一日不醒,高洵之這心裏就一日不得安寧,如今看著他重新睜眼、重新動作,高洵之整個人都沈默了一下,他覺得自己的心臟緩緩落了下來,卻未落地,只是維持著一個不會摔成稀巴爛的高度,在那晃晃悠悠的墜著。

收起自己的情緒,高洵之抿了抿唇,然後快步走到屈雲滅身邊,他呵斥道:“你做什麽?!還不快回去躺著!”

屈雲滅擰著眉,他沒看高洵之,而是看著帳簾的方向,“蕭融走了,我去找他。”

高洵之服了他:“你這個樣子,如何去找他?”

屈雲滅:“如何不能找,我又不是斷了腿。”

說著他就要站起來,高洵之氣得磨牙,他冷眼看著屈雲滅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突然開口說道:“你要是想把蕭融氣死,那你就去找他。”

屈雲滅腳步一頓,他轉頭看向高洵之,後者冷笑一聲:“是我說錯了,蕭融的性子你比我了解,你氣不死他,但你會氣走他,看你這樣子,你應當也知道這回你闖了多大的禍,若你當真知道錯了,你就該明白,蕭融此時不需要你的解釋,他只需要你好好養傷。”

屈雲滅沈默許久,然後慢吞吞的坐了下去。

他重新半躺到床上,高洵之冷著臉過來給他蓋被子,但是蓋到一半的時候,他聽到屈雲滅說:“我沒錯。”

高洵之手中動作微頓,他擡起頭,看到屈雲滅垂著眼,說出的話一如既往的硬邦邦,可是他的神色比昏迷時還要蒼白。

他張口,不知道這話到底是說給別人聽的,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我失約了,可是我沒錯。”

良久,高洵之像是什麽都沒聽見一樣,他沈默的繼續給屈雲滅蓋被子,之後再無人說話了。*

蕭融來了兩天,但是他一直都在屈雲滅的大帳裏面待著,至今還不知道自己的營帳在哪裏。

他走的倒是很快,但走出去沒多遠,他就茫然的站在中間,不知道自己該去哪了。

還是虞紹燮把他領回了自己的軍帳當中,然後指了指外面的一個地方:“那是簡嶠給你安排的住處,裏面什麽都有,一會兒你回去睡一覺吧,看看你這臉色,就快跟那些要埋進土裏的死人一樣了。”

蕭融坐在席子上,接過虞紹燮遞來的茶盞,他捧著茶盞,慢悠悠道:“有的人活著,但他已經死了。”

啪——虞紹燮拍了一下他的腦門:“胡說什麽!”

“咳咳——”

蕭融和虞紹燮一起回過頭,虞紹燮沒說什麽,蕭融卻有些詫異:“虞紹承,你怎麽在這?”

再看看他脖子上同樣纏了好幾圈的白布,蕭融十分驚訝:“你也中毒箭了嗎?”

還中在同一個位置上。

虞紹承:“……”

再次輕咳兩聲,虞紹承氣若游絲的解釋道:“我受了傷,暫時無法上戰場了,所以住在阿兄這裏養傷。”

虞紹燮面無表情的補充:“大王竭盡全力沖出包圍,不久之後就從馬上栽了下來,是他把大王救了起來,當時戰況激烈,他一個不慎就被大王的雪飲仇矛劃了一道,這才圍上了白布。”

蕭融:“…………”

他楞了楞,說道:“抱歉,這兩日沒人告訴我。”

虞紹燮又是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是沒人告訴你麽?是沒人敢告訴你。

這兩天蕭融對屈雲滅寸步不離的,而且神色冷的嚇人,一開始還有人會勸他一兩句,後來發現說什麽他都充耳不聞,也有可能是真的沒聽見,慢慢的大家就噤聲了,只能在心裏盼著屈雲滅趕緊醒。

一個個的,沒一個省心的。

蕭融是性情大變,看著跟要殺幾個人助助興一樣;而虞紹承是見縫插針,明明他沒受多嚴重的傷,但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大王身上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沒有精力跟他計較別的事,所以他自顧自的就把東西全搬到自己的營帳來了。

但跟他的親生弟弟比起來,還是他的這個非親生弟弟更加不省心一點。

在心裏嘆了口氣,虞紹燮對虞紹承說道:“承兒,大王醒了,你去告訴幾位將軍,讓他們別再擔心了。”

虞紹承沒答應,他看看蕭融,又看看虞紹燮。

虞紹燮:“……還不快去?”

虞紹承只好哦了一聲。

等他出去了,虞紹燮才重新看向蕭融,語氣也比剛才溫柔了許多:“承兒沒什麽事,他不過就是想撒嬌,讓我像小時候那樣哄哄他。在戰場上,他把大王交給簡將軍之後,他又帶著兵馬沖了回去,彼時鮮卑人都在瘋狂的追擊大王,倒是沒人去管那瞭望塔了,他把伊什塔族長的骸骨搶了回來,這也是這幾日,大軍能勉強被按壓下來的原因,如果伊什塔族長的骸骨還在鮮卑人手裏,如今的境況會更加糟糕。”

蕭融靜靜聽著,然後點了點頭:“虞將軍赤膽忠心,不負大王所托。”

虞紹燮默默看著他。

斟酌又斟酌,好半天之後他才問了一句:“融兒,你還好嗎?”

蕭融輕輕眨眼,似乎不明白虞紹燮的問題從何而來:“我為什麽會不好?”

他越這樣虞紹燮心裏越沒底,有些緊張的舔了一下下唇,虞紹燮說道:“此事的確是大王沖動了,可歸根究底還是鮮卑人太可惡,他們挖了大王父母的墳塋啊,鮮卑人其心可誅,大王只是被裹挾了進去,若你心中有氣,你發出來就好了,不要忍著,沒人會怪你的,我們同你一樣,我們心中也有氣。”

蕭融望著虞紹燮,他的神情有極細微的變化,虞紹燮無法形容究竟是什麽變化,但一下子,蕭融臉上的從容和淡然就消失了,他看著好像又回到了屈雲滅沒醒的時候。

蕭融:“可是我和你們不一樣。”

虞紹燮楞了楞,他說道:“我知道,你們兩個關系更親密。”

蕭融搖頭:“不是這個。”

虞紹燮眨眨眼,“你是說,你對大王更忠心?”

蕭融還是搖頭。

虞紹燮再度楞了楞,他忍不住壓低聲音,試探的問:“那你是想說,大王遇險,你能提前得知這件事嗎?”

蕭融輕笑一聲,說道:“別猜了,你猜不到的。”

虞紹燮抿唇,他果真不再猜了,因為猜測這個根本毫無意義,蕭融和屈雲滅之間的事,又不是他能插手進去的,他只是有些擔心而已。

“融兒,在這鎮北軍裏,我比你來得早。你身在其中或許發現不了大王的變化,但我是親眼看著你把他從一個莽夫改變成了如今的模樣,父母受辱,這是所有人都忍不了的事情,你可以怪大王、氣大王,但……別放棄他,走到如今這個地步鎮北軍離不開大王也離不開你,我實在不願看到你們兩人因為一個鮮卑的毒計便反目成仇。”

蕭融:“放心吧,不會的。”

虞紹燮狐疑的看著他:“真的?”

蕭融笑了笑:“嗯,真的。”

又過了一刻鐘,蕭融從這裏出來,去他自己的營帳睡覺了,而等他躺下去沒多久,簡嶠端著一盆臟水從王帳那邊出來,他把臟水隨手潑在一個地方,然後快步走向虞紹燮。

另一邊,張別知也鬼鬼祟祟的跑了出來。

他們三個站在一起,簡嶠心急如焚的問虞紹燮:“怎麽樣?”

張別知同樣緊張的看著他。

而在這兩人忐忑又期待的目光中,虞紹燮沈重的搖了搖頭:“不怎麽樣,非常生氣,接下來離他們二人都遠些吧,尤其是他們二人待在一處之後,千萬別湊近。”

簡嶠:“…………”

張別知默默點頭:“很合理,蕭先生脾氣差還愛記仇,這番劫難大王不好過了。”

簡嶠看看他,卻沒法反駁張別知,他只好再次看向虞紹燮:“可是,若是讓他們鬧起來,會不會出什麽事啊?”

虞紹燮聽了簡嶠的話,卻是直接笑了一聲:“但願如你所說,他們能鬧起來吧。能鬧才是好事,怕的就是鬧不起來,你們想想看,若是等大王傷好之後,融兒還是不願意原諒大王,那會是什麽場景。”

簡嶠想象了一下,然後整張臉都苦了起來。

張別知沒照做,他只是十分疑惑虞紹燮的說法:“原諒大王?大王做錯了什麽,需要讓蕭先生原諒,你這說法,好像大王做了對不起蕭先生的事一樣。”

他這問題一出,另外二人都楞了一下。

額,好像是啊。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們都覺得原諒這個說法很恰當,而且他們一致認為,另一個當事人大王應該也是這麽想的。…………

屈雲滅醒了以後,先是灌了三碗藥,然後又吃了兩碗飯,任由軍醫和阿古色加一起給自己診治,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元氣大傷,但不會再有生命危險了。

軍醫開完方子,又給屈雲滅換了一遍藥,然後他就走了,阿古色加則留在這,用她們布特烏族的手法給屈雲滅按摩筋骨,他躺了五天,期間幾乎就是不吃不喝,身上早就沒力氣了。

阿古色加一邊按他的胳膊,一邊看著他的臉色,過了一會兒,她垂下眼睛,神色如常的說道:“如今的你讓我想起來你小時候,明知道不該打架卻還是要打,受了傷回來也一聲不吭,高洵之叫你倔驢,我叫你傻鳥,你知道我們兩人為什麽都要這麽稱你嗎?”

屈雲滅沒說話。

阿古色加便自顧自的回答:“因為你讓我們生氣,你太不省心了,但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你是屈岳和伊什塔的孩子,我們必須照顧你,也必須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養大,你是我和高洵之的責任,但你不是蕭融的責任。”

阿古色加頓了一下,因為她突然感到自己握著的這條胳膊緊繃了起來。

須臾之後,她繼續一下一下的給屈雲滅按摩,說出的話依舊無情:“我不知道你和蕭融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我勸你不要像過去一樣,做那些毫無意義的堅持,是對是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讓一個對你根本就沒有責任的人傷心了。”

屈雲滅還是垂著頭,而這時候,阿古色加放開了他,屈雲滅擡起頭,看到阿古色加很是覆雜的看著自己。

“我知道你很委屈,我知道你也在傷心,這不是你想看到的畫面,更不是你期待當中的重逢,但是事情已經這樣了,別再讓它變得更加糟糕。”

屈雲滅望著阿古色加,終於喑啞的問了她一句。

“羅烏,我看起來怎麽樣?”

阿古色加沈默片刻,回答道:“很難看,森*晚*整*理像快死的人。”

甚至他昏迷的時候都比現在好。

然而聽了這話,屈雲滅卻沒什麽反應,只是胡亂的點了點頭:“等我好一些了,我就去找他。”

或許他的氣色好一些,蕭融對他的恨也能少一點。*

蕭融睡醒之後就起來看這些天的軍報,鮮卑人在那一日追擊不成之後,很快就退了回去,按理說這些日子他們應該一鼓作氣,趁他病、要他命,直接打到鎮北軍這裏來,趁著屈雲滅生死難料的時候,將失去主將、軍心渙散的鎮北軍直接擊潰。

但他們沒有,他們甚至安靜如雞,每日除了不痛不癢的派幾千人和鎮北軍交戰,就是不停的派斥候過來打探消息。

蕭融懂,他們這是在等。

他們要等屈雲滅身死的消息確認了,才會帶兵攻打過來。

他們還是十分忌憚屈雲滅,所以非要等他死了才會反擊,這麽膽小、這麽懼怕,卻又能孤註一擲的使出毒計,拼著被屈雲滅反殺的風險引君入甕,這不太合理。

前後兩種態度仿佛是出自兩個人的計策,如果鮮卑人這麽狠,為什麽之前幾個月毫無動靜,屈雲滅要打鮮卑的消息可是去年就已經出現了風聲,今年更是人人都知道了,之前不用,非要等到兵臨城下了再用,他們就不怕近在咫尺的鎮北軍失去鎮北王之後,根本沒有軍心渙散,而是群情激奮之下,直接踏平他們的盛樂城嗎。

還有那骸骨也不對勁,原百福派人回去查看,發現埋在雁門山下的屈大將軍和伊什塔族長墳塋確實被挖開了,而挖走的人很小心,他們又重新把土給填上了,只是挖開的墳塋會有痕跡,只看痕跡的話,就是這幾天的事。……不是鮮卑人挖的。

鮮卑人偷偷進來挖走骸骨,也不是沒這個可能。但鮮卑人挖走就挖走了,為什麽還要把土填上,他們馬上就要用這兩具骸骨,就是被人發現了,鎮北軍也來不及補救了,原百福說他們填的很仔細,似乎還存著不讓人知道的心思。

但中秋節當天這骸骨就已經送到了鎮北軍,大家怎麽可能不知道。

所以應當是鮮卑人下令,中原人……將其挖了出來,而中原人不知道鮮卑人想對它們做什麽,所以還懷揣著不會被發現的想法。

或許都不用說是中原人,就是雁門郡的人,甚至就是鎮北軍的人。

半年前,鎮北軍是個大篩子,半年後,鎮北軍還是個大篩子。

只是蕭融不懂,挖祖墳於這時的中原人而言,這是最為卑鄙最為可惡的行為,做這些事的人要下十八層地獄、要受最嚴重的生前死後懲罰,這得是多窮兇極惡的人才會幹出來的事啊。

蕭融倚著營帳中央的圓木沈思,就在他即將想到什麽的時候,張別知掀開簾子走了進來:“蕭先生,該用飯了,今晚又是燒羊肉,軍中飲食粗糙,要是吃膩了,明日我出去找找有沒有兔子洞。”

蕭融回神,他把桌子上放著的軍報都拿下去:“不用這麽麻煩,大家吃什麽我就吃什麽,能吃上羊肉就不錯了,半年前我連葷腥都難見到呢。”

張別知撓了撓頭,他不太會安慰人,唯一會的幾個法子,還都是用來哄他姐姐的,但是老實說,他姐姐可比蕭融好哄多了。

把飯菜放下,張別知替蕭融擺碗筷,如今阿樹留在陳留,他便自覺的接過了這些工作。

虞紹燮和簡嶠表現得蕭融如今跟個烏雲一樣,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開始五雷轟頂、降下天罰,張別知卻覺得蕭融如今還好,最起碼比之前好,看他多和善啊,還邀請自己一起坐下吃。

張別知當然是立刻就坐下了,而他剛動了一下筷子,就見對面的蕭融突然停了動作,他維持著拿筷子的姿勢,仿佛這菜突然變成了他仇人的模樣,抿起唇角,當啷一聲,他把筷子扔回了桌子上。

張別知正納悶著,感到背後起了一陣涼風,他回過頭去,看見重傷未愈的大王慢吞吞的走了進來。

除了王帳有將近三米的層高,其他軍帳其實都挺矮的,畢竟大家要節省布料,反正這就是個睡覺的地方,用不著搭太高。

蕭融來得太匆忙了,簡嶠臨時給他搭建了一個,臨時的……用料就不是多麽好。

蕭融進出的時候都快碰到頂了,屈雲滅更是得歪一下腦袋才能走進來。

可是蕭融用眼神逼視著他,他的眼裏好像沒有一丁點溫度,屈雲滅本來邁出了步子,卻又遲疑的收了回去,他抿著唇,不再往前走,但他也不出去,就這麽站在簾子裏面,貼著簾子,這也是整個軍帳層高最矮的地方。

張別知看著屈雲滅的腦袋把軍帳頂起了一個小鼓包,他嘆為觀止的張著嘴,終於是想起虞紹燮白日說的話了。

猛地把嘴閉上,張別知閃電般的站了起來,他還拿著筷子,不過他可能已經忘了這個事,帶著筷子一起抱拳,他對蕭融說道:“姐夫找我有事,我先走一趟,蕭先生慢吃,慢吃。”

說完,也不等蕭融回答他什麽,他轉身就走,走到帳簾處,發現屈雲滅在這擋著,他好像沒法過去。

沈默片刻,他斜過身子,非常緩慢、也非常絲滑的將自己半個身子滑了出去。眾所周知,上半身能過去,那下半身也行。……

張別知成功逃出生天,他擦擦腦門上的汗,趕緊去將此事匯報給他姐夫,而蕭融的營帳當中,這兩人都被張別知的操作弄得沈默了一會兒。

然而放在平時非常好笑的一幕,到了此時,這兩人誰也笑不出來。

屈雲滅頓了頓,邁步朝蕭融走去,這裏地方小,只三步,他就走到了蕭融面前,而蕭融看著他姿勢僵硬,步伐緩慢,他坐下的時候,脊背還抽搐了兩下。

蕭融抿著唇,將目光偏到另一側,他冷淡的問:“大王怎麽來了?”

此時的屈雲滅換了一身衣服,將身上的所有傷口都遮住了,只是脖子上纏的白布還有兩圈露了出來,他也不知道,他低著眼,聲音比剛醒的時候好了一些:“你知道我總會來的。”

蕭融聽了,卻是輕笑一聲:“我不知道。”

屈雲滅擡起眼睛,他看著蕭融此時的模樣,斟酌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知你現在對我很是失望,我立下了承諾,但我差點沒有做到,你不相信我是對的,我沒有我自以為的那麽——”

蕭融突然打斷他:“我相信你了。”

屈雲滅一楞:“什麽?”

蕭融:“我也以為我沒有信你,但事實是,我信了。”

屈雲滅怔怔的看著他,喉嚨像是被人堵住了一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而這時候蕭融又對他笑了一下,他笑得很是嘲諷,卻是在嘲諷他自己。

“所以不是你自以為是,而是我自以為是,這些日子我一直都很擔心,但是再擔心我也沒有做過什麽,我沒有來找你,也沒有告訴你,因為內心深處我相信了你,我想你會做到的,你會看重你自己、保護你自己,好好的、像你保證的那樣好好的回到陳留來。”

屈雲滅如墜冰窟,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麽恐怖的感覺,但在蕭融說他真的相信了他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已經淹在水面之下了。

他艱難的發出一個音節:“我……”

這時候蕭融又對他快速的笑了一下:“沒關系。”

屈雲滅楞楞的看著他。

蕭融說道:“沒關系,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正如大家說的一樣,鮮卑人裹挾了你,父母受辱誰都忍不了,你只是做了一個為人子者必然會做的事,我不怪你,你也不必覺得對不起我,二者相權必取其重,每個人都會這樣選擇。”

屈雲滅望著他,脊背挺直,其實這樣的動作讓他很疼,但疼點也好,身上疼了心裏就沒那麽疼了。

他看著蕭融,蕭融也看著他,蕭融此時的神情還可以,但屈雲滅的神情緊繃,眼眶甚至發紅,他盯著蕭融的眼睛,像是自虐一樣的聽著蕭融的話,他一定要聽完。

而蕭融看了看他的臉色,短暫的停頓了兩三秒,然後才把最後一句說出口:“屈雲滅,你不欠我,所以不必擔心我。”

屈雲滅定定的看著他,突然他彎下脊背,一只手緊緊的抓住身前的桌子,他急促的呼吸了幾個回合,而在這個過程裏,他的指頭甚至微微的嵌到了桌子裏。

終於,他重新挺起了身體,他扯了扯嘴角,對蕭融重覆道:“我不欠你?”

蕭融看看他的模樣,然後垂下了眼睛。

作者有話說:

一個好消息,明天我就回北京了,下午飛機,上午可以在酒店盡情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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