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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0章 焦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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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0章 焦黃色

孫太後覺得自己從沒這麽冤枉過。

是, 她對好顏色的男子總是青睞有加,以前也鬧出過將士人請進自己宮中, 結果對方不願意甚至大喊大叫的笑話來。但那都是過去了!自從她身邊有了檀兒,她已經足足四個月沒有寵幸過別的男人了!

可想而知當孫仁欒把她叫過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的時候她有多生氣。

孫仁欒比她大二十歲,小時候她就怕他,討厭他,因為他是原配生的長子,家族中的一切都是他的, 像她這種繼室生的幼女,也要在他的念頭中仰人鼻息。

可是憑什麽?她也是正經的孫家娘子,她娘還是公主的孫女呢, 論出身她從不覺得自己比孫仁欒差,更何況要不是自己憑著美貌嫁給先帝, 成為先帝三媒六聘的皇後,孫仁欒能有如今的地位嗎!

這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了, 孫善奴認為是自己成為皇後才拉拔了孫仁欒的地位,也是因為自己是皇後,在南遷之後他才能有這麽大的話語權,而孫仁欒認為要不是因為他在朝中官職很高,皇後這個位置根本就輪不到她, 從一開始就是他提拔的她,那她反哺自己也是應該的。

雙方都挺有道理,但雙方誰也不服誰, 尤其孫仁欒, 他擔心孫善奴會不受自己的控制, 想要跟自己奪權, 幾乎是無時無刻的不在打壓她,如果有外人還好,沒外人的時候,孫善奴這個太後能被他訓的連頭都擡不起來。

人終究都不是完美的,處在山中便看不到山的全貌,要是他們也有上帝視角,八成就不會把兩人的關系鬧得這麽僵,但他們的生活又不是一本史書,他們怎麽可能提前預知到未來呢。……

孫善奴為自己辯解,她並未對那個叫蕭融的人做什麽,但是孫仁欒不聽,他信一個外人都不會信孫善奴的。

最後孫善奴帶著一肚子火氣回了太後寢宮,因為那時候太晚了,她再生氣也不能將一個外男晚間召進宮來,於是抱著她的好檀兒哭訴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氣還沒消的她立刻就派人去宣召蕭融。

蕭融早有所準備,他連衣服都提前換好了,阿樹還納悶過,為什麽郎主穿戴整齊了卻又不出門。

昨天孫善奴是怎麽挨罵的,孫善奴今天就打算怎麽罵蕭融,更是要好好的問問他,為何要毀掉她的清譽!

宮中其餘人:“……”

太後,您好像沒有那種東西啊。……

等到蕭融進來,孫善奴的蓄力讀條已經完成,然而她剛剛震怒的說了一句,也就是那句“大膽蕭融、你為何要汙蔑於我”,蕭融就震驚的擡頭,一臉非常不理解的樣子。

“太後何出此言?”

孫善奴:“……”還裝!

但蕭融看起來真不像是裝的,從他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孫善奴的節奏就已經被他搶走了,孫善奴為他解釋,他自然而然的反駁,而且他的情緒比孫善奴激動多了,他呼天搶地的表示絕無此事,他為什麽要做這種損太後還不利他的事,他孤身入金陵,每走一步都是謹小慎微,他是瘋了才會汙蔑太後的清白啊!

宮中眾人:“……”

嗯……這種東西我們太後也沒有呢。

蕭融一開始只是極力的撇清他和這件事的關系,後來見孫太後不信他,他似乎有些急了,便沈默著思考到底怎麽回事,緊跟著他想起來了,他體弱,出門的時候被太陽曬得不舒服,他便遮住了自己的面孔,難不成流言就是這麽來的?

孫善奴很生氣的告訴他,不止,還有你皺了的袖子!

蕭融一楞,這回他不解釋是怎麽回事了,他直接賭咒發誓,說根本就沒有這回事,要是真的有這回事,那就讓他五雷轟頂,死無全屍!

孫善奴:“…………”

這時候人們對發誓可是很重視的,蕭融連這種毒誓都能說出口,看來這事真的是個誤會。

孫善奴正這麽想的時候,突然,她的智商又發揮了一下作用,不對啊,掩面而走可以說是誤會,袖子皺了又是怎麽回事,如果不是蕭融做的,那便是有人陷害她?

仔細想想,蕭融是鎮北王的人,若她與蕭融有染,那就是整個朝廷都無法容忍的大事,朝臣們本來就對她不滿意,說她不守婦道,借著這個機會發作她,將她軟禁起來,或是直接發配到尼姑庵去,也未可知啊!

好狠毒的心,竟然用這樣險惡的計策來陷害她。

不用問了,這麽把她當成眼中釘的一定是孫仁欒,他巴不得自己早點殯天,去下面陪先帝呢,這樣皇兒就可以任他拿捏了!

人要是認準了一件事,不合理也能自動腦補成合理,各種莫須有的細節都會蹦出來,替這個人把這件事的邏輯圓上,比如昨天她挨的那頓臭罵,其實孫仁欒以前也這麽罵過她,不過因為和蕭融有關,他比平時更急切了一些,畢竟他和蕭融還在談判階段,孫善奴要是真的對蕭融下手了,這對接下來的談判相當不利。

但這事看在孫善奴眼裏,那就是孫仁欒借題發揮,正因此事是他安排的,所以他必須要將此事的收益最大化。

孫善奴的表情一會兒一變,她坐在簾子後面,蕭融是看不到她表情的,但她身邊那個頗為清秀的小太監可以。

這位就是檀兒,一個身高一米八、十分精通房中術的假太監。

他和孫善奴怎麽認識的史書裏也沒有記載,反正這位就是傳說級別的藍顏禍水,先以太監的身份留在孫善奴身邊,後仗著她的寵愛對朝廷指手畫腳,還挑撥孫善奴和佛子的關系,要孫善奴同佛子劃清界限。

這可能就是野史當中孫太後和佛子有一腿的來源,這個叫檀兒的男人醋性大發,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威脅孫善奴,不讓她再和佛子見面,野史裏把這件事描述的很是八卦,但正史當中,人們普遍認為他這是借著吃醋、借著孫善奴,讓小皇帝遠離佛子,繼續被控制在孫善奴、也就是被控制在他的手裏。

看似二男爭一女,實則是二男爭搶小皇帝。

不過,雖然這個檀兒借著和孫太後的關系進入了朝廷當中一段時日,可是很快整個朝廷都崩塌了,孫太後小皇帝全都死了,很多人都看不慣他的作風,這人最後甚至不是死在鎮北軍手上,而是死在某個逃命的大臣手裏,在逃命之前,他專門找到檀兒,一劍攮死了他,然後才倉皇跑路。……可見他到底有多遭人恨。

蕭融對這種以色事人、也沒多少頭腦的男寵沒有任何興趣,而且聽聽他的名字,檀兒,噫~一個大男人叫這種名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某融兒如是想到。……

但是蕭融對他沒興趣,他卻對蕭融多了幾分註意,尤其是在看到孫善奴的神情之後。

按理說蕭融不該這麽了解孫善奴,所以這事應該不是他一手策劃的,可是他突然想起來關於蕭融的傳說,外面都說蕭融會蔔算,而且蔔算的結果十分靈驗。

該不會是真的吧?

三言兩語之間,蕭融挑起了孫善奴的怒火,接下來自然就沒他什麽事了,由於他害得孫善奴丟了這麽大的人,即使他再漂亮,孫善奴也不想看見他了,所以她擺擺手,直接讓他出去。

蕭融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也沒有再找理由留下,他幹脆利落的離開,讓檀兒的目光更加疑惑。

要真是他策劃的,他就應該想辦法留下才是,難道他沒說謊,真是他人的構陷?

腦子好亂,他只是一個男寵而已,真的思考不了這麽覆雜的事情。…………

蕭融前腳剛出去,後腳殿中就傳來了砸東西的聲音,蕭融的腳步微微一頓,然後他又神色如常的邁步往前走。

孫善奴在氣頭上什麽都顧不上了,但是這回蕭融出去的時候居然有個宦官跟著他,這自然不是孫善奴安排的,而是檀兒安排的。

然而蕭融也太專註於自己即將要做的事了,所以根本沒註意到這個異常之處,等快走到宮門處的時候,他才一臉尷尬的問向身邊的宦官,可否讓他去更衣。

就是上廁所的文雅說法。……

宦官自然是領他去了,而且為了避嫌,在路口處便停了下來,蕭融對他笑笑,轉身走了過去。

但他根本沒有進去,而是一轉身,就迅速的往甬道走去了。

賀甫,這是小皇帝的名字。

史上的他只活到了十歲,如果按周歲算,他九歲的時候就已經成了一具白骨。

但皇位是個天生的催熟器,即使他來到這世上只有不到十年,他依然在白紙黑字的歷史上留下了許多的濃墨重彩,很多人看他年紀小,便不把他當回事,殊不知再幼小的皇帝也是皇帝,更何況被忽視著生活的這些年,他已經學會了許多東西了。

史書上記載的很清楚,為了方便控制小皇帝,小皇帝並不住在先帝的寢宮當中,孫仁欒將皇宮重新裝修了一下,打掉太後寢宮和隔壁宮殿之間的兩堵墻,將兩個地方連通到了一起,然後小皇帝住的那邊大門掛上了一把大鎖,常年都緊閉著,人們要想去見小皇帝,必須得從孫善奴這邊走。

這樣一來,孫仁欒就知道是誰背著他去找小皇帝了。

不過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孫仁欒防著自己人,卻不會防著外人,畢竟蕭融再怎麽看,也是跟小皇帝沒有關系的。

自從來了這個時代,蕭融就再也沒有跑得這麽快過,他的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但機會只有這一次,錯過了他就再也不可能進來了。

蕭融的目標有兩個,最優先的是找小皇帝,找不到的話,找那個耳朵特別大的太監也行。

這個太監叫衡順,是對小皇帝最忠心的人,他甚至願意為了小皇帝反抗孫仁欒,不過反抗的下一秒就被孫仁欒殺了。……

算他運氣好,百無聊賴的小皇帝此時就在池子邊餵魚,蕭融一看見那個幼小的背影,他就知道今天成了。

心裏的大石瞬間落了地,他藏在假山後面先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後才一臉茫然的走出去,走近小皇帝一行人後,他還驚訝的叫了一聲:“陛下?”

小皇帝轉過頭,見到是蕭融,他的反應比蕭融還驚訝,他身邊的侍衛立刻警惕起來,他們想要阻攔蕭融的靠近,但蕭融直接朝小皇帝行禮:“臣參見陛下,臣從太後宮中來,一時不慎迷了路,竟不知聖駕在此處,不知臣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在此處侍奉陛下?”

蕭融的態度非常恭謹,小皇帝不自覺的也挺直了腰桿,他答應了蕭融的請求,侍衛們想要拒絕,卻被小皇帝瞪了一眼。

他不敢惹他舅舅,卻不代表他不敢惹這些專門伺候他的人。

蕭融微笑起來,從善如流的走過去,他謙卑的站在小皇帝身邊,並一直彎著自己的腰,他問小皇帝這些魚兒為什麽不吃食,小皇帝回答他,它們已經吃飽了。

看起來就是很普通的對話,但誰也沒註意到,在蕭融笑著勸小皇帝再撒一些看看魚兒吃不吃的時候,他借著端魚食的動作,悄悄的在小皇帝耳邊說了一句話,小皇帝一楞,他看向蕭融,蕭融卻已經退到一旁,繼續微笑著看他撒魚食。

沒一會兒,以為蕭融掉進去的太監就火急火燎的找來了,見到他在陛下這裏,這太監差點沒嚇死,蕭融自然是被請了出去,而他故意接觸小皇帝的事也被各路人馬知曉了。

蕭融有所圖謀,這是他們的共識,問題是他到底圖謀什麽?

他就跟小皇帝站了一會兒,討論了幾句怎麽餵魚,侍衛和宦官都在一旁看著呢,蕭融沒有任何異常的動作。

孫仁欒秉著不能放過一個的原則,甚至讓人把小皇帝這天穿的衣服都撕爛了,就怕蕭融夾帶了什麽東西進去,然而也沒有。

那他謊稱迷路也要進去的理由是什麽?至於是不是說謊,這也沒必要再思考了,要是連這個借口都看不出來,那他這個大司馬也不用幹了。

越是看不出來,他的心情越糟糕,明知道此人有問題,偏偏他找不到哪裏有問題,也不能借此對他發難,甚至還要看著他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與自己談笑風生。

孫仁欒愈發暴躁,他幾乎把那天蕭融經過的所有地方都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有任何結果之後,他就只能先從小皇帝身上下手,對他耳提面命,告誡他蕭融不是一個好人,此人不能信,他是鎮北王的幕僚,無論他做什麽都是為了鎮北王。臨走之前,他又問了一遍小皇帝,蕭融有沒有對他做什麽。

而不論他說什麽,小皇帝都是乖乖聽著,對於他的這個問題,小皇帝眨眨眼,照舊搖了搖頭。等孫仁欒走了,小皇帝默默坐回到書案邊上,然後繼續練習自己的大字。

寫滿一篇之後,他又換了一張紙,而周圍的宮女和宦官並沒有看到,他在換紙的時候,悄悄把桌上的一封信塞到袖子裏去了。

等到晚間,他該入睡了,其他人也都出去了,就剩下衡順陪著他的時候,他讓衡順把燈拿過來,然後照著蕭融說的那樣,把蕭融第一天到金陵時,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交給他的那封佛子親筆問候信放在了蠟燭上慢慢的烤。

很快,焦黃色的字跡顯露了出來,小皇帝和衡順驚愕的對視一眼,然後紛紛看向上面的內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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