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星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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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星冉冉
心中有事, 有些人掛相，有些人穩如泰山。
梅織雨介於這兩種之間，獨處的時候穩如泰山, 驟然被人問起, 就會有一瞬間的失態。
比如她自清早起來之後，心中就惴惴不安, 做什麽都覺得心慌手抖，於是就拿寫大字排解心中的惶恐，果然寫了三遍清靜經, 心就稍稍平靜下來了。
正心緒安寧的時候, 忽然問詢聲驟然而起, 手一抖, 形字上頭就落了一顆墨點子, 一圈一圈地洇出去。
擱下了筆, 她擡起了眼睫, 眼底裏有顯著的驚詫, 旋即淒淒楚楚地看著李玄都, 就在案桌邊立著，像一枝垂下來的細柳。
“……是我這宮裏出了人命？陛下說的我怎麽不懂？”
李玄都提腳走了t進來, 在桌案前的太師椅上落座, 微擡下巴看向她。
“你不知道？”
梅織雨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繞過桌子走過來，趴在皇帝座椅的搭腦上, 聲音疲累，語氣哀婉, “……我的腦後還腫痛著，發髻也無法梳成, 左邊手臂也擡不起來了。陛下也知道，雲臺殿裏的人與事，我從來不曾過問，陛下若想問什麽，妾當真答不上來。”
手臂那裏承托了一點柔軟，李玄都側過頭看她，從前那個一口一個本郡主的小娘子，好像慢慢的消失了，而在他眼前的這個句句都是妾身的女兒家，卻忽然面目模糊起來。
“雲臺殿的殿頭趙業死了，漂在九洲池的水面上，手腳皮囊泡腫了，面目全非，推測死亡的時間，是在兩日之內。”
李玄都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她的神情，見她原是皺著眉，漸漸眼睛裏的驚恐就一點一點的爬上來，最後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她竟如此恨我？”她的聲音在手指縫裏傳出來，有種虛弱的恐懼，“身為一國之後，明火執仗欺辱我也便罷了，隨意殺人的話，未免太過狂妄。她昨日能借由找貓兒來發難，日後還不知道要找什麽由頭——昨天夜裏，妾渾身疼痛難忍一夜沒睡，直熬的雙眼腫痛，精神疲靡，生怕再有人闖進來……”
她說著說著就落下淚來，李玄都下意識地擡手，想要撫撫她的發頂安慰，卻在擡了半截的時候，覺得有些意興闌珊。
“你不記得了？她已經被朕關進了掖庭，再要來打你，恐怕是不能了。”
他還是擡起了手，卻捏住了她的下巴，擡了起來，看著她脖子上的一道淺淺的抓痕，問道，“這是什麽？”
梅織雨心一提。今早照鏡，她看見那貓兒的抓痕已然消去了一些，索性也沒有使勁兒用粉，只淺淺蓋了一層。許是午睡起身懶怠的緣故，竟也忘了補妝。
“怪我以為貓兒都溫順，午後看到庭院裏有只貓兒，沒什麽戒心上了手，倒被抓了一道。”她忙著解釋，忘記了哭，見陛下在她脖上的抓痕處撫了撫，便把手收了回去，心就落下來了，“怪我不設防，總叫別人看到羸弱。”
“從前在南境，你騙朕去瘴氣林、掉進野豬窩的時候，可一點兒也不羸弱。”
忽然想起以前青春年少時相遇的事，李玄都有些感慨，“那時候梅家四位兄長，對朕更是兇神惡煞。”
梅織雨就把心放進了肚子裏，站起身往陛下的懷中窩去，像一只無骨的小貓兒。
“那時候可真好啊，想去哪裏駕著馬車就去了，看樹看雲，聽風聽雨……”
李玄都聽著她溫軟的嗓音，忽而覺得不該與她計較這麽多，讚讚跟著他，吃了無數的苦，又怎能因為這一點點小事，而將她抹殺呢？
“皇後，是各方考量後的結果，朕雖百般不願，但願為江山社稷維持表面和氣，但願此事過後，你與皇後，都能心存善念，叫朕能安枕而眠。”
梅織雨的身子就僵住了，嘴角的笑也變得有些勉強。
這一次分明是姜芙圓執著一根棒子闖進她的寢居，對著她就是一頓毒打，陛下昨夜還為自己撐腰，如何此時卻又變了口風，成了她也有錯呢？
“我還能怎麽樣存善念……”她淒楚地喃喃自語，往陛下的頸窩裏睡去，“從前是聖人，如今是皇後，這些欺辱我又該怎麽忍讓。”
懷裏人軟的像小貓兒，聲音也似呢喃，李玄都嘆了一口氣抱緊了。
不知道為什麽，今日沒有同她親近的沖動，任她在懷中親來拱去，李玄都也仍巋然不動，天黑下來的時候，仁壽宮裏來請，恭恭敬敬地說著：“啟奏陛下，仁壽宮裏支起了鍋子，聖人說，這時候天不算太熱，還能吃一吃，入了夏再吃，就熱的遭不住了。”
李玄都便起身打算離開了，梅織雨心裏七上八下的，一點安全感都沒有，抱著李玄都的手臂搖來晃去。
“陛下，夜裏吃冷團子和荔枝膏可好？正好解一解羊肉鍋子的膩味。”
“丹西出了亂子，朕正愁將帥調遣一事，今晚你早些休息，後腦有傷，冷飲停一停。”
李玄都說著，輕輕撫了撫梅織雨的背，提腳就往外出去了。
梅織雨在陛下出了寢殿的那一刻，委頓在了椅子上，抱著雙膝發起抖來。
豆蔻與赤藤慌張走過來，先餵貴妃吃了顆石蜜糖，靜靜地等了一會兒，見她臉色開始由白轉紅，方才一起放下了心。
“您一日粒米不進的，身子怎麽撐得住！”
“赤藤，趙業死了？他不過是去埋了一只貓兒，怎麽就死了呢？皇後敢在紫微城裏殺人，她就不怕被查出來？”
梅織雨想到趙業平日裏謹慎小心的樣子，免不得一陣膽寒，“他死和咱們沒關系，他愛死死去，可別給咱們招禍。”
“郡主，叫梅家的將軍們查查吧，他們在京城經營多年，自然有他們的門路，皇後但凡有一點能耐，就不會橫沖直撞地來雲臺殿打人，還叫陛下罰進了冷宮，她敢殺人？”
豆蔻也覺得快些和梅家的將軍們聯系，才是正事。
“您現在封了貴妃，梅家的將軍們自然希望改天換日的大計能夠有些進展，您遲遲沒有音訊，將軍們恐怕會出昏招。”
梅織雨就覺得煩躁不堪。
她只想和李玄都長廂廝守，日日癡纏，恨不得死在床上的好，可偏偏宮外那一潑子人就不盼著她好，日子稍微好過些，就要與她商量大計。
商量什麽大計！大昭朝都亡了快一百年了，還能換出什麽花兒來。
祖父老的不成樣子，阿爹又英年早逝，只有個叔父掌管大局，可這一輩就她一個女兒家，難不成反梁覆昭成功了，要推舉自己做個女皇帝？
做女皇帝有什麽好的？成日裏要穿著那些有制式的朝服，什麽胭脂粉、淺藕荷、淡羅蘭紫……都要束之高閣了。
她有些不樂意，相比之下，還是皇後更適合自己。
她敷衍地說了句明兒再說，便重新窩回了床榻上，閉上了眼睛休息。
殿外漸漸升起了青黛色，掖庭宮裏的天空卻比青黛色還要更深一些，因為缺燈少油，這裏零星的幾盞燈根本不足以叫人看清。
歷來沒有還在位，卻被發配到了掖庭的皇後，掖庭宮裏的人也拿不準陛下的意思，又被貴妃的人打點過，索性也不過問了，問安了之後，丟了些被褥碗碟、破燈爛盞的就走了。
謝共秋自然瞧不上這裏的吃穿用度，見並無人約束，就同小盞、小扇、關孃孃等人把這裏徹底打掃了一遍，再換上自己的被褥鋪蓋，倒也勉強能睡。
只是沒燈卻是件頭疼的事，姜芙圓苦中作樂，在黑漆漆的寢殿裏睜著一雙黑亮大眼睛笑呵呵。
“沒燈也好，蚊子來了都迷路。”
“蚊子憑得可是氣味，誰香咬誰。”小盞悶悶不樂地說，“郡主肉香，蚊子一定先咬你。”
她說完，姜芙圓就覺得手臂癢了起來，掀開袖子一看，果真鼓起了小圓包，正想罵小盞烏鴉嘴，眼皮上又是一陣癢，她伸手去撓，眼珠子就在眼皮下搗亂，沒辦法抓。
小盞小扇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小郡主臉上，起了三四個包，右眼最厲害，腫了老高，雙眼皮都漲起來了，成了單眼皮。
幾個人大眼對小眼發呆，謝共秋看不下去了，在庭院裏點起了火，把皇後殿下腕子上的避暑香珠串扔進去，火一燒，藥材的刺鼻氣味全起來了。
端午節後的天很熱，好在紫微宮水域發達，夜裏還有些寒涼，火燒起來的一開始，還是挺暖和的，待火燒的雄壯起來，每個人都熱出了汗，臉頰也紅撲撲的。
“火一點起來，就像回到雲中一樣！”姜芙圓托著腮坐在火堆旁，眼睛裏各有一簇小火苗，“該烤些落生、柿子來吃。”
她說著話，一只不知道是狐貍還是黃鼠狼的動物，嗖的一聲躥了過去，把她嚇了一跳，抱住了小盞。
“那是什麽！”
“屋子，人不住的話，動物就去住，越住越破敗。”謝共秋和小扇找來了一些炭，投了進去，火就越少越旺了。
姜芙圓的眼皮就癢的厲害，偏偏眼皮薄，手一抓說不定就抓破了，關孃孃就叫她t忍忍，“您再忍忍，明兒一早就消下來了。”
姜芙圓就癢的抓耳撓腮的，又因為火越旺，眼皮就被烘烤的更癢了，這便站起身，走到庭院裏那棵歪脖子大樹邊上，尋了個低矮的樹杈子坐了上去，把兩只腿耷拉了下來。
眼皮越來越癢了，她閉著眼睛在樹幹上蹭蹭，蹭的有點疼，就閉著眼睛喊小盞。
“你沒指甲，快來給我抓抓——”
聽見小盞應了一聲，姜芙圓就把腦袋抵在了樹幹上，一兩息之後，有腳步聲在自己的身前停住，姜芙圓聽聲辨位，拽過了眼前人的手，往自己眼皮上一放。
“這裏！”
眼前人似乎遲疑了一下，姜芙圓就拍了拍他的手，忽然感覺這只手骨骼感很重，手指也很長，同小盞又軟又小的手的觸感完全不同，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
月亮的清光下，他的眼睛裏藏著兩顆星星。
是雲家崗崗！
他就在她的眼皮上輕輕抓了一下，擡手拍了拍她的腦袋笑。
“你好像個腫眼泡的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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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心緒安寧的時候, 忽然問詢聲驟然而起, 手一抖, 形字上頭就落了一顆墨點子, 一圈一圈地洇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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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這宮裏出了人命？陛下說的我怎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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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
梅織雨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繞過桌子走過來，趴在皇帝座椅的搭腦上, 聲音疲累，語氣哀婉, “……我的腦後還腫痛著，發髻也無法梳成, 左邊手臂也擡不起來了。陛下也知道，雲臺殿裏的人與事，我從來不曾過問，陛下若想問什麽，妾當真答不上來。”
手臂那裏承托了一點柔軟，李玄都側過頭看她，從前那個一口一個本郡主的小娘子，好像慢慢的消失了，而在他眼前的這個句句都是妾身的女兒家，卻忽然面目模糊起來。
“雲臺殿的殿頭趙業死了，漂在九洲池的水面上，手腳皮囊泡腫了，面目全非，推測死亡的時間，是在兩日之內。”
李玄都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她的神情，見她原是皺著眉，漸漸眼睛裏的驚恐就一點一點的爬上來，最後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她竟如此恨我？”她的聲音在手指縫裏傳出來，有種虛弱的恐懼，“身為一國之後，明火執仗欺辱我也便罷了，隨意殺人的話，未免太過狂妄。她昨日能借由找貓兒來發難，日後還不知道要找什麽由頭——昨天夜裏，妾渾身疼痛難忍一夜沒睡，直熬的雙眼腫痛，精神疲靡，生怕再有人闖進來……”
她說著說著就落下淚來，李玄都下意識地擡手，想要撫撫她的發頂安慰，卻在擡了半截的時候，覺得有些意興闌珊。
“你不記得了？她已經被朕關進了掖庭，再要來打你，恐怕是不能了。”
他還是擡起了手，卻捏住了她的下巴，擡了起來，看著她脖子上的一道淺淺的抓痕，問道，“這是什麽？”
梅織雨心一提。今早照鏡，她看見那貓兒的抓痕已然消去了一些，索性也沒有使勁兒用粉，只淺淺蓋了一層。許是午睡起身懶怠的緣故，竟也忘了補妝。
“怪我以為貓兒都溫順，午後看到庭院裏有只貓兒，沒什麽戒心上了手，倒被抓了一道。”她忙著解釋，忘記了哭，見陛下在她脖上的抓痕處撫了撫，便把手收了回去，心就落下來了，“怪我不設防，總叫別人看到羸弱。”
“從前在南境，你騙朕去瘴氣林、掉進野豬窩的時候，可一點兒也不羸弱。”
忽然想起以前青春年少時相遇的事，李玄都有些感慨，“那時候梅家四位兄長，對朕更是兇神惡煞。”
梅織雨就把心放進了肚子裏，站起身往陛下的懷中窩去，像一只無骨的小貓兒。
“那時候可真好啊，想去哪裏駕著馬車就去了，看樹看雲，聽風聽雨……”
李玄都聽著她溫軟的嗓音，忽而覺得不該與她計較這麽多，讚讚跟著他，吃了無數的苦，又怎能因為這一點點小事，而將她抹殺呢？
“皇後，是各方考量後的結果，朕雖百般不願，但願為江山社稷維持表面和氣，但願此事過後，你與皇後，都能心存善念，叫朕能安枕而眠。”
梅織雨的身子就僵住了，嘴角的笑也變得有些勉強。
這一次分明是姜芙圓執著一根棒子闖進她的寢居，對著她就是一頓毒打，陛下昨夜還為自己撐腰，如何此時卻又變了口風，成了她也有錯呢？
“我還能怎麽樣存善念……”她淒楚地喃喃自語，往陛下的頸窩裏睡去，“從前是聖人，如今是皇後，這些欺辱我又該怎麽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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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麽，今日沒有同她親近的沖動，任她在懷中親來拱去，李玄都也仍巋然不動，天黑下來的時候，仁壽宮裏來請，恭恭敬敬地說著：“啟奏陛下，仁壽宮裏支起了鍋子，聖人說，這時候天不算太熱，還能吃一吃，入了夏再吃，就熱的遭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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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夜裏吃冷團子和荔枝膏可好？正好解一解羊肉鍋子的膩味。”
“丹西出了亂子，朕正愁將帥調遣一事，今晚你早些休息，後腦有傷，冷飲停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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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織雨在陛下出了寢殿的那一刻，委頓在了椅子上，抱著雙膝發起抖來。
豆蔻與赤藤慌張走過來，先餵貴妃吃了顆石蜜糖，靜靜地等了一會兒，見她臉色開始由白轉紅，方才一起放下了心。
“您一日粒米不進的，身子怎麽撐得住！”
“赤藤，趙業死了？他不過是去埋了一只貓兒，怎麽就死了呢？皇後敢在紫微城裏殺人，她就不怕被查出來？”
梅織雨想到趙業平日裏謹慎小心的樣子，免不得一陣膽寒，“他死和咱們沒關系，他愛死死去，可別給咱們招禍。”
“郡主，叫梅家的將軍們查查吧，他們在京城經營多年，自然有他們的門路，皇後但凡有一點能耐，就不會橫沖直撞地來雲臺殿打人，還叫陛下罰進了冷宮，她敢殺人？”
豆蔻也覺得快些和梅家的將軍們聯系，才是正事。
“您現在封了貴妃，梅家的將軍們自然希望改天換日的大計能夠有些進展，您遲遲沒有音訊，將軍們恐怕會出昏招。”
梅織雨就覺得煩躁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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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什麽大計！大昭朝都亡了快一百年了，還能換出什麽花兒來。
祖父老的不成樣子，阿爹又英年早逝，只有個叔父掌管大局，可這一輩就她一個女兒家，難不成反梁覆昭成功了，要推舉自己做個女皇帝？
做女皇帝有什麽好的？成日裏要穿著那些有制式的朝服，什麽胭脂粉、淺藕荷、淡羅蘭紫……都要束之高閣了。
她有些不樂意，相比之下，還是皇後更適合自己。
她敷衍地說了句明兒再說，便重新窩回了床榻上，閉上了眼睛休息。
殿外漸漸升起了青黛色，掖庭宮裏的天空卻比青黛色還要更深一些，因為缺燈少油，這裏零星的幾盞燈根本不足以叫人看清。
歷來沒有還在位，卻被發配到了掖庭的皇後，掖庭宮裏的人也拿不準陛下的意思，又被貴妃的人打點過，索性也不過問了，問安了之後，丟了些被褥碗碟、破燈爛盞的就走了。
謝共秋自然瞧不上這裏的吃穿用度，見並無人約束，就同小盞、小扇、關孃孃等人把這裏徹底打掃了一遍，再換上自己的被褥鋪蓋，倒也勉強能睡。
只是沒燈卻是件頭疼的事，姜芙圓苦中作樂，在黑漆漆的寢殿裏睜著一雙黑亮大眼睛笑呵呵。
“沒燈也好，蚊子來了都迷路。”
“蚊子憑得可是氣味，誰香咬誰。”小盞悶悶不樂地說，“郡主肉香，蚊子一定先咬你。”
她說完，姜芙圓就覺得手臂癢了起來，掀開袖子一看，果真鼓起了小圓包，正想罵小盞烏鴉嘴，眼皮上又是一陣癢，她伸手去撓，眼珠子就在眼皮下搗亂，沒辦法抓。
小盞小扇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小郡主臉上，起了三四個包，右眼最厲害，腫了老高，雙眼皮都漲起來了，成了單眼皮。
幾個人大眼對小眼發呆，謝共秋看不下去了，在庭院裏點起了火，把皇後殿下腕子上的避暑香珠串扔進去，火一燒，藥材的刺鼻氣味全起來了。
端午節後的天很熱，好在紫微宮水域發達，夜裏還有些寒涼，火燒起來的一開始，還是挺暖和的，待火燒的雄壯起來，每個人都熱出了汗，臉頰也紅撲撲的。
“火一點起來，就像回到雲中一樣！”姜芙圓托著腮坐在火堆旁，眼睛裏各有一簇小火苗，“該烤些落生、柿子來吃。”
她說著話，一只不知道是狐貍還是黃鼠狼的動物，嗖的一聲躥了過去，把她嚇了一跳，抱住了小盞。
“那是什麽！”
“屋子，人不住的話，動物就去住，越住越破敗。”謝共秋和小扇找來了一些炭，投了進去，火就越少越旺了。
姜芙圓的眼皮就癢的厲害，偏偏眼皮薄，手一抓說不定就抓破了，關孃孃就叫她t忍忍，“您再忍忍，明兒一早就消下來了。”
姜芙圓就癢的抓耳撓腮的，又因為火越旺，眼皮就被烘烤的更癢了，這便站起身，走到庭院裏那棵歪脖子大樹邊上，尋了個低矮的樹杈子坐了上去，把兩只腿耷拉了下來。
眼皮越來越癢了，她閉著眼睛在樹幹上蹭蹭，蹭的有點疼，就閉著眼睛喊小盞。
“你沒指甲，快來給我抓抓——”
聽見小盞應了一聲，姜芙圓就把腦袋抵在了樹幹上，一兩息之後，有腳步聲在自己的身前停住，姜芙圓聽聲辨位，拽過了眼前人的手，往自己眼皮上一放。
“這裏！”
眼前人似乎遲疑了一下，姜芙圓就拍了拍他的手，忽然感覺這只手骨骼感很重，手指也很長，同小盞又軟又小的手的觸感完全不同，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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