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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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夏聲還不知道渺渺已經露餡。
但這件事原先也是無所謂的。
徐莉在婚後不久就知道夏林雲有個私生女。但他們兩家是商業聯姻, 之後才慢慢產生感情。他們約定，只要私生女不威脅到夏聲的地位，徐莉就不再計較。後來, 荀照搬下了山, 她的女兒轉學進了和夏聲一個學校。徐莉得知了這個消息, 才將這件事和夏聲全盤托出。
夏聲接受不了。當了十幾年的獨生女，突然冒出來一個異母姐姐, 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在夏聲坐下後，夏林雲開口了：“你的同學，她叫什麽？家住哪裏的？”
夏聲：“爸爸你管這麽多幹嘛，反正她也就今天過來坐坐。”
他眼中的熱切仿佛像是找到了遺失的珍寶，夏聲十分抵觸。
夏林雲說話不緊不慢的：“爸爸只是想問問清楚。你帶同學回來, 家裏肯定要留她用個晚飯，也得和她的父母說一聲，吃完飯了, 再送她回去。”
夏聲：“……她和她家長說過了的。”
夏林雲：“那就好。請醫生給你治療吧。”
夏聲表情猶豫：“爸爸，能不能不治療？我覺得我的身體可以……”
了明卷起她的衣袖, 語氣嚴肅：“這個樣子，哪裏叫可以。”
少女雪白的手臂上, 赫然長出了幾根粗長的灰色毛發。
上次夜間探險, 她想要找出宋昱文被害的真相, 可不知道為何，那天的記憶從走進校園開始就變得混亂無比。像是斷片了一樣，最後什麽也記不起來了。醒來的時候，就看見父母擔憂的臉, 和被請來的了明。
他們說她生病了，要接受“治療”。
了明掏出尖銳的匕首, “天理昭昭……”
刀尖劃開夏聲的手臂，將長出鼠毛的位置連根挖出。奇異的是，夏聲並不感到疼痛，鋒利的刀尖只在皮膚上留下淺淺的白色刀痕，當灰色的鼠毛被全部去除，她渾身一輕，狀態都好了許多。
了明收起器具：“今天就到這裏。下次再來的時候，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可是……”夏聲猶豫，“我到底得的是什麽病？”
她從小身體就不太好。三天兩頭往醫院跑。但小病不斷大病沒有，雖然身體不太健康，也算平安長大了。可只有這次，家裏什麽也不告訴她，就連徐莉也閉口不言。
夏聲都快要以為自己得了什麽絕癥。
“這個，等到你康覆之後，你就知道了。”
夏林雲微微一笑：“放心，爸爸很快就會讓你好起來的。”
他搖著輪椅慢慢上前：“了明大師，我送你出去吧。”
他的腿在半年前斷了。某天睡醒後，發現下肢被不知什麽動物連根咬斷，痛不欲生。監控查不出任何入侵的痕跡，甚至連睡在身旁的妻子也沒有任何印象。他的腿就這麽沒了。
在那以後，他便格外相信玄學之事，想盡辦法和了明搭上線。
也多虧了了明，他才得知，自己的女兒竟然得了罕見的病癥，將不久於人世，只有換命才能獲得一線生機！
夏聲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孩子了。夏林雲絕對不能讓她出現任何的閃失。
可換命之術需要由血親施展。夏林雲本來還在猶豫，在認出荀渺渺的那一刻，他忽然下定了決心。
“我會想辦法的，”夏林雲說，“還能幫我拖半個月嗎？”
了明點頭，三角形的細眼微微睜開一條縫：“好說，好說。貴千金被死氣沖撞，我只給你半個月時間，要是延誤袱除的時機，到時候就為時已晚了。只是為了保持她的狀態，符紙和法器的消耗……”
夏林雲明悟，“我會讓人打到您卡上。”
了明點頭：“不必操心，貧道自有辦法。”
他甩了下長長的袖子，身影變如同煙霧般散去了。
夏林雲恭敬俯身，直到煙霧彌散，才重新搖著輪椅進入屋內。
輪子壓上地毯，細密的毛絨被壓出兩道淺淺的車印。他仰著頭往上看，似乎還能看到那個孩子站在樓梯上的樣子。
原來她長得這麽大了。看起來也很健康。荀照把她養的很好。
他聽說她進了市一中的尖子班，一定是繼承了他的頭腦。他念書很有天分，但在夏聲身上一點也體現不出來。夏聲從小病弱，學得很吃力，請了無數家教才維持了現有的成績。
可惜啊……
夏林雲哀嘆一聲，也不知道在可惜什麽。
他已經做出了取舍。
如果只能有一個孩子活下來，那一定是夏聲。
要是渺渺知道了他的盤算，一定狠狠吐他一臉口水。
呸！幾個菜啊喝成這樣！
但她現在還不知道未來自己將被卷入陰謀之中，還在夏聲的臥室裏閑逛。
夏聲的臥室裝修得很漂亮，像是童話中的公主房。昂貴的奢侈品堆得滿桌都是。但渺渺絲毫沒有興趣一件件觀察到底是那幾個名牌貨，隨手找了把椅子坐著等夏聲上來。
她姓荀，不姓夏。別人家裏的事她才不感興趣。
看到夏林雲似乎過得不太完整，渺渺已經歇下了報覆心。欺負一個殘疾人怪丟臉的，而且夏林雲的模樣已經能算得上是老年人了，又老又殘廢，多可憐啊。
無聊地數了會兒桌布上的圓點，夏聲總算過來了。
“你沒有動我房間裏的東西吧？”她不客氣地說道。
渺渺：“哈。”
她抱著肩膀，手指不耐煩地在肘間敲擊：“你房間有什麽值得我惦記的嗎？”
她點評道：“一堆花的屍體，一堆溢價的石頭，還有一次性的破布，你說的是這些嗎？”
夏聲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沒品。既然你都逛過我家了，可以走了嗎？”
渺渺：“當然。我媽媽還在等我回家吃飯。快點讓人送我回去吧。”
“你媽媽……”夏聲猶豫說道，“她……”
剩下的話她實在說不出口了，只能強忍著暴躁把渺渺往外推，“走走走，你確實該滾蛋了！”
夏聲見過荀照。在夏林雲的相簿裏。長發的女人清麗動人，對著鏡頭淺淺微笑著。她承認，父親的前女友的確有幾分姿色，但再怎麽說也過去十幾年了，當年的美人也該變成黃臉老太婆了。她胡思亂想著，在觸及相片中的夏林雲目光時驟然一頓。
渺渺撞在她的後背上，書包t的重量帶著兩人往前傾倒，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
“荀渺渺，你書包裏放了秤砣嗎！”
渺渺反駁：“那是知識的重量！”
夏林雲緩和了語氣，打斷她們毫無意義的拌嘴：“聲聲，怎麽不帶你同學去小花園逛逛？這就要走了嗎？”
渺渺無所謂地繼續往下走：“不用了，我這就走。”
“不留下來吃飯嗎？”
“不了。”
對著這家人的嘴臉，她不但吃不進去，還可能把早飯都吐得一幹二凈。
身量有些矮的少女坦然地看著夏林雲：“所以，能讓司機叔叔送我回去了嗎？”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想留在這裏。
夏聲之前也有邀請過同班同學來家裏玩。夏家有優渥的財力，遠遠不是和她身邊的普通同學的家庭在一個梯度上，於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孩子大驚小怪地發出感嘆，甚至開始討好巴結夏聲。夏林雲不讚成女兒交這些朋友，在他心裏，真正配得上夏聲的人應該是高潔並且不為錢財所動搖的。
然而這種品質出現在渺渺身上，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懷疑——她為什麽能如此淡定？
荀照沒什麽錢，他是知道的。況且她現在的工作工資也並不是很高，還要養一個還在上學的孩子，只能緊巴巴地過日子。
可荀渺渺非但沒有巴結他，趕著上來認親，而是一臉看臟東西的眼神，她到底是有什麽底氣？
他料想到的場景出現了偏差。夏林雲忽然意識到了一點。
渺渺站在樓梯上比出的口型不是在無聲地邀請，而是在挑釁。
挑釁他這個遲到十幾年的父親，要將他徹底劃出界限。嘲笑他現在殘缺的軀體，由衷地覺得他可憐，她在看笑話。哪怕夏林雲擁有億萬家產，還是保不住自己的雙腿。
她有什麽資格——
夏林雲心裏燒出了一團火。
到底是他的孩子，他要如何，荀渺渺根本沒有辦法抵抗。該好好教她規矩了。
他面上裝出和氣的樣子：“那好，我讓人送你回去。路上註意安全。”
在車輛行駛出別墅區的範圍之後，渺渺才松了口氣。
妖道的眼神怪怪的，夏林雲的眼神也怪怪的。這地方邪門得很，以後還是別來了。
渺渺的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她推開門，軟綿綿拉長了語調：“媽媽我回來了，好餓啊，今天晚上吃什麽——”
一擡頭，看到程掠略顯心虛的微笑，他試探性地說道：“媽媽讓我帶你去吃烤肉，我們先出門怎麽樣？”
渺渺頓時警鈴大作。她用書包重重朝程掠扔去。
少年捂著腹部發出慘叫：“荀渺渺你書包裏裝的是秤砣嗎！”
他伸手想要制止渺渺往裏走的腳步，卻根本攔不住。只能死死地抱住她的腰，阻止她繼續往前走。
“放開我！”渺渺震怒，“你們在我家做什麽！”
在掙紮間，程掠的肚子被揍了數下，腳都被踩腫了。
淩絮完全沒有被他們鬧出的動靜打擾。她手裏捏著神像，慢條斯理地尋找上面的縫隙。貓神像漆黑的塑身精細無比，每一處的細節都栩栩如生，的確是出自經驗豐富的木匠之手。
這是林大爺所說的由他親手制作的棺槨。
刀片從翹起的縫邊上插入，輕而易舉地把薄薄的木頭劃出勻稱的縫隙。
“開了。”
程掠松開了渺渺。
她張牙舞爪上前，卻又擔心淩絮會對神像做什麽，忌憚地停在原地：“我警告你，快放開祂，不然……”
她的臺詞卡了殼。
黑色的毛發從裏面輕飄飄地落下來，像一團沒有雨水的雲。
“這是什麽……？”
淩絮：“頭發。”
但問題是——
這是誰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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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聲還不知道渺渺已經露餡。
但這件事原先也是無所謂的。
徐莉在婚後不久就知道夏林雲有個私生女。但他們兩家是商業聯姻, 之後才慢慢產生感情。他們約定，只要私生女不威脅到夏聲的地位，徐莉就不再計較。後來, 荀照搬下了山, 她的女兒轉學進了和夏聲一個學校。徐莉得知了這個消息, 才將這件事和夏聲全盤托出。
夏聲接受不了。當了十幾年的獨生女，突然冒出來一個異母姐姐, 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在夏聲坐下後，夏林雲開口了：“你的同學，她叫什麽？家住哪裏的？”
夏聲：“爸爸你管這麽多幹嘛，反正她也就今天過來坐坐。”
他眼中的熱切仿佛像是找到了遺失的珍寶，夏聲十分抵觸。
夏林雲說話不緊不慢的：“爸爸只是想問問清楚。你帶同學回來, 家裏肯定要留她用個晚飯，也得和她的父母說一聲，吃完飯了, 再送她回去。”
夏聲：“……她和她家長說過了的。”
夏林雲：“那就好。請醫生給你治療吧。”
夏聲表情猶豫：“爸爸，能不能不治療？我覺得我的身體可以……”
了明卷起她的衣袖, 語氣嚴肅：“這個樣子，哪裏叫可以。”
少女雪白的手臂上, 赫然長出了幾根粗長的灰色毛發。
上次夜間探險, 她想要找出宋昱文被害的真相, 可不知道為何，那天的記憶從走進校園開始就變得混亂無比。像是斷片了一樣，最後什麽也記不起來了。醒來的時候，就看見父母擔憂的臉, 和被請來的了明。
他們說她生病了，要接受“治療”。
了明掏出尖銳的匕首, “天理昭昭……”
刀尖劃開夏聲的手臂，將長出鼠毛的位置連根挖出。奇異的是，夏聲並不感到疼痛，鋒利的刀尖只在皮膚上留下淺淺的白色刀痕，當灰色的鼠毛被全部去除，她渾身一輕，狀態都好了許多。
了明收起器具：“今天就到這裏。下次再來的時候，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可是……”夏聲猶豫，“我到底得的是什麽病？”
她從小身體就不太好。三天兩頭往醫院跑。但小病不斷大病沒有，雖然身體不太健康，也算平安長大了。可只有這次，家裏什麽也不告訴她，就連徐莉也閉口不言。
夏聲都快要以為自己得了什麽絕癥。
“這個，等到你康覆之後，你就知道了。”
夏林雲微微一笑：“放心，爸爸很快就會讓你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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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腿在半年前斷了。某天睡醒後，發現下肢被不知什麽動物連根咬斷，痛不欲生。監控查不出任何入侵的痕跡，甚至連睡在身旁的妻子也沒有任何印象。他的腿就這麽沒了。
在那以後，他便格外相信玄學之事，想盡辦法和了明搭上線。
也多虧了了明，他才得知，自己的女兒竟然得了罕見的病癥，將不久於人世，只有換命才能獲得一線生機！
夏聲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孩子了。夏林雲絕對不能讓她出現任何的閃失。
可換命之術需要由血親施展。夏林雲本來還在猶豫，在認出荀渺渺的那一刻，他忽然下定了決心。
“我會想辦法的，”夏林雲說，“還能幫我拖半個月嗎？”
了明點頭，三角形的細眼微微睜開一條縫：“好說，好說。貴千金被死氣沖撞，我只給你半個月時間，要是延誤袱除的時機，到時候就為時已晚了。只是為了保持她的狀態，符紙和法器的消耗……”
夏林雲明悟，“我會讓人打到您卡上。”
了明點頭：“不必操心，貧道自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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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子壓上地毯，細密的毛絨被壓出兩道淺淺的車印。他仰著頭往上看，似乎還能看到那個孩子站在樓梯上的樣子。
原來她長得這麽大了。看起來也很健康。荀照把她養的很好。
他聽說她進了市一中的尖子班，一定是繼承了他的頭腦。他念書很有天分，但在夏聲身上一點也體現不出來。夏聲從小病弱，學得很吃力，請了無數家教才維持了現有的成績。
可惜啊……
夏林雲哀嘆一聲，也不知道在可惜什麽。
他已經做出了取舍。
如果只能有一個孩子活下來，那一定是夏聲。
要是渺渺知道了他的盤算，一定狠狠吐他一臉口水。
呸！幾個菜啊喝成這樣！
但她現在還不知道未來自己將被卷入陰謀之中，還在夏聲的臥室裏閑逛。
夏聲的臥室裝修得很漂亮，像是童話中的公主房。昂貴的奢侈品堆得滿桌都是。但渺渺絲毫沒有興趣一件件觀察到底是那幾個名牌貨，隨手找了把椅子坐著等夏聲上來。
她姓荀，不姓夏。別人家裏的事她才不感興趣。
看到夏林雲似乎過得不太完整，渺渺已經歇下了報覆心。欺負一個殘疾人怪丟臉的，而且夏林雲的模樣已經能算得上是老年人了，又老又殘廢，多可憐啊。
無聊地數了會兒桌布上的圓點，夏聲總算過來了。
“你沒有動我房間裏的東西吧？”她不客氣地說道。
渺渺：“哈。”
她抱著肩膀，手指不耐煩地在肘間敲擊：“你房間有什麽值得我惦記的嗎？”
她點評道：“一堆花的屍體，一堆溢價的石頭，還有一次性的破布，你說的是這些嗎？”
夏聲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沒品。既然你都逛過我家了，可以走了嗎？”
渺渺：“當然。我媽媽還在等我回家吃飯。快點讓人送我回去吧。”
“你媽媽……”夏聲猶豫說道，“她……”
剩下的話她實在說不出口了，只能強忍著暴躁把渺渺往外推，“走走走，你確實該滾蛋了！”
夏聲見過荀照。在夏林雲的相簿裏。長發的女人清麗動人，對著鏡頭淺淺微笑著。她承認，父親的前女友的確有幾分姿色，但再怎麽說也過去十幾年了，當年的美人也該變成黃臉老太婆了。她胡思亂想著，在觸及相片中的夏林雲目光時驟然一頓。
渺渺撞在她的後背上，書包t的重量帶著兩人往前傾倒，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
“荀渺渺，你書包裏放了秤砣嗎！”
渺渺反駁：“那是知識的重量！”
夏林雲緩和了語氣，打斷她們毫無意義的拌嘴：“聲聲，怎麽不帶你同學去小花園逛逛？這就要走了嗎？”
渺渺無所謂地繼續往下走：“不用了，我這就走。”
“不留下來吃飯嗎？”
“不了。”
對著這家人的嘴臉，她不但吃不進去，還可能把早飯都吐得一幹二凈。
身量有些矮的少女坦然地看著夏林雲：“所以，能讓司機叔叔送我回去了嗎？”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想留在這裏。
夏聲之前也有邀請過同班同學來家裏玩。夏家有優渥的財力，遠遠不是和她身邊的普通同學的家庭在一個梯度上，於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孩子大驚小怪地發出感嘆，甚至開始討好巴結夏聲。夏林雲不讚成女兒交這些朋友，在他心裏，真正配得上夏聲的人應該是高潔並且不為錢財所動搖的。
然而這種品質出現在渺渺身上，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懷疑——她為什麽能如此淡定？
荀照沒什麽錢，他是知道的。況且她現在的工作工資也並不是很高，還要養一個還在上學的孩子，只能緊巴巴地過日子。
可荀渺渺非但沒有巴結他，趕著上來認親，而是一臉看臟東西的眼神，她到底是有什麽底氣？
他料想到的場景出現了偏差。夏林雲忽然意識到了一點。
渺渺站在樓梯上比出的口型不是在無聲地邀請，而是在挑釁。
挑釁他這個遲到十幾年的父親，要將他徹底劃出界限。嘲笑他現在殘缺的軀體，由衷地覺得他可憐，她在看笑話。哪怕夏林雲擁有億萬家產，還是保不住自己的雙腿。
她有什麽資格——
夏林雲心裏燒出了一團火。
到底是他的孩子，他要如何，荀渺渺根本沒有辦法抵抗。該好好教她規矩了。
他面上裝出和氣的樣子：“那好，我讓人送你回去。路上註意安全。”
在車輛行駛出別墅區的範圍之後，渺渺才松了口氣。
妖道的眼神怪怪的，夏林雲的眼神也怪怪的。這地方邪門得很，以後還是別來了。
渺渺的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她推開門，軟綿綿拉長了語調：“媽媽我回來了，好餓啊，今天晚上吃什麽——”
一擡頭，看到程掠略顯心虛的微笑，他試探性地說道：“媽媽讓我帶你去吃烤肉，我們先出門怎麽樣？”
渺渺頓時警鈴大作。她用書包重重朝程掠扔去。
少年捂著腹部發出慘叫：“荀渺渺你書包裏裝的是秤砣嗎！”
他伸手想要制止渺渺往裏走的腳步，卻根本攔不住。只能死死地抱住她的腰，阻止她繼續往前走。
“放開我！”渺渺震怒，“你們在我家做什麽！”
在掙紮間，程掠的肚子被揍了數下，腳都被踩腫了。
淩絮完全沒有被他們鬧出的動靜打擾。她手裏捏著神像，慢條斯理地尋找上面的縫隙。貓神像漆黑的塑身精細無比，每一處的細節都栩栩如生，的確是出自經驗豐富的木匠之手。
這是林大爺所說的由他親手制作的棺槨。
刀片從翹起的縫邊上插入，輕而易舉地把薄薄的木頭劃出勻稱的縫隙。
“開了。”
程掠松開了渺渺。
她張牙舞爪上前，卻又擔心淩絮會對神像做什麽，忌憚地停在原地：“我警告你，快放開祂，不然……”
她的臺詞卡了殼。
黑色的毛發從裏面輕飄飄地落下來，像一團沒有雨水的雲。
“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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