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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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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那個還沒正式露面的沈處長說得越多, 張萌的雙手慢慢地越攥越緊,手指的關節開始泛白,指甲幾乎要陷進掌心, 心裏、腦子裏盤旋的只有一句:好狠好毒!

直到受刑之人絕望怒罵, 沙啞悲愴的聲音讓她陡然間一個激靈。稍稍回神,她就覺得冷氣沿著脊椎骨一陣一陣的往上躥, 攥在一起的雙手冰涼的不帶一絲溫度。

嚴刑拷打, 用身邊親近的人進行威脅,這明明是很常見的橋段, 同類型影視劇中類似的場面沒有五十也有三十,她小一點的時候跟著爸媽不知道看過多少, 為什麽還會這麽入戲?甚至於, 她還有些感同身受的恐懼?

張萌一瞬間生出了疑問,只是來不及細想,註意力又重新投註在接下來的劇情上。現在, 她滿腦子最擔憂的是:這個人,會就此叛變投敵嗎?

以往劇中,不是沒有可惡的叛徒, 但對於叛徒的塑造,基本上有兩種:

一種往往會給出一些前因, 或者會有一些後續, 譬如說, 他之前本身就有品質上就有比較嚴重的問題,後面劇情中做過很多壞事這種。這樣的人, 在被抓之後, 很快就會發生轉變,甚至不需要受刑, 是徹頭徹尾非常模式化的反派設定。

另外一種,場面就和這個差不多。本人非常堅韌不屈,卻因為另外的原因受到威脅陷入兩難,一番艱難的心理掙紮之後,被迫選擇叛變。

但是,後一種情況出現的比較少。因為這種“兩難”場景的出現,通常是為了通過敵人的殘忍與不擇手段,來凸顯我方的寧死不降,目的一方面主要是為了弘揚正面的精神,另一方面以此來引發觀眾同仇敵愾的心情,增強對劇情的代入感。

這種場景的後續也有一個比較模式化的處理方式:受刑者受到了威脅無法抉擇,但人質深明大義自己放棄了生命,使得受刑者沒有了後顧之憂,保留了光輝,慨然赴死。

張萌最初看到劇情這麽發展的時候,還會大受震撼十分感動,可那麽多影視劇都喜歡這麽幹,她就覺得很膩歪了。

生死抉擇面前,哪兒來那麽多那麽多的大義凜然偉光正?尤其很多還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怎麽可能就一點兒都不害怕,不退縮?為正面而正面,簡直都不像是人了。

就像現在,那人自己能扛得住受刑的痛苦,能不懼死亡,他還能忍心牽連心愛的女人在他面前受苦,死在他前面嗎?最起碼,張萌覺得,現在這個情況,那人就算是叛變了,也不足為奇。

*****

李隊長挨了一句怒罵,反而笑得很開心,長嘆一聲:“我還以為你真是個啞巴呢!這下,可終於舍得開口說話了。很好!”

他走到那人面前,掐著他的下巴使勁兒把他的頭擡起來:“你是現在說呢,還是等我把你的女人請過來,團聚以後慢慢說呢?”

那人死死地瞪著李隊長,眼t珠充血幾乎要脫眶而出。如果目光能化為實質,那李隊長這會兒一定已經被萬箭穿心。

“看來,你還是不樂意啊,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李隊長驟然間變了臉,“我倒要看看,你身上是骨頭更硬,還是心更硬!”

他冷笑一聲,松開手。正要轉身,那人忽然低聲道:“等等。”

那人幹裂泛白的嘴唇顫抖著,臉上的肌肉抽搐著,終於狠狠地閉上眼睛,整個人瞬間像是被抽掉了骨頭一樣:“我招。”

張萌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但卻差點兒砸得她一口氣喘不過來:就這麽招了?沒有繼續受重刑,沒有敵人當面折磨的掙紮轉變,甚至都沒等到敵人把人給抓回來,就這麽簡單的招了!

不過,也是啊,逃是逃不掉的,除了飽受折磨而死,只剩下叛變這一條路。非生即死再沒二話,既然下不了狠心,那轉變只在一瞬間才真正符合情理,哪兒會有那麽多艱難的掙紮?

然而,就算她之前已經有了預感,就算她曾經無數次吐槽,就算她覺得哪怕叛變了也只是普通人在那種情境下的正常反應,她還是油然而生出無比的失望。

剛剛,她還忍不住同情這人陷入兩難境地,現在,她只恨他沒有早點死掉一絕後患才好!

這個時候,她忽然發現,她心裏討厭沒有人情味兒的偉光正,骨子裏卻還是期盼著這樣的正面形象的,哪怕這很俗套,很不符合普通人的常規認知。

不管她這一瞬間怎麽想,劇情還在繼續。

那人心理防線徹底垮了,再沒有任何猶豫,開始詳細供述:“我的上線,叫張志江,他的偽裝身份是……”

李隊長讓人記錄口供,自己開始就一些細節反覆查問。

可以想見,下一步就是通過這些口供來大肆搜捕了。張萌心中惶惶,急切地皺著眉。難道,真的會因為這叛徒遭受巨大損失嗎?

*****

老張坐在電視機前,看到這兒的時候,忍不住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哪怕這是他第二次看這一段,仍舊止不住拍案叫絕的沖動。尤其,他已經知道,這部劇的編劇、導演還有劇中那個“沈處長”竟然是同一個人。

如果這個名叫顧盼的年輕女孩兒,真的是這部劇的核心的話,那她不但技巧高超,還實在是一個玩弄人心的高手!

單就這段劇情來說,那真就是一個很常見的橋段,人物選擇叛變這一點,也沒有脫出俗套去。那要說絕,是絕在了什麽地方?在於導演對觀眾的掌控。老張敢打包票,別看劇情老套,但凡是看了這一段的人,就沒有不後背發涼提心吊膽的。

常規來講,觀眾在看到刑訊逼供這種場面時,是很難有代入感的,通常是上帝視角在旁觀討論:

他們通常不會把自己代入受刑的一方——那太慘了,大多數人都不樂意自討苦吃,讓自己心裏不痛快的。

他們更不太可能代入審訊者——沒有意外的話,審訊者都是反派,沒有人打心底裏和壞人站同一條戰線吧?

那為什麽在看這部劇的時候,觀眾就會這麽投入了呢?因為導演。

導演對於細節的處理,讓觀眾在不知不覺中代入了受刑者的角度,然後又將他們拉出來,從而才產生巨大的矛盾的心裏波動。

審問過程中,審訊一方之間的交流,是應該避開受刑一方,以免被聽到什麽隱秘,引發不必要的問題。但是在本劇中,沈處長卻一定要讓李隊長在刑訊室內,當著受刑者的面來接聽。那麽她的話,其實就是故意說來讓那人聽見的。

觀眾在註意聽沈處長兩人說了什麽、觀察李隊長作何反應的時候,無形中已經和受刑的那個人統一了視角。

這其中另外一個很關鍵的地方就是,在李隊長與沈處長通過步話機來對話的全部過程中,鏡頭一直只停留在刑訊室內,停留在李隊長的身上,從來沒有對受刑者的特寫,更沒有切換到沈處長那邊。

只要當時鏡頭一有切換,觀眾的視角就會被立即打破,自然也就沒有辦法感受到受刑者的切身之痛,產生同情與對敵人的憎恨。而這種情緒會讓觀眾在受刑者面臨抉擇的時候,同樣感覺忐忑、為難、煎熬。

可當受刑者做出叛變決定的那一刻,觀眾就會本能地從他的角度脫離出來,站在旁觀者的位置上,以大局出發的角度來審視,之前有多少難過,全數轉化為嘆息、惱火與擔憂。

這麽一個老套路,能從頭到尾,完全牽著觀眾的情緒,引導著觀眾的喜怒憂愁,導演也是在細微處玩出花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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