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 36 章

關燈
第 36 章

雲晴從安濟病坊離開時, 已經暮色四合。

路上,秋霜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雲晴知曉自己哭成這副模樣,若說無事, 定然不可能。

可若是告知秋霜, 將來她逃走的事情東窗事發,勢必會牽連到秋霜。

她又不想要欺騙她, 於是懇求, “今日的,事情, 能否,當作, 沒瞧見。”

秋霜沈默了好一會兒, 有些為難,“姐姐是不是喜歡顧醫師了?”

雲晴忙搖頭,“沒有!”

她從前敬重顧蘭時, 如今又得知他又是她的表哥,心中對他只有敬愛之情,並未男女之情。

秋霜松了一口氣, 也沒再說什麽。

兩刻鐘後,馬車在相府角門停下。

這會兒正是晚飯時間, 今日是春明的生辰, 秋霜要回家吃飯去。

兩人在門口道別後, 雲晴便回了葳蕤軒。

剛到書房門口,她就瞧見廊廡下的許鳳洲。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 廊下的燈光在他潔白似玉的面頰上投下一片陰影。

他眉頭微蹙著, 天然上翹的嘴角抿成一條直線,神情看上去既不耐煩, 又有些焦躁。

雲晴心裏本就藏著事兒,見狀更加地不安。

這會兒廊廡下的男人已經瞧見她,大步向她走來。

近了,他口氣有些不大好,“怎這麽晚才回來?”

雲晴正欲尋個理由,他隨即皺眉,“你眼睛怎腫成這樣,誰欺負你了?”

雲晴聞言,趕緊低下頭,“沒有,人,欺負我!”

許鳳洲一把攏住她的下巴,對上她紅腫的眼,眉頭緊蹙,“都腫成這樣,還說沒有!”

雲晴只好道:“醫師說,我身子,康健,我,心裏,高興,所以……”

許鳳洲以為她是想要為自己生孩子所以才會如此,神色微動,伸手將她抱入懷中,柔聲道:“你真是個笨蛋。”

雲晴闔上眼睫,嘴唇微微顫抖。

她想,他騙了她那麽多回。

這一回,她也騙騙他,算是扯平了。

翌日。

雲晴睜開眼睛時,許鳳洲正在更衣,瞧見她醒來,道:“待會兒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雲晴“嗯”了一聲。

她這個人,好奇心一向重,若換成從前,必定要問一問。

許鳳洲對她這種淡然的態度很不滿,“你都不問問去哪兒?”

她這才問道:“去哪?”

許鳳洲走到床前坐下,低下頭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去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

雲晴聽到這四個字,心裏顫了一下。

她下意識問:“什麽家?”

許鳳洲親親她的臉頰,“去了便知。”

雲晴也不知他又要做什麽,知曉他決定的事情,她向來只有聽從的份兒。

於是道了聲“好”

許鳳洲沒有察覺她的異常,興致十分地高,催促她趕緊起床。

用朝食時,根本沒有胃口的雲晴只吃了兩口粥就擱下勺子。

許鳳洲見她最近下巴越來越尖,皺眉,“怎吃那麽少?”

雲晴蹙了蹙眉尖,“吃藥,太多,沒胃口。”

她孕期反應有些大,若不是昨日顧蘭時開了一些藥給她,恐怕就連這幾口粥都吃不下。

她每日都有吃安胎藥,只是騙許鳳洲說說那是治療女子不孕的藥。

許鳳洲從不在這些小事上留心,果然沒有再逼她吃。

雲晴吃安胎藥時,他就坐在一旁,伸手將那碗藥汁端過來。

雲晴的一顆心都要提起來了,生怕他瞧出什麽異常來。

好在他並不懂這些,只是眉頭緊皺,“好苦。”說完,便遞到她嘴邊,親手餵她吃。

除卻生病時,他還是頭一回餵她吃藥。

雲晴想到孩子雖然還未出世,但這也算他盡一盡父親的責任,並未拒絕他,張開嘴小口小口抿藥。

一碗藥用完,她黑漆漆的眼眸裏沁出淚光來。

許鳳洲以為她是覺得藥苦,捧著她的臉,一邊說著她“嬌氣”,一邊含了一顆蜜餞送入她口中。

雲晴想要躲,卻被他扣住後腦勺。

他撬開她的牙關,細心地將她口中苦澀的藥味舔幹凈。

那顆蜜餞的甜味也逐漸在兩人的唇齒間蔓延。

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來,他才松開她被吻得有些疼的唇,喉結不斷地攢動,嗓音喑啞,“待會兒到了新家再好好收拾你!”

雲晴哪裏還敢同他去,忙道:“我,我身子,不適——”

話音未落,被他一把抱起來。

他垂睫望著她,“那我抱你去。”

雲晴對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心想,若不是聽到他那句話,她現在又要為他這種行為感動得一塌糊塗。

半個時辰後,雲晴被他帶到所謂的“家”。

那是位於平康坊梨花巷的一處三進三出的大宅子。

比起相府雖小得多,但是環境清幽雅致,十分宜居,仆人婢女也一應俱全。

許鳳洲牽著雲晴穿過兩道月門,來到後院的院門處。

他示意雲晴推院門。

雲晴倒也沒在意,畢竟她是婢女,向來服侍慣了的。她上前輕輕推開院門。映入眼簾的是房前兩株石榴樹,以及滿園子的薔薇花。那薔薇花前,還紮了一個秋千架。

與她畫上的院落幾乎一模一樣。

雲晴站呆呆地望著那兩株石榴樹,一時竟情難自已地紅了眼圈。

她心想,他這個人,哄起人來,就跟真的一樣,也難怪她要上當受騙。

許鳳洲從背後擁她入懷,下巴墊在她頭頂,溫聲問:“你可喜歡這兒?若是不喜歡,我再命人去尋更好的來。”

雲晴揉揉眼睛,“極好。”

反正也待不了幾日,何必折騰人。

再說,這兒確實極好。

許鳳洲見她喜歡,心裏也高興,“那咱們今晚就住這兒。待會兒我讓人把那只小東西送來。”

雲晴想著住在此處更加方便出入,又乖乖地道了一聲“好”。

許鳳洲一向喜歡她乖順聽話,“那我帶你去臥房瞧一瞧。”

誰知兩人才入臥房,許鳳洲就將她抵在門上,捏著她的下頜,低頭吻住她的唇。

他憋了好些日子,雲晴能感受到他的炙熱激動,生怕他傷了孩子,急道:“我,我癸水,還在。”

他頓住,喘息有些急促,“怎還在?”

雲晴現在的謊話隨口就來,“吃藥。”

他不滿,“這什麽破醫師,我明日叫太醫令過來替你瞧瞧!”

雲晴生怕他真叫來,這樣肚子裏的秘密就保不住了,忙伸出手,小聲道:“這樣,好不好?”

“不好。”許鳳洲擡起她的下巴,修長的指骨探入她口中撥弄她的軟舌,意思不言而喻。

從前這種事情雲晴也不是沒有為她做過。

床祇之間的事情,只要他喜歡的,雖然羞澀,但她什麽都願意為他做,只為討他歡心。

但那也只是從前。

只是,她更加不想他發現腹中的孩子。

她正猶豫不決,許鳳洲察覺到她的抗拒,輕“嘖”一聲,一臉不耐煩,“你最近怎麽回事兒!”

雲晴低下頭去。

許鳳洲盯著那截雪白纖細的脖頸瞧了片刻,輕哼一聲,松開她。

雲晴以為他要拂袖離去,誰知他徑直走到床前躺下,朝她伸出手t,“過來。”

雲晴慢吞吞地走過去。

他伸手將她摟在懷裏,“這會兒出入十分方便,往後我會經常回來。”

雲晴應了聲,“好”。

許鳳洲一口氣終於順了,輕撫著她的小腹,“那藥那麽苦,不想吃就算了。”

雲晴明白他的意思。

於他而言,她能不能生孩子並不要緊,畢竟他有妻子,將來也會有新的姬妾,會有很多孩子。

但是她不同,這個孩子是她的全部。

不過她沒必要同他爭。

她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才一個多月,小腹平坦如初。

雲晴卻知曉那裏面孕育著一個小小的生命。

九個月後,她的孩子就會降臨在這個世上。

到那時,她會真正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這天夜裏,兩人在“新家”過夜。

翌日一早。

雲晴睡得正熟,從窒息中醒來。

睜眼一看,許鳳洲正在吻她。

大抵是這些日子憋壞了,她身上的寢衣不知何時被他剝幹凈,那雙大手揉弄著她的心口。

雲晴頓時嚇醒了,聲音輕顫,“我,我身子,真的,不適!”

眼睛都憋紅了的男人忍了又忍,把臉埋進她頸窩,喘息重得嚇人。

雲晴生怕他真忍不住強要自己,趕緊主動伸出手。

服侍了他將近半個時辰,他才疏解,抱著她平息了好一會兒,啞聲道:“你若是不想回府,就先住在這兒,我得空就來瞧你。”

雲晴應了聲“好”。

他又有些蠢蠢欲動。

雲晴手實在酸得很,只得道:“公子,還有,幾日,就成婚。”

許鳳洲神色一僵,冷眼盯著她,“何意?”

雲晴咬了咬唇,道:“成婚後,夫人,會服侍,公子。”

從前,她總是不敢想象這種事情,因為光是想一想,她心口都疼得厲害。

現在這這樣坦然說出來,似乎也沒有她想象的那般難受。

許鳳洲聞言,盯著她瞧了許久,試圖從她臉上尋出一絲吃醋,或是鬧脾氣的痕跡。

很遺憾,一絲也無。

他冷冷道:“你說得對!”言罷,從床上起來,背對著她穿好衣裳,頭也不回地地出了屋子。

雲晴輕撫著小腹,又重新躺了回去。

這日,許鳳洲沒再過來。

不過他命人將小貓送了來。

小貓頭一回同她分開那麽久,很是想她,一見到她就親昵地蹭著她的裙擺。

雲晴心裏一暖,彎腰一把將它抱在懷裏,伸手撫摸著它柔軟的脊背,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有小貓作伴,她一點兒也不會覺得無聊。

一連幾日,許鳳洲都不曾過來。

他馬上要成婚,府裏忙得很,還要處理政務,自然抽不開身。

他不來,雲晴倒也自在,每日用完飯就抱著小貓在園子裏曬太陽。

許鳳洲成婚的前兩日,這天夜裏,她沐浴過完剛要睡覺,許鳳洲突然出現在房門口。

幾日未見,他沒什麽變化,就是眉宇間略顯疲態。

他皺眉,“楞著幹嘛,過來。”

雲晴忙走到他跟前去,柔聲問:“用晚,飯了嗎?”

“用過了。”許鳳洲伸手把她圈在懷裏,嗅著她身上淡淡的甜香氣,心裏的煩悶消散不少。

也不知怎的,現在只要她不在身邊,他總覺得缺點什麽。

只是府中最近操辦婚事,他又不想要她在跟前看著。其實她一個婢女瞧見又能如何,但他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想讓她瞧見。

他彎腰將她抱了起來,大步走進臥室,與她一同鉆進被窩裏,將她柔軟馨香的身子擁在懷中,心裏說不出的舒坦。也不知為何,同她在一起,哪怕什麽也不做,就這麽抱著,他心裏都舒坦極了。

有時他自己也實在想不通,怎就那麽喜歡同她待在一處。

他把玩著她細白的手指,“明日城郊舉辦球賽,我帶你去玩。”

雲晴突然想起那日趙萱在其香居說的話,拒絕,“我,不想,去。”

從前她最愛貪玩了,許鳳洲沒想到她竟然不肯去,皺眉,“為何不去?”

雲晴只得道:“去的,都是,小姐,貴婦,我一個婢女去,做什麽。”

“誰說你是婢女!”他打斷她的話,“你是我的——”說到這兒,她睜著一對澄澈漆黑的眼眸望著他。

許鳳洲也不知怎的,那個“妾”字就說不出口了。

她偏過臉,細白修長的脖頸繃得緊緊的,“我真,不,想去。”

許鳳洲不知為何,覺得她這樣反而更可愛,低下頭吻著她雪白的耳珠,含糊道:“不想去就不想去……”

這一夜,他雖然沒做,但也沒少折騰。

雲晴害怕他傷了孩子,只好事事順著他,後來累得睡了過去。

翌日醒來時,午後刺眼的陽光灑進屋子裏,刺得她眼睛都要睜不開。

許鳳洲早已不在屋裏。

桌上擱著一套墨綠色的翻領袍杉,衣擺處繡了大片的薔薇花,在陽光下煥發出流光溢彩。

一旁還放著一根馬鞭,大抵是他忘記帶走。

他那個人,時常丟三拉四,想來是忘記帶走。不過馬場也不會缺這一根馬鞭。

雲晴不由自主地伸出指尖輕撫著那套衣裳上的精致華美的刺繡。

好歹來長安一年多,長安上至貴族,下至百姓,人人熱衷於打馬球。

她竟然一次比賽也未看過。

怪遺憾的。

用完飯後,雲晴抱著小貓去園子裏曬太陽。

誰知院子裏傳來敲門聲。

是春明,他來替許鳳洲取馬鞭。

雲晴也沒多想,趕緊回屋拿了馬鞭給她。

春明一臉為難,“公子非要讓姑娘親自送過去。”

雲晴沈默了許久。想著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去看看也好。

免得他總是找茬。

她柔聲道:“那,我,去換,衣裳。”

春明笑了,“我在門外候著姑娘。”

*

郊外馬球場。

許鳳洲剛剛又贏了一場比賽。

端坐在馬背上的男人聽著賽場的歡呼聲,忍不住向入門處眺望。

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中了邪,很想她過來看比賽。

望了許久,遲遲不見人來,這會兒日頭又曬,他也沒了興致,動作利落地翻身下馬,將韁繩丟給侍從,打算去沐浴更衣。

衣裳脫到一半,許鳳洲聽到身後傳來極輕的腳步聲,以為是雲晴過來,嘴角止不住上揚,“過來。”

她走到他身後,雙手圈住他的他的腰,輕聲喚了一句:“二哥哥。”

許鳳洲轉頭一看,面頰緋紅的趙萱正含羞帶怯地望著他。

他微微蹙眉,正欲說話,餘光瞥見一抹墨綠色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

她呆呆地望了他片刻,立刻告罪退了出去。

許鳳洲心裏一慌,下意識地掰開趙萱的手,迅速穿好衣裳大步追了出去。

雲晴並未走遠,而是像其他侍婢一般守在外頭。

她身上穿著的正是那套墨綠色的騎馬裝。

那樣的顏色襯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膚如雪一般,皮質的蹀躞腰帶將她的小腰束得不堪一握。

這是她頭一回著男裝,平日裏柔美纖弱的少女成了眉目如畫的小郎君,更加的勾人。

遠處,有不少的男子朝她望來。

許鳳洲突然有些後悔叫她過來。

他應該將她藏在家中,免得旁人覬覦。

他大步走到她跟前,有些不自在,“不是說不來,怎又來了?”

他原本以為她會因為方才的事情難過,誰知她神色如常,“沒見過,馬球,比賽,所以,就來,瞧瞧。”

許鳳洲瞧著她一臉無所謂的神情,喉結不住地滾動,脫口而出,“你一點兒,都不會不高興?”

雲晴聞言,擡起眼睫望著他,漆黑澄澈的眼眸裏流露出不解,“我為何,要,不高興?”

那是他即將要成婚的妻子,比她的身份要名正言順得多,她有什麽理由不高興?

也許換成從前她會覺得難受,但她現在也在騙他,所以,她與他也沒什麽不同。

許鳳洲聞言,冷冷凝視著她,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他該為她這樣的懂事兒感動高興嗎?

她現在一點兒也不同他鬧 。

可他為何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他心裏煩躁不堪,“讓你做的香囊,你做了嗎?”

雲晴不知他怎好端端又提及這一茬,眼睫輕輕顫動,“我前些,日子,整理,公子的,衣物時,發現,公子,那件,紫色,衣裳裏擱著,一個,漂亮精致,的香囊。t我收在,抽屜裏。”

怪不得他突然想要一個香囊,原來是趙家小姐送了香囊給他。

他這個人,心裏裝著的都是仕途前程與家族榮光,對於梅蘭竹菊四君子這些,並不喜歡。

她雖然不喜歡趙萱,但是她也看的出來,趙萱是真喜歡他,也會事事順著他。

她又道:“新夫人,繡工,極好,公子,只要,同她,說一說,她下回,就不會,繡那些。”

許鳳洲被她這句話堵得心口發疼。

他想要香囊,難道是為了上頭的繡工嗎?

從前她同他鬧,同他慪氣耍小性子,他能夠感覺到她對他的在意跟依賴。

現在她還同以前那麽乖順,這段日子服侍得他極妥帖,凡事親歷親為,挑不出一點兒錯處。

可他卻一點兒也不喜歡她現在這個樣子。

他無法排解這種異樣的情緒,冷冷道:“你知曉就好!”

雲晴也不知他怎麽就惱 了,垂下眼睫毛不作聲。

這時趙萱出來,眼圈紅紅地望著許鳳洲。

許鳳洲眼裏閃過一絲不耐。

可趙萱畢竟是他的未婚妻,他們沒有幾日即將大婚,他不能當著其他人的面下了正妻的面子。

許鳳洲冷冷吩咐,“讓春明送你先回去。”

雲晴乖乖應了聲“好”。

這一回,春明將雲晴送回了相府。

雲晴猜想應該是因為許鳳洲即將要成婚的緣故。

她倒也無所謂在哪兒。

這天夜裏,許鳳洲並未再找她。

臨近成婚的日子,許鳳洲愈發地忙,時常見不著人影。

雲晴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小廚房,教小英燉藥膳。

很快,就到了許鳳洲成婚這一日。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