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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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溫小雲沒有沖進去, 只是在外圍看著。
她冷冷地看著吳大勇被揍得哭爹喊娘，一個醜陋的老男人，膚色黝黑, 瞇瞇眼, 左臉上還有塊青色的胎記。
不知道為什麽, 溫小雲總覺得這類男人長得都很像，比如溫三銅, 又醜又惡心。
賭場的人可不是普通人，多數人不怕死，只為財，將事兒從賭場牽連出來，就不怕日後會被吳家找麻煩。
這是溫小雲反覆思量的後果, 救人其實不難，將李英帶走，送得遠遠的, 她現在有這個能力。
但人不止是個體，李英有家人朋友, 甚至李夢家就在她家不遠……
若李英知道因為她一個人，牽連那麽多人, 她一定會心生愧疚。
“說吧, 選左腿還是右腿？”賭場的人將吳大勇摁住, 桀桀笑了起來，“快選，不然我就將一雙腿全打斷了。”
“真是活膩歪了啊，敢用假銀子？信不信我送你去見官？知道用假銀子什麽罪嗎？”
吳大勇嚇得要命, 尖叫起來，“爹, 娘，救我，救我……”
吳家父母嚇得顫抖，跪在地上哀求，“好漢好漢，求求您了，不能斷腿啊，這腿要是斷了，以後人可怎麽活啊……”
“我們還錢，一定還錢，哪怕三五十年，我們一定還……”
溫小雲聽得發笑，溫三銅雙腿都廢了，不還活得好好的？
賭場的人可不管，摁著吳大勇就要敲斷他一雙腿。
吳大勇見這群人來真的，嚇得涕泗橫流，“那銀子真是我撿來的，是我撿來的，我賠錢給你們，我賠錢，我贏來的錢都賠了……”
“用假銀子在我們賭坊裏贏錢，你是真活膩了……”
“撿銀子？這麽好的事兒，怎麽我就沒碰到啊？”
“還賠錢，你媳婦都賠了還賠錢，你有錢嗎？”
“就是，快點選，不然我全都敲斷了。”
一番拉鋸，吳大勇又是求又是哭嚷，但賭坊的人一直不松口。
“快選，我敲了啊……”
“啊啊啊，我選左腿，左腿……”
賭坊的人都哄笑起來，吐了口唾沫，“早說嘛，浪費我們時間……”
“哢嚓”一聲骨頭響，隨即一聲慘叫響起，吳大勇暈死過去，身下漸漸有液體漫出，褲子都濕了。
吳家父母仿佛天都塌了，趴在吳大勇身上慟哭起來。
溫小雲眼都不眨地看著，看著那大棒敲下去的剎那，心裏沒有一絲波瀾。
賭坊的人踢了吳大勇幾下，但也不見醒，便嫌棄地朝吳大勇父母道：“你這兒媳婦，還算有點用，我就帶走了，賣到窯子裏還能償還點，以後再讓老子看到這貨，老子宰了他……”
吳大勇父母也不知聽沒聽到，抱著吳大勇大哭。
賭坊的人則是抓著李英，揚長而去。
村民們也只是看著，口中憐惜，又去安慰吳家父母，也有人痛罵吳大勇，但李英這個人，似乎已經沒了談論的必要……
溫小雲也隨著一起回了鎮上。
這會兒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她懷裏揣著銀子，徑直去了賭坊。
她將荷包放在桌上，“說好的三十兩，還有買一條腿的錢，十兩銀子，也都在裏面了。”
“你為什麽一定要吳大勇一條腿？哪怕不用那條腿，那慫貨也不敢來找麻煩的。”
“因為，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不然我會不開心的。”溫小雲坦然一笑，“我可以把人帶走了嗎？”
“當然。”
……
七月盛夏，驕陽似火。
一大早地，溫小海看到一輛牛車進了院子，激動地跑出去。
“姐，你可算回來了，你怎麽這麽久才回來啊？秀姐都托人帶話回來了，叫你快點去翠柳縣。”
溫小雲看他笑得跟花兒一樣，拍拍他腦袋，“快去燒水，我要好好洗洗。”
“哎，好嘞。”溫小海跑的飛快。
劉竹剛好休息，過來幫忙，“姐，你可算回來了，柴爺爺去了翠柳縣，他可擔心你了。”
溫小雲也覺得無奈，“這陣子麻煩柴爺爺了，還有你，辛苦了。”
她又朝李英道：“你別怕，這是我弟弟跟表弟，你見過的，這就是我家，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李英感激地朝她笑笑，“小雲，多謝你。”
溫小雲挽著她的手，笑道：“你這些天都說了無數次謝謝了，好了，別想那麽多，明天你就跟我去翠柳縣，你放心，不管是你家人還是吳家，都找不到你的。”
李英面色有些哀傷，“我弟弟的病……”
溫小雲嘆氣，“你已經仁至義盡了，他們將你賣掉，那些錢，也算是你報答了養育之恩。”
李英這些天也想通了，但心裏難免哀傷，畢竟是生她養她的父母親，不過，已經不能再回頭了。
在父母得知她被賣到了“窯子”裏後，他們都去了吳家要說法，打鬧爭吵了好些天，說到底，他們也只是想從吳家搜刮出錢財，並沒t有人在意她是不是真的被賣到了“窯子”。
或許，在他們心裏，這個女兒已經死了。
天大地大，她無處可去。
“小雲，你放心，欠你的錢，我一定能還清的。”
溫小雲頓時公事公辦的態度，“你這麽想就對了，我可花了三十兩銀子才把你救出來的，你不把這三十兩還清，我可不會放你走。”
李英被她這一臉正經的模樣逗笑了，她知道溫小雲是怕她想太多，所以一直提錢。
溫小海在廚房燒火，熱得渾身冒汗，但看到姐姐回來，還是興奮得不行，還拿著扇子給姐姐扇風，忙前忙後，殷勤得不得了。
“姐，我水燒好了，你快去洗洗吧？”
溫小雲看他這樣，十分不習慣，捏著他胖嘟嘟的臉，湊近看，“你沒做什麽壞事吧？”
溫小海大喊冤枉，“姐，我乖得不得了，我還跟著表哥學字，我沒幹壞事，我還要管著那些做事的女人呢……”
溫小雲看向劉竹，見劉竹點頭，勉強放下了他的臉，這小雜毛殷勤的樣子，讓她好不習慣。
正打算去洗洗，沒想到外頭又傳來聲音。
“小海，趕緊出來搬東西。”
“是舅舅來了。”溫小海捂著臉就跑出去了。
劉竹也好久沒看到爹了，很高興地跑了出去。
“舅舅，你怎麽又拿這麽多菜來啊？”溫小海崩潰了，“我這裏有豆角的，怎麽還有南瓜？天吶，又是苦瓜……”
劉竹“嘖”了聲，幫著一起搬，“買菜很貴的，你有錢買嗎？”
溫小海淚流滿面，指了指院子裏茂盛的爬架，一根根嫩綠的豇豆垂掛其間。
“你看看這院子，全是菜，全是豆橛子，吃不完，根本吃不完啊，我每天還要爬起來摘……”
天吶，豆橛子也就算了，他好不容易才尿死了苦瓜秧子啊。
他懷疑是不是舅舅跟表哥也不喜歡吃豆橛子，所以全部裝起來往他這送啊？
溫小雲滿頭大汗地跑出來，一臉震驚，“舅舅，你怎麽來了？”
劉漢也有些驚訝，“你說你有事兒，我就沒去找，還以為你早就回了縣裏呢……”
等溫小雲洗完，大家已經坐在廊下吃甜瓜了。
“小海，你去鋪子裏說一聲，讓劉滿明天跟我一起出發，去翠柳縣。”
溫小海聽到姐姐吩咐，甜瓜也不吃了，一骨碌地爬起來，趕緊往外面跑，一句廢話都沒多說，甚至沒有抱怨一句。
溫小雲看著他的背影，瞇了瞇眼，她還是覺得這小雜毛幹壞事了。
“小海最近有沒有做什麽壞事？”
劉竹咬了口甜瓜，沈思起來，“除了尿死苦瓜秧子，就沒幹壞事了，姐，他最近挺乖的，你別老是打他了。”
溫小雲哼了聲，她就說那苦瓜秧子怎麽長不起來，原來是溫小海弄死的。
罷了，她其實也不太喜歡吃苦瓜。
第二天一早，溫小雲帶上李英跟劉滿，駕著牛車往翠柳縣去。
李英跟劉滿倒是很有共同話語，還沒到翠柳縣，兩人就相互照應著，無話不說。
秀嫂子可算是等到溫小雲，急得不得了，“柳經紀來了好多次，說是鋪面有著落了，但你一直不來……”
“這幾個女工的工錢，我用你給我的錢付掉了，這些天，欠了好些個人的雞蛋鴨蛋錢……”
“還有啊，現在天氣熱了，這皮蛋鹹鴨蛋變蛋已經成了，趙官人的酒樓吃不掉這麽多，再放下去就不好了，得盡快出掉……”
“另外，市井裏的雞蛋鴨蛋還是沒有增多，不過我已經打聽到，有人開始養雞鴨了……”
也行，勉強有一個好消息。
溫小雲都沒時間休息，將劉滿個李英交給秀姐後，趕緊去找柳經紀。
柳經紀一見到她，人都跳起來了，“你可算出現了，你再不來，我就要把鋪面給別人了。”
溫小雲按住他的手，從懷裏掏出一塊碎銀子，“哥，你有認識的人嗎？幫我送一批貨去玉桃縣。”
柳經紀掂量了下手心裏的碎銀子，大概有個兩錢，滿意道：“這容易，我家就有人有牛車，不夠我大舅子小舅子也行，你放心，他們平日就是給人送貨，保證給你送到。”
有好事，當然要想著自家人了。
溫小雲也很滿意，全然的陌生人，她也不太敢信。
將這件事辦妥後，溫小雲開始操心鋪面的事兒。
這會兒她身上已經沒多少錢了，本來在翠柳縣擴張市場就花了很多銀錢，又為了救李英，她花了足足四十兩，要知道，這可是她鋪面裏近半年的利潤。
方才給了秀姐五兩銀子，溫小雲身上，現在只剩下二十兩。
奮鬥這麽久，一朝又窮了。
溫小雲嘆了口氣，老老實實跟在柳經紀身後，去看鋪面了。
鋪面不是很大，門臉有點小，縱深還挺深的，跟趙家的酒樓有些距離，但也不算偏僻。
每月租金是三兩銀子，同樣是一年起付。
“這是最符合你要求的了，那邊也有個鋪面，但是面積很大……”
溫小雲對鋪面沒什麽想法，但她錢不夠了，只能請柳經紀幫忙說好話。
好說歹說，好話說盡，房東才勉強松口，並且要溫小雲在半年內補齊剩下的租金，不然他就趕人，實在是小姑娘不太能讓人信任。
柳經紀在一邊幫忙說話，他似乎跟房東能攀上點關系，“您放心，她半年內一定補齊，多謝多謝……”
十五兩銀子一交付，溫小雲的兜裏，就只剩五兩銀子了，若不是玉桃縣還有個能賺錢的鋪面，她真想轉身就走，擴張什麽擴張，她只想躺平。
鋪面定下，那就要準備開張。
雖然有趙家酒樓做底子，但翠柳縣依舊是個全新的市場，畢竟能去酒樓吃飯的，能有多少人？
普通百姓的市場，還是需要時間推廣。
溫小雲只能擼起袖子幹了，她身後還有好多要吃飯的女工呢。
為了盡快消耗手裏的存蛋，溫小雲帶著劉滿和李英，開始重操就業，準備在賣皮蛋鹹鴨蛋變蛋的同時，開始叫賣糯米蛋和茶葉蛋。
李英還問她，“那我要不要做燒餅跟葷素簽子？”
來了這後，她吃喝穿用住全都是用溫小雲的，她心裏惶恐又羞愧，一直想做點事兒報答。
溫小雲拍拍她的肩，“別著急，術業有專攻，咱們做生意也得守得住，我現在只做蛋的生意。”
當夜，三個女孩子就做了五十個糯米蛋，另外鍋裏還煮一百個茶葉蛋。
溫小雲看著劉滿跟李英埋頭苦幹，心裏很滿意，女孩子心細，做這個事兒，就得女孩子來，糯米蛋這東西，就連熟練的劉竹都會偶爾捏碎呢。
秀嫂子則是給大家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飯，希望明日的生意順利。
第二天一早，溫小雲就帶著劉滿跟李英在店裏忙活了起來。
天氣太熱，皮蛋鹹鴨蛋還有變蛋都不敢多擺，但茶葉蛋跟糯米蛋就必須得賣出去了，不禁放。
她給茶葉蛋定價是三文錢一個，糯米蛋是八文錢一個，比在玉桃縣最初賣的，還要便宜點。
劉滿沒有叫賣過，她去了鋪面後，生意一直就很好，服務客人就夠忙了，哪裏還要叫賣？
李英就不同了，她跟溫小雲一起叫賣東西，自己更是從小的經驗，很快就找到了節奏。
“賣狀元蛋嘞，狀元蛋啊……”
“糯米蛋，糯米蛋，新鮮小食，便宜好吃，大家來嘗一嘗……”
正是早市的時候，東西新奇，留下的人寥寥無幾，但她這鋪子位置不錯，來來往往的，總有一兩個人會掏錢買著吃。
劉滿以前沒吃過這兩樣東西，有些郁悶，但她性子不是服輸的，她拿著熟悉的皮蛋變蛋出去攬客，還打著趙家酒樓的旗號。
“真味酒樓裏賣的皮蛋啊，大家快來看看，買一個嘗嘗……”
翠柳縣只有趙家酒樓在賣皮蛋變蛋有關的菜，許多人想尋皮蛋變蛋自家做的吃，但一直無果，趙家酒樓也沒有多餘的皮蛋售賣，想吃皮蛋和變蛋，必須上酒樓。
沒想到，還真讓劉滿喊到個客人。
“你這真是趙家酒樓的皮蛋？”一個穿著短打，梳著光溜頭發的男人進了店裏，“真味酒樓的皮蛋概不外賣，你們是從哪兒來的？”
溫小雲笑著走過去介紹，“真味酒樓的老板是我叔，這皮蛋就是我做的……”
她也不管其他了，生意要想做出頭，說什麽都行。
那人t應該是誰家管事或是采買，應該是吃過擂椒皮蛋，要了十個皮蛋，十個變蛋，鹹鴨蛋倒是沒要。
溫小雲還熱情地跟他分享了幾個做法，“歡迎官人下次再來。”
早上的生意不算好，但也不算很差，三人並不氣餒，畢竟是陌生的地方，能開張就很好了。
李英自從到了翠柳縣，許是離那些破事兒遠了，整個人的緊繃感就少了很多，此時又有事兒做，人看著都精神了。
秀嫂子來送飯，溫小雲便和李英道：“你初來，我也不能徇私，劉滿之前在玉桃縣的鋪子裏，每月是四百的工錢，但畢竟這裏離家遠，所以，李英你也從五百開始做起，放心，只要這裏掙錢，我不會少你的。”
李英很不好意思，“我欠了你那麽多錢，本來應該是為奴為婢的，況且我吃喝都是你的，我怎麽還能要你的錢呢？”
劉滿聽到這話很不認同，“你欠錢就還唄，跟你現在掙錢又不沖突，放心，小掌櫃很大方的，你只要好好幹，沒幾年就能還清了。”
李英感激地應下了。
秀嫂子也沒有閑著，她跟左鄰右舍已經全都認識，連隔壁家狗崽子生過幾胎都知道了。
她聽了溫小雲的話，自己做了好些擂椒皮蛋，一家一家地送，順帶還說了自家的鋪子。
鄰裏關系越發親近，她還拿回了好些應季的蔬菜，也算變相宣傳了。
果然，擂椒皮蛋這東西，確實有魅力，做法簡單，價格實惠，又有滋味，還特別下飯。
恰逢又是那些豆角茄子辣椒極多的時候，半個多月的時間，來買皮蛋的客人每天都在增加。
皮蛋生意就算是成了。
變蛋跟鹹鴨蛋倒是需要時間來慢慢弄，溫小雲到這會兒，已經不急了。
她給了劉滿和李英任務，誰能把變蛋跟鹹鴨蛋的生意也做出來，她就發大紅包。
反正請了員工，總不能事事都要老板來想辦法吧。
每日裏的茶葉蛋跟糯米蛋依舊在做，這個生意倒是挺穩定，每天都能賣幾十個。
到了八月裏，鋪面算是開滿一個月，溫小雲一盤賬，這個月的凈利潤，居然有一兩銀子。
很好很好，她還以為第一個月要貼錢呢。
好開端。
剛盤完賬，秀嫂子就來送飯，看三人面色，就知道這個月的生意還算行。
她也替她們高興。
“來來來，我做了魚湯，今天還買了好多蝦呢，小雲最愛吃了，魚湯一人先喝一碗，都累瘦了……”
溫小雲歡呼，一口氣將魚湯喝掉，“太好了，吃蝦咯。”
這裏比玉桃縣靠近江邊，每日市井裏的魚蝦又新鮮又多，溫小雲吃得不亦樂乎，什麽煎炸烹炒，全都讓秀姐弄，吃個過癮。
她將蓋子一打開，謔，今天是好大一盆蝦仁蒸蛋，蝦仁比蛋還多，上面飄著一點油花跟蔥花，又香又鮮，看著就好吃。
前世她自己做蝦仁蒸蛋，可不會這麽奢侈，蝦肉頂多放幾個。
“嘔……”李英端著湯碗，忽然捂著嘴，扭到一邊幹嘔起來，“嘔……也不知道怎麽了，最近老是想吐，估計是天太熱，冷了肚子，不過今兒這魚好腥……”
溫小雲細細聞了聞，這魚湯味道香氣撲鼻，哪裏腥了？
不過轉瞬間，她就變了面色，雖然沒有這個經歷，但她電視看得多，見過的人也多，這種狀況，她也看到過。
她拉著李英，面色嚴肅，“你仔細想想，癸水多久沒來？”
李英是個聰明的，瞬間聽懂了，臉色一白，“一直忙著，我，我沒註意……”
溫小雲飯也吃不下了，拉著李英就走。
到了醫館裏，李英被溫小雲摁在椅子上，“坐好，聽大夫的。”
大夫捋著胡子，手搭上沒多久，就一臉喜氣，“恭喜恭喜，從脈象來看，小娘子已經懷了兩月的身子了……”
溫小雲和李英面色蒼白地回了鋪子，劉滿跟秀姐面面相覷，心裏已然明白，李英應該是懷了。
店裏的氣氛一時間有些低。
“這個孩子，不能留。”溫小雲抿唇，堅定道：“必須拿掉。”
李英撫著肚子，面上露出慌亂。
劉滿看她這樣，很是心疼，“李英，你怎麽想？小掌櫃說得有道理，那個畜生，不值得你為他生孩子，你年歲還小呢。”
秀嫂子沒有說話，她其實有些羨慕李英，當初她若是能跟丈夫圓房，有了身子，肯定不會被趕出來的。
溫小雲見李英的表情似乎在猶豫，心裏很是著急。
“你年紀還小，將來還能嫁人，還能有孩子，你此時若是生下孩子，不說這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爹，就說你能不能養活它？你一向是個心有成算的，可別這會兒犯傻。”
秀嫂子卻苦悶地嘆了口氣，小聲道：“小掌櫃，我們這樣的人，還能再嫁嗎？”
李英也是一臉的頹喪，眼裏慌亂，已是六神無主。
溫小雲咬牙，說到底也才十五歲，遇事兒肯定會慌亂。
“便是不嫁人又怎麽樣？我們現在也沒有嫁人，甚至沒有一個男人幫忙，我們不也活得好好的，靠著自己就能養活自己，為什麽一定要嫁人？男人是什麽好東西嗎？”
看著秀嫂子劉滿還有李英都是一臉惶恐的表情，溫小雲知道自己這番言論實在有些超出範圍。
她嘆了口氣，“李英，這個孩子不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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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小雲沒有沖進去, 只是在外圍看著。
她冷冷地看著吳大勇被揍得哭爹喊娘，一個醜陋的老男人，膚色黝黑, 瞇瞇眼, 左臉上還有塊青色的胎記。
不知道為什麽, 溫小雲總覺得這類男人長得都很像，比如溫三銅, 又醜又惡心。
賭場的人可不是普通人，多數人不怕死，只為財，將事兒從賭場牽連出來，就不怕日後會被吳家找麻煩。
這是溫小雲反覆思量的後果, 救人其實不難，將李英帶走，送得遠遠的, 她現在有這個能力。
但人不止是個體，李英有家人朋友, 甚至李夢家就在她家不遠……
若李英知道因為她一個人，牽連那麽多人, 她一定會心生愧疚。
“說吧, 選左腿還是右腿？”賭場的人將吳大勇摁住, 桀桀笑了起來，“快選，不然我就將一雙腿全打斷了。”
“真是活膩歪了啊，敢用假銀子？信不信我送你去見官？知道用假銀子什麽罪嗎？”
吳大勇嚇得要命, 尖叫起來，“爹, 娘，救我，救我……”
吳家父母嚇得顫抖，跪在地上哀求，“好漢好漢，求求您了，不能斷腿啊，這腿要是斷了，以後人可怎麽活啊……”
“我們還錢，一定還錢，哪怕三五十年，我們一定還……”
溫小雲聽得發笑，溫三銅雙腿都廢了，不還活得好好的？
賭場的人可不管，摁著吳大勇就要敲斷他一雙腿。
吳大勇見這群人來真的，嚇得涕泗橫流，“那銀子真是我撿來的，是我撿來的，我賠錢給你們，我賠錢，我贏來的錢都賠了……”
“用假銀子在我們賭坊裏贏錢，你是真活膩了……”
“撿銀子？這麽好的事兒，怎麽我就沒碰到啊？”
“還賠錢，你媳婦都賠了還賠錢，你有錢嗎？”
“就是，快點選，不然我全都敲斷了。”
一番拉鋸，吳大勇又是求又是哭嚷，但賭坊的人一直不松口。
“快選，我敲了啊……”
“啊啊啊，我選左腿，左腿……”
賭坊的人都哄笑起來，吐了口唾沫，“早說嘛，浪費我們時間……”
“哢嚓”一聲骨頭響，隨即一聲慘叫響起，吳大勇暈死過去，身下漸漸有液體漫出，褲子都濕了。
吳家父母仿佛天都塌了，趴在吳大勇身上慟哭起來。
溫小雲眼都不眨地看著，看著那大棒敲下去的剎那，心裏沒有一絲波瀾。
賭坊的人踢了吳大勇幾下，但也不見醒，便嫌棄地朝吳大勇父母道：“你這兒媳婦，還算有點用，我就帶走了，賣到窯子裏還能償還點，以後再讓老子看到這貨，老子宰了他……”
吳大勇父母也不知聽沒聽到，抱著吳大勇大哭。
賭坊的人則是抓著李英，揚長而去。
村民們也只是看著，口中憐惜，又去安慰吳家父母，也有人痛罵吳大勇，但李英這個人，似乎已經沒了談論的必要……
溫小雲也隨著一起回了鎮上。
這會兒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她懷裏揣著銀子，徑直去了賭坊。
她將荷包放在桌上，“說好的三十兩，還有買一條腿的錢，十兩銀子，也都在裏面了。”
“你為什麽一定要吳大勇一條腿？哪怕不用那條腿，那慫貨也不敢來找麻煩的。”
“因為，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不然我會不開心的。”溫小雲坦然一笑，“我可以把人帶走了嗎？”
“當然。”
……
七月盛夏，驕陽似火。
一大早地，溫小海看到一輛牛車進了院子，激動地跑出去。
“姐，你可算回來了，你怎麽這麽久才回來啊？秀姐都托人帶話回來了，叫你快點去翠柳縣。”
溫小雲看他笑得跟花兒一樣，拍拍他腦袋，“快去燒水，我要好好洗洗。”
“哎，好嘞。”溫小海跑的飛快。
劉竹剛好休息，過來幫忙，“姐，你可算回來了，柴爺爺去了翠柳縣，他可擔心你了。”
溫小雲也覺得無奈，“這陣子麻煩柴爺爺了，還有你，辛苦了。”
她又朝李英道：“你別怕，這是我弟弟跟表弟，你見過的，這就是我家，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李英感激地朝她笑笑，“小雲，多謝你。”
溫小雲挽著她的手，笑道：“你這些天都說了無數次謝謝了，好了，別想那麽多，明天你就跟我去翠柳縣，你放心，不管是你家人還是吳家，都找不到你的。”
李英面色有些哀傷，“我弟弟的病……”
溫小雲嘆氣，“你已經仁至義盡了，他們將你賣掉，那些錢，也算是你報答了養育之恩。”
李英這些天也想通了，但心裏難免哀傷，畢竟是生她養她的父母親，不過，已經不能再回頭了。
在父母得知她被賣到了“窯子”裏後，他們都去了吳家要說法，打鬧爭吵了好些天，說到底，他們也只是想從吳家搜刮出錢財，並沒t有人在意她是不是真的被賣到了“窯子”。
或許，在他們心裏，這個女兒已經死了。
天大地大，她無處可去。
“小雲，你放心，欠你的錢，我一定能還清的。”
溫小雲頓時公事公辦的態度，“你這麽想就對了，我可花了三十兩銀子才把你救出來的，你不把這三十兩還清，我可不會放你走。”
李英被她這一臉正經的模樣逗笑了，她知道溫小雲是怕她想太多，所以一直提錢。
溫小海在廚房燒火，熱得渾身冒汗，但看到姐姐回來，還是興奮得不行，還拿著扇子給姐姐扇風，忙前忙後，殷勤得不得了。
“姐，我水燒好了，你快去洗洗吧？”
溫小雲看他這樣，十分不習慣，捏著他胖嘟嘟的臉，湊近看，“你沒做什麽壞事吧？”
溫小海大喊冤枉，“姐，我乖得不得了，我還跟著表哥學字，我沒幹壞事，我還要管著那些做事的女人呢……”
溫小雲看向劉竹，見劉竹點頭，勉強放下了他的臉，這小雜毛殷勤的樣子，讓她好不習慣。
正打算去洗洗，沒想到外頭又傳來聲音。
“小海，趕緊出來搬東西。”
“是舅舅來了。”溫小海捂著臉就跑出去了。
劉竹也好久沒看到爹了，很高興地跑了出去。
“舅舅，你怎麽又拿這麽多菜來啊？”溫小海崩潰了，“我這裏有豆角的，怎麽還有南瓜？天吶，又是苦瓜……”
劉竹“嘖”了聲，幫著一起搬，“買菜很貴的，你有錢買嗎？”
溫小海淚流滿面，指了指院子裏茂盛的爬架，一根根嫩綠的豇豆垂掛其間。
“你看看這院子，全是菜，全是豆橛子，吃不完，根本吃不完啊，我每天還要爬起來摘……”
天吶，豆橛子也就算了，他好不容易才尿死了苦瓜秧子啊。
他懷疑是不是舅舅跟表哥也不喜歡吃豆橛子，所以全部裝起來往他這送啊？
溫小雲滿頭大汗地跑出來，一臉震驚，“舅舅，你怎麽來了？”
劉漢也有些驚訝，“你說你有事兒，我就沒去找，還以為你早就回了縣裏呢……”
等溫小雲洗完，大家已經坐在廊下吃甜瓜了。
“小海，你去鋪子裏說一聲，讓劉滿明天跟我一起出發，去翠柳縣。”
溫小海聽到姐姐吩咐，甜瓜也不吃了，一骨碌地爬起來，趕緊往外面跑，一句廢話都沒多說，甚至沒有抱怨一句。
溫小雲看著他的背影，瞇了瞇眼，她還是覺得這小雜毛幹壞事了。
“小海最近有沒有做什麽壞事？”
劉竹咬了口甜瓜，沈思起來，“除了尿死苦瓜秧子，就沒幹壞事了，姐，他最近挺乖的，你別老是打他了。”
溫小雲哼了聲，她就說那苦瓜秧子怎麽長不起來，原來是溫小海弄死的。
罷了，她其實也不太喜歡吃苦瓜。
第二天一早，溫小雲帶上李英跟劉滿，駕著牛車往翠柳縣去。
李英跟劉滿倒是很有共同話語，還沒到翠柳縣，兩人就相互照應著，無話不說。
秀嫂子可算是等到溫小雲，急得不得了，“柳經紀來了好多次，說是鋪面有著落了，但你一直不來……”
“這幾個女工的工錢，我用你給我的錢付掉了，這些天，欠了好些個人的雞蛋鴨蛋錢……”
“還有啊，現在天氣熱了，這皮蛋鹹鴨蛋變蛋已經成了，趙官人的酒樓吃不掉這麽多，再放下去就不好了，得盡快出掉……”
“另外，市井裏的雞蛋鴨蛋還是沒有增多，不過我已經打聽到，有人開始養雞鴨了……”
也行，勉強有一個好消息。
溫小雲都沒時間休息，將劉滿個李英交給秀姐後，趕緊去找柳經紀。
柳經紀一見到她，人都跳起來了，“你可算出現了，你再不來，我就要把鋪面給別人了。”
溫小雲按住他的手，從懷裏掏出一塊碎銀子，“哥，你有認識的人嗎？幫我送一批貨去玉桃縣。”
柳經紀掂量了下手心裏的碎銀子，大概有個兩錢，滿意道：“這容易，我家就有人有牛車，不夠我大舅子小舅子也行，你放心，他們平日就是給人送貨，保證給你送到。”
有好事，當然要想著自家人了。
溫小雲也很滿意，全然的陌生人，她也不太敢信。
將這件事辦妥後，溫小雲開始操心鋪面的事兒。
這會兒她身上已經沒多少錢了，本來在翠柳縣擴張市場就花了很多銀錢，又為了救李英，她花了足足四十兩，要知道，這可是她鋪面裏近半年的利潤。
方才給了秀姐五兩銀子，溫小雲身上，現在只剩下二十兩。
奮鬥這麽久，一朝又窮了。
溫小雲嘆了口氣，老老實實跟在柳經紀身後，去看鋪面了。
鋪面不是很大，門臉有點小，縱深還挺深的，跟趙家的酒樓有些距離，但也不算偏僻。
每月租金是三兩銀子，同樣是一年起付。
“這是最符合你要求的了，那邊也有個鋪面，但是面積很大……”
溫小雲對鋪面沒什麽想法，但她錢不夠了，只能請柳經紀幫忙說好話。
好說歹說，好話說盡，房東才勉強松口，並且要溫小雲在半年內補齊剩下的租金，不然他就趕人，實在是小姑娘不太能讓人信任。
柳經紀在一邊幫忙說話，他似乎跟房東能攀上點關系，“您放心，她半年內一定補齊，多謝多謝……”
十五兩銀子一交付，溫小雲的兜裏，就只剩五兩銀子了，若不是玉桃縣還有個能賺錢的鋪面，她真想轉身就走，擴張什麽擴張，她只想躺平。
鋪面定下，那就要準備開張。
雖然有趙家酒樓做底子，但翠柳縣依舊是個全新的市場，畢竟能去酒樓吃飯的，能有多少人？
普通百姓的市場，還是需要時間推廣。
溫小雲只能擼起袖子幹了，她身後還有好多要吃飯的女工呢。
為了盡快消耗手裏的存蛋，溫小雲帶著劉滿和李英，開始重操就業，準備在賣皮蛋鹹鴨蛋變蛋的同時，開始叫賣糯米蛋和茶葉蛋。
李英還問她，“那我要不要做燒餅跟葷素簽子？”
來了這後，她吃喝穿用住全都是用溫小雲的，她心裏惶恐又羞愧，一直想做點事兒報答。
溫小雲拍拍她的肩，“別著急，術業有專攻，咱們做生意也得守得住，我現在只做蛋的生意。”
當夜，三個女孩子就做了五十個糯米蛋，另外鍋裏還煮一百個茶葉蛋。
溫小雲看著劉滿跟李英埋頭苦幹，心裏很滿意，女孩子心細，做這個事兒，就得女孩子來，糯米蛋這東西，就連熟練的劉竹都會偶爾捏碎呢。
秀嫂子則是給大家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飯，希望明日的生意順利。
第二天一早，溫小雲就帶著劉滿跟李英在店裏忙活了起來。
天氣太熱，皮蛋鹹鴨蛋還有變蛋都不敢多擺，但茶葉蛋跟糯米蛋就必須得賣出去了，不禁放。
她給茶葉蛋定價是三文錢一個，糯米蛋是八文錢一個，比在玉桃縣最初賣的，還要便宜點。
劉滿沒有叫賣過，她去了鋪面後，生意一直就很好，服務客人就夠忙了，哪裏還要叫賣？
李英就不同了，她跟溫小雲一起叫賣東西，自己更是從小的經驗，很快就找到了節奏。
“賣狀元蛋嘞，狀元蛋啊……”
“糯米蛋，糯米蛋，新鮮小食，便宜好吃，大家來嘗一嘗……”
正是早市的時候，東西新奇，留下的人寥寥無幾，但她這鋪子位置不錯，來來往往的，總有一兩個人會掏錢買著吃。
劉滿以前沒吃過這兩樣東西，有些郁悶，但她性子不是服輸的，她拿著熟悉的皮蛋變蛋出去攬客，還打著趙家酒樓的旗號。
“真味酒樓裏賣的皮蛋啊，大家快來看看，買一個嘗嘗……”
翠柳縣只有趙家酒樓在賣皮蛋變蛋有關的菜，許多人想尋皮蛋變蛋自家做的吃，但一直無果，趙家酒樓也沒有多餘的皮蛋售賣，想吃皮蛋和變蛋，必須上酒樓。
沒想到，還真讓劉滿喊到個客人。
“你這真是趙家酒樓的皮蛋？”一個穿著短打，梳著光溜頭發的男人進了店裏，“真味酒樓的皮蛋概不外賣，你們是從哪兒來的？”
溫小雲笑著走過去介紹，“真味酒樓的老板是我叔，這皮蛋就是我做的……”
她也不管其他了，生意要想做出頭，說什麽都行。
那人t應該是誰家管事或是采買，應該是吃過擂椒皮蛋，要了十個皮蛋，十個變蛋，鹹鴨蛋倒是沒要。
溫小雲還熱情地跟他分享了幾個做法，“歡迎官人下次再來。”
早上的生意不算好，但也不算很差，三人並不氣餒，畢竟是陌生的地方，能開張就很好了。
李英自從到了翠柳縣，許是離那些破事兒遠了，整個人的緊繃感就少了很多，此時又有事兒做，人看著都精神了。
秀嫂子來送飯，溫小雲便和李英道：“你初來，我也不能徇私，劉滿之前在玉桃縣的鋪子裏，每月是四百的工錢，但畢竟這裏離家遠，所以，李英你也從五百開始做起，放心，只要這裏掙錢，我不會少你的。”
李英很不好意思，“我欠了你那麽多錢，本來應該是為奴為婢的，況且我吃喝都是你的，我怎麽還能要你的錢呢？”
劉滿聽到這話很不認同，“你欠錢就還唄，跟你現在掙錢又不沖突，放心，小掌櫃很大方的，你只要好好幹，沒幾年就能還清了。”
李英感激地應下了。
秀嫂子也沒有閑著，她跟左鄰右舍已經全都認識，連隔壁家狗崽子生過幾胎都知道了。
她聽了溫小雲的話，自己做了好些擂椒皮蛋，一家一家地送，順帶還說了自家的鋪子。
鄰裏關系越發親近，她還拿回了好些應季的蔬菜，也算變相宣傳了。
果然，擂椒皮蛋這東西，確實有魅力，做法簡單，價格實惠，又有滋味，還特別下飯。
恰逢又是那些豆角茄子辣椒極多的時候，半個多月的時間，來買皮蛋的客人每天都在增加。
皮蛋生意就算是成了。
變蛋跟鹹鴨蛋倒是需要時間來慢慢弄，溫小雲到這會兒，已經不急了。
她給了劉滿和李英任務，誰能把變蛋跟鹹鴨蛋的生意也做出來，她就發大紅包。
反正請了員工，總不能事事都要老板來想辦法吧。
每日裏的茶葉蛋跟糯米蛋依舊在做，這個生意倒是挺穩定，每天都能賣幾十個。
到了八月裏，鋪面算是開滿一個月，溫小雲一盤賬，這個月的凈利潤，居然有一兩銀子。
很好很好，她還以為第一個月要貼錢呢。
好開端。
剛盤完賬，秀嫂子就來送飯，看三人面色，就知道這個月的生意還算行。
她也替她們高興。
“來來來，我做了魚湯，今天還買了好多蝦呢，小雲最愛吃了，魚湯一人先喝一碗，都累瘦了……”
溫小雲歡呼，一口氣將魚湯喝掉，“太好了，吃蝦咯。”
這裏比玉桃縣靠近江邊，每日市井裏的魚蝦又新鮮又多，溫小雲吃得不亦樂乎，什麽煎炸烹炒，全都讓秀姐弄，吃個過癮。
她將蓋子一打開，謔，今天是好大一盆蝦仁蒸蛋，蝦仁比蛋還多，上面飄著一點油花跟蔥花，又香又鮮，看著就好吃。
前世她自己做蝦仁蒸蛋，可不會這麽奢侈，蝦肉頂多放幾個。
“嘔……”李英端著湯碗，忽然捂著嘴，扭到一邊幹嘔起來，“嘔……也不知道怎麽了，最近老是想吐，估計是天太熱，冷了肚子，不過今兒這魚好腥……”
溫小雲細細聞了聞，這魚湯味道香氣撲鼻，哪裏腥了？
不過轉瞬間，她就變了面色，雖然沒有這個經歷，但她電視看得多，見過的人也多，這種狀況，她也看到過。
她拉著李英，面色嚴肅，“你仔細想想，癸水多久沒來？”
李英是個聰明的，瞬間聽懂了，臉色一白，“一直忙著，我，我沒註意……”
溫小雲飯也吃不下了，拉著李英就走。
到了醫館裏，李英被溫小雲摁在椅子上，“坐好，聽大夫的。”
大夫捋著胡子，手搭上沒多久，就一臉喜氣，“恭喜恭喜，從脈象來看，小娘子已經懷了兩月的身子了……”
溫小雲和李英面色蒼白地回了鋪子，劉滿跟秀姐面面相覷，心裏已然明白，李英應該是懷了。
店裏的氣氛一時間有些低。
“這個孩子，不能留。”溫小雲抿唇，堅定道：“必須拿掉。”
李英撫著肚子，面上露出慌亂。
劉滿看她這樣，很是心疼，“李英，你怎麽想？小掌櫃說得有道理，那個畜生，不值得你為他生孩子，你年歲還小呢。”
秀嫂子沒有說話，她其實有些羨慕李英，當初她若是能跟丈夫圓房，有了身子，肯定不會被趕出來的。
溫小雲見李英的表情似乎在猶豫，心裏很是著急。
“你年紀還小，將來還能嫁人，還能有孩子，你此時若是生下孩子，不說這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爹，就說你能不能養活它？你一向是個心有成算的，可別這會兒犯傻。”
秀嫂子卻苦悶地嘆了口氣，小聲道：“小掌櫃，我們這樣的人，還能再嫁嗎？”
李英也是一臉的頹喪，眼裏慌亂，已是六神無主。
溫小雲咬牙，說到底也才十五歲，遇事兒肯定會慌亂。
“便是不嫁人又怎麽樣？我們現在也沒有嫁人，甚至沒有一個男人幫忙，我們不也活得好好的，靠著自己就能養活自己，為什麽一定要嫁人？男人是什麽好東西嗎？”
看著秀嫂子劉滿還有李英都是一臉惶恐的表情，溫小雲知道自己這番言論實在有些超出範圍。
她嘆了口氣，“李英，這個孩子不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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