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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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溫小雲沒有立刻回羊湯館, 而是順路去了一趟韓官人的家中，雖說跟她關系不大，但她對韓官人總有一種莫名的感激。
她願意回報這種善意。
趙官人跟她說了韓官人的事後, 她又找李英姐妹倆打聽了兩句, 才知道韓官人真的很可憐。
原來韓官人是讀書人, 科考有望，可惜科考前妻子早亡, 孩子早夭，接連送走最親的人後，無心科考，父親也受不了孫子離世的打擊，亡故了。
從這之後, 韓官人就一直跟著母親生活，如今母親也去了……
溫小雲敲了很久的門，門上的朱漆已經開始脫落, 她覺得這門就像她看到韓官人的第一眼，蒼老傾頹, 溫和疏離。
韓官人開門的一剎那，無神的目光聚焦了好半天, 才看清是溫小雲。
“怎麽？是你啊。”
溫小雲看他好像又老了好多, 鬢邊都長出白發, 臉頰凹陷，抿著唇小聲道：“韓官人，您節哀。”
她朝劉竹伸手，接過荷葉包, 遞了過去，“韓官人, 這是我家包的粽子，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端午節了，您嘗嘗。”
看到他額上綁著的白布，怕他拒絕，又連忙道：“這是紅棗粽，沒有葷物，您放心。”
韓官人怔怔看著她，眼中似乎有淚意翻湧，嘴唇抖了好幾下，沒有再提錢的事兒，伸手將粽子接了過去。
“多謝你。”
溫小雲聽出他聲音有些抖，笑著搖頭，也不多言便告辭了。
劉竹很好奇表姐是怎麽認識這兩人的。
溫小雲也不瞞著，細細說了這些事兒，又隨口道了句，“任何事的開始都不容易，不要讓任何善意落空。”
劉竹還有些懵懂。
溫小雲不多話，她將粽子放在泥竈下，以免毛老板看到心煩，安排好後，便立刻開始準備茶葉蛋和糯米蛋。
昨晚抽空擠時間，糯米蛋也只做了十二個，茶葉蛋照舊例，破鍋裏依舊煮一百個，夠不夠的也就這樣吧。
她順便也推了下變蛋，一上午也賣了十來個，這個開始她很滿意。
劉竹則是出去叫賣粽子，但表姐這次除了定下價格後，沒有叮囑他任何東西，只說了句一切自己做主，顯然是要看他能力。
這關系到表姐要不要帶他掙錢，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知道表姐是有本事的，叫賣看著容易，但換個人結果會截然不同。
他細細思考了一番後，選擇往書塾那邊去。
溫小雲這邊生意依舊，等到早上一波客人過去，茶葉蛋就只剩三十來個了，不過她沒打算添東西，今天要早點回去。
本來她是想著讓劉竹自己出去賣，也算是回報他的幫忙，順便幫他重返書塾。
但這粽子很重要，做的又很多，關系到她以後的生意，還是親自跟著好一點。
既然打算親自出馬，那當然就不能只看著那四百來個粽子了，她要好好的賺一筆，一舉拿下心愛的大鐵鍋。
果然午飯才開始不久，她的東西就賣完了，可惜劉竹帶著五十個粽子至今未歸，想來不太順利。
她幫著羊湯館做完事，便笑著跟老板告辭。
“老板，端午節了，這兩天羊湯館歇息嗎？”
毛老板搖頭，“端午節熱鬧得很，生意好著呢。”
溫小雲面色不變，笑道：“我估計要休息兩天了，一直忙到現在也沒停過，家裏還有好多事兒要忙，舅舅家這兩天也要去幫忙，順便陪表弟去縣城走一趟，老板，算我告兩天的假。”
毛老板以為她是走親戚，心裏舒坦的同時，又覺得好笑。
“你這丫頭，仔細算起來，你也不是我請來的夥計，休息不休息的，哪裏用得著跟我說？”
溫小雲可不會把這客氣話當真，人都是這樣，你客氣別人自然也客氣，你一旦把客氣話當真，別人心裏就該起疙瘩了。
“害，什麽夥計不夥計的，要不是老板您幫我，哪有我今日呢。”
老板老板娘聞言，面色都帶著笑。
毛凱得知溫小雲要兩三天不來，整個人都不好了，在館子裏嗷嗷叫。
“小雲吶，你怎麽這樣？你兩天不來，整整兩天，還是過節，等你回來，我就要累死了啊……”
毛奔跟周清也很舍不得，三人以前也累，但多了個溫小雲，手裏的事兒明顯少了，誰都想偷懶兒。
老板娘見三人哭嚎，氣得齜牙，把三人好好噴了一頓。
溫小雲剛打算走，就看到趙官人家的美貌丫頭朝這邊過來，她想了想便停步。
“姐姐，可是趙官人有話？”
丫頭點點頭：“官人說你那個蛋黃肉粽很有意思，他喜歡吃鹹蛋黃，他的建議是，粽子再大點就好了，那個變蛋他有點嘗不出味兒，說是有些澀口。”
溫小雲忍不住噗嗤一聲笑，趙官人愛吃也能吃，看來蛋黃肉粽很合他的口味，變蛋這東西千人千面，不喜歡也正常。
丫頭見她笑，也忍不住笑了。
“官人說馬上端午了，你這個粽子好吃，也免得廚房包粽子忙碌一場，你要是還有鹹蛋肉粽，就都送到趙府去，官人說要拿著送人呢。”
溫小雲喜上眉梢，她就知道趙官人給力。
“好好好，真是辛苦姐姐了，但這東西重，不能累著姐姐，我稍後就會送過去。”
她看著丫頭走遠，又進去跟毛老板打聲招呼，等她買完東西回來再把泥竈推進去。
其實她是有點不好意思的，毛老板對她很好，但她卻隱瞞自己的事兒，可人跟人相處就是這樣，需要距離，更不能試探人性。
溫小雲趕忙去趙府送蛋黃肉粽子，不過趙官人已經出門了，好在吩咐過，給錢也痛快。
她這是第一次收到銀子，雖然是碎銀子，但這是銀子啊，一共得了一兩銀子，加五百五十個子兒，已經用紅繩子串好了。
“姐姐，這是不是給多了？我不能要……”
丫頭按住她的手，笑道：“官人說了，他覺得這東西好，所以給賞，我們官人一向大方，你別害怕，收著就是了。”
溫小雲連連道謝，從懷裏摸出二十個子兒，遞給丫頭。
“今兒多謝姐姐去傳話，這些子兒給姐姐買個糖吃。”
丫頭這會兒笑得更甜了，親親熱熱的送溫小雲出門。
溫小雲便準備去買肉和糯米，端午要到了，畢竟是節日，又是農忙前的最後一點悠閑時光，雖比不得昨日的大集，但街道上確實比往常熱鬧了一點點。
正挑揀著呢，正好撞見劉竹回來，有些垂頭喪氣。
她有些好笑，“怎麽？賣了幾個？”
劉竹嘆了口氣，一上午就賣了七個，實在有些可憐。
“姐，會不會是價格太貴了？而且粽子是包起來的，大家也看不到裏面的餡兒，都不願意買。”
溫小雲拍他的肩，“別著急，價格肯定是沒辦法降的，你也看到了，肉十五文一斤，糯米十四文，紅豆綠豆也不便宜，鹹鴨蛋一個就要五文，我還只取蛋黃，這還有各種調料沒算進去呢，成本高了，價格自然高。”
她覺得不貴。
給趙官人的蛋黃肉粽，一個她就敢要價三十文，當然，她做蛋黃肉粽就是特供給趙官人的，這個錢穩賺。
肉粽和蛋黃粽的定價都是十六個子兒，一般人家都能吃得起。
過節的東西，不就是為了賺錢而生的嘛。
溫小雲覺得劉竹還是有些膽小含蓄，得鍛煉鍛煉，便細細問了他售賣的方式，肉也不買了，帶著他就去了書塾。
肉攤老板還在喊，“小娘子，你挑好的我給你留著啊……”
大楊鎮的書塾是朝廷出資修建的，在一片竹林旁，也算得上山清水秀，周圍百姓不多，學生的吃喝除了書塾自己的食堂，也有過來叫賣的，離家近的就回家吃。
書塾裏的食堂，吃喝再好也是大鍋飯，清淡無味，很多人都會出去吃，一餐十來個銅板，也不算貴。
不過書塾門前的攤位都是有名姓的，外人很難湊進去，溫小雲也不敢湊太近，遠遠的在竹林旁擺著，等待t客人。
劉竹之前是書塾的學生，這裏學生進進出出的，他也是豁出了臉面，但才賣出七個粽子，這讓他很挫敗。
“姐，書塾裏不好賣，咱們還是去街上吧。”
溫小雲見他面色有點紅，看到遠處走來一群學生，心裏有些了然。
“你想要臉，還是想讀書？”
劉竹咬牙。
“想讀書，要臉可不行。”溫小雲笑道：“再說了，家貧算不得什麽大事，這個鎮上，有錢人才多少？賺錢更不是什麽丟人現眼的事兒，你將來憑本事重新進書塾，將他們遠遠甩開，豈不是更爽？”
劉竹唇瓣緊抿，喘了兩下後，像是下定某種決心，猛地站起身，朝那群學生走去。
溫小雲很滿意，這個表弟真的聰明，書塾是個明智選擇。
她趕緊拆了一個蛋黃粽，一個肉粽，幸好還是溫熱，用竹刀細細切開，又拿出準備好的桑葉。
其實這些東西都是她一早準備好的，但劉竹顯然沒想過要讓客人試著嘗一口，新事物出現，讓人接受是需要時間的。
劉竹跟那些學生明顯認識，不知道說了什麽，還真的往這邊走過來。
溫小雲保持微笑，迎了上去。
劉竹臉都紅到了耳朵根，說話也結巴了，“這，這是我表姐，我們，我們來，來賣粽子……”
溫小雲心內暗嘆，到底是孩子。
“你們好，你們是劉竹的同窗朋友吧？聽他提起過，大家都很友愛，不過他家中有事，沒機會跟你們一起入學，我們還在努力為入學準備呢。”
劉竹見溫小雲開口解圍，總算減少了點羞恥感，見同窗面色都很正常，並不見有人不屑或是譏諷，他偷偷松了口氣。
他暗自咬牙，幹脆大大方方地道：“對，你們也都知道，我家裏窮，事兒也多，暫時不能跟你們一起念書了，但等我自己湊夠了束脩，我一定會回來的。”
少年們相互打氣，大家家境都有好有差，但好的不會特別好，差的也差不過劉竹了。
聽到劉竹要自己湊束脩，都很是佩服。
溫小雲見機趕緊將切好的粽子拿出來，用桑葉托著，“這是我自家做的粽子，蛋黃粽和肉粽，請你們嘗嘗，要是覺得好吃，也買一個吃吃，是自家做的……”
劉竹有溫小雲在一邊幫忙，自在了很多，還幫忙給同學們遞桑葉。
“你們都知道狀元蛋吧？是我表姐做的，你們也可以把這當作狀元粽，絕對好吃，我都替你們嘗過了。”
“狀元蛋？我知道，好吃，我娘每天都給我買的。”
“先生都每天去買呢，我看到了。”
溫小雲聞言高興地笑了，趕緊接過話茬，“這樣啊，那是老顧客了，而且你們還是劉竹的朋友，那你要是買粽子，必須便宜點。”
那學生托著桑葉嘗了點粽子，剛吃出一點調料和糯米的味兒，正覺得好吃，就沒了。
聽到能便宜，很是高興。
“那就多謝了，我來一個吧。”
劉竹眼睛一亮，看向了溫小雲，不禁有些佩服。
雖然這過程看著很簡單，話也不多，事兒也不覆雜，但讓他來，還真不一定能成。
不過也有人買不起，嘗過以後，還有些不好意思。
溫小雲笑著又開了兩個粽子，用竹刀切好分了出去，“來，都嘗嘗吧，聽小竹說你們端午也不放假，家裏的粽子是吃不上了，就吃我這個吧，勉強能解解饞呀。”
她說得俏皮，也沒有瞧不起人，大家聽在耳裏，都覺得親切，反正也不是天天吃的，應節日買個嘗嘗也無礙。
人都愛從眾，見有人圍著，就非要湊過來看，又是吃飯的點兒，一時間姐弟倆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劉竹看表姐又開了倆粽子，心疼的同時，又趕緊幫著分。
他註意到籃子裏的粽子，還有提著粽子離開的同窗，短短時間，已經賣了十二個。
賣茶葉蛋的時候他信心滿滿，覺得做生意也不過如此，如今看了表姐這一手，才知道他還差得遠。
溫小雲並沒有吝嗇，只要試吃的粽子沒了，就立刻開新的。
“來來來，端午也不放假，嘗嘗我做的新鮮粽子，裏面包的是鹹蛋黃跟肉，味道很不錯的……”
劉竹認識的同窗還真不少，這會兒也不拘束了，連連招呼，“我替你們吃過了，真的好吃，一點不騙人，粽子又大，用料又足……”
溫小雲見他逐漸放得開，便任由他張羅，不再開口了。
五十個粽子半送半賣的，也算一搶而空，實際算起來，大概送了九個粽子。
還有不少人沒買到，圍著姐弟倆還要。
劉竹收錢正興奮呢，打算回羊湯館提粽子，卻被溫小雲攔住了。
溫小雲細聲細氣的道：“現在時辰不早了，你們該回去休息會兒，下午還要上課呢，別讓先生罰你們，晚飯時候我們會再來的，大家別擔心，都會有的……”
劉竹抱著錢袋子意猶未盡，戀戀不舍。
“姐，咱們幹嘛不回去把粽子提過來？”
溫小雲瞥了他一眼，淡定道：“那提過來，送給大家吃的粽子算在你頭上？”
劉竹眼睛瞬間睜大，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姐，不能這樣啊……我還以為你不心疼呢，剛才一個接一個的送。”
想到分著送出去的粽子，他就覺得一陣心疼，那是好多銅板呢，這要讓娘知道了，肯定心疼得跳腳。
溫小雲看他那小氣樣，有些好笑。
“有舍才有得，但舍得太多就沒必要，咱們是做生意，又不是做救濟，今天也是為了教教你，做任何事，得學會變通，等咱們去縣裏，少不得還要送一次呢，放心，賺得不會少，別心疼了。”
劉竹深以為然，朝溫小雲豎起了大拇指，“姐，你真厲害。”
兩人提著籃子，回羊湯館的路上，又買了十斤肉，二十斤糯米，調料若幹，打算回去再包一批粽子。
溫小雲心裏還在嘆氣，鹹鴨蛋真的腌少了啊，現在雞蛋貨源挺充足，有舅舅和兩個伯伯，還有村長，還有村裏的一些人，但鴨蛋是真的不好收集。
她現在大部分鴨蛋，要麽是村長家，要麽是零零散散的幾個，最多的，是舅舅老丈人那邊，每次都能送來七八十個。
不過因為她，村裏不少人已經多養了好些雞鴨，畢竟不用愁賣，養了就能賺錢，頂多費點功夫。
溫小雲想賺錢，真是有心也無力，難怪說先富能帶動後富呢。
劉竹看著表姐銅板掏個不停，心痛的同時，也升起了雄心壯志。
今兒回去得早，柴爺爺是等不到了，姐弟倆收了泥竈，扛著東西，一路上走走停停，到家的時候，已經累得夠嗆。
溫小海坐在竈下打瞌睡呢，聽到聲音後，連忙跑出來，一臉興奮和期盼。
“姐，我煮好粽子啦，我一個都沒有偷吃，真的。”
溫小雲累得直喘氣，只覺腿要斷了，這日子真是比看門狗還辛苦。
咕嘟咕嘟的跟劉竹分了一瓢水後，勉強坐下休息，隨意點點頭。
“你快去砍點粽葉回來，我們還要包粽子。”
溫小海喜滋滋地等了一上午，期盼又期盼，幾乎是守著時間過的，結果等來一句還要包粽子，四處看也不見糖葫蘆。
他又失望又期待，大聲質問，“姐，我的糖葫蘆呢？”
溫小雲才想起來，今兒忙得把這事兒給忘記了，不過現在粽子是重中之重，什麽糖葫蘆糕葫蘆都靠邊站。
“行了行了，明天給你買，買八串兒。”
溫小海這會兒覺得姐姐說話算數的形象，已經轟然倒塌。
他聽到這麽敷衍的話，滿心失望，登時就不幹了，眼淚啪嗒啪嗒的掉，沖到姐姐身邊甩起了憤怒小拳頭。
“姐，嗚嗚嗚……你答應我的糖葫蘆，四串兒，我不要八串，我就要我的四串兒，你騙人……”
溫小雲累的要死，這幾天時間緊張著呢，哪有空管小雜毛的嘴巴，見他又賤皮子發癢，煩的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讓他清醒清醒。
“小混賬，你想死是不是？”
劉竹趕緊上前攔，但也沒攔住。
溫小海乍然挨了一巴掌，一點不疼似的，氣鼓鼓的梗著脖子站那，好半天不見姐說一句軟話。
才委屈地仰著頭，嗷嗚大哭了起來，罵了句“騙子”後，扭頭就跑了。
溫小雲冷著臉叫住要去追的劉竹，“站住，我們時間寶貴，先別管他了。”
她心裏也窩火呢，自己睡不好吃不好，一門心思就為了賺錢，這小雜毛跟著享受了不少好處，一點不感恩就算了，還敢對她動手？
混賬東西，果然是老雜毛的種，簡直倒反天罡了。
劉竹見溫小雲面色難看極了，也t不敢說話，幫著泡糯米腌肉，把粽葉砍回來，又糊弄的吃了兩個紅棗粽算是填飽肚子。
可惜過去了好久，也不見溫小海回來。
溫三銅看得分明，見兒子挨打，第一次沒有生出心疼的滋味，反而暗自竊喜。
打吧打吧，等受夠了小賤人的苦，兒子還是會來找他這個爹的。
可惜他想的太多，溫小海可不會找他，而是一口氣跑到了劉漢家，一進門就跪地仰天，嗷嗷大哭了起來，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二十斤米兩個人包，也花了不少時間，好在手速快了，倒也沒費太多時間。
就是手實在是酸得受不了，溫小雲和劉竹明顯都感覺到對方都在強撐一口氣，但都努力咬牙堅持了下來。
劉竹是真的越來越佩服表姐了。
溫小雲幹完活兒重新進廚房，看著缸子裏煮好的粽子，還有洗得幹幹凈凈的廚具和碗筷，不由抿起了嘴。
她招手讓劉竹過來，“咱們午間說好的，要去書塾送粽子，辛苦你跑一趟吧，這是七十個肉粽，應該正好能趕上書塾的晚飯，你能賣多少就賣多少，不要有壓力。”
又摸了二十個銅板出來，“你幫我帶四串……”頓了一下後，她又多摸了二十個銅板，“不，帶八串糖葫蘆回來，多的錢你自己買點小零嘴。”
酸唧唧的東西，有什麽好吃的？噎死那小雜毛。
劉竹見狀總算松了一口氣，“姐，你明明挺關心小海的，怎麽一開始那麽兇呢？”
溫小雲瞪他，咬牙切齒的冷笑，“我關心他？笑話，我沒揍死他，就算我仁慈。”
劉竹抿唇笑著，表情無奈的搖頭出去了。
溫小雲則是開始煮今天包的粽子，又去理昨晚上煮好的粽子，見每一個都用剪刀修剪好了，還分門別類地放在籃子裏。
為了區分餡兒，籃子上頭還綁了草葉子，韭菜葉子就代表蛋黃粽，蔥葉子代表肉粽。
她理著理著，心裏莫名起了火氣，又忍不住罵了句，“小雜毛。”
昨晚包的三十個紅棗粽，舅舅舅母今天走時，已經拿了十個紅棗粽。
溫小雲把剩下的紅棗粽裝到籃子裏，給大伯二伯家各送了一點，又給村長家送了些。
不多，但於她這個小孩子來說，禮輕情意重。
當然，一路上收獲了不少誇獎，就連大伯母看她的眼神都和緩了許多。
溫小雲都一一應付，笑著跟大家打成一片，和鄉親們說一定要給自己送雞蛋鴨蛋，她這點生意，全都仰仗父老鄉親了。
哎，這生意做的，跟縮頭烏龜似的，見人就要笑著伸頭。
一直到柴爺爺的牛車出現在門前，太陽落山，溫小海都沒回來。
劉竹倒是高高興興地回來了，一臉得意又努力含蓄的笑，提著空籃子，手裏還舉著八串糖葫蘆。
這東西吸引力可大了，傻子圍著劉竹舍不得走，後面還跟了一串村裏的小孩子。
溫小雲瞇著眼打量了一圈黑乎乎的蘿蔔頭，終於看到了傳說中的大虎，長得的確虎頭虎腦，看著不太聰明的樣子。
明顯長得沒有溫小海機靈嘛，也沒溫小海白嫩，有什麽好羨慕的？
她走到大虎面前，指著劉竹手裏的糖葫蘆，大聲道：“這全都是我給溫小海買的。”
大虎一臉羨慕，目光黏在了劉竹手裏的糖葫蘆上，都快流口水了。
傻子也啊啊叫，想吃糖葫蘆。
溫小雲猶豫了下，一臉認真地解釋，“這是溫小海的糖葫蘆，你要是想吃，得找溫小海要。”
不過溫小海一直沒回來，等到天黑後，倒是小劉村有人帶話過來，說溫小海今晚在舅舅家住。
劉竹目光立刻看向表姐，見她明顯松了口氣，但還是一句話沒說，而是把糖葫蘆插在溫小海房裏窗臺洞上，就扭頭回屋睡覺了。
他也累得受不了，既然小海在自己家，爹娘會照看的，那肯定就是沒事了。
睡覺吧，明天還有更重要的事兒呢。
翌日一早，天色還沒亮，溫小雲就聽到柴爺爺的聲音。
昨天她和柴爺爺打好招呼了，要跟著一起去縣裏賣粽子，肯定要早點出發，她也怕自己跟劉竹睡過去，所以讓柴爺爺過來叫一聲。
傻子也跟著了，還過來幫忙擡粽子，興高采烈地。
五十個蛋黃肉粽昨天全都送到了趙官人府上，三十個紅棗也是送人的，除去在書塾賣掉的一百二十個粽子，還剩下二百三十個蛋黃粽和肉粽，當然，蛋黃太少，大部分都是肉粽。
昨天她跟劉竹又包了一百七十來個，今天去縣裏，得賣掉四百個呢。
著實不少。
柴爺爺都有些咋舌，“這麽多，你們真能賣掉？”
溫小雲和劉竹眼神發狠，異口同聲地喊：“能，一定能。”
這會兒溫小海還在舅舅家呢，想到姐姐又給自己一巴掌，端著碗粥，默默地哭了起來。
方音摸摸他的頭，“怎麽了？問你就一直哭，又不說話。”
溫小海淚水長流，摸著臉，哭哭啼啼一臉委屈。
“姐姐，姐姐又打了我一巴掌，她都好久沒打我巴掌……明明是她不對，啊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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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小雲沒有立刻回羊湯館, 而是順路去了一趟韓官人的家中，雖說跟她關系不大，但她對韓官人總有一種莫名的感激。
她願意回報這種善意。
趙官人跟她說了韓官人的事後, 她又找李英姐妹倆打聽了兩句, 才知道韓官人真的很可憐。
原來韓官人是讀書人, 科考有望，可惜科考前妻子早亡, 孩子早夭，接連送走最親的人後，無心科考，父親也受不了孫子離世的打擊，亡故了。
從這之後, 韓官人就一直跟著母親生活，如今母親也去了……
溫小雲敲了很久的門，門上的朱漆已經開始脫落, 她覺得這門就像她看到韓官人的第一眼，蒼老傾頹, 溫和疏離。
韓官人開門的一剎那，無神的目光聚焦了好半天, 才看清是溫小雲。
“怎麽？是你啊。”
溫小雲看他好像又老了好多, 鬢邊都長出白發, 臉頰凹陷，抿著唇小聲道：“韓官人，您節哀。”
她朝劉竹伸手，接過荷葉包, 遞了過去，“韓官人, 這是我家包的粽子，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端午節了，您嘗嘗。”
看到他額上綁著的白布，怕他拒絕，又連忙道：“這是紅棗粽，沒有葷物，您放心。”
韓官人怔怔看著她，眼中似乎有淚意翻湧，嘴唇抖了好幾下，沒有再提錢的事兒，伸手將粽子接了過去。
“多謝你。”
溫小雲聽出他聲音有些抖，笑著搖頭，也不多言便告辭了。
劉竹很好奇表姐是怎麽認識這兩人的。
溫小雲也不瞞著，細細說了這些事兒，又隨口道了句，“任何事的開始都不容易，不要讓任何善意落空。”
劉竹還有些懵懂。
溫小雲不多話，她將粽子放在泥竈下，以免毛老板看到心煩，安排好後，便立刻開始準備茶葉蛋和糯米蛋。
昨晚抽空擠時間，糯米蛋也只做了十二個，茶葉蛋照舊例，破鍋裏依舊煮一百個，夠不夠的也就這樣吧。
她順便也推了下變蛋，一上午也賣了十來個，這個開始她很滿意。
劉竹則是出去叫賣粽子，但表姐這次除了定下價格後，沒有叮囑他任何東西，只說了句一切自己做主，顯然是要看他能力。
這關系到表姐要不要帶他掙錢，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知道表姐是有本事的，叫賣看著容易，但換個人結果會截然不同。
他細細思考了一番後，選擇往書塾那邊去。
溫小雲這邊生意依舊，等到早上一波客人過去，茶葉蛋就只剩三十來個了，不過她沒打算添東西，今天要早點回去。
本來她是想著讓劉竹自己出去賣，也算是回報他的幫忙，順便幫他重返書塾。
但這粽子很重要，做的又很多，關系到她以後的生意，還是親自跟著好一點。
既然打算親自出馬，那當然就不能只看著那四百來個粽子了，她要好好的賺一筆，一舉拿下心愛的大鐵鍋。
果然午飯才開始不久，她的東西就賣完了，可惜劉竹帶著五十個粽子至今未歸，想來不太順利。
她幫著羊湯館做完事，便笑著跟老板告辭。
“老板，端午節了，這兩天羊湯館歇息嗎？”
毛老板搖頭，“端午節熱鬧得很，生意好著呢。”
溫小雲面色不變，笑道：“我估計要休息兩天了，一直忙到現在也沒停過，家裏還有好多事兒要忙，舅舅家這兩天也要去幫忙，順便陪表弟去縣城走一趟，老板，算我告兩天的假。”
毛老板以為她是走親戚，心裏舒坦的同時，又覺得好笑。
“你這丫頭，仔細算起來，你也不是我請來的夥計，休息不休息的，哪裏用得著跟我說？”
溫小雲可不會把這客氣話當真，人都是這樣，你客氣別人自然也客氣，你一旦把客氣話當真，別人心裏就該起疙瘩了。
“害，什麽夥計不夥計的，要不是老板您幫我，哪有我今日呢。”
老板老板娘聞言，面色都帶著笑。
毛凱得知溫小雲要兩三天不來，整個人都不好了，在館子裏嗷嗷叫。
“小雲吶，你怎麽這樣？你兩天不來，整整兩天，還是過節，等你回來，我就要累死了啊……”
毛奔跟周清也很舍不得，三人以前也累，但多了個溫小雲，手裏的事兒明顯少了，誰都想偷懶兒。
老板娘見三人哭嚎，氣得齜牙，把三人好好噴了一頓。
溫小雲剛打算走，就看到趙官人家的美貌丫頭朝這邊過來，她想了想便停步。
“姐姐，可是趙官人有話？”
丫頭點點頭：“官人說你那個蛋黃肉粽很有意思，他喜歡吃鹹蛋黃，他的建議是，粽子再大點就好了，那個變蛋他有點嘗不出味兒，說是有些澀口。”
溫小雲忍不住噗嗤一聲笑，趙官人愛吃也能吃，看來蛋黃肉粽很合他的口味，變蛋這東西千人千面，不喜歡也正常。
丫頭見她笑，也忍不住笑了。
“官人說馬上端午了，你這個粽子好吃，也免得廚房包粽子忙碌一場，你要是還有鹹蛋肉粽，就都送到趙府去，官人說要拿著送人呢。”
溫小雲喜上眉梢，她就知道趙官人給力。
“好好好，真是辛苦姐姐了，但這東西重，不能累著姐姐，我稍後就會送過去。”
她看著丫頭走遠，又進去跟毛老板打聲招呼，等她買完東西回來再把泥竈推進去。
其實她是有點不好意思的，毛老板對她很好，但她卻隱瞞自己的事兒，可人跟人相處就是這樣，需要距離，更不能試探人性。
溫小雲趕忙去趙府送蛋黃肉粽子，不過趙官人已經出門了，好在吩咐過，給錢也痛快。
她這是第一次收到銀子，雖然是碎銀子，但這是銀子啊，一共得了一兩銀子，加五百五十個子兒，已經用紅繩子串好了。
“姐姐，這是不是給多了？我不能要……”
丫頭按住她的手，笑道：“官人說了，他覺得這東西好，所以給賞，我們官人一向大方，你別害怕，收著就是了。”
溫小雲連連道謝，從懷裏摸出二十個子兒，遞給丫頭。
“今兒多謝姐姐去傳話，這些子兒給姐姐買個糖吃。”
丫頭這會兒笑得更甜了，親親熱熱的送溫小雲出門。
溫小雲便準備去買肉和糯米，端午要到了，畢竟是節日，又是農忙前的最後一點悠閑時光，雖比不得昨日的大集，但街道上確實比往常熱鬧了一點點。
正挑揀著呢，正好撞見劉竹回來，有些垂頭喪氣。
她有些好笑，“怎麽？賣了幾個？”
劉竹嘆了口氣，一上午就賣了七個，實在有些可憐。
“姐，會不會是價格太貴了？而且粽子是包起來的，大家也看不到裏面的餡兒，都不願意買。”
溫小雲拍他的肩，“別著急，價格肯定是沒辦法降的，你也看到了，肉十五文一斤，糯米十四文，紅豆綠豆也不便宜，鹹鴨蛋一個就要五文，我還只取蛋黃，這還有各種調料沒算進去呢，成本高了，價格自然高。”
她覺得不貴。
給趙官人的蛋黃肉粽，一個她就敢要價三十文，當然，她做蛋黃肉粽就是特供給趙官人的，這個錢穩賺。
肉粽和蛋黃粽的定價都是十六個子兒，一般人家都能吃得起。
過節的東西，不就是為了賺錢而生的嘛。
溫小雲覺得劉竹還是有些膽小含蓄，得鍛煉鍛煉，便細細問了他售賣的方式，肉也不買了，帶著他就去了書塾。
肉攤老板還在喊，“小娘子，你挑好的我給你留著啊……”
大楊鎮的書塾是朝廷出資修建的，在一片竹林旁，也算得上山清水秀，周圍百姓不多，學生的吃喝除了書塾自己的食堂，也有過來叫賣的，離家近的就回家吃。
書塾裏的食堂，吃喝再好也是大鍋飯，清淡無味，很多人都會出去吃，一餐十來個銅板，也不算貴。
不過書塾門前的攤位都是有名姓的，外人很難湊進去，溫小雲也不敢湊太近，遠遠的在竹林旁擺著，等待t客人。
劉竹之前是書塾的學生，這裏學生進進出出的，他也是豁出了臉面，但才賣出七個粽子，這讓他很挫敗。
“姐，書塾裏不好賣，咱們還是去街上吧。”
溫小雲見他面色有點紅，看到遠處走來一群學生，心裏有些了然。
“你想要臉，還是想讀書？”
劉竹咬牙。
“想讀書，要臉可不行。”溫小雲笑道：“再說了，家貧算不得什麽大事，這個鎮上，有錢人才多少？賺錢更不是什麽丟人現眼的事兒，你將來憑本事重新進書塾，將他們遠遠甩開，豈不是更爽？”
劉竹唇瓣緊抿，喘了兩下後，像是下定某種決心，猛地站起身，朝那群學生走去。
溫小雲很滿意，這個表弟真的聰明，書塾是個明智選擇。
她趕緊拆了一個蛋黃粽，一個肉粽，幸好還是溫熱，用竹刀細細切開，又拿出準備好的桑葉。
其實這些東西都是她一早準備好的，但劉竹顯然沒想過要讓客人試著嘗一口，新事物出現，讓人接受是需要時間的。
劉竹跟那些學生明顯認識，不知道說了什麽，還真的往這邊走過來。
溫小雲保持微笑，迎了上去。
劉竹臉都紅到了耳朵根，說話也結巴了，“這，這是我表姐，我們，我們來，來賣粽子……”
溫小雲心內暗嘆，到底是孩子。
“你們好，你們是劉竹的同窗朋友吧？聽他提起過，大家都很友愛，不過他家中有事，沒機會跟你們一起入學，我們還在努力為入學準備呢。”
劉竹見溫小雲開口解圍，總算減少了點羞恥感，見同窗面色都很正常，並不見有人不屑或是譏諷，他偷偷松了口氣。
他暗自咬牙，幹脆大大方方地道：“對，你們也都知道，我家裏窮，事兒也多，暫時不能跟你們一起念書了，但等我自己湊夠了束脩，我一定會回來的。”
少年們相互打氣，大家家境都有好有差，但好的不會特別好，差的也差不過劉竹了。
聽到劉竹要自己湊束脩，都很是佩服。
溫小雲見機趕緊將切好的粽子拿出來，用桑葉托著，“這是我自家做的粽子，蛋黃粽和肉粽，請你們嘗嘗，要是覺得好吃，也買一個吃吃，是自家做的……”
劉竹有溫小雲在一邊幫忙，自在了很多，還幫忙給同學們遞桑葉。
“你們都知道狀元蛋吧？是我表姐做的，你們也可以把這當作狀元粽，絕對好吃，我都替你們嘗過了。”
“狀元蛋？我知道，好吃，我娘每天都給我買的。”
“先生都每天去買呢，我看到了。”
溫小雲聞言高興地笑了，趕緊接過話茬，“這樣啊，那是老顧客了，而且你們還是劉竹的朋友，那你要是買粽子，必須便宜點。”
那學生托著桑葉嘗了點粽子，剛吃出一點調料和糯米的味兒，正覺得好吃，就沒了。
聽到能便宜，很是高興。
“那就多謝了，我來一個吧。”
劉竹眼睛一亮，看向了溫小雲，不禁有些佩服。
雖然這過程看著很簡單，話也不多，事兒也不覆雜，但讓他來，還真不一定能成。
不過也有人買不起，嘗過以後，還有些不好意思。
溫小雲笑著又開了兩個粽子，用竹刀切好分了出去，“來，都嘗嘗吧，聽小竹說你們端午也不放假，家裏的粽子是吃不上了，就吃我這個吧，勉強能解解饞呀。”
她說得俏皮，也沒有瞧不起人，大家聽在耳裏，都覺得親切，反正也不是天天吃的，應節日買個嘗嘗也無礙。
人都愛從眾，見有人圍著，就非要湊過來看，又是吃飯的點兒，一時間姐弟倆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劉竹看表姐又開了倆粽子，心疼的同時，又趕緊幫著分。
他註意到籃子裏的粽子，還有提著粽子離開的同窗，短短時間，已經賣了十二個。
賣茶葉蛋的時候他信心滿滿，覺得做生意也不過如此，如今看了表姐這一手，才知道他還差得遠。
溫小雲並沒有吝嗇，只要試吃的粽子沒了，就立刻開新的。
“來來來，端午也不放假，嘗嘗我做的新鮮粽子，裏面包的是鹹蛋黃跟肉，味道很不錯的……”
劉竹認識的同窗還真不少，這會兒也不拘束了，連連招呼，“我替你們吃過了，真的好吃，一點不騙人，粽子又大，用料又足……”
溫小雲見他逐漸放得開，便任由他張羅，不再開口了。
五十個粽子半送半賣的，也算一搶而空，實際算起來，大概送了九個粽子。
還有不少人沒買到，圍著姐弟倆還要。
劉竹收錢正興奮呢，打算回羊湯館提粽子，卻被溫小雲攔住了。
溫小雲細聲細氣的道：“現在時辰不早了，你們該回去休息會兒，下午還要上課呢，別讓先生罰你們，晚飯時候我們會再來的，大家別擔心，都會有的……”
劉竹抱著錢袋子意猶未盡，戀戀不舍。
“姐，咱們幹嘛不回去把粽子提過來？”
溫小雲瞥了他一眼，淡定道：“那提過來，送給大家吃的粽子算在你頭上？”
劉竹眼睛瞬間睜大，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姐，不能這樣啊……我還以為你不心疼呢，剛才一個接一個的送。”
想到分著送出去的粽子，他就覺得一陣心疼，那是好多銅板呢，這要讓娘知道了，肯定心疼得跳腳。
溫小雲看他那小氣樣，有些好笑。
“有舍才有得，但舍得太多就沒必要，咱們是做生意，又不是做救濟，今天也是為了教教你，做任何事，得學會變通，等咱們去縣裏，少不得還要送一次呢，放心，賺得不會少，別心疼了。”
劉竹深以為然，朝溫小雲豎起了大拇指，“姐，你真厲害。”
兩人提著籃子，回羊湯館的路上，又買了十斤肉，二十斤糯米，調料若幹，打算回去再包一批粽子。
溫小雲心裏還在嘆氣，鹹鴨蛋真的腌少了啊，現在雞蛋貨源挺充足，有舅舅和兩個伯伯，還有村長，還有村裏的一些人，但鴨蛋是真的不好收集。
她現在大部分鴨蛋，要麽是村長家，要麽是零零散散的幾個，最多的，是舅舅老丈人那邊，每次都能送來七八十個。
不過因為她，村裏不少人已經多養了好些雞鴨，畢竟不用愁賣，養了就能賺錢，頂多費點功夫。
溫小雲想賺錢，真是有心也無力，難怪說先富能帶動後富呢。
劉竹看著表姐銅板掏個不停，心痛的同時，也升起了雄心壯志。
今兒回去得早，柴爺爺是等不到了，姐弟倆收了泥竈，扛著東西，一路上走走停停，到家的時候，已經累得夠嗆。
溫小海坐在竈下打瞌睡呢，聽到聲音後，連忙跑出來，一臉興奮和期盼。
“姐，我煮好粽子啦，我一個都沒有偷吃，真的。”
溫小雲累得直喘氣，只覺腿要斷了，這日子真是比看門狗還辛苦。
咕嘟咕嘟的跟劉竹分了一瓢水後，勉強坐下休息，隨意點點頭。
“你快去砍點粽葉回來，我們還要包粽子。”
溫小海喜滋滋地等了一上午，期盼又期盼，幾乎是守著時間過的，結果等來一句還要包粽子，四處看也不見糖葫蘆。
他又失望又期待，大聲質問，“姐，我的糖葫蘆呢？”
溫小雲才想起來，今兒忙得把這事兒給忘記了，不過現在粽子是重中之重，什麽糖葫蘆糕葫蘆都靠邊站。
“行了行了，明天給你買，買八串兒。”
溫小海這會兒覺得姐姐說話算數的形象，已經轟然倒塌。
他聽到這麽敷衍的話，滿心失望，登時就不幹了，眼淚啪嗒啪嗒的掉，沖到姐姐身邊甩起了憤怒小拳頭。
“姐，嗚嗚嗚……你答應我的糖葫蘆，四串兒，我不要八串，我就要我的四串兒，你騙人……”
溫小雲累的要死，這幾天時間緊張著呢，哪有空管小雜毛的嘴巴，見他又賤皮子發癢，煩的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讓他清醒清醒。
“小混賬，你想死是不是？”
劉竹趕緊上前攔，但也沒攔住。
溫小海乍然挨了一巴掌，一點不疼似的，氣鼓鼓的梗著脖子站那，好半天不見姐說一句軟話。
才委屈地仰著頭，嗷嗚大哭了起來，罵了句“騙子”後，扭頭就跑了。
溫小雲冷著臉叫住要去追的劉竹，“站住，我們時間寶貴，先別管他了。”
她心裏也窩火呢，自己睡不好吃不好，一門心思就為了賺錢，這小雜毛跟著享受了不少好處，一點不感恩就算了，還敢對她動手？
混賬東西，果然是老雜毛的種，簡直倒反天罡了。
劉竹見溫小雲面色難看極了，也t不敢說話，幫著泡糯米腌肉，把粽葉砍回來，又糊弄的吃了兩個紅棗粽算是填飽肚子。
可惜過去了好久，也不見溫小海回來。
溫三銅看得分明，見兒子挨打，第一次沒有生出心疼的滋味，反而暗自竊喜。
打吧打吧，等受夠了小賤人的苦，兒子還是會來找他這個爹的。
可惜他想的太多，溫小海可不會找他，而是一口氣跑到了劉漢家，一進門就跪地仰天，嗷嗷大哭了起來，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二十斤米兩個人包，也花了不少時間，好在手速快了，倒也沒費太多時間。
就是手實在是酸得受不了，溫小雲和劉竹明顯都感覺到對方都在強撐一口氣，但都努力咬牙堅持了下來。
劉竹是真的越來越佩服表姐了。
溫小雲幹完活兒重新進廚房，看著缸子裏煮好的粽子，還有洗得幹幹凈凈的廚具和碗筷，不由抿起了嘴。
她招手讓劉竹過來，“咱們午間說好的，要去書塾送粽子，辛苦你跑一趟吧，這是七十個肉粽，應該正好能趕上書塾的晚飯，你能賣多少就賣多少，不要有壓力。”
又摸了二十個銅板出來，“你幫我帶四串……”頓了一下後，她又多摸了二十個銅板，“不，帶八串糖葫蘆回來，多的錢你自己買點小零嘴。”
酸唧唧的東西，有什麽好吃的？噎死那小雜毛。
劉竹見狀總算松了一口氣，“姐，你明明挺關心小海的，怎麽一開始那麽兇呢？”
溫小雲瞪他，咬牙切齒的冷笑，“我關心他？笑話，我沒揍死他，就算我仁慈。”
劉竹抿唇笑著，表情無奈的搖頭出去了。
溫小雲則是開始煮今天包的粽子，又去理昨晚上煮好的粽子，見每一個都用剪刀修剪好了，還分門別類地放在籃子裏。
為了區分餡兒，籃子上頭還綁了草葉子，韭菜葉子就代表蛋黃粽，蔥葉子代表肉粽。
她理著理著，心裏莫名起了火氣，又忍不住罵了句，“小雜毛。”
昨晚包的三十個紅棗粽，舅舅舅母今天走時，已經拿了十個紅棗粽。
溫小雲把剩下的紅棗粽裝到籃子裏，給大伯二伯家各送了一點，又給村長家送了些。
不多，但於她這個小孩子來說，禮輕情意重。
當然，一路上收獲了不少誇獎，就連大伯母看她的眼神都和緩了許多。
溫小雲都一一應付，笑著跟大家打成一片，和鄉親們說一定要給自己送雞蛋鴨蛋，她這點生意，全都仰仗父老鄉親了。
哎，這生意做的，跟縮頭烏龜似的，見人就要笑著伸頭。
一直到柴爺爺的牛車出現在門前，太陽落山，溫小海都沒回來。
劉竹倒是高高興興地回來了，一臉得意又努力含蓄的笑，提著空籃子，手裏還舉著八串糖葫蘆。
這東西吸引力可大了，傻子圍著劉竹舍不得走，後面還跟了一串村裏的小孩子。
溫小雲瞇著眼打量了一圈黑乎乎的蘿蔔頭，終於看到了傳說中的大虎，長得的確虎頭虎腦，看著不太聰明的樣子。
明顯長得沒有溫小海機靈嘛，也沒溫小海白嫩，有什麽好羨慕的？
她走到大虎面前，指著劉竹手裏的糖葫蘆，大聲道：“這全都是我給溫小海買的。”
大虎一臉羨慕，目光黏在了劉竹手裏的糖葫蘆上，都快流口水了。
傻子也啊啊叫，想吃糖葫蘆。
溫小雲猶豫了下，一臉認真地解釋，“這是溫小海的糖葫蘆，你要是想吃，得找溫小海要。”
不過溫小海一直沒回來，等到天黑後，倒是小劉村有人帶話過來，說溫小海今晚在舅舅家住。
劉竹目光立刻看向表姐，見她明顯松了口氣，但還是一句話沒說，而是把糖葫蘆插在溫小海房裏窗臺洞上，就扭頭回屋睡覺了。
他也累得受不了，既然小海在自己家，爹娘會照看的，那肯定就是沒事了。
睡覺吧，明天還有更重要的事兒呢。
翌日一早，天色還沒亮，溫小雲就聽到柴爺爺的聲音。
昨天她和柴爺爺打好招呼了，要跟著一起去縣裏賣粽子，肯定要早點出發，她也怕自己跟劉竹睡過去，所以讓柴爺爺過來叫一聲。
傻子也跟著了，還過來幫忙擡粽子，興高采烈地。
五十個蛋黃肉粽昨天全都送到了趙官人府上，三十個紅棗也是送人的，除去在書塾賣掉的一百二十個粽子，還剩下二百三十個蛋黃粽和肉粽，當然，蛋黃太少，大部分都是肉粽。
昨天她跟劉竹又包了一百七十來個，今天去縣裏，得賣掉四百個呢。
著實不少。
柴爺爺都有些咋舌，“這麽多，你們真能賣掉？”
溫小雲和劉竹眼神發狠，異口同聲地喊：“能，一定能。”
這會兒溫小海還在舅舅家呢，想到姐姐又給自己一巴掌，端著碗粥，默默地哭了起來。
方音摸摸他的頭，“怎麽了？問你就一直哭，又不說話。”
溫小海淚水長流，摸著臉，哭哭啼啼一臉委屈。
“姐姐，姐姐又打了我一巴掌，她都好久沒打我巴掌……明明是她不對，啊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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