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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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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滾燙

蘇時身上還穿著睡衣, 隨手從衣櫃裏掏出一件羊羔絨外套,連鞋都沒來得及換就沖了下去。

她跑得很快,從宿舍樓裏沖出來, 直接沖進了池煜懷裏。

池煜早已擡起手臂站在那等著,順勢環上她的腰, 穩穩地接住了她。

當鼻子真正嗅到熟悉的氣息, 蘇時才終於敢確信眼前這個如幻象般的事實。

周圍經過許多晚歸的運動員們, 大家看著這對相擁的情侶, 都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對於這些目光, 放在國內, 蘇時可能會有些害羞, 可這是自由奔放的歐洲,她才懶得管。

池煜的風衣很薄, 能感受到下面起伏的肌肉線條,蘇時大膽地摸了摸, 深吸了一口男朋友身上特有的味道,像個變態一樣笑了起來,才終於開口問:“你怎麽來啦?”

池煜任她這麽抱著,垂眼含笑看她:“太想你了, 剛好最近休息, 就過來了。”

蘇時的手轉而攀向他的肩, 往旁邊探出頭,看了看他身後的基地大門, 又問道:“那你是怎麽進來的?”

來集訓的運動員都住在基地提供的宿舍樓裏, 基地可是不對外開放的。

“我跟門口管理的阿姨說, 我是來找女朋友的。”池煜如實回答,“然後她就讓我把證件壓在她那, 讓我登記完就放我進來了。”

蘇時從鼻腔裏發出一聲悶哼:“阿姨就是看你長得太帥了,別人才沒那麽容易進來。”

“嘶——”池煜瞇起眼,捏了捏她鼓起來的臉蛋:“我長的帥你還不滿意了,還不是長你的臉。”

這話倒也沒錯,她剛剛這麽大膽地跟他在人來人往的宿舍樓下摟摟抱抱,心底也有一點炫耀的意味。這麽帥的男朋友,她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

太久沒見,兩個人就像被502黏住了一樣,身子緊緊貼在一起,一刻也分不開。

聊了十幾分鐘,蘇時身後二樓一個房間的燈關了。視野裏有一小塊亮光消失,池煜很敏感地察覺到,他擡手把蘇時的外套攏緊了些,又替她把拉鏈拉了起來:“時候不早了,你明天還要訓練。”

蘇時眼眸聽到這話的瞬間就變暗了些,緘默了一小會,她耷拉著腦袋,聲音很小:“我今晚不想回去了......”

男朋友就在面前,她要是現在轉身上樓回房間,躺在床上她也會失眠的。

思念就是這樣,看不見還好,一旦見面,就會從四面八方湧上來把你淹沒掉。

池煜輕輕笑:“今晚打算和我私會?”他俯下身與她眼睛平齊,視線意味深長:“這要放在學校裏被抓到了是要扣學分的。”

被他這麽一說,蘇時才突然發現,現在這個場景實在太像之前他們上大學的時候,他們也會像現在這樣站在宿舍樓下講話,只不過以前舍不得的人從來都是池煜,現在真是風水輪流轉。

遲來的叛逆勁上了頭,蘇時沒說話,拉著池煜的手就往基地大門走。

池煜也沒掙紮,乖乖被她牽著手往前走。

基地大門離宿舍區很近,走了沒兩分鐘就到了。

門口管理的阿姨在訓練基地待了二十幾年,是個很善良的德國大媽,她很喜歡蘇時,平時還總是把家裏曬的熏肉分給蘇時。

夜色雖晚,阿姨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蘇時,她又看了看跟在蘇時身後的那個小帥哥,瞬間了然,但還是笑著問蘇時有什麽事。

雖然這次集訓不是封閉式,但夜晚外出還是需要報備。

蘇時用流利的德語先跟她寒暄了幾句,又給她介紹了池煜,才把話題引到正事上,問她今晚能不能放她出去過夜。

阿姨早已經猜到,佯裝思考了一會,不忍心破壞異國戀小情侶好不容易的相聚時刻,還是給蘇時批了假,並且告訴她第二天一定要準時回來參加訓練。

蘇時連連道謝,跟阿姨道了別,牽著池煜走出了基地。

科隆的夜晚是出了名的抑郁與浪漫並存,橙黃色的光線給街道添加了一層柔焦感,給人一種從富士相機的鏡頭裏看世界的錯覺,街邊駐場的流浪歌手聲音憔悴又滄桑,不自覺中就會慢慢唱進你的心裏。

兩人並肩走了一段路,迎面的冷風吹得她激動的大腦漸漸冷靜了下來,蘇時才想起來問池煜住在哪。

池煜沒回答,側臉映著光,棱角柔和。他只是手指微動,反手將蘇時的手裹緊掌心,帶著她沿著街道一路往前走。

大概走了幾百米,兩人在一扇纏滿藤蔓的小門前停下。池煜剛想往裏走,被蘇時在身後扯住,她的表情有些許懷疑:“你確定你住在這?”

眼前這扇門又老又舊,夾在周圍光鮮亮麗的的門裏,很不起眼,是她來這裏幾個月,路過這麽多次都沒有發現的程度。

“跟我來。”池煜聲音低柔,牽引著她,有點像誘哄。

蘇時吞了吞口水,看了看這扇門又再看了看池煜,猶豫兩秒,最終還是擡腳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很小很小的旅館,老板娘坐在一樓的前臺,看樣子是已經認識了池煜,朝他笑了笑。池煜微微點點頭,帶著蘇時上了二樓。

樓梯很窄小,只能一個人走。他怕蘇時摔,於是讓她走在前面,自己走在後面替她看著。

二樓比一樓寬敞許多,有四間房,池煜拿著鑰匙開了其中一間。

開門的一霎那,蘇時一直皺著的眉心終於得以舒展。

房間雖然不大,但很整潔,中間擺著一張雙人床,所有床品都井然有序地擺放著,窗前還掛著一串有當地特色的手工風鈴。至少看起來,比她那個逼仄的單人宿舍好多了。

蘇時原本還擔心池煜住不習慣,現在放下心來,安然地把自己丟到了床上。躺了一會,她用手臂支起腦袋,看著池煜問:“你什麽時候到的?”

池煜給門上了鎖,又再仔細檢查了一遍,想了想才說:“下午四點多吧。”

“這麽早?”蘇時錯愕,她原本以為池煜剛到不久,這樣的話她今晚本來可以帶池煜吃飯的,“那你怎麽等晚上才給我打視頻?”

“這家酒店的位置不好找,我找了很久才找到。”

來之前,他看這家酒店是離基地最近的一家,想也沒想就直接預定了房間。真正來到的時候,他站在門口思考了很久,反應和蘇時剛剛的一樣。

池煜說完兀自笑了起來,覺得自己這個理由實在有點搞笑。

笑夠了,池煜擡眼,眸色深深地望向床上的蘇時,聲線壓低:“我在房間收拾好了才過去找你的。”

“總得帥氣一點去見我家寶寶。”

在一起這麽久,蘇時還是很容易因為他冷不丁冒出來的情話而臉紅,她不自然地側過臉,擡起手扇了扇風,不經意間看到了池煜攤開在地板上的行李箱。20寸的行李箱,只裝了幾件衣服,蘇時抿唇:“你打算在這兒呆幾天啊?”

“三天。”池煜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頓了一下,彎腰將箱子合上,“我在這呆太久,是影響你。”

確實,他只要在這,她都沒心思訓練了。

蘇時撇了撇嘴角,淡淡地“哦”了一聲。

她怎麽現在就開始舍不得他了。

兩人對視了幾秒,安靜的氣氛被一陣刺耳的鬧鐘鈴聲打破。

蘇時趕緊低頭從被子裏扒拉出手機把鬧鐘關了,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這是我睡覺的鬧鐘,我怕我晚上不自控玩手機玩太晚了。”

蘇時早訓的時間是七點半,如果晚上十點鐘不睡覺,早上根本起不來。

“啪”的一聲,頭頂的吊燈滅了。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蘇時不太適應,她擡手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東西。剛睜開眼,眼前就是一張倐地放大的俊臉。

話還沒說出口,她腰上就橫過一只手,將她整個t人推倒在床上。

就在蘇時忐忑緊張地準備迎接一會的火熱,卻發現身邊的人沒了下一步動作。

窗前的風鈴被微風吹得左搖右晃,發出悅耳的叮鈴聲,遠看就像一個小精靈在風中翩翩起舞。

池煜就這樣倒在床上抱著她,手臂收緊,下巴輕輕抵在蘇時的額頭上。

是一個想念許多,終於得償所願的擁抱。

純情得不行。

蘇時偷偷在心裏為自己剛剛冒出來的邪惡念頭懺悔,又伸出手,摟上了面前人的脖子。她把臉貼著池煜脖頸處的皮膚,感受到他動脈處強有力的跳動,放柔嗓音:“你不知道我幻想這一刻多久了。”

剛開始來到科隆的時候,這裏明明是一個讓她熟悉的城市,可她失眠了好幾天,根本無法適應沒有池煜在身邊的異國他鄉。

後來訓練逐漸繁忙和規律起來,每天回去都很累,疲憊和壓力讓她閉上眼就能睡著。

時間一天天地過,她點開倒數日的頻率也越來越高,每次實在太過想念,就點開app看看還有多久能回家。

現在掌心下真實的體溫,她甚至還覺得像做夢一樣。

池煜聽得心泛酸,把她抱得更緊了些,親了親她的額角,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蘇時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麽每次在池煜面前,自己就變得這麽脆弱了。就好像他只要彎腰抱抱她,她那層好不容易搭起來的保護塔就瞬間瓦解了。

她輕輕笑了聲,轉移了個話題:“大家過得還好嗎?”

“挺好的。”池煜應了聲,見懷裏的人眼睛亮亮的,失笑,接著開口,把大家的近況都跟蘇時講了一遍。

蘇時也不知道最後是怎麽睡著的,明明聽蘭溪和秦容彥的故事時還很亢奮的,可池煜一開始講於笛的事她就困了,沒聽幾下就合上了眼皮。

接下來的兩天,蘇時過上了返老還童的生活。每天早上,在房東太太這裏吃完早餐,就和池煜牽著手走回訓練基地,下訓之後,她走出基地大門,就能看見池煜已經站在那等她了。

蘇時小朋友就這樣享受了兩天有人接送上下學的日子。

三天一晃而過,還沒和池煜呆多久呢,他就要走了。

池煜回國的那天,蘇時沒空去送他,所以兩個人在訓練前就告別了。

離別前的最後一個早餐,蘇時吃得很慢,想用這樣的方式和池煜待久一點。

坐在對面的池煜看穿了她的小把戲,低聲提醒:“你再不趕緊吃完盤子裏的雞蛋,你就要遲到了。”

“......”不解風情的狗男人!

蘇時沒幾下吃完了早餐,喝了口水漱漱口,起身正要走。

手腕突然被人往後一扯,她身子被迫旋轉一圈,接著就是個冰涼的吻落在嘴角。

男人清潤又溫暖的聲音輕輕落在她的耳畔:

“好好訓練,然後記得我愛你。”

-

八月頭的鷺島,下了好大的一場雨。

雨下得突然,停得也突然。接連一個月高溫酷暑的炎熱總算在這場雨過後消散了些,空氣中彌漫著褪去暑氣的潮涼。

雨停的傍晚,天黑的早,城市到處陸陸續續亮起了燈,一盞盞多彩的燈在霧氣的氤氳下添了些光暈,往日的喧囂和繁華並未因這天氣而減少半分。

車輪軋過地面殘留的水坑,緩緩向前,最終停在一條鋪好的紅毯前。

池煜下了車,一身名貴得體的米色西裝加身,白色襯衣衣領挺括,黑色領帶透出文雅,襯得整個人都非凡貴氣。幾百臺攝影機齊刷刷對準了紅毯上欣長優雅的男人,交替閃爍的閃光燈快要將黑夜映成白晝。

晚上八點,新一屆中國電影金雞獎頒獎典禮準時開始。

會場面積很大,吊頂上掛著繁覆的燈飾,冷冽的光在四面高高的墻壁上投下暗沈的陰影,奢華的大廳裏坐著許多盛裝出席的演員們,都在安靜等待著頒獎典禮的開始。

金雞獎是華語電影三大獎項之一,創辦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由專業的電影藝術家和電影評論家按照最高的電影藝術水平評選出來的獎項,對於每一個演員來說都具有重要意義。

今晚的金雞獎無疑是各大網絡平臺最關註的熱點之一,自頒獎禮開始,微博觀看直播的人數就突破了六位數。

頒獎嘉賓站在麥克風前,手裏已經握著最佳男主角的人選。

一下。兩下。

心跳突然變得急促。

在嘉賓宣布最佳男主角之前,大屏幕上出現了五位入圍男演員的鏡頭,池煜擡眼看了一下屏幕,唇角勾出一個淺淡的微笑。

時間好像突然過得很慢。

慢到池煜可以清清楚楚地感知到自己每一次心臟的跳動。

臺上的麥克風傳出聲音。

“獲得最佳男主角的是——”嘉賓看了一眼信封裏的名字,停頓了幾秒,視線掃過坐在臺下的幾個男演員,露出一個有深意的笑容。

片刻後,她的聲音再次響起:

“讓我們恭喜——”

又是一個恰到好處的停頓。

屏幕前後的人都跟著屏住呼吸。

“恭喜,池煜!”

心臟漸漸落回原位。

聽到名字的那一刻,周圍的演員們也應聲而起,向池煜送去了自己最真摯的掌聲。

一片嘩然中,所有人都在為他歡呼,沒人看見他低下了頭,偷偷松了一口氣。

萬眾矚目之下,池煜步伐從容地走上領獎臺,在麥克風前站定。

他環視了一周,看到臺下坐著的《人生滾燙》的導演和演員朋友們,還有許多老前輩和媒體記者,每個人都擡頭望他,等著他的發言。

某一個瞬間,池煜好像看見了自己在圈裏演戲的這幾年的所有經歷,隱忍的,克制的,被羞辱的,傷痛的,被人熟知的,受人追捧的,從一開始的跑龍套,到第一個男主角。

一切的一切,此刻仿佛都融合進手裏的這個獎杯裏。

池煜看向最中間的那個攝影機,眉眼平靜,嗓音溫潤:“我非常榮幸能夠在這部作品中飾演這樣一個平凡又偉大的角色,感謝評委會對我和對《人生滾燙》這部電影的認可,感謝導演,感謝所有工作人員和演員夥伴們,感謝我的母親,感謝一路支持我的朋友們,是你們成就了這個作品,也成就了我的今天。”

“我的母親曾經跟我說,這個世界有很多苦難,但也總會有苦盡甘來的那一天。希望大家都能有勇氣去接受和生活中所有的不如意,多讀書,多思考,把握每一個當下,去體會這滾燙的一生。”

“蘇時。”池煜舉起獎杯,深色的眸底嵌滿了溫柔,輕聲叫出了這個熟悉的名字:“最後兩句話,我想對你一個人說。”

臺下一片寂靜。

“人生滾燙,每個人的理想都遠大且熱烈。”

他清了清嗓子,語氣認真又鄭重:

“而我唯一且永遠的終極理想,只有你。”

這麽多年,只記得你,只喜歡你,也只愛你。

如果重來一次,即使辛苦,即使艱難,

我依然會選擇這有你相伴的滾燙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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