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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項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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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項鏈

因為這件事, 這一整周,蘇時都是在忐忑中度過的。

認識池煜這麽久,她從來沒聽他提起過他的家人, 就連新聞媒體也從來沒挖到過關於他家庭的一點蛛絲馬跡。

很神秘。

面對神秘的東西,心裏難免會有些七上八下的。就像一開始不知道是和池煜簽合約, 她也緊張的要命。

周六池煜還有工作, 蘇時就自己一個人在家等他回來。說是等他, 但她也沒閑著, 早早就打扮好了, 坐在客廳裏模擬見池媽媽的場景, 一遍又一遍, 就怕到時出什麽差錯。

到了傍晚,池煜的車才回到家樓下。

看到蘇時已經等在路邊了, 他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視線赤.裸地從上到下掃視了一圈。

蘇時五官很立體, 風情萬種,美得很明艷,讓人不敢輕易靠近。但她今天特地化了很淡的妝,弱化了長相的攻擊性, 就像是炎熱夏日空氣中鮮有的涼意, 清爽可人。

她還專門穿了淺色的套裝, 衣服上的蝴蝶結垂在胸前,裙子到小腿, 再搭配一雙小皮鞋, 溫婉得不行, 平日裏滿身的姐味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時上了車,旁邊的男人手擡起來倚著車窗, 慵懶地擡起眼皮,偏過頭來看她,松散地笑:“這麽隆重?”

“第一次見你媽媽當然要留下個好印象。”蘇時調整了一下耳環的位置,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

她甚至提前好幾天就在網上開始搜索“見家長穿搭”,“見家長應該買什麽禮物”,“見家長第一句話該說什麽”,現在已經是學有所成,就等一會驗收成果了。

傍晚的陽光不再刺眼,緩緩流淌在車的兩側,跟著他們的車上了高速。

蘇時坐在副駕駛上,一直在檢查自己的妝容。這會兒真的要見池煜的媽媽了,緊張早就覆蓋過那一點點的期待,心裏就像有個小人在敲鼓似的,不規則的鼓點密密麻麻地落下,砸在心上。

車子一路平穩地開著,路上的車不斷減少,繁華的都市景觀漸漸被拋在身後,車窗旁閃過連綿盎然的山野,陽光照耀下的田間的山溪清澈碧澄,水中波光粼粼。

這是開離市區的路。

蘇時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有出t聲問。因為剛剛看起來心情還不錯的池煜此時氣壓實在太低,車內冰冷的氣氛快要凝固,與窗外明媚的陽光形成鮮明的對比。

帶她來見媽媽,他......是不開心嗎?

蘇時偷偷瞄了一眼池煜,看著他黯淡的眼眸,不由得心想。

半小時後,車子開進了山林一處隱蔽建築的停車場。

“到了。”池煜語氣平靜。

蘇時解開安全帶,隨意地擡起頭。

瞬間呼吸一滯,她瞪大雙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建築上顯眼的招牌上寫著幾個大字:

“許城精神病院”。

來接他們的人早就等在那裏,見他們到了,便也笑著迎上來:“池先生,好久沒見你了。”

“最近太忙。”池煜淡淡應聲,又牽起一旁的蘇時,將她的手裹進自己的掌心。

三人穿過長長的走廊,乘坐電梯到達頂樓,在一間房門前停下。

蘇時從車停好後就一直沒說話了。周圍的環境太過壓抑,身邊經過許多穿著病號服的人,她低著頭不敢看,就這樣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身後,直到停下來。

面前的房門上有一小塊玻璃,透過玻璃能看見屋內的場景。

病床上坐著一個很幹瘦的女人,兩頰深深往裏凹陷,幾乎是皮包骨的程度,顯得五官十分突兀。明明是大夏天,女人頭上卻戴著一頂針織帽,眼神也有些飄渺,看起來和正常人相差甚遠。

蘇時的手被人輕輕捏了捏。

“蘇時,這是我的媽媽。”

蘇時瞳孔微縮,兩片唇瓣不受控制地微微張開。她知道池煜在觀察她的表情,但她沒辦法做到什麽反應都沒有。

心臟像被人當成了沙包,重重地打了一拳。

腦子裏剎那間只剩一句話:

池煜的母親,是一個患有精神病的女人。

“要進去嗎?”池煜問。

任何人見到患有精神病的人都會退避三舍,即使這是他最親近的人,他也不能這麽自私,強迫蘇時去和他母親接觸。

所以他把選擇權交給她。

他屏息等待著,然後聽到他的女孩堅定的一聲:“要。”

“要進去的。”

池煜一怔,再開口時聲音極輕,幾乎為不可聞:“不怕嗎?”

蘇時轉過頭來,明亮的目光就像是剛剛外面的陽光般,直直地望進他漆黑一片的眸底。

“不怕。”她緩聲回答。

“因為是你的媽媽。”

阿姨這麽不容易,才把你生下來,然後帶你來到我身邊。

我又怎麽會怕呢?

池煜沒說話,就這麽盯著她看。

天知道他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決定把蘇時帶過來見趙蕓。幾乎是一下子撕開被貼住的陳年傷疤,毫無遮掩地將帶血的傷口伸到蘇時的眼皮子底下。

蘇時雖然沒有大小姐脾氣,但怎麽說也是蘇家嬌生慣養出來的,所處的環境太幸福,以至於和她對比起來,池煜只覺得自己的人生一片昏暗。

今天就算蘇時被嚇到,他也不會怪她。畢竟誰能接受自己男朋友的母親,是一個瘋子呢?

所以剛剛蘇時看到趙蕓的第一眼,他就一直在觀察。他看得很清楚,她眼神裏有驚慌,有詫異,有心疼,卻唯獨沒有冰冷和厭惡。

她甚至還說:”不怕。因為是你媽媽。“

這樣的存在,有點美好得過分了。

下一秒,池煜突然傾身靠過來。

兩人本來就不多的距離現在更是所剩無幾,他舔了舔嘴唇,嗓音低啞:“我能親你嗎?”

他好想親她。

此時此刻。

唇與唇只差一毫米,蘇時伸出手,一巴掌拍開了池煜的臉:“做夢呢你!”

這人,能不能分點場合啊!裏面坐的人是他的媽媽欸!他不緊張她還緊張著好嗎!

蘇時沒理池煜,自己擡手壓下門把手,推門走了進去。

門開的動靜不小,護工拿著故事書,擡眼和他們對了個眼神。女人依然坐在床上沒動,眼睛瞇著,正全神貫註地聽護工給她講故事。

“好啦,我們今天的故事就講到這了。”護工合上書本,又擡手指了指門口,“你看,誰來看你了呀?”

趙蕓目光落在合上的童話書上,似乎反應了許久,才終於緩慢地講眼球轉向門口。

蘇時拎著禮物的手緊了緊,感覺到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她努力擠出一個笑:“阿姨您好。我是蘇時,是池煜的女朋友。”

女人下了床,被攙扶著,朝他們這邊走過來。她的視線緊緊地盯著池煜,在他跟前停了下來,好像沒看到一旁的蘇時一樣。

“媽。”池煜喉結滾了滾,強撐著開口。

趙蕓幹枯的手緩緩撫上池煜的臉,輕輕摩挲著:“瘦了。”

蘇時手上的禮物被護工接了過去,右手變得空蕩蕩的,她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趙蕓的眼中只看得到池煜,她再說什麽,好像都有些尷尬。

池煜換了只手牽她,另一只手摟住她的肩膀,將她扯近了些,“媽,這是蘇時。”

趙蕓轉頭,雙眼空洞無神,就這麽一直盯著她看。就在蘇時以為自己臉上是不是有什麽東西惹阿姨不高興了時,趙蕓突然開心地大叫起來,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她。

“蘇——時——”

蘇時比趙蕓高半個頭,瘦弱的婦人幾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氣,力道大得險些擰斷她的腰。然後她松開她,傻笑著跑回床上。

“咳咳,阿姨好。”

蘇時被松開之後,看到了池煜擔憂的眼神,她朝他笑,示意自己沒事。

“阿姨,我還給你帶了禮物。”說著她走向禮物袋那,從裏面掏出了一個盒子,遞給了趙蕓。

盒子很精美,上面還用絲帶精致地系了個蝴蝶結。

趙蕓一把扯開蝴蝶結,粗暴地將盒子打開。

——裏面裝著一條潔白無暇的珍珠項鏈。

每一顆珍珠都飽滿有光澤,中間還鑲嵌著一顆紅寶石。

那是蘇時挑了好幾晚才挑中的。

“我喜歡!”趙蕓拍打著床。“給我戴上!”

護工在一旁出聲制止:“趙雲女士最近的精神狀態不穩定,還是不要戴了。”精神病人脖子上是不允許戴項鏈的,怕他們意識渙散的時候將自己活活勒死。

“沒事,等下我們走之前把它取下來就好。”池煜在旁邊說。

蘇時得到許可,慢慢挪過去,親手將項鏈戴在了趙蕓的脖子上。

感受到脖子上的冰涼,趙蕓低頭註視著項鏈,嘿嘿笑著,看起來非常開心。

在場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她也不是經常這樣。”池煜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蘇時旁邊,又輕輕牽住了她的手。

他今天好像特別愛牽手,像怕她離得稍微遠了點似的。

“我知道。”蘇時反手握住池煜,“沒事的。”

她知道,池煜看他媽媽這樣,心裏一定也很不好過。

忽然,趙蕓脖子上的項鏈掉了下來,可能是因為剛剛蘇時沒系好的原因。

一旁的護工還沒來得及制止,她已經在重新嘗試把項鏈系回去。她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情緒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

“啊啊!”趙蕓叫喊著,像個撒潑打滾的巨嬰,手裏握著項鏈到處甩,差點把旁邊的護工給打傷。“我要戴!為什麽戴不上!”

蘇時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不自覺地朝池煜身上靠。

護工的安慰此時顯得很沒用,趙蕓非但沒有冷靜下來,連目光都變得更淩厲了,好像一下子不認識池煜了,尖叫著朝他沖過來,十指摳住他的手臂。“池書良!你害我害得好慘啊!你怎麽還有臉回來見我!”

池煜面無表情,就這麽被她用力搖晃著。

“你怎麽不說話!”趙蕓很生氣,擡起手臂”啪“地一下給了池煜一耳光。

她用了很大力氣,池煜都被扇得趔趄了一下,臉上立刻就浮現了清晰可見的紅色印記。

這一巴掌把蘇時都打懵了,眼看著第二個巴掌又要落下,她才反應過來,趕緊過來想把池煜拉開:“阿姨,您看清楚,他是池煜啊,是您的兒子。”

蘇時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引起了趙蕓的註意。一瞬間,趙蕓已經將目標轉向了蘇時。

她大聲喊叫:“你一定就是池書良的狐貍精是不是!”

“你們所有人都欺負我!都欺負我!我要殺了你們!”趙蕓松開池煜,雙手擡起沖蘇時去。

蘇時根本來不及做準備,人已經被趙蕓撞到了墻上。

她聽到自己的脊梁骨碰撞墻壁發出的清脆聲響,能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被人使勁掐著,連呼吸都有點困難。

窒息感比痛感來得更快。

視線開始變得模糊,蘇時在閉上眼前,隱約看見池煜瘋了一樣地沖過t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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