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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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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救藥

蘇時聽著, 瞳孔一縮。

心臟感覺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攥住,越攥越緊,頃刻間, 收縮成一團,令她難以呼吸。

她覺得她應該是要笑一下, 可又實在是笑不出來。

張浩磊又繼續說:“其實當年, 我們公司很早就有意簽下池煜了, 他一直不願意。你走的那個冬天, 他才松的口。”

“你走的那幾年, 他過得很不好。”

“剛開始進圈的新人, 沒有哪個是容易的。我們公司的秦總, 家大業大,星拓也就是他名下其中一家小公司, 他平時也不怎麽管。”

“池煜剛進圈就很拼命了t。一開始的資源,都是他一個人, 受盡別人的白眼和侮辱,跪下來拿到的。”張浩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

“我還記得,他爆火的那部劇,當時還有一個一線的男演員也在爭這個資源。去試戲的那天, 我帶他去制片方的飯局, 制片方看不起我們, 小演員一個,甚至連經紀人也是剛入行沒多久的。”

“制片人是個大肚子的禿頭, 四十多度的白蘭地和威士忌混在一起, 倒了滿滿五大杯, 他還往裏面吐了幾口口水,然後笑著遞給池煜, 說只要他喝下去,這個角色就是他的。我當時想攔的,但池煜毫不猶豫就站起來接過去,一杯接一杯,眼都沒眨一下,全部喝了下去。”

“那天晚上,池煜吐到胃出血,進了醫院的急診,在醫院躺了好幾天。就為了一個角色,差點把自己的命給搭上。”

“我去醫院看他的時候問他,為什麽要這麽拼?他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說是為了你。”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了你的存在。”

桌上人聲嘈雜,可蘇時只能聽見張浩磊的聲音。

“稍微有點名氣之後,池煜的日子過得也不太好,娛樂圈裏永遠有人能壓你一頭,資本的力量是絕對的。他在這趟渾水裏沈了許久,才終於有浮上水面喘息的機會。頭兩年他賺的錢也不少,幾乎都給了家裏,第一次跟我說要去德國看你,還是跟我借的錢。”

“他沒出過國,自己一個人語言也不通,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你訓練基地的,只知道他在外面站了整整一個日夜,也沒見到你。他還想再等一等,可是沒有錢了,只能又輾轉著飛回來。”

“他關註關於你的所有信息,知道你的基地什麽時候放假,也知道你什麽時候有比賽。他依然每隔一兩個月就會飛過去,不能看見你的話,就站在外面等,能看見你的話,就也只是遠遠地看著。”

“他怕你發現他,會不開心。”

“你生日是12月24號,平安夜。他知道你每年都會和隊友去基地旁邊的聖誕集市過生日。那裏有一家中餐館,你們會點長壽面。池煜就提前跟餐館老板打好招呼,專門給你一個人做長壽面。”

“你出國那幾年,每年生日吃的長壽面,都是他親手做的。他沒有缺席任何一次。”

“這小子傻,說這樣也算陪了你歲歲年年。”

張浩磊講得眼眶也有些熱。

“其實後來他賺的錢填補家用已經是綽綽有餘,可他依然還是很拼命,娛樂圈裏出了名的不怕死,真的是一步一個血腳印,踏踏實實打下來的這番事業。”

“他說,這是為了能配得上你,是為了將來有底氣能站在你身邊。”

“那時候我覺得這小子有潛力,在尊嚴和前途面前選擇了前途。可後來才知道,他是在尊嚴和你之間,選擇了你。”

蘇時一句一句聽完,做不出任何反應,只覺得張浩磊的話像是一團火,又像是一把刀,炙烤著她的心臟,並毫不留情地一下又一下在她心上切割著。

周圍仿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她聽不到說話聲,聽不到她的心跳,甚至連呼吸聲也隨時要隨風散去。她整個人像被抽了魂一樣坐在座位上。

池煜打完電話,推開了包廂的門,一眼就見到蘇時很難看的表情,皺起眉:“不舒服?”

蘇時不敢看他,扯唇笑了一下,“沒有。”

張浩磊也把頭轉向別的方向,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這些話,池煜不讓他告訴蘇時。可他如果不說,蘇時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池煜那幾年是怎麽過的。

“不想待了我們就早點回家,好不好?”池煜輕聲問。

蘇時垂著眼,靜默了幾秒,然後輕輕應了聲好。

池煜站起身,幫蘇時拿著包,然後對著席上的各位說:“今天有點晚了,我們先回家了,單我剛剛已經買了,大家玩得開心。”

那邊的導演正和江頌聊得開心,聞言一拍桌子,“你這人,說好了今天是我請客的。”

池煜淡笑:“沒事,您下次請。”

而張浩磊在旁邊大叫了一聲:“那我呢?你們也把我捎上啊!”

池煜沒什麽表情,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自己打車。”

“有沒有天理啊餵!我到底是誰的經紀人啊!你們兩個人給我回來!!”張浩磊氣得不行,只能望著兩個人遠去的背影大喊,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旁邊的虞綏心軟了,小聲說:“沒事的,你住哪,我們倆送你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張浩磊語氣馬上180度大轉變,臉上也堆滿了笑容。“不會太麻煩你們吧?”

這回輪到江頌冷臉了,“會。你還是打車吧。”

“......”

非得二次傷害是吧。

-

盛夏的夜難得的帶有一絲凜冽的涼意,青色的月光流連起伏在城市的各個角落。

一輛黑色布加迪沈寂地駛過公路,街道兩旁的樹和路燈連成片,像一塊流暢的畫布。

蘇時安靜地窩在副駕駛的座位裏。

剛剛張浩磊說的話,仿佛還在耳畔回響。

她的思緒不受控制地,被拉回在德國訓練的那幾年。

那時候她也才二十二歲,和江頌虞綏一般大,只身一人,為了縹緲虛無的夢想奔赴遙遠的德國。

訓練是很枯燥的,每天都在重覆一模一樣的東西,身體和精神都十分勞累。她是那裏唯一一個中國人,雖然結識了許多新朋友,但常常會感受到孤獨。

第一年平安夜,是她在異鄉過得第一個生日,朋友們知道後,提議大家一起去聖誕集市玩玩。

外國人很重視聖誕節,聖誕集市總是很熱鬧,就像中國人過春節一樣。

基地旁邊就有個聖誕集市,那裏還有個中餐館,老板也是中國人,白白胖胖的,蘇時覺得特別親切。

那天老板得知當天是蘇時的生日,免費送了她一碗長壽面。她還記得當時面條的口感,細膩綿長,鹹淡適宜,跟家裏的味道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張浩磊,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那碗面居然出自池煜之手,更不會想到,她和朋友在餐廳裏開心地慶祝生日的時候,池煜也在暗處偷偷為她祝福。

她以為五年沒見的人,其實年年都為了見她而努力。

張浩磊最後說的那句“他是在尊嚴和你之間選了你“不斷地盤踞在她的腦海中。

池煜真的,比她想象中還要愛她。

晚上有些涼,池煜上車後沒開空調,此時關門關窗,車內的溫度又向上攀升了些。

蘇時窩在那,被自己無限延展的心緒包裹著。

池煜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看到她這副樣子,心底開始冒出細細密密的緊張來,握著方向盤的手心也開始冒汗。

蘇時昨晚從蘇家回來,就不太正常。他很擔心,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重新審視她和自己的關系。

她向來如此,永遠可以很理智地透析自己的情感。然後作出決定,誰也無法動搖。

就像五年前那場大雨裏她說的話那樣,冷靜,清醒。

沒人講話,車裏也並不安靜,音樂聲從藍牙音箱內源源不斷地傳出來。

“我真的愛你”

“句句不輕易”

“眼神中漂移”

“總是在關鍵時刻清楚洞悉”

......

池煜覺得悶,開了一點車窗,冷風就順著縫隙絲絲縷縷地灌進來。

他擡手將音樂聲關小,手指緊了緊,輕咳了一聲,問:“你怎麽了?”

蘇時好幾秒才回過神來,依舊是那句話:“我沒事。”

池煜知道她不會說,便也不再問了,直到回到家,兩個人都再沒有任何交流。

蘇時進了門,也沒有停留,可能確實是累到了,留下一句“我先休息了”就徑直進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將門“砰”的一聲關上,甚至還聽到了落鎖的聲音。

池煜站在玄關處,鞋都還沒來得及脫,客廳就已經空無一人。

-

蘇時舒舒服服地泡了個熱水澡,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熱水的氤氳沒讓她思考出什麽所以然來,反而讓她的腦子更加像一團漿糊了。

她把自己扔進了床裏,翻了個身,摸起旁邊的手機點開了和於笛的聊天框。

你拍了拍笛笛的臭腳丫子並聞了聞。

......這拍一拍什麽時候能改t。

於笛的語音很快發了過來。

只聽見她用一種十分矯揉造作的語氣,模仿蘇時今晚在節目上說的話:“愛情不是必需品~但愛是~”

蘇時翻了個白眼,拿起手機懟了回去:“你一天不犯賤能死?”

兩個人從小玩到大,彼此都很清楚對方的脾性。大半夜找她,一定是有事。於笛見好就收,忙正色道:“你最近不是抗爭你爺爺勝利了嘛?還有什麽煩心事需要我給你開導啊?”

想說的太多,打字不知道得說到什麽時候。蘇時幹脆點開語音,發了十幾條60s滿格的語音過去,把最近經歷的所有都一連串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她就把手機關掉,閉上了眼睛。

幾分鐘後手機發出一聲震動。

笛笛:【我去......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用深情還是該用傻來形容池煜】

笛笛:【說實話,這已經堪比偶像劇了。】

笛笛:【你是不是偷偷給他下了蠱啊......不然怎麽池煜怎麽會死心塌地這麽多年。】

蘇時:【說認真的。】

蘇時:【我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了。】

笛笛:【還用想嗎?大膽上啊?人家都做到這個份上了,再逃避可就不禮貌了。】

蘇時:【我不確定我是不是喜歡他。】

或者說,不確定是不是因為他這個人喜歡他,還是只是被感動沖昏了頭腦。

這回隔了很久,於笛的新信息才發過來。

笛笛:【你沒發現嗎姐姐。】

笛笛:【你以前從來不會因為感情問題而陷入糾結的。】

笛笛:【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接著一條兩秒的語音彈了進來。

不知為何,蘇時點開那條語音的時候竟有些忐忑。

於笛的聲音從未聽起來如此認真。

她說:“承認吧,你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池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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