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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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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

蘇時不記得自己上樓找蘇懷江的時候是什麽心情了, 只知道蘇懷江的房門被她猛地一推,撞在了旁邊的墻上,發出震耳的響聲, 幾塊墻皮都在強力的撞擊下脫落下來。

蘇懷江的用意,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到, 無非就是為了逼她嫁給沈彥舟罷了。她以為蘇懷江會針對池煜, 還為此費心費力地想了一堆計策, 老頭子倒好, 直接另辟蹊徑, 算盤打到她爸媽身上了。

蘇懷江坐在椅子上看著書, 聽到聲響也不為所動, 眼皮甚至都沒掀起來,好像對於她的到來並不意外, 仿佛就是在等待她。

“這回不需要呼吸機了?”蘇時看著椅子上的老人,冷冷地說。

蘇懷江依然沒看她, 擡手扶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鏡,手指撚起書角翻頁,“這就是你跟我說話的態度嗎?”

蘇時像是覺得好笑,從鼻腔中擠出一聲冷哼, “難道您還在等著我這句生日快樂嗎?”

蘇懷江沒說話, 好像沒聽見似的。

蘇時自詡是個很冷靜的人, 但蘇懷江的所作所為,和此時無所謂的態度就像一個小火苗點燃了她心裏的引線, 她也不打算廢話了, 直接進入正題。

“我爸媽公司的資金鏈是怎麽回事?”她努力壓著火氣問。

蘇父蘇母的公司雖然也不小, 但對上蘇懷江這只老狐貍,是絕對無法匹敵的, 蘇懷江要搞倒他們,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蘇懷江終於緩慢地擡起頭,透過厚重的老花鏡片,與蘇時對上眼神。

“你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老人的臉上布滿皺紋,卻依稀能從條條皺紋中看出淺淡的笑意。

“你爸媽的公司變成這樣,可不怪我。是你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

他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任何不妥,甚至還能聽出點沾沾自得的感覺。

蘇時看著老人的眼睛,滿臉的不敢置信。她雙眸睜大,怎麽想都想不明白,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直到眼眶開始發澀,她才終於憋出幾個字:“你真的要為了逼我聯姻做到這種地步嗎?”

“那可是你的親生兒子啊。”

說出這句話,蘇時能感受到自己的喉嚨一陣發疼,繃著一根筋,連聲線都開始發顫,兩片唇瓣張控制不住地抖起來。

老人合上書本。

“蘇時。”他好像嘆了一口氣。

“你生在我們蘇家,就要有這樣的覺悟。你得到別人沒有的榮華富貴,就理所應當要比別人多承受一些東西。”

“再說了,又不是讓你去赴死,彥舟那孩子也是這幾個世家公子哥裏最優秀的了,沒有虧待你,你不必這麽抗拒。”

蘇懷江表情很平靜,看蘇時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

他很了解蘇時。

比起池煜,蘇時更在意的是她的父母,那是她的軟肋。

所以,與其針對池煜,不如從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那下手,他還不會有任何損失。

“我向你保證,只要你和池煜分開,和彥舟結婚,你爸的公司不會有事。”

蘇懷江勝券在握,揚起下巴,一副勝利者的姿態,等著蘇時松口。

蘇時站在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房間裏很久都沒人說話。

蘇懷江盯著蘇時的臉,想觀察到她心理防線崩潰的表情變化。

然而並沒有。

蘇時只是丹鳳眼微挑,薄唇吐出三個字:

“你做夢。”

蘇懷江詫異地擡了下眉。

剛剛安靜了這麽長時間,他以為蘇時至少會退一步的。

然而,他太不了解蘇時了,剛剛那段時間裏,她不僅沒有想退步,反而更加堅定,沒有半分的猶豫。不說話只是因為她對蘇懷江已經厭惡到了極點。

蘇時安靜地站在那裏,身上穿著休閑裝,和剛剛樓下那些盛裝打扮的千金們毫不相同,即使穿得很樸素,卻還是遮擋不住身上高傲的氣質。

這是一種用愛堆砌出來的自信。

然後在蘇懷江的註視下,她脊梁挺得更直,開口說:

“如果可以,我寧願我沒有出生在蘇家。”

“成為你蘇懷江的孫女,我倒了八輩子黴。”

蘇時說完,不管呆坐在位置上的蘇懷江,轉頭就走。

走到門口那的時候,她又停住,側過頭來。

“不管你用什麽方式,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不會嫁給沈彥舟,更不會嫁給任何一個聯姻對象。”

“要嫁,我只會嫁我真心喜歡的人。”

-

走出房間後,蘇時剛剛裝出來的強硬模樣就被一下子撕掉偽裝。她背靠著走廊的墻壁,冰涼的瓷磚面和她的蝴蝶谷像貼,冷意透骨。

天花板上的燈管很暗,可蘇時還是沒由來地覺得晃眼,只好用力地眨眼睛,努力平覆情緒。

她是想哭的。

蘇懷江的狠戾程度,實在超出她的預料。為了讓她聯姻,居然能幹出迫害親兒子的公司這種事。一個大半身入土的人,利益在他看來卻遠遠高於親情,這是多麽可怕。

蘇時知道,她爸媽不告訴她是不想她有負擔,更不想讓她嫁給自己不愛的人。

她爸媽是真的很愛她。

也正是這種愛,才讓她在蘇懷江的威脅面前,可以這麽有底氣地大聲說“不”。

而這一切,可能要建立在她爸媽辛苦大半輩子的心血付之東流的基礎上。

她無法接受自己是這樣一個自私的人。

整個走廊寂靜無聲,連樓下賓客的聲音都聽不見。

這樣更好,沒人來關心她,也沒人註意她。

就這樣緩了一會,蘇時收拾好情緒,掏出手機看了看自己的臉,左看右看,確認沒有異樣後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呆了。

她走過長長的過道,被洗手間裏的聲響吸引,停住了腳步。

二樓是蘇家的私人區域,一般的賓客是不會到二樓來的。而洗手間的門打開一條縫,裏面傳來一男一女暧昧的交纏聲。

蘇時本來是不想理的,但無t意中透過門縫看到裏面男人的身影。

是她的堂姐夫,孟家的小兒子,大名鼎鼎的紈絝少爺孟皓陽。

孟少爺懷裏藏著個又嬌又軟的女生,他的手臂扣著那女孩的腰肢,另一只手挑起她的小下巴,低頭吻了上去,嘴裏還不停地說著讓人面紅耳赤的話。

那女生應該是很害羞的,手臂軟趴趴地搭在孟皓陽的脖子上,嬌聲說著什麽。

蘇時記性很好,她很快就認出來,那是上次在餐廳當眾嗆她的那個女生。

面前的景象火熱無比,可蘇時只覺得冷得透骨。

這便是表面風光的商業聯姻。

只有扒開那層光鮮亮麗的外衣才能窺見裏面的陰暗。

蘇時忍住胃裏的一陣翻山蹈海,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

奧運會資格賽結束了好幾周,留下來的少許激情幾乎已經散盡。

馬術隊剛回來的時候,馬場還專門掛了條大大的橫幅,寫著“歡迎中國馬術隊凱旋”幾個大字。

對此,馬術隊的人表示很羞恥,這還只是剛過了第一道坎,後面還有萬重山沒過呢,於是橫幅沒掛兩天也拆了下來。

這麽長時間過去,他們幾個也從一開始的激情澎湃回歸了平常心,重新進入到日常的訓練當中。

大家的訓練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除了蘇時。

教練看著面前的蘇時一個早上第n次把障礙上的桿子撞掉,嘴角抽了抽,終於忍不住暫停了秒表,出聲把她叫停了。

“你這幾天怎麽回事啊,這麽不在狀態。”教練有些擔心,“是身體不舒服嗎?”

蘇時算是隊裏頂不讓人操心的隊員,尤其是訓練,永遠都是高度專註的。但感覺她從奧運會回來狀態就沒調整過來,這幾天更是明顯。

“沒有。”蘇時垂著眼,左手的手指用力掐著右手虎口的凹陷處,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那天回蘇家老宅,不管是面對蘇懷江還是後來在洗手間看到的場景,她都覺得好不可理喻,很想跑到空曠的地方大喊一聲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

蘇家就像個黑色的深淵,不斷地把她往裏拽,而她正在拼命往外逃。

私事和公事要分開。

蘇時很清楚。

所以她對於自己心不在焉的訓練狀態才更加煩躁。

“放你半天假,回家休息去吧。”教練拍拍她的肩膀,“上次比賽的事你別太自責了。”

教練以為她還在糾結比賽的失誤。

蘇時沒有解釋:“謝謝教練。”

以她現在的狀態,確實需要好好調整,不然再怎麽練也是白搭。

她很快收拾好東西,把馬牽回馬廄,轉身出了馬場。

這是蘇時第一次,在太陽還高懸在頭頂的時候回家。

現在是上班時間,路上的行人不多,有也是行色匆匆地拿著公文包奔波著,路邊的小商販即使沒人光顧,也在認真做著準備,出租車一輛接一輛不斷駛過身邊,沒有停留。

所有人都在忙碌著,大家都在生活,哪有人沒煩惱呢,而蘇時的煩惱在這中間,也不過是其中平平無奇地一個罷了。

她調整好心情,徑直走進樓下的便利店裏。

然而幾個小時過去後......

蘇時看了看地上倒著的幾個空酒瓶,又低頭看著自己手裏拿著的快幹完的下一瓶,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終於意識到自己可能是醉酒了。

腦袋重得她快擡不起來,她皺著眉甩了甩頭,擡手握拳往太陽穴的位置敲了敲。

結果就是更暈了。

靠。

蘇時半瞇著眼睛,在地上爬了幾步,終於摸到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幾米遠的地方的手機,撥通了於笛的視頻電話。

電話沒響幾聲,很快就被接通了。

蘇時眼睛都沒睜開,就軟著聲音開口:“笛笛~在幹嘛呀?”

屏幕那邊很安靜。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轉了一圈,然後指著自己:“我好像喝醉了。”

還是沒人說話。

蘇時疑惑地歪了下頭,對著手機睜大了眼睛,努力了老半天,可惜還是聚不上焦:“笛笛,你怎麽頭發變這麽短了?”

她手指戳了戳屏幕,又嘿嘿一笑:“好像還變帥了。”

蘇時的臉離屏幕很近,水潤櫻紅的嘴唇就像在眼前。

池煜猝不及防,瞳孔微縮,脖子上細薄皮膚下的青筋一下子凸起,幾乎是磨著牙齒說:

“你要不要看看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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