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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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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脅

掌心裏攥著的手機響起一聲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蘇時被迫終止回憶,思緒被扯回現實中。

嗓子有些幹澀,她吞了吞口水, 才將手機解鎖開來。

屏幕上彈出一條池煜發來的圖片,蘇時點開, 是他這個月的行程表。

緊接著又一張圖片過來, 是他們劇組在休息時候的照片。

蘇時沒太懂, 敲下一個“?”發送。

那邊很快發了一條兩秒的語音過來。

池煜的聲音帶著松松散散的笑意:“給你匯報行程。”

不知道為什麽, 蘇時聽完也跟著笑了一下, 卻還是覺得無語, 於是按下一連串句號。

她點開那張照片, 是一張池煜的自拍照,他坐在自己的休息椅上, 手裏拿著劇本,很明顯剛剛是在和旁邊的導演討論劇本, 商遠不知道為什麽也在,沒什麽表情地看著鏡頭,而身邊的蘭溪則靠得很近,笑意盈盈地盯著屏幕。

蘇時斂了笑。

什麽東西。

礙眼死了。

然而她不知道, 在導演給男女主講戲的時候, 池煜突然說要拍張照片, 遂舉起手機開始自拍,旁邊的三個人不明所以, 但還是依然配合地望著屏幕。

等照片拍完, 導演才開口問:“怎麽突然要拍照片?”

池煜低頭正在發信息, 聞言勾起唇角笑了笑,“女朋友查崗。”

一旁的商遠楞住, 查崗就查崗,你這一臉幸福是怎麽回事?

第二天,頂流池煜是妻管嚴這件事就傳遍整個劇組,偏偏他本人對這個稱呼還十分滿意,大家的調侃全都開心的收下,一副“我是妻管嚴我驕傲”的樣子

這些,蘇時現在都不知道。

她把照片順手轉發給了於笛,商遠是於笛的偶像,最開始她認識商遠也是於笛t在背後一直攛掇。

於笛回的很快,蘇時的屏幕一下子就被滿屏的“啊啊啊啊啊”給占據。

笛笛:【啊啊啊啊啊啊獨家物料!】

笛笛:【我愛你時時!!你什麽時候去探班啊啊啊!】

蘇時嗤了一下,沒有再回覆,目光又重新落到書架上的那張照片上。

腦子裏自動把兩張照片上的池煜重疊在一起。

那天的空教室事件後,她和池煜就算正式在一起了。

學校論壇又再一次掀起浪潮,那些賭池煜和蘇時會在一起的人紛紛跳出來:我就說!蘇時遲早拿下池煜!

而書架上的那張照片,是某一次籃球賽前,池煜準備上場,坐在後面觀眾席的蘇時舉著相機,隔著圍欄叫他,他聽到聲音回頭。

陽光在這一刻與少年相融。

相機的快門按下,永遠地定格了這個瞬間。

過了這麽多年,這張照片居然還完好無損地擺在精致的相框裏,足以見得主人對它的珍視程度。

蘇時打開手機相機給照片拍了張照,又擡手擦了擦上面落下的一層薄薄的灰,將照片擺正。

做完這些,她盯著照片看了好一會,才終於走出了書房。

-

“卡。這條過了,大家辛苦。”導演的聲音通過對講機傳到場內。

池煜從戲中出來,邊脫掉身上的外套邊往場外走。今晚接下來都沒有他的戲,他直接走回了房車。

房車上的時鐘顯示現在是晚上七點,他今天下班還蠻早的。

桌上放著助理準備的晚餐,池煜打開餐盒,摁亮了手機,微信消息一條條彈了出來,卻依然沒有收到蘇時發來的消息。

他輕輕笑了一聲,早就猜到了。

這個小沒良心的。

這麽多天過去了,他不發信息過去,她就不知道發信息過來?

池煜放下手機,疲憊地摁了摁眉骨,拿出餐具開始吃飯。

飯剛吃到一半,房車的門被打開,張浩磊走了進來。

池煜沒擡眼也知道是他,“你就不能敲下門?”

張浩磊沒理他,不知道從哪裏回來的,胸腔起伏著,嘴裏還喘著粗氣:“他來了。”

池煜拿著筷子的手一頓。

“他說要見你。”

“人在哪?”池煜已經放下餐盒站起身,幾乎是聽到的瞬間,眉目間就蓄滿冰冷的戾氣。

“在後街小門那,你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不會有人看到你們。”

“你好好跟他說,你別......”

話還沒說完,池煜已經戴上帽子和口罩,打開房車的門走了下去。

張浩磊看到他的衣角消失在房車門口,只能垂下眼睫無力地嘆了口氣。

拍攝的地方遠離市中心,周圍的居民不多,到了夜晚,就只能看到黑夜中幾個亮著燈的零散窗口。

貼滿小廣告的老化路燈依然在堅持工作著,雖然光線暗得不知道在照亮誰。

池煜穿過一條無人經過的小巷,終於到達後街小門,那裏沒有燈,完全隱入一片黑暗。

他借著身後的一點光,看到了門後那個矮小的身影。

池煜不願意走過去,就這樣站在原地,摘了口罩,從褲兜裏掏了根煙,點上。

那人聽到了這邊的響聲,轉過頭看了看,看到是池煜後,咧開嘴笑了,擡腳往他這邊走。

池書良笑著,露出幾顆又臟又黃的牙齒,走到池煜身邊,伸手想拉住他的袖子:“兒子,最近怎麽樣?”

池煜嘴裏還叼著煙,沒分給他一個眼神,看向旁邊的空氣,側身躲開:“有事說事。”

池書良絲毫沒有生氣,嘿嘿笑了幾聲,搓了搓手:“爸最近手頭有些緊,你再給我點錢。”

池煜哼笑了一下,終於擡起眼梢看過去。

有好幾個月沒見面前這個生物學上是他父親的人了。

池書良身上穿著一件皺巴巴的短袖,衣領那開了線,白色的線頭無序地耷拉著。褲子沒系腰帶,褲頭松松垮垮地掉在腰胯上,露出一截贅肉。

他笑著,臉頰上的肉擠到一起,眼睛還巴巴地看著池煜。

池煜一手插著口袋,兩根手指夾住煙,嘴裏吐出一口灰蒙蒙的煙氣,“我記得你說上次是最後一次了。”

“你再給我點。”池書良伸出四根手指放到臉旁邊,“我發誓,這次真是最後一次了,我有一種要時來運轉的預感。”

池煜看著他滑稽起誓的樣子,聳了一下肩膀,“這話留著跟你的債主說吧。”

如果賭徒的話都可以信,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會撒謊的人了。

“你錢那麽多,再借我點怎麽了。”見池煜沒有要松口的樣子,池書良有些不耐煩了,他比池煜矮不少,只能仰起頭看他,用一種很傷自尊的姿勢,向池煜要錢。

兩人之間煙霧繚繞著,池煜覺得池書良的臉越來越模糊。

仿佛又回到當年,池書良把他們母子倆拋下,帶著家裏所有的錢一走了之的那天。

那天是高中某個周末的下午。

池煜家住在老舊的單元樓,他放學回家,還沒走進樓梯口,就看見幾個壯漢搬著東西從上面下來。

他心一緊,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樓。

家裏的門沒關,不用走進去也能看到裏面的情景。

他媽一個人癱坐在地板上,家裏的東西雜亂無章地躺在她的周圍,櫃門和抽屜都打開著,被打碎的玻璃片彈出去好遠,大物件全部消失,凡是稍微有點價值的東西都被搶走了,儼然一副被洗劫一空的景象。

趙蕓的淚水幹在臉上,見兒子回來了,才動了動眼珠起身。

池煜踩在滿地狼藉上走了進去。

“怎麽回事?”

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抖得厲害。

“討債的人幹的。”趙蕓眼眶又紅了,淚水從眼角滑下來,抽抽噎噎好一會才控制住情緒:

“你爸把家裏的錢全都拿走了,人不見了。”

池書良是這片遠近聞名的賭徒,幾個月不著家,一回家就是要錢,沒錢就要打老婆,經常三更半夜都能聽到他家傳出來的哭聲。鄰裏都心疼趙蕓和池煜,但到底沒人願意多管閑事。

腦子裏轟的一聲,是支撐著某根神經的柱子坍塌的聲音。

池煜站在原地沒動。

面前的家亂得一塌糊塗,與其說是家,倒不如說只是個殘破不堪的屋子。

趙蕓跌跌撞撞地朝池煜走過來,一把抱住他,情緒再也克制不住。

四十多歲的女人就這樣無助地,悲痛地,嚎啕大哭起來。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局面,也不知道該如何償還這筆數額龐大的債務,更不知道自己該怎麽給予即將成年,前途一片光明的兒子更好的未來。

池煜被她緊緊地抱著,張著嘴,卻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突然就想到了那句話:人是在某些瞬間突然長大的。

從這一晚開始,有些東西徹底變得不一樣了。

後來,為了還債,也為了支付池煜的學費,趙蕓一個人打好幾份工,從天剛剛亮就出門,一直工作到深夜才回家。為了得到多點報酬,她和男人爭力氣活,受了不少的白眼和辱罵,她都無所謂,只要能多賺一點。

日覆一日,趙蕓身體的負擔越來越重,可她為了省那一點醫藥費,硬是一個人不吭聲地忍下所有的病痛,從來不在兒子面前流露出異樣。

而池煜為了幫媽媽分擔,主動申請了助學金,在課餘時間也去打苦工賺學費。

母子倆互相攙扶著,走過一段極為艱難的時間。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上了大學之後,池煜的成績很優異,簡直是物理天才少年,被教授發掘出來,邀請進團隊做了很多研究,賺了不少錢,債務也很快還清了,他們家的生活終於要回到正軌上了。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直到他畢業進了娛樂圈,一炮而紅後,重新被池書良纏上。

一開始,池書良拿他媽威脅他,趙蕓當年為了還債經歷了不好的事情後,患有很嚴重的ptsd,如果再讓她見到池書良,池煜不敢想象。

他只能忍氣吞聲,任由池書良吸自己的血。

這幾年,池煜咬著牙,身上帶著一股狠勁,越做越大,陸陸續續給池書良的錢早已是天價數目。

而且現在,他也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母親了,池書良再也威脅不了他了。

煙氣逐漸升騰,消散在空中,池書良那張臉又慢慢顯現出來。

池煜吸了最後一口煙,把煙頭扔在地上用鞋尖踩滅,沒給池書良回覆,轉t身就走。

“你真不給?”池書良剛剛的偽裝撕碎,露出猙獰的表情。

池煜已經走了一段路,身後池書良的聲音聽著有點小。

他不打算理,沒有停下來。

隱隱約約能聽到池書良在後面笑了一下,然後他稍微把聲音提高了些:“不給錢可以,女朋友也不打算帶來給爸爸看看嗎?”

池煜猛地停住。

看池煜終於有所反應,池書良終於滿意地大笑出來,他笑得彎下腰,令人惡寒的笑聲不斷從嗓子眼裏跳出來,好像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

過了很久,池書良在笑岔氣之前停了下來,看著池煜僵住的背影,故意拖著油膩的腔調:

“蘇時看著很漂亮。”

他走近了幾步。

“就不知道幹起來爽不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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