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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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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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岑姣還小的時候就知道的事t情。
那時候的第一反應是什麽呢, 即便過去了十來年，岑姣還是記得清清楚楚。
她像是受到了驚嚇，將手裏的東西放了下來, 撲到了一旁人的懷裏，“師父, 長明燈是不是壞了？”
“只是姣姣你有些特殊。”岑姣還記得那時候輕輕抱住她的人是這樣說的。“別怕，只是你也要藏好。”
即便到了現在，岑姣也不大明白師父口中的特殊究竟是特殊在什麽地方。
可藏好那句, 卻是讓岑姣記得十分清楚。這些年, 岑姣也是這樣做的，她鉚足了勁想要去當一個普通人, 可偏偏被推著，擠著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方。
岑姣擡眼看著魏炤。
她倒是有些好奇, 魏炤會有什麽反應。
只是出乎岑姣的預料，魏炤並不驚訝，也不驚恐，他只是十分平靜地看著岑姣。
岑姣抿了抿唇, 想將捧著的長明燈放回去時, 面前的人忽然擡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能抱一抱你嗎？”岑姣聽到魏炤的聲音。
擡頭, 岑姣的視線撞上一雙有些好看的眼睛, 而現在，那雙眼睛當中, 印出了自己的影子。
岑姣遲疑片刻, 輕輕點了點頭。
手腕上的力道重了些，岑姣整個人被拉得向前, 然後栽進了一個很寬的懷抱。
感受很奇怪，抱住她的人身上的溫度要高一些, 環住她後背的手臂似乎繃緊了，想要用力抱緊，卻又用力克制著。
魏炤的聲音在岑姣的頭頂響起。
“你看，你有心跳，我也有心跳，你沒什麽特殊的。”魏炤認真道。
……
點燃長明燈後，岑姣還有些別的步驟要進行。
魏炤出門等她，先前在寺廟外面掃落葉的小沙彌在院子裏，看到魏炤，他對著魏炤微微躬身。
“您可以在那兒坐著等岑小姐出來。”小沙彌看向魏炤，“岑小姐每次點新燈，都要快一個小時才能出來呢。”
魏炤看向面前的小沙彌，“她常來嗎？”
小沙彌搖了搖頭，“岑小姐很少過來，一年大概只會來一次。”
魏炤看向四周，“你們這兒，看起來人不多。”
小沙彌眼睛瞪圓了些，他連連擺手，“這裏幾乎沒有香客，很是清靜。”說著，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樣，擡手撓了撓頭，“多虧了岑小姐呢，不然我與師父怕是維持不了這寺廟的運轉。”
“不過我們這兒的齋飯很好吃，岑小姐每次來，都會誇讚。”小沙彌瞇著眼，看著像是十分自信，“今天也準備了豐盛的齋飯，等岑小姐出來，就能吃飯了。”
坐在小寺廟的院子裏，耳邊有淙淙水聲。
魏炤靠在椅子上，清風帶著草地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這讓他有些許恍惚。
就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這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個午後，他坐在院子裏的椅子上，聽風，聽水，等岑姣。
“醒醒。”風裹著聲音落進魏炤的耳朵裏，他睜開眼，岑姣正站在他身前，微微歪著頭，將他盯著。
“都弄好了？”魏炤眨了眨眼，清醒過來，剛剛他竟然坐在這兒就睡著了。
岑姣點了點頭，“之後去陳郡吧。”她將裝有長明燈的包遞給了魏炤，“就是不知道，陳郡能查出什麽來。”
魏炤伸手接過包，他站起身，伸了伸腰，見身邊的人表情有些愁苦，伸手掐了掐岑姣的臉。
“無論陳郡能不能查到什麽。”魏炤沒有松手，指腹仍舊貼著岑姣的臉，“總歸現在知道了我們該防著誰。”
“這一路上，我帶了現金，車也是找朋友借來的，一時查不到我頭上。”見岑姣的眼睛越瞪越圓，魏炤輕笑了一聲才收回手，“一路註意這些，趙侍熊那兒應該沒那麽容易發現我們的蹤跡。”
“只是路上要辛苦些了，只能睡在車裏。”
岑姣點了點頭，這點苦頭，她倒也還吃得了，“不過趙侍熊大概沒那麽快有心思攆著我們跑……”岑姣頓了頓，她嘆了一口氣，說不出是什麽心情，“他那只眼睛，大概是保不住了。”
岑姣倒是並不後悔為了逃跑而廢掉趙侍熊的一只眼睛。
只不過啊，這回仇怨算是大了——連帶著從前的那些或真或假的情誼一起，成了難解的仇怨。
寺廟裏的齋飯的確同小沙彌所說的那樣，味道很好。
一碗拌雜菜下肚，岑姣整個人舒展不少，兩人沒有在小寺廟裏久留，趁著天還沒黑，便動身趕往陳郡。
******
陳郡是個很小的鎮子。
在平原上，放眼看過去，大片的農田。
旱稻正是收割的季節，飽滿的稻穗向著一片傾倒，有風吹過，便綿延起一道麥浪。
就連呼吸之間，都帶著稻穗的香氣。
岑姣靠在副駕上，她套著件印有大頭娃娃的白色T恤，看起來有幾分童真。
衣服是魏炤給她從路邊攤上買的，並不適合岑姣，只是穿上後，卻讓岑姣在這個小鎮子上不顯得突兀。
鎮上，汽車少，多數都是摩托車，從旁邊疾馳而過的時候，帶有哢噠哢噠聲。
他們的方言有些晦澀難懂，偶爾有人扯著嗓子說什麽，落進岑姣的耳朵裏，她仔細去聽，半晌也搞不明白究竟說了些什麽。
魏炤將車停在了陳郡為數不多的停車場上，幾步外，是個籃球筐，也不知是哪家小孩兒搬過來的，將這本就不大的停車場劃了半塊出去，成了籃球場。
岑姣將那幾張從肖舒城那兒找來的照片收進了隨身的小包裏，“先去找找照相館吧。”
他們沒什麽線索，只能先去問問陳郡的照相館，看照相館的人有沒有印象拍過這樣的照片。
陳郡不大，照相館更是沒有幾家。
魏炤向路邊的小攤老板詢問，得知陳郡現在，一共有三家照相館。
兩家是年輕人開的，就在這條街上——這是陳郡的主街道，陳郡多數的店鋪，以及兩所學校都在這條街上。
還有一家，具體的位置老板也不知道，只大概知道好像是陳郡下面的一個村子裏，有一家專門替人拍遺像的照相館。
小攤老板很熱心，貼心地繞出來給魏炤指路。
魏炤再三道謝，順便從小攤老板那兒買了一個菠蘿。
老板笑瞇瞇地給魏炤將菠蘿切成小塊，用塑料袋裝好後又往裏放了兩根木簽字。
“甜得很。”那老板道，目送著魏炤走遠。
魏炤走到了岑姣身邊，他將嘴裏的那塊菠蘿咽了下去，而後將自己剛剛打聽到的消息一一告訴了岑姣。
岑姣沒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盯著魏炤。
魏炤有些疑惑，遞菠蘿給岑姣的動作也慢了些，“怎麽了？”
岑姣收回視線，“魏炤，你知不知道你在吃菠蘿的時候，菠蘿也在吃你？”
魏炤的手僵在了原地。
岑姣笑了起來，她微微伸頭，吃了一口菠蘿。
“你還真是……”魏炤緩緩吐出一口氣，他看著岑姣有些無奈，“時不時地語出驚人。”
岑姣挑了挑眉，她已經擡腳朝著這條街上的兩家照相館走了過去。
小鎮上的商業街，吵鬧，賣東西的人多過買東西的人，時不時能聽到吆喝聲。
很快，第一家照相館就出現在了岑姣的視線裏。
那間照相館開在臨街三層小樓的第二層，拐到後方小路，才找到了上樓的樓梯。
樓梯間不透光，有些昏暗，踩上去，感覺有些潮濕。
轉過拐角，有光落了下來，是二樓屋子裏的光透了出來。
照相館的門敞開著，門邊擺著個立牌，立牌有些褪色，看起來已經打印出來有段時間了。
上頭是粉色的底色，印有“相逢即是緣”五個字，下頭，還有大紅色的荷花作為裝飾和點綴。
魏炤擡手，敲了敲敞開的門。
屋子裏傳來動靜，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道女聲響起，“進來——”
進屋，屋子裏堆滿了東西，在靠窗的，陽光最好的地方，是搭建出來的，有些簡陋的攝影棚。
魏炤看向照相館的主人眼眸閃了閃。
那人的打扮實在是……
魏炤抿了抿唇，他有些不確定，這樣的照相館，是不是當真會有人來拍照。
畢竟拍照的人審美著實有些超前。
是十幾年前的風格，遮住眼睛的劉海，染成了酒紅色的頭發，讓人幾乎看不清長相的濃重妝容。
“你好，我們有些事兒想找你打聽打聽。”魏炤收回視線，去拿那幾張照片。
“打聽消息啊？”女人重新坐了回去，她將腿翹了起來，搭在了面前的桌子上，“t一個問題一百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魏炤掏照片的動作頓了頓，他擡頭看了那女人一眼，便又從口袋裏掏錢。
一張紅色的鈔票被他放在了桌上，魏炤遞過去一張照片，那是一張肖舒城的單人照，“這張照片你有印象嗎？”
女人伸手，接過那張鈔票，然後瞥眼看向魏炤手中的照片，“沒有。”她答。
“那這個照片背景在的地方，你知道在哪兒嗎？”魏炤繼續問。
女人擡頭看向他，沒說話，只是伸手撚了撚，第二個問題了。
魏炤一口氣險些憋住，他又掏出一張紙幣。
“大哥，這照片上的背景是農田。”女人接過鈔票後擡手將魏炤手裏的照片拽了過來，她伸出塗有大紅色指甲油的指頭在照片上戳了戳，“陳郡到處都是農田的啦。”
魏炤看著面前的人，他伸手將照片取了回來。
面前的人看起來不光什麽都不知道，還在戲耍他們。魏炤偏頭看向岑姣，“看來不是這家，我們去下一家吧。”
岑姣沒動，她仍舊直勾勾地看著坐在那兒，沒個坐相的女人。
“姣姣？”魏炤有些疑惑地看向岑姣，岑姣這才擡了擡眼，她笑了笑，只是臉上的笑看起來怯生生的。
“姐姐。”岑姣開口，聲音嬌滴滴的，“你們這兒有房子可以租嗎？我們是來找人的，一時找不到地方落腳。”
魏炤有些疑惑，他看向岑姣，剛剛上樓的時候，他們看到有用白紙打印出來的三樓出租的廣告，就貼在樓道裏，岑姣現在這樣問，是覺得面前的女人有問題嗎？
女人這才看向岑姣，她擡了擡手，“三樓空著，倒是可以住。”
岑姣聞言轉頭看向魏炤，她伸手攬住了魏炤的手臂，“我們就住在這兒吧，我看這個姐姐人很好的。”
雖然不明白岑姣此舉的意思。
魏炤還是反應過來，他伸手攬住了岑姣的肩膀，笑了笑，“行，都聽你的。”說著，他轉頭看向擺弄著那兩張紙幣的女人，“我們先租一個月，多少錢。”
女人擡頭看向魏炤，而後伸出三個指頭晃了晃，“三千。”
三千塊一個月，就是在海市，也夠租一間偏一些的房子了。
在這個很少會有人來租房的陳郡，更是顯得荒唐。
“就這兒吧。”岑姣擡頭看向魏炤，撒嬌道，“我好累，想有個地方歇腳。”
魏炤這才一副拿你沒辦法的樣子，他看向面前的女人，“我身上沒那麽多錢，你跟著我去拿。”
女人坐起身，她的視線在魏炤和岑姣身上轉了一圈，過了一會兒，才說了聲行。
魏炤領著岑姣和女人往外走。
只是還沒出門，他又轉頭看向女人，“我女朋友就在這兒休息吧，她走了一天了，走來走去該累壞了。”
女人沒有立刻同意。
她盯著岑姣好一會兒，才微微側過身，“別亂翻我東西，相紙要是被你翻壞了，可是要賠的。”
岑姣看向魏炤，整個身子幾乎要貼到魏炤身上去，她掐著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柔和，“哥哥，那你們快點回來呀，我在這兒等你。”
魏炤叫岑姣的這一聲哥哥喊得心頭發癢。
他的喉結上下輕輕動了動，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唇齒間溢出聲音來，“行，我們去車裏取了錢就回來。”
女人跟著魏炤離開了照相館，離開前，她又回頭看了眼岑姣。
岑姣察覺到她的視線，擡起頭，回以一個堪稱甜美的笑容。
只是等兩個人消失在視野裏，岑姣擠出來的笑一瞬消失了，她回過頭，看向身後這個有些雜亂的照相館。
在岑姣見到那個女人的瞬間，她心中湧起了熟悉之感。
這種熟悉之感很奇怪，不是認識這個人，而是應該認識這個人。
岑姣在見到照相館老板的時候，心裏便湧上了這樣一個念頭，她應該認識這個人的。
可是為什麽會不認識呢？
岑姣在照相館裏轉了兩圈，照相館裏的東西又多又亂，幾乎找不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在一堆垃圾中，岑姣找到了一份照相館的存照。
裏頭的照片不算多，很少一部分是化著濃妝，背影是照相館裏的攝影棚的藝術照。
更多的，則是風景照。
農田，土地，平房，藍天。
那些風景照比起藝術照，更顯得有幾分靈氣。
在魏炤和照相館的女人回來前，岑姣將那本存照本翻了個遍，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地。
樓梯口出現腳步聲時，岑姣坐回了一旁的沙發上，看起來十分乖巧。
“姣姣。”魏炤還沒走到門口，便已經開口喊岑姣。
岑姣應了一聲，她站起身，往門外走，看到魏炤和照相館的老板走了過來，她走到魏炤身邊站定，“都搞定了嗎？”
魏炤應了一聲，他十分順手地牽起了岑姣的手，“都搞定了，這段時間，我們就暫時住在樓上。”
岑姣眼睛微微瞇起，她轉頭看向已經走進屋子的照相館老板，“謝謝姐姐，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女人垂著眼，正摸出一根煙點上。
聽到岑姣的話，她擡頭看了過去，香煙被點燃後，有煙緩緩升騰起來，煙霧擋在女人的面前，讓她那張畫著煙熏妝的臉顯得有幾分神秘。
“岑如霜。”
女人開口，聲音竟是有些沈穩，她看向岑姣，“山今岑，霜花的霜。”
轟隆一聲，屋外傳來雷聲。
岑如霜收回視線，她吸了一口煙，“要下雨了，你們還是快點去買些生活用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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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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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岑姣還小的時候就知道的事t情。
那時候的第一反應是什麽呢, 即便過去了十來年，岑姣還是記得清清楚楚。
她像是受到了驚嚇，將手裏的東西放了下來, 撲到了一旁人的懷裏，“師父, 長明燈是不是壞了？”
“只是姣姣你有些特殊。”岑姣還記得那時候輕輕抱住她的人是這樣說的。“別怕，只是你也要藏好。”
即便到了現在，岑姣也不大明白師父口中的特殊究竟是特殊在什麽地方。
可藏好那句, 卻是讓岑姣記得十分清楚。這些年, 岑姣也是這樣做的，她鉚足了勁想要去當一個普通人, 可偏偏被推著，擠著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方。
岑姣擡眼看著魏炤。
她倒是有些好奇, 魏炤會有什麽反應。
只是出乎岑姣的預料，魏炤並不驚訝，也不驚恐，他只是十分平靜地看著岑姣。
岑姣抿了抿唇, 想將捧著的長明燈放回去時, 面前的人忽然擡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能抱一抱你嗎？”岑姣聽到魏炤的聲音。
擡頭, 岑姣的視線撞上一雙有些好看的眼睛, 而現在，那雙眼睛當中, 印出了自己的影子。
岑姣遲疑片刻, 輕輕點了點頭。
手腕上的力道重了些，岑姣整個人被拉得向前, 然後栽進了一個很寬的懷抱。
感受很奇怪，抱住她的人身上的溫度要高一些, 環住她後背的手臂似乎繃緊了，想要用力抱緊，卻又用力克制著。
魏炤的聲音在岑姣的頭頂響起。
“你看，你有心跳，我也有心跳，你沒什麽特殊的。”魏炤認真道。
……
點燃長明燈後，岑姣還有些別的步驟要進行。
魏炤出門等她，先前在寺廟外面掃落葉的小沙彌在院子裏，看到魏炤，他對著魏炤微微躬身。
“您可以在那兒坐著等岑小姐出來。”小沙彌看向魏炤，“岑小姐每次點新燈，都要快一個小時才能出來呢。”
魏炤看向面前的小沙彌，“她常來嗎？”
小沙彌搖了搖頭，“岑小姐很少過來，一年大概只會來一次。”
魏炤看向四周，“你們這兒，看起來人不多。”
小沙彌眼睛瞪圓了些，他連連擺手，“這裏幾乎沒有香客，很是清靜。”說著，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樣，擡手撓了撓頭，“多虧了岑小姐呢，不然我與師父怕是維持不了這寺廟的運轉。”
“不過我們這兒的齋飯很好吃，岑小姐每次來，都會誇讚。”小沙彌瞇著眼，看著像是十分自信，“今天也準備了豐盛的齋飯，等岑小姐出來，就能吃飯了。”
坐在小寺廟的院子裏，耳邊有淙淙水聲。
魏炤靠在椅子上，清風帶著草地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這讓他有些許恍惚。
就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這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個午後，他坐在院子裏的椅子上，聽風，聽水，等岑姣。
“醒醒。”風裹著聲音落進魏炤的耳朵裏，他睜開眼，岑姣正站在他身前，微微歪著頭，將他盯著。
“都弄好了？”魏炤眨了眨眼，清醒過來，剛剛他竟然坐在這兒就睡著了。
岑姣點了點頭，“之後去陳郡吧。”她將裝有長明燈的包遞給了魏炤，“就是不知道，陳郡能查出什麽來。”
魏炤伸手接過包，他站起身，伸了伸腰，見身邊的人表情有些愁苦，伸手掐了掐岑姣的臉。
“無論陳郡能不能查到什麽。”魏炤沒有松手，指腹仍舊貼著岑姣的臉，“總歸現在知道了我們該防著誰。”
“這一路上，我帶了現金，車也是找朋友借來的，一時查不到我頭上。”見岑姣的眼睛越瞪越圓，魏炤輕笑了一聲才收回手，“一路註意這些，趙侍熊那兒應該沒那麽容易發現我們的蹤跡。”
“只是路上要辛苦些了，只能睡在車裏。”
岑姣點了點頭，這點苦頭，她倒也還吃得了，“不過趙侍熊大概沒那麽快有心思攆著我們跑……”岑姣頓了頓，她嘆了一口氣，說不出是什麽心情，“他那只眼睛，大概是保不住了。”
岑姣倒是並不後悔為了逃跑而廢掉趙侍熊的一只眼睛。
只不過啊，這回仇怨算是大了——連帶著從前的那些或真或假的情誼一起，成了難解的仇怨。
寺廟裏的齋飯的確同小沙彌所說的那樣，味道很好。
一碗拌雜菜下肚，岑姣整個人舒展不少，兩人沒有在小寺廟裏久留，趁著天還沒黑，便動身趕往陳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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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郡是個很小的鎮子。
在平原上，放眼看過去，大片的農田。
旱稻正是收割的季節，飽滿的稻穗向著一片傾倒，有風吹過，便綿延起一道麥浪。
就連呼吸之間，都帶著稻穗的香氣。
岑姣靠在副駕上，她套著件印有大頭娃娃的白色T恤，看起來有幾分童真。
衣服是魏炤給她從路邊攤上買的，並不適合岑姣，只是穿上後，卻讓岑姣在這個小鎮子上不顯得突兀。
鎮上，汽車少，多數都是摩托車，從旁邊疾馳而過的時候，帶有哢噠哢噠聲。
他們的方言有些晦澀難懂，偶爾有人扯著嗓子說什麽，落進岑姣的耳朵裏，她仔細去聽，半晌也搞不明白究竟說了些什麽。
魏炤將車停在了陳郡為數不多的停車場上，幾步外，是個籃球筐，也不知是哪家小孩兒搬過來的，將這本就不大的停車場劃了半塊出去，成了籃球場。
岑姣將那幾張從肖舒城那兒找來的照片收進了隨身的小包裏，“先去找找照相館吧。”
他們沒什麽線索，只能先去問問陳郡的照相館，看照相館的人有沒有印象拍過這樣的照片。
陳郡不大，照相館更是沒有幾家。
魏炤向路邊的小攤老板詢問，得知陳郡現在，一共有三家照相館。
兩家是年輕人開的，就在這條街上——這是陳郡的主街道，陳郡多數的店鋪，以及兩所學校都在這條街上。
還有一家，具體的位置老板也不知道，只大概知道好像是陳郡下面的一個村子裏，有一家專門替人拍遺像的照相館。
小攤老板很熱心，貼心地繞出來給魏炤指路。
魏炤再三道謝，順便從小攤老板那兒買了一個菠蘿。
老板笑瞇瞇地給魏炤將菠蘿切成小塊，用塑料袋裝好後又往裏放了兩根木簽字。
“甜得很。”那老板道，目送著魏炤走遠。
魏炤走到了岑姣身邊，他將嘴裏的那塊菠蘿咽了下去，而後將自己剛剛打聽到的消息一一告訴了岑姣。
岑姣沒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盯著魏炤。
魏炤有些疑惑，遞菠蘿給岑姣的動作也慢了些，“怎麽了？”
岑姣收回視線，“魏炤，你知不知道你在吃菠蘿的時候，菠蘿也在吃你？”
魏炤的手僵在了原地。
岑姣笑了起來，她微微伸頭，吃了一口菠蘿。
“你還真是……”魏炤緩緩吐出一口氣，他看著岑姣有些無奈，“時不時地語出驚人。”
岑姣挑了挑眉，她已經擡腳朝著這條街上的兩家照相館走了過去。
小鎮上的商業街，吵鬧，賣東西的人多過買東西的人，時不時能聽到吆喝聲。
很快，第一家照相館就出現在了岑姣的視線裏。
那間照相館開在臨街三層小樓的第二層，拐到後方小路，才找到了上樓的樓梯。
樓梯間不透光，有些昏暗，踩上去，感覺有些潮濕。
轉過拐角，有光落了下來，是二樓屋子裏的光透了出來。
照相館的門敞開著，門邊擺著個立牌，立牌有些褪色，看起來已經打印出來有段時間了。
上頭是粉色的底色，印有“相逢即是緣”五個字，下頭，還有大紅色的荷花作為裝飾和點綴。
魏炤擡手，敲了敲敞開的門。
屋子裏傳來動靜，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道女聲響起，“進來——”
進屋，屋子裏堆滿了東西，在靠窗的，陽光最好的地方，是搭建出來的，有些簡陋的攝影棚。
魏炤看向照相館的主人眼眸閃了閃。
那人的打扮實在是……
魏炤抿了抿唇，他有些不確定，這樣的照相館，是不是當真會有人來拍照。
畢竟拍照的人審美著實有些超前。
是十幾年前的風格，遮住眼睛的劉海，染成了酒紅色的頭發，讓人幾乎看不清長相的濃重妝容。
“你好，我們有些事兒想找你打聽打聽。”魏炤收回視線，去拿那幾張照片。
“打聽消息啊？”女人重新坐了回去，她將腿翹了起來，搭在了面前的桌子上，“t一個問題一百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魏炤掏照片的動作頓了頓，他擡頭看了那女人一眼，便又從口袋裏掏錢。
一張紅色的鈔票被他放在了桌上，魏炤遞過去一張照片，那是一張肖舒城的單人照，“這張照片你有印象嗎？”
女人伸手，接過那張鈔票，然後瞥眼看向魏炤手中的照片，“沒有。”她答。
“那這個照片背景在的地方，你知道在哪兒嗎？”魏炤繼續問。
女人擡頭看向他，沒說話，只是伸手撚了撚，第二個問題了。
魏炤一口氣險些憋住，他又掏出一張紙幣。
“大哥，這照片上的背景是農田。”女人接過鈔票後擡手將魏炤手裏的照片拽了過來，她伸出塗有大紅色指甲油的指頭在照片上戳了戳，“陳郡到處都是農田的啦。”
魏炤看著面前的人，他伸手將照片取了回來。
面前的人看起來不光什麽都不知道，還在戲耍他們。魏炤偏頭看向岑姣，“看來不是這家，我們去下一家吧。”
岑姣沒動，她仍舊直勾勾地看著坐在那兒，沒個坐相的女人。
“姣姣？”魏炤有些疑惑地看向岑姣，岑姣這才擡了擡眼，她笑了笑，只是臉上的笑看起來怯生生的。
“姐姐。”岑姣開口，聲音嬌滴滴的，“你們這兒有房子可以租嗎？我們是來找人的，一時找不到地方落腳。”
魏炤有些疑惑，他看向岑姣，剛剛上樓的時候，他們看到有用白紙打印出來的三樓出租的廣告，就貼在樓道裏，岑姣現在這樣問，是覺得面前的女人有問題嗎？
女人這才看向岑姣，她擡了擡手，“三樓空著，倒是可以住。”
岑姣聞言轉頭看向魏炤，她伸手攬住了魏炤的手臂，“我們就住在這兒吧，我看這個姐姐人很好的。”
雖然不明白岑姣此舉的意思。
魏炤還是反應過來，他伸手攬住了岑姣的肩膀，笑了笑，“行，都聽你的。”說著，他轉頭看向擺弄著那兩張紙幣的女人，“我們先租一個月，多少錢。”
女人擡頭看向魏炤，而後伸出三個指頭晃了晃，“三千。”
三千塊一個月，就是在海市，也夠租一間偏一些的房子了。
在這個很少會有人來租房的陳郡，更是顯得荒唐。
“就這兒吧。”岑姣擡頭看向魏炤，撒嬌道，“我好累，想有個地方歇腳。”
魏炤這才一副拿你沒辦法的樣子，他看向面前的女人，“我身上沒那麽多錢，你跟著我去拿。”
女人坐起身，她的視線在魏炤和岑姣身上轉了一圈，過了一會兒，才說了聲行。
魏炤領著岑姣和女人往外走。
只是還沒出門，他又轉頭看向女人，“我女朋友就在這兒休息吧，她走了一天了，走來走去該累壞了。”
女人沒有立刻同意。
她盯著岑姣好一會兒，才微微側過身，“別亂翻我東西，相紙要是被你翻壞了，可是要賠的。”
岑姣看向魏炤，整個身子幾乎要貼到魏炤身上去，她掐著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柔和，“哥哥，那你們快點回來呀，我在這兒等你。”
魏炤叫岑姣的這一聲哥哥喊得心頭發癢。
他的喉結上下輕輕動了動，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唇齒間溢出聲音來，“行，我們去車裏取了錢就回來。”
女人跟著魏炤離開了照相館，離開前，她又回頭看了眼岑姣。
岑姣察覺到她的視線，擡起頭，回以一個堪稱甜美的笑容。
只是等兩個人消失在視野裏，岑姣擠出來的笑一瞬消失了，她回過頭，看向身後這個有些雜亂的照相館。
在岑姣見到那個女人的瞬間，她心中湧起了熟悉之感。
這種熟悉之感很奇怪，不是認識這個人，而是應該認識這個人。
岑姣在見到照相館老板的時候，心裏便湧上了這樣一個念頭，她應該認識這個人的。
可是為什麽會不認識呢？
岑姣在照相館裏轉了兩圈，照相館裏的東西又多又亂，幾乎找不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在一堆垃圾中，岑姣找到了一份照相館的存照。
裏頭的照片不算多，很少一部分是化著濃妝，背影是照相館裏的攝影棚的藝術照。
更多的，則是風景照。
農田，土地，平房，藍天。
那些風景照比起藝術照，更顯得有幾分靈氣。
在魏炤和照相館的女人回來前，岑姣將那本存照本翻了個遍，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地。
樓梯口出現腳步聲時，岑姣坐回了一旁的沙發上，看起來十分乖巧。
“姣姣。”魏炤還沒走到門口，便已經開口喊岑姣。
岑姣應了一聲，她站起身，往門外走，看到魏炤和照相館的老板走了過來，她走到魏炤身邊站定，“都搞定了嗎？”
魏炤應了一聲，他十分順手地牽起了岑姣的手，“都搞定了，這段時間，我們就暫時住在樓上。”
岑姣眼睛微微瞇起，她轉頭看向已經走進屋子的照相館老板，“謝謝姐姐，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女人垂著眼，正摸出一根煙點上。
聽到岑姣的話，她擡頭看了過去，香煙被點燃後，有煙緩緩升騰起來，煙霧擋在女人的面前，讓她那張畫著煙熏妝的臉顯得有幾分神秘。
“岑如霜。”
女人開口，聲音竟是有些沈穩，她看向岑姣，“山今岑，霜花的霜。”
轟隆一聲，屋外傳來雷聲。
岑如霜收回視線，她吸了一口煙，“要下雨了，你們還是快點去買些生活用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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