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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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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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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炤看向了岑姣。

他有很多想要問的, 可是深深看了岑姣一眼後,魏炤還是轉眸看向房間一角。

那兒點了許多紅色的蠟燭。

紅燭已經燒了一小截,燭淚順著紅燭燭身緩緩滴落, 最終在紅燭底部凝成一片燭蠟。

在那片紅燭之間,坐著一個小女孩。

岑姣順著魏炤的視線看向了房間角落, 自然也看見了那個坐在紅燭之間的女孩。

女孩看著年紀不大,十六七歲的樣子,面容稚嫩。

只是臉上的神色卻半點沒有孩童的單純, 反倒有幾分老態。

女孩站起身, 隨著她的動作,門窗關得嚴嚴實實的屋子忽然起了一陣風。

她身邊的蠟燭也被這風吹得燈火亂跳, 最終滅了大半。

“我送你出去。”魏炤看向那個小女孩,他正要擡腳走, 手腕卻是一重,是岑姣伸手拉住了他。

魏炤低頭看向突然抓住自己的岑姣,有些許疑惑。

岑姣雖是抓住了魏炤,視線卻仍是黏在不遠處那個女孩兒的身上。

“她是誰?”岑姣問魏炤。

魏炤輕輕拍了拍岑姣的手背, “回頭和你解釋, 事情有些覆雜。”

聽到魏炤的話, 岑姣並沒有松手, 仍舊是盯著面前的人。

那個女孩已經走到了病床前,微圓的杏眼微微挑起, 目光落在岑姣身上, “你沒什麽事了。”女孩兒開口,聲音是屬於年輕女孩的軟嫩, “只是帶出來的傷還要養上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能別走路就別走路吧。”這半句是對著魏炤叮囑的,女孩看向岑姣的雙腿, “骨頭上的傷養不好,以後有得你受。”

這話聽起來,有些親昵,似是和岑姣是十分親近的關系。

岑姣這才感受到,自己的右腿小腿打上了厚厚的石膏,腳踝被托舉著,吊在床尾。

同岑姣說了兩句,女孩又轉向魏炤,“說好的報酬別忘了打到我卡上。”

魏炤接話,“我現在就給你轉。”

女孩這才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她雙眼微瞇,臉上帶笑,“走了,不用送。”

魏炤低著頭擺弄手機,聽到女孩的話也沒有推辭,只是沈聲道,“多謝小師父。”

女孩擺了擺手,沒回頭。

而岑姣沒有再出聲,只是直到女孩離開屋子,她的視線一直黏在她的身上。

魏炤有些疑惑地看向岑姣,“怎麽了?你認識她?”

岑姣聞言收回了視線,她躺回了床上,視線落在上方的天花板上,過了許久,才有聲音響起,“不認識……”頓了頓,岑姣又繼續說了下去,她的聲音裏,多了些疑惑,“只是覺得有些熟悉。”

魏炤唔了一聲,他坐回了病床邊,低頭去解捆在岑姣手腕上的紅繩。

“畢竟是和神鬼打交道的嘛,也沒多少真正有本事的人,你覺得她熟悉,說不準是同類之間的惺惺相惜呢。”魏炤低聲道,他修長的指頭順著紅繩的結扣輕輕動著,只不過即便他已經十分小心了,指腹仍舊不可避免地貼上了岑姣的手腕。

脈搏的跳動順著魏炤的指腹傳進了他的四肢百骸,最終讓他脈搏的跳動趨於一致。

岑姣偏頭,看著魏炤的動作。

魏炤被岑姣的目光盯得耳朵有些發燙,他遮掩一般咳嗽了兩聲,而後看向岑姣,解釋道,“我給你把這繩子解下來,這是……”

“喊魂用的啊。”岑姣點出了紅繩的作用,她收回了視線,重新看向上方。

岑姣有些疑惑也有些分不清。

之前見到的陳玉生是真的嗎?還是只是她的臆想,是幻覺。

她能醒過來是因為那個女人的一推,還是因為魏炤用紅線替她喊魂,將她拽了回來。

“姣姣?”察覺到岑姣的情緒,魏炤壓低了聲音,“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桑尋和我說,你最多兩三天就能醒過來,這都是第五天了,還是在外力的介入下,你才醒了過來。”

岑姣搖了搖頭,“我也不大清楚。”聽魏炤提到桑尋,岑姣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桑尋不在。

也是,如果桑尋在這兒,魏炤也不用找剛剛那個小姑娘來布陣替岑姣喊魂了。

“桑尋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岑姣問道。

“嗯,她說自己回梅山了,帶著那個取了你血的神棍。”說著,魏炤把貼身收好的玉魚遞給了岑姣,“這個玉魚是從那個神棍那兒找來的,只是桑尋說這是你的東西。”

“我的東西?”岑姣顯然有些驚訝,她並沒有見過這塊玉魚,只不過桑尋說是她的,那麽就應當是她的。

岑姣眨了眨眼,她伸出手,接過了那塊玉魚。

玉魚微微有些涼,貼著岑姣的掌心,沒什麽特別的。

“梅山出什麽事兒了嗎?怎麽是回梅山了?”

魏炤搖了搖頭,“具體的我不知道,桑尋只說這次的事兒可能和梅山有關,她說自己會回去查個明白,有結果了通知你。”魏炤頓了頓,他變得有些不確信,“她還說,讓你不用回梅山。”

岑姣唔了一聲,她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這次的事情,那個神秘的張帆和梅山有關嗎?肖舒城也好,受了無妄之災的羅芍,曾斯雅也好,都是因為梅山嗎?和落溪大峽谷後的無人深山毫無關系?

岑姣有些想不明白。

可是桑尋的話,岑姣並不懷疑,既然她說與梅山有關,那麽應當不會有錯。

只不過,岑姣心中有些疑惑,有太多疑問無法解答了,就算和梅山有關,她仍覺得疑點重重。

敲門聲打斷了岑姣的思考。

魏炤已經站起身去開門了,岑姣的視線也跟了過去,敲門的,是個男人,看起來和魏炤差不多年紀,只是稍稍有些發福,襯衫貼在身上,凸顯出有些圓的肚子。

“怎麽了?”魏炤看向門外的方可。

方可先是看向了房間裏面,他臉上不掩驚訝,“岑小姐真醒了?!”

魏炤嗯了一聲,他沒有過多解釋什麽,只是側開身,“姣姣,這是我的朋友方可,這兩天就是他收留了我們,替你包紮的醫生也是他幫忙找的。”

“謝謝。”岑姣禮貌卻又疏離。

方可連連擺手,他手裏捏著一個手機。

那手機岑姣看起來有些眼熟——是她的手機。

察覺到岑姣的目光,方可忙把手機遞了過去道出來意,“你的手機一直充著電,就怕有人找你。之前一直沒有電話,可是剛剛接連打進來好幾個,我看是同一個號碼,怕有什麽急事兒,就把手機給你送過來了。”

岑姣接過手機,看清來電號碼後,神色有一瞬的凝固。

四周的氣氛似乎也在這瞬間冷了下來。

魏炤看向岑姣,“我去給你弄些吃的。”

方可附和兩聲,跟著魏炤出了房間。

屋子裏,只剩下岑姣一個人。

寂靜的空間裏,只剩岑姣起伏的呼吸聲。

接連給她打來好幾個電話的人,是岑姣放有長明燈的寺廟沙彌。

岑姣想要將電話撥回去,只是擡手間又有些僵硬。

手機忽然震了起來,把岑姣從剛剛的狀態解救出來。

她接通了電話。

“岑小姐。”電話那頭傳來小沙彌的聲音,只是那聲音聽著有些奇怪,像是有些害怕驚懼。

“出什麽事兒了嗎?”岑姣的聲音有些沙啞,她不自覺握緊了身側的床單。

“我……”小沙彌我了半晌,才將事情勉強說清楚。

岑姣存放長明燈t的地方,是個小寺廟,寺廟的香火並不旺盛,岑姣每年付給他們的錢,幾乎維持了寺廟大半的周轉。

所以,小寺廟對於岑姣存放的長明燈是特別上心的。

他們特意安排了一個小沙彌,每天都會給長明燈添上岑姣定時找人送過去的香油。

之前肖舒城的長明燈滅了之後,小沙彌每天去得更勤了,打掃也好,添香油也好,都更加地小心翼翼。

甚至肖舒城已經滅了的長明燈外罩,都讓小沙彌擦得嶄新透亮。

怪事是幾天前發生的。

那天小沙彌像往常那樣擦拭長明燈外罩的時候,赫然發現,燈罩微微有些燙。

小沙彌驚訝地取下燈罩,見到了他怎麽也想不通的一幕。

滅了兩年的長明燈,此刻竟是跳躍著火花。

小沙彌手上一抖,沒能抓住燈罩,燈罩砸在了他的腳邊,發出一聲有些刺耳的響。

他盯著那閃爍著的火光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轉身往外跑,邊跑邊喊廟裏的其他人一同來查看。

只是等喊來人,跳躍的火苗已經消失了。

就好像剛剛的事情是小沙彌的幻想一般。

僧人俯下身,撿起來落在地上的燈罩,有些嚴厲地斥責了小沙彌。

等僧人走後,小沙彌伸手去摸燈罩,可是燈罩冷冰冰的,像是在嘲笑他一般。

就連小沙彌也有些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夢產生幻覺了,滅了兩年的燈,怎麽會無緣無故地亮起來呢。

“可是岑小姐,我手上第二天就起了水泡。”小沙彌的聲音裏帶有些許哭腔,他像是想要問出一個答案來一樣,“前一天因為這件事,我早早就睡了,根本沒有做別的事情,手上的燙傷,只可能是被重新燃起來的長明燈燙傷的。”

“我信你。”岑姣垂眼,她打斷了小沙彌的話。“也許是燈油特殊,所以偶爾會覆燃吧。”

這話當然是假話,只是對著局外的小沙彌,也沒有什麽說真話的必要。

小沙彌聽到岑姣的話,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一般,他順著岑姣的話,“是喔,應該是個意外吧。”

聽起來,小沙彌的情緒似是穩定了些。

“還發生什麽別的事情了嗎?”岑姣追問。

“是……是。”小沙彌繼續道,這一回,聲音中更多的是沮喪,“我今天去查看長明燈的時候,發現寫有陳玉生的那盞滅了。”

“我想著點上,可是和以前的那盞一樣,怎麽都點不亮。”

岑姣緩緩松開了抓緊床單的手。

小沙彌的話證實了她心中的那點不安。

“岑小姐,那這盞長明燈要怎麽處理呀?和以前那盞一樣,放著不管嗎?”

“不。”岑姣搖了搖頭,“就在最近,我會去一趟寺廟,將那盞長明燈帶走的。”

“好。”對於岑姣的話,小沙彌沒什麽異議,“岑小姐您確定了時間同我講一聲,我好替你準備齋菜。”

岑姣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又補充道,“準備兩人份的吧。”

******

魏炤端著吃的回到房間時,岑姣已經打完了電話。

魏炤將燉得軟爛噴香的白粥盛到了小碗裏,白瓷小勺輕輕撞上碗壁,發出清脆的聲響。

大米煮得炸開,像是一朵一朵的米花,飄在米湯當中。

“你剛醒,先喝點白粥。”

見岑姣半天不動,魏炤把放在小桌板上的粥碗往前推了推,“剛剛給你攪和涼了,不燙嘴。”

岑姣這才慢吞吞地擡手去拿勺子。

白粥寡淡,她又這麽久沒吃過東西,嘴裏更是一陣一陣發苦。

喝了兩口,岑姣便忍不住道,“魏炤,我這也算是遭了罪,當然是要喝點什麽雞湯魚湯補補,哪有你這樣給人喝白粥的?”

魏炤坐在病床邊,雙腿微微岔開,看著岑姣面露無奈,“先喝點白粥顛顛,這麽久沒吃東西,吃別的我怕你腸胃受不了。”

岑姣臉上的嫌棄之色更濃了。

兩口白粥下肚,她察覺到了饑餓,可是她嘴巴裏實在是沒味道,怎麽都喝不下去。

魏炤見狀,嘆了一口氣,他坐直了身子,從裝著白粥的保溫桶底層摸出了個小瓶子。

瓶子裏看起來裝著什麽調料,只是魏炤半擋著岑姣的視線,不讓她去看瓶子裏究竟裝了些什麽。

魏炤握著瓶身在粥碗上方動了動,又用勺子攪了攪。

“加糖了啊,有甜味兒了沒那麽難喝。”魏炤看向岑姣,擡了擡下巴,示意她再嘗嘗。

“就加了點兒糖,能有多好吃。”岑姣仍舊是皺著鼻子,看起來嫌棄極了,只是動作卻與她表現得不大相符——她半伏在桌子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將那一小碗粥喝光了。

等到岑姣將那一碗粥喝完,魏炤才開口問她剛剛是誰的電話,為什麽臉色看起來那麽差。

岑姣沒有再躺下去,她靠著床靠,“是我放長明燈的寺廟來的電話。”

岑姣將事情同魏炤說了一遍。

魏炤聽完,坐姿也漸漸變得筆直,“按你的說法,長明燈亮著,人就活著,滅了,人也就死了?”

岑姣點了點頭。

“可你說,肖舒城的長明燈滅了兩年多後,又亮了一小段時間?”就算魏炤再怎麽接受良好,這個說法仍舊讓他有些無法接受,“那不就意味著他死了兩年多又活過來了?岑姣,這不科學。”

岑姣眼眸微微瞪圓,“你同我講科學?你講科學還找人通過喊魂救我?”

魏炤被噎住,他看著岑姣,有些無奈,“那這不合理。”

“山裏那種地方,人死之後,十天半個月就開始腐爛,還有各種山獸,食腐的蟲蟻。”魏炤身子微微前傾,“肖舒城死在那種地方兩年多,他如果再活過來,以什麽面貌?骨架嗎?畢竟連頭發,都有可能被山雀叼走去做窩了。”

“不,不是的。”岑姣搖了搖頭,“他的屍體並沒有腐爛……至少我見到的那半截沒有。”

“那說明肖舒城根本不是兩年多前死的。”魏炤道,“峽谷那種地方我待過,超市又濕潤,一個死了兩年的屍體,絕不可能是你所說的那種狀態。”

岑姣伸直了脖子,她瞪著魏炤,“那萬一是有人處理過肖舒城的屍體呢?”

“好,就當肖舒城當真是死了兩年後又活了過來,可他既然能活過來,那麽兩年前能算是真正的死亡嗎?”

“那麽姣姣,肖舒城究竟是什麽時候死的呢?兩年前,還是不久前?”

“你篤信長明燈不會出問題,可是現在矛盾出現在了長明燈自己身上。”魏炤攤了攤手,“只能說明長明燈出問題了。”

“也許是寺廟沒有按照你的吩咐添補燈油,或許是你師父給你的香火受潮出了問題……”

“長明燈不會出問題的。”岑姣搖了搖頭,她心中,其實隱約有一個答案,只是那答案她也不算篤定。

岑姣讓魏炤將她的包拿了過來。

她從裏面翻出了這次從肖舒城的舊物中拿出來的東西。

除了那張照片,還有一本破舊的日記本。

本子上寫著的,是些瑣碎的日常,重覆的行程,沒什麽特別的。

只是最後幾頁上寫著的東西,被寫下的人重重劃去,已經分辨不太出來了。

只能勉強分辨出一星半點。

盤古開天辟地,女媧補天造人。

這兩句後面的內容,被人一遍又一遍重重地劃去,半點都看不出寫了些什麽,往後看,只剩最後一句,“大禹治水,隨山浚川。”

魏炤微微皺眉,“神話故事?”

岑姣伸手指向那句女媧補天造人。

“以前我當師父哄我,現在想起來,也未嘗不是真的。”

“師父給我供香的時候,曾半真半假地告訴我,這供香裏面,摻了兩種特殊的東西。女媧補天剩下的石頭,和當年用來造人剩下的泥土。”

“如果,我們把女媧補天造人當作真事,那麽會不會這上面寫著的神話故事,傳說,都是真的?”岑姣問,魏炤眸光閃爍,沒有回答,也不知從何開始回答。

如果這些神話故事,傳說都是真的,不說那些被劃掉的,大禹治水可以看作真的,盤古開天辟地又要怎麽看成真的呢?

岑姣的視線也落到了盤古開天辟地這幾個字上。

她聲音有些輕,“盤古開天辟地,魏炤,你聽說過這個傳說嗎?”

魏炤當然知道盤古開天辟地的傳說。

很久很久以前,天地混沌不分,像是一個碩大的雞蛋,盤古睡在其中,有t一天,盤古終於醒了過來,他舉起斧子,砍向黑暗。混沌被辟作兩半,輕的部分往上,成了天。重的部分下沈,成了地。

“魏炤,如果這個故事是真的,當年那片混沌一分為二,土地上孕育出了生靈。我們又憑什麽認為,輕的那部分沒辦法孕育出生靈呢?”

聽到岑姣的問題,魏炤張了張唇,卻不知該怎麽反駁岑姣的說法。

是啊,如果這個故事是真的,人類又憑什麽可以自大地認為,那半截輕一些的混沌,沒辦法孕育出有靈智,有思想的生靈呢。

“如果……”岑姣繼續說道,“如果肖舒城所說的,那些綁走他的人,就是天上的人呢?”

“兩年前,如果肖舒城被帶去了天上,被帶去了另外一片混沌,那麽在我們這個世界看來,他和死了又有什麽區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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