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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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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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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姣盯著面前的男人,許久。

似有風從半開的窗戶裏灌了進來,岑姣便是這個時候出手的。

她擡手的動作幹脆利落,遒勁帶風。

手肘屈起,以臂為刃。

朝著男人的面門,腰腹,脖頸。

“岑姣。”男人並沒有動手,只是側身去躲,只是這兩年,岑姣的身手並沒有落下,反倒是比起從前精進不少。

這不過眨眼的工夫,他已經挨了好幾下。

等男人側身想要擡手去反剪岑姣的手臂時,銀質的,磨得極尖的簪子已經抵在了他的咽喉處。

男人雙手擡起,有些無奈地喊了一聲岑姣。

岑姣手中的銀簪並沒有紮下去,她收了手,手腕一轉,只是在男人的右脖子至下顎處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線。

“我不喜歡外人進我家,這是警告。”

男人擡手去摸,摸了一指尖的血。

岑姣已經轉到了客廳,她叮呤咣啷翻找著什麽。

等到聲音停下,一包碘酒棉簽就被扔到了男人的臉上。

“陳玉生,流黃縣那個破地方,我真不想去。 ”

陳玉生抽出棉簽的動作一頓,岑姣六歲時被老爺子帶回海市,那一年,陳玉生十歲。

再分開,陳玉生二十二歲,那年岑姣十八。

那之後,陳玉生便很少見到岑姣,畢竟岑姣和他不一樣,老頭子那邊,是把岑姣當小孫女一樣養著的,到了年紀,自然要出去念大學了。

再後來,陳玉生甚至見不到岑姣了,岑姣和老爺子起了沖突那日,他是在場的,只是那時以為是放狠話,誰料,那天之後,岑姣當真不再聯系他們,也不再出現。

而老爺子也不許他們去打擾岑姣。

心念再轉,陳玉生是知道岑姣為什麽不喜歡流黃縣那個地方的。

兩人還小的時候,一起被老頭子送去跟師父學武。

兩個半大孩子很快就熟悉起來,也不知是怎麽提到從前的事兒了。

陳玉生至今還記得,那天天上的星星極亮,那時候岑姣剛剛十歲,還是個小丫頭,坐在他旁邊,也不知道和誰學的口氣,小大人似的,“陳玉生,我是個天煞孤星。”

******

岑姣是六歲的時候被老爺子接到海市的。

她不記得六歲之前的事兒了,一星半點的記憶都沒有,就好像她的人生,是從海市開始的,在那之前,她並不存在一般。

一開始的時候,岑姣也不在意,只是後來大了,去了學校,聽同學們一鬧騰,便也回去同老爺子鬧騰,要找自己的爸媽。

和陳玉生他們不一樣,岑姣不喊老爺子老先生,她喊爺爺。

“爺爺,別人都有爸爸媽媽,我的爸爸媽媽呢?”十歲的岑姣擠在沙發上,擡眼看向一旁穿著黑色中山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男人。

男人對著岑姣招了招手,等人跑到身側,便彎腰將人抱起來,圈在懷裏,放在腿上,而後長長嘆一口氣,“我們姣姣,命苦啊。”

從老爺子口中,岑姣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老爺子說,岑姣的母親是故人遺孤,他當女兒一樣照顧著長大,後來,岑姣的母親嫁給了一個身家清白的男人,結婚沒兩年,就懷了岑姣。

懷上岑姣時,女人的孕反極為嚴重,那男人就帶著她去黔州散心,黔州的空氣風景怎麽都是好過海市的。

誰料到,沒去兩天,人就被拐走了。

這一下,就是六年。

直到六年後,岑姣的母親才想方設法和老爺子聯系上了,老爺子趕來,帶走了岑姣。

岑姣聽得懵懂,哦了一聲,“那我媽媽呢?”

“為了拖住村裏的那些人,你媽媽死了。”

岑姣又哦了一聲,“那我爸爸呢?”

“你爸在你媽媽被拐走的第二年,就承受不住壓力,自殺了。”

岑姣直起腰,她舔了舔唇,“那我爺爺奶奶呢?”

老爺子眸光暗了暗,“他們啊,早在你爸媽結婚前,就已經壽終正寢了。”

岑姣沒再說話,只是垂著頭,有些難過地想,自己像個災星似的,一來,所有有血緣關系的人都死了。

陳玉生安安靜靜地聽岑姣說完後,才轉頭看向她,“那我也是天煞孤星,家裏人都死絕了,老爺子才把我帶在身邊的。”

老爺子身邊像他們這樣的人不少,多數t是家裏出了事兒的,都叫老爺子出錢養大了。

外面都說,老爺子是菩薩心腸。

這樣的孩子雖多,可是只有陳玉生和岑姣年齡相仿,所以岑姣也只與陳玉生相熟些。

******

陳玉生收回思緒,他將手裏的棉簽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說是去流黃縣,咱們這次是進山。”

說著,陳玉生從腰側的小黑包裏摸出了一沓照片。

岑姣瞥了陳玉生一眼,垂眸繼續手上固定蝴蝶的動作,沒接。

陳玉生也不在意,他將照片一水展開,放在了寬大的桌面上。

照片上是山林。

亂糟糟的,橫一個山頭,豎一個山頭的。

岑姣對山林並不熟悉,所以也看不出照片上的山林有什麽不妥的。

最後一張,不是山林,看著是照了一張有些年頭的紙簽,那紙已經泛黃發黑,上頭的字也一團一團的,看不分明。

岑姣微微皺眉,她完全轉過頭,去分辨照片裏的字。

“……,山人開路,……,血骨生菌?”

照出來的,一共是四句話,十六個字。

只是因為年代太久,岑姣只能勉強認出其中兩句。

陳玉生應了一聲。

“我們要去那兒的無人深林找一種菌子入藥。”

岑姣手上動作微頓,她左手食指指尖,沁出了血珠。

剛剛,她心思全在照片上,右手捏著的,用來固定蝴蝶翅膀的圓針紮在了左手食指的指尖上。

陳玉生順手將剛剛拿出來的碘酒棉簽丟到了岑姣面前。

標本是沒有心情繼續做下去了,岑姣伸手將面前的東西往前一推,後背靠在了椅子上,“什麽時候出發?”

“越快越好。”陳玉生道,他從口袋裏翻出了手機,“去之前,要去看一眼老爺子嗎?”

岑姣坐著沒動。

陳玉生看向她,繼續道,“這次,老爺子的狀況很不好,不然也不會想要從古方上找機會了。”

岑姣緩緩吐出一口氣,過了許久,才吐出一個行字。

得了岑姣肯定的答覆,陳玉生像是也松了一口氣一般,他垂眼看向手機,“那我訂回去的機票。”

既然做出了決定,那麽任何磨蹭拖延都變得沒有意義的。

是以岑姣並沒有對陳玉生的提議有任何阻攔,而是轉頭去處理自己的事情。

她先是給羅芍打去了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才被羅芍接起,“老板,是有什麽東西落在店裏了嗎?”

“羅芍,我要出一趟遠門,這段時間,你想開店就開店,不想開就當放假吧,工資照發。”

“啊?”羅芍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她連連擺手,等反應過來這是電話不是視頻時,才有些悻悻收手,“怎麽能放假呢,老板你放心,這些天我會好好看著店裏的。”

岑姣嗯了一聲,正要掛電話時,卻又聽到羅芍的聲音。

“老板你要出去多久啊,之前準備的蝴蝶標本擺件會不會不夠賣呀?”

“如果不夠了,就只賣花吧。”岑姣掛斷了電話後,便轉身進房間收拾行李。

她在川都落腳三年。

屋子裏到處都是她的痕跡,只是到了收拾的時候,東西堪堪裝滿了一個二十寸的行李箱。

“機票買好了,三個小時後往海市。”陳玉生的聲音在客廳響起。

岑姣應了一聲,而後提著行李箱走出了房間。

機場離市中心有些遠,見她出來,陳玉生自然而然地往前走了兩步,從岑姣的手裏接過了行李箱,“走吧。”

岑姣又應了一聲,只是腳下卻沒有動作。

她停在了那兒,轉頭看向過道盡頭的墻壁,墻壁上掛著一幅畫。

那畫是岑姣從網上隨便買的,不是什麽大家之作。

可她卻記得清楚,那是收拾好屋子的第一天,自己坐在客廳裏,從網上買了這一幅299的畫。

畫上的圖樣,是蝴蝶振翅飛出山谷。

那時候,岑姣看著那幅畫,本以為,那是新生。

“岑姣?”陳玉生略帶疑惑的聲音響起。

岑姣收回視線,“來了。”

房間的門被岑姣關上,如同每天岑姣出門時那樣,發出一聲悶響。

掛在門上的門牌下方墜著銀色的鈴鐺,隨著門的動作,叮啷作響。

陳玉生按下了電梯下行鍵,等電梯的時候,他瞥了眼門上的裝飾,聲音裏也帶了笑,“你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喜歡這些小東西。”

******

飛機起飛時,岑姣的耳朵裏,像是有一層膜被氣吹得鼓起。

到一定程度後,啵的一聲碎開,轟鳴聲漸漸變小,直到飛機變得平穩。

上飛機後,岑姣便戴上了眼罩,靠著休息,大有不願意和陳玉生多交流的意思。

只是即便戴著眼罩,岑姣也能感受到陳玉生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岑姣的心緒一時飛得有些遠,在她成年前,陳玉生和她算得上是極好的朋友,只是自十八歲那件事情後,她和與老爺子有關的人漸行漸遠,現在再見到陳玉生,頗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這些覆雜的情緒在岑姣心中轉了又轉,直到她睡了過去。

直到飛機落地,岑姣才醒了過來。

在飛機上,岑姣並沒有睡好,這讓她整個人都沈著臉,看著心情極差的樣子。

陳玉生幾次想要開口說話,卻又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從機場出來,來接他們的車已經等在了停車場。

黑色的車子出了機場,便又轉上繞城高速,一路疾馳,終於是在太陽落山前,拐進了岑姣度過了一整個童年的別墅區。

故地重游,岑姣心中多了幾分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

車子停在了別墅外,陳玉生先下車,他轉到了右邊,替岑姣打開了車門。

“陳先生,老先生已經等著了。”等在別墅外的人迎了上來,視線落在岑姣身上時,明顯微微一楞,“岑小姐也回來了。”

岑姣沒說話,只是擡手,將落在眼前的碎發撥開。

“姣姣回來啦?”男人的聲音自院子裏響起,岑姣擡眼去看,老爺子坐在輪椅上,被人緩緩推著,轉過身來。

老爺子只有鬢角的頭發有些發白,看上去不過六十來歲的年紀。

倘若不說,沒有人會知道,面前的老人如今已經是九十二歲的高齡了。

老人擡手掩唇咳了兩聲。

陳玉生已經走上前,從另一個人手中接過了輪椅,聽到咳嗽聲,他半彎下腰,將老人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老人並沒有看陳玉生,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岑姣身上。

岑姣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往後退了半步,思索片刻,總算開口喊人,“趙爺爺。”

以前,岑姣都是喊他爺爺,聽著親昵。

現在,帶上一個趙姓,顯得分外生分,生分到輪椅上的老人,臉上原先擠著的笑都淡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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