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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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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賴感

這個下意識的動作代表了什麽,很難猜。

裴溪也不太敢猜,被保護,在周嶼淮這兒感受到過。

浴室尋了個舊盆子,魚在盆子裏靜置著,兩條白的,三條金色的,還有一條比較兀突的黑夾在其中。

“現在怎麽辦?”

這話是周嶼淮助理問的。

屋子裏散著魚腥味,地板打掃幹凈了,玻璃渣碎片全都裝在紙箱裏,木地板稍微舊了些,水漬還沒完全幹透。

這房子是覆式,老房子了,沙發的東北方是書房。

魚缸就是從書房搬出來的。

裴溪見周嶼淮不說話,於是開口:“許默,麻煩你跑一趟。”

跑一趟,買個新的魚缸。

許默能懂她要說什麽。

周嶼淮和裴溪之間隔了個座位,魚缸是周嶼淮打壞的,但是因為裴溪。

“沒問題裴姐,就是我走了工作的時長就得增加,這.......”許默這話是說給大家聽的,她們是按照小時收費。

裴溪思量了一下,轉向周嶼淮那側:“周......”

她頓住了,她不知道怎麽去稱呼。

周嶼淮漫不經心地看向她,落在膝邊的手腕一收,那股子獨特的綺麗頓然炸開在屋子裏。

“周總,您給的費用超出往常的好幾倍,今天的事情是因為我,我一個人做整理時長會增加,所以價格調整回原來的正常價,您覺得怎麽樣?”

裴溪很嚴肅的在說這段話。

這樣嚴肅的話,反倒是讓周嶼淮眉心慢慢劃出輕松。

“不怎麽樣。”

裴溪不可置否地皺了皺眉頭。

周嶼淮又說:“如果我記得不錯,逝者需要整理的房間照片發給半島堂的時候,預估整理時間為12個小時以內。”

半島堂會根據照片預估大概時間出來,之後算好價格區間,確保委托人能接受,當然,她們從未超時過。

這一單僅僅整理需要12個小時,不加采集拍照留檔。

“你有什麽要求?”裴溪問。

周嶼淮只是輕松地往後靠,聲音懶懶地,又帶著些張力。

“房間裏有個北夏年間的民窯瓷瓶,包裝是個淺灰色的盒子,我挺著急,所以麻煩裴小姐,在預估時間內做完工作。”

周嶼淮的眼神深邃有神,說話素來不會拐彎抹角,直接,但太過直接。

裴溪看著他,12個小時,本來打算分成兩天。

如果今天不耽誤,如果許默不需要離開,那能完成,但時間已經耽誤很久了。

“傭金還是按照之前承諾的。”周嶼淮又補充這一句。

裴溪心口起伏,她得應,只能應。

沙發的海綿慢慢回彈,她站了起來,手掌朝向周嶼淮:“沒問題,鑰匙?”

逝者的房間上了鎖,只有一把鑰匙。

周嶼淮剛拿出鑰匙,裴溪便奪了過去,順帶連著手一起收進了衣兜。

她回轉看許默:“你先去買魚缸。”

“行,我很快回來,重的東西你就先放著。”許默說這話,眼睛不離周嶼淮。

在臨走前,許默又看了一眼盆子裏的魚,將裴溪拉到一邊,確定了不會被周嶼淮聽見。

手擋在嘴邊小聲說:“我看魚精神氣不太好,咱們別帶回去了,萬一死了真不好辦,這東西不好養。”

“嗯。”裴溪就簡單地回。

如果不是見著魚腮還動了動,裴溪真會以為幾條魚下一秒就不行了。

許默一走,周嶼淮也站了起來,面朝玻璃窗,這房型特別好,但前面的一棟樓房擋住了海景,美中不足又無傷大雅。

“站著做什麽?”周嶼淮轉過來看著她,“開始吧。”

“明天一早,我會交給你,請你放心。”

周嶼淮看了一眼手表時間,彼時11點半。

“今天工作到幾點?”

“今晚我跟許默不走,所以鑰匙你看你是拿走,還是留給我。”裴溪打算一口氣做完。

周嶼淮聞言,眸光動了動,似是有瞬間在不知所措,又仿佛在壓抑著某種氣流。

裴溪拎過包,從包裏拿出一個紅包。

她找了老半天,沒有信封了,只能拿個紅包充數,這是上次朋友結婚,買的一沓剩下的。

“這是上次的車費錢,手機打車價格是估算價是210,我湊了整300。”

周嶼淮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仿佛就想看點出什麽,眼神輕飄飄落在紅包上。

燙金大字:百年好合

“算這麽清?”周嶼淮幹笑一聲,接過,三百被他抽出半截,紅票子一露,有了些喜味。

裴溪回:“算清楚的好。”

周嶼淮將錢又放回去,輕撂眼皮看她:“除了錢,你也算不清別的了。”

紅包啪嗒一聲落在茶幾上。

周嶼淮說:“我不打算走,既然是委托人,看著也合理。”

裴溪指尖輕輕一動:“行。”

多的話,她都不說。

“中午想吃什麽?”

話岔開的猝不及防,裴溪沒有一點準備,驕矜的態度就在問話中立馬收了。

“我不餓。”

周嶼淮像沒聽到,又像是聽到了,看助理說:“菜不放蔥。”

裴溪喉頭一動,立馬收了神色,她聽到了,這聲音比咬著耳廓更可怕。

因為她……從不吃蔥。

不管是高中,還是大學,還是她認識周嶼淮那年,周嶼淮仿佛一直知道她不吃蔥,具體怎麽知道的,她從來沒問過。

或許是從食堂打菜的過程中。

也是因為這種記得,後來衍生成依賴。

她很依賴周嶼淮,是在一次吵架後開始試著依賴的。

談戀愛那會兒,下雨天她會抱怨,餓了跟他說,渴了也喊他,如果不高興了就不理他,這場戀愛談得——妖裏妖氣。

似乎,周嶼淮將所有的耐心都給了她。

付出如果要在戀愛中劃等號,那裴溪會認為自己還差了一點。

那是大一暑假,她比周嶼淮先回南城,南城一中外的糖水鋪子開了好幾年了,臨近畢業的學生會放假晚一些。

學校進不去,裴溪便和老同學於梔坐在了糖水鋪外邊的小凳上。

兩杯綠豆冰沙,是暢銷品。

打得不算綿密,聞著有綠豆清香,上邊蓋了果醬、花生粒、山楂碎片,解暑味道也不錯。

於梔高中時跟裴溪做過一個學期的同桌,兩個人就玩到了一塊兒,大學也一直保持著聯系。

“你兩談的怎麽樣啊?”於梔掰開火腿腸,附身餵給坐地上的臘腸狗。

狗子是於梔高中時候養的,隨她名,叫梔梔。

裴溪攪冰沙的動作慢了下來,她和周嶼淮在一起了,即使那時候畢業了,舊班群還是炸了。

熱戀期對於這些話題很敏感,這種敏感會讓人在一瞬間就變得社恐起來。

她想了想清嗓子回到:“挺好的。”

於梔笑了笑看她:“挺好的是哪樣?”

“你想聽什麽?”裴溪繼而註視她。

“想聽聽戀愛是怎麽談的。”於梔將最後一截火腿腸餵給梔梔。

聲音帶上嘆息感時,總覺得話裏有話。

“你談談不就知道了?”

於梔碗裏的冰沙快化了,鐵勺舀了幾顆花生碎,被她這話震了震,手腕抖著連東西都撒了。

“戀愛可以看朋友談,可以看紙片人談,甚至可以看明星談,就是不能自己談。”於梔說教的口吻和大人很像。

“怎麽說?”裴溪手肘落在膝上,凳子矮,坐久了會覺得累。

“自己談很麻煩的,當然,這個話我不是說你,我僅代表我個人。”於梔整個身子面向她,“你看,如果談戀愛,我就得記著過節的時間,戀愛的時間、生日、月慶,年慶,對方的電話號,還得記著關於對方的一切,我說真t的,我連我自己的手機號我都不記得。”

當說到這些問題,裴溪還刻意想了想,周嶼淮的手機號,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會背的,好像這些東西是不知不覺間。

裴溪嚼著東西,漫不經心說:“怎麽你說出來,這麽繁瑣。”

“談戀愛本來就是一件很繁瑣的事情,甜蜜期不過也就是剛在一起的時候,我怎麽覺得,我現在跟你說這些話不合適。”

“那你還說。”

“咱兩什麽關系?”

裴溪輕笑了一下,看她,手腕松垮垮往後縮,勺子清脆地碰在碗沿邊。

她默不作聲,習慣了於梔的這個性格。

年輕的時候就這樣,說話沒有把門的,但字字都沒有半點惡意。

隔壁炸串店點的吃的做好了,老板端了過來。

“少放辣椒,不要蔥的炸串好了,來。”

老板娘嗓門大得很,擱好後從兜裏掏出火腿腸:“來,還有你要的火腿腸。”

包裝袋沒有撕,這又是餵給梔梔的。

裴溪接了過來。

於梔夾了藕片,塞進嘴裏:“待會兒餵吧,剛吃了。”

“好。”裴溪將撕了一半的包裝歸回原位,將肉腸裹好。

手裏的東西剛擱下,於梔身子微斜了些:“梔梔?”

裴溪跟著看,暑假穿著長裙,沒感覺到腳邊有毛絨絨的物體轉悠。

折疊桌很容易看到桌底,四周都沒有,牽引繩就落在於梔腳邊。

於梔目光一震:“狗呢?”

她四處張望,站起來一遍遍喚著梔梔。

裴溪也是。

忽然一聲狗的慘叫傳來,二人心臟跟著瞬間結冰。

“誰家的狗!被車撞了!”

這個消息就像是晴天霹靂,於梔膝蓋碰上桌角,險些掀翻了這張本就不太穩的桌子,盤子裏的炸串散了出來。

裴溪也被這句話嚇到了,她知道梔梔對於梔來說意味著什麽。

就是那個下午,梔梔被送外賣的小哥撞了,摩托車沒剎住,從後腰上碾壓了一半,於梔就抱著滿身是血梔梔嚎啕大哭,雙手都在發抖。

就在非機動車道上,被圍觀。

這個事情是個導火索,梔梔搶救的途中,裴溪就陪在她邊上,一家子都來了,守在寵物醫院。

梔梔是於梔撿回來的,從垃圾堆撿回來的時候臟兮兮的,一只被遺棄的狗。

在這個途中,她的手機關機了。

直到第二天一早,狗還在觀察階段,暫時脫離危險。

彼時大家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裴溪站在路邊打車,南城清晨總有股風,飄著一點清香,繞著鼻尖一點點走。

馬路對岸,一輛出租停下,她偏頭看前面的燈牌換成了空車二字。

下一秒,車門被推開,周嶼淮急匆匆從車上下來,目光直接落到了她這兒。

當時周嶼淮身上是一件霧藍色上衣,就在清風裏格外幹凈。

“你怎麽回來了?”裴溪視線盯在對方焦急的眉宇間,臉色不好,汗漬淌在脖子上。

“你有沒有事?”周嶼淮沒回答她的問題。

“怎麽了?我沒事。”裴溪一頭水霧。

但對方沒有因為這個回答而相信,把著她的肩膀打量,好似真的怕她消失了一樣,最後才緊緊將她抱在懷裏。

這時,她聽到了呼吸起伏聲。

周嶼淮胸膛滾燙,那不是被晨光灼燒的。

“到底怎麽了?”裴溪有點喘不過氣,抽出手拍了拍他。

大概停頓了幾秒,對方才放開她。

眸裏的那種黑洞感消散了,被南城這股風給吹散的,也是被她一個淺笑給抹除的。

“你怎麽沒接電話?”周嶼淮手還把著她的肩膀。

“我手機關機了,你回來怎麽不說一聲?”

“說什麽?怎麽說?你手機關機。”周嶼淮手從她肩膀上滑下來,聲音變得冷了幾個度,但沒有生氣的感覺。

裴溪好像聽懂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奶奶說你陪於梔在寵物醫院,狗出車禍了。”

裴溪從上了高中開始便一直住在奶奶家,她們家和周嶼淮家認識,追溯到最早的時候,應該是十三歲那年。

裴爸爸和周嶼淮的爸爸有合作,兩家一塊兒吃了個飯。

也就是在那個飯桌上,她記下了這個少年,一記就是好多年。

他給奶奶打電話不奇怪,以同學名義詢問,絕對不會越界。其實在那個時候,裴溪是沒有打算在短時間內告訴家人的。

當時年紀不大,大人看來這就是小孩子的戀愛,不成熟,不穩定。

“學校放假了?”裴溪不再問也知道,對方是在擔心她。

“沒有。”

“你請假回來的?”

周嶼淮沒有回話,反而岔開問:“你下次能不能給我打電話報個平安?”

“你別大驚小怪的,奶奶不是都跟你說了,是梔梔車禍,不是我。”

“是,你電話不接,我怎麽知道你有沒有事?”

這時,周嶼淮才有點生氣。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能出什麽事?”

“我趕回來不是跟你爭論會出什麽事的問題!”

裴溪就在那瞬間一怔,她說錯話了。

這一問一答,氣氛變得不太好,或許是太過年少,這樣的問題總是處理不好,明明大家都懂對方是在關心,就是說出的話總是和想法有出處。

直到後來,她才知道,周嶼淮沒請假,直接從學校走的。

因為時間問題,只能買站票,站了六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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