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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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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見她這麽想見張豐,楚燃著實放心不少。

心想有她感興趣的事,總歸不至於因他不在身邊而擔憂惶恐。沒再遲疑,吩咐車夫往張豐的住處趕去。

靜曲山不同於峽幽山的險峻,這裏遠看群山綿綿,進山之後卻是另一番景象。

山上地勢平坦,浮嵐暖翠,爽心悅目。

楚南夕很喜歡這裏的景色,更喜歡路邊堆放的魔芋。

這裏的主人就像楚燃說的那般,是個執拗的人,從挖采魔芋的數量來看,絕對是不研究點什麽出來不罷休。

這可太對她的口味了。

楚南夕期待地搓搓手,想要和他一起大幹一場。

侯嘉宸等在山上,見他們過來,親自帶他們去見張豐。

可能越有能力的人,性子越怪。張豐見侯嘉宸來,並未有太多反應,目光仍舊凝註在手裏的魔芋上,不鹹不淡地“嗯”了聲。

很傲氣。

聽侯嘉宸介紹楚燃身份,他才放下手裏的工具,仔細將手上的汙漬拍打幹凈,起身行禮。

楚南夕以為他會說些殿下終於回來的話,沒想到張豐見到楚燃說的第一句話竟是:“殿下回來,可是要帶我們離開這裏?”

問題尖銳直接,完全不顧別人的感受,情商可謂是低。

楚南夕很擔心楚燃為難。

楚燃仍舊從容,不緊不慢地應道:“確有這樣的打算。”

張豐聞言不見激動,只是拱了拱手:“既然殿下有此籌謀,臣便在此恭候殿下的好消息了。”

他說完便坐回桌案旁,半點不掩飾想要逐客的意思。

侯嘉宸尷尬地清了清喉嚨:“殿下莫怪,張豐做事的時候不喜人打擾。”轉頭對張豐喊了一嗓子,“我帶殿下來這裏可不是跟你寒暄,有個病人想讓你診治。”

張豐頭未擡,直言道:“她沒病,若是需要調理身子,西郊大營多得是太醫,不必我親自看。”

楚燃不信他的說辭:“她常頭痛得厲害,大夫皆說沒病,還望張太醫能為她診治後再下定論。”

“說了沒病就沒病,殿下若是質疑我的診斷,不如早些想辦法打開分城的大門,等走出嶺南,廣發名帖,我相信會有數不盡的名醫願為她診治。”

張豐雖未直說,意思卻很明確,讓楚燃把心思花在正事上,別在她身上浪費時間,更別在他這裏浪費時間。

可謂是個不講情面的小老頭。

楚燃聽得有些怒,冷嗤一聲:“看來張太醫也沒有傳言說得那般厲害,真遇到疑難雜癥,照樣看不出。”

張豐不以為意:“殿下不用激我,我一個土埋半截的人,壓根不在乎別人說什麽,我想做的,是在有生之年不再看到我楚國的好兒郎因一口吃食而發愁,若殿下能做到,屆時別說讓我給她治病,即使讓我去死,我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你……你……”侯嘉宸聞言,氣得指著張豐,憋了半天,卻沒有說出一句斥責的話。

任誰也無法斥責這樣一個為國為民的人。

楚燃同樣為張豐的忠肝義膽所感動。

他之前聽侯嘉宸提過,張豐有一子,在一次遠走南洋的途中罹難,葬身汪洋大海之中,連屍首都不得見。

自此以後,張豐性情大變,再也不願與人交往,常一個人往深山老林裏鉆,不斷研究強身健體的藥膳,親嘗百草,想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找出果腹之食。

終是他李家對不起他們。

楚燃歉意躬身:“是我失禮了,張太醫請放心,我一定會盡快帶你們走出這裏。”

“希望殿下說到做到。”

張豐不肯治,楚燃仍希望將楚南夕留下。

不為別的,只因張豐身邊有大量侯嘉宸的親信相護,待在這裏遠比待在他身邊安全。

聽聞他的意圖,張豐無所謂道:“這山上大得很,殿下願讓她留便留,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想留下便要守我這裏的規矩,不準碰我的東西,更不準來我身邊煩我。”

他就差說她是個麻煩了。

剛聽了他們的交談,楚南夕很敬重張豐,不僅不在乎他的嫌棄,還很喜歡這老頭的性格,他看上去可比元老頭討喜多了。尤其他喜歡研究美食,她也喜歡,想跟他一起將魔芋食品做出來,若能成功,她相信能讓這裏的人過得更好。

楚南夕乖乖保證:“張太醫放心,我一定不會打擾你。”

張豐理也不理她。

楚南夕尷尬地笑了笑。

楚燃歉意安撫:“讓南夕受委屈了。”

一聽這話便知,他又將張豐對她的態度怪罪到自己身上去了。楚南夕最是見不得他多想,趕忙寬慰:“我才不委屈,我很喜歡張太醫這鐵骨錚錚的性格。”故意提高音量,“再說,我覺得蒟蒻做出來的食物很好吃,想留在這裏和張太醫一起做出更多美味的吃食。”

“什麽?你覺得蒟蒻做出來的吃食好吃?”

不等楚燃回應,張豐“嗖地”躥到她跟前,一把鉗住她的肩膀,就連望向她的眼神也不同於剛才的冷漠,眼裏盛滿激動。

楚燃似擔心嚇到她,掙開張豐的手,提點道:“還望張太醫自重。”

張豐理也不理他,望著她又追問一遍:“你剛說蒟蒻做出來的吃食好吃。”

楚南夕點頭:“是我說的。”

“那好,以後你便跟在我身邊試吃。”張豐難得露出點笑,說完對楚燃和定國公拱手,“這姑娘的病,我治,至於殿下和國公,請回。”

聽聞張豐的意圖,楚燃哪能放心將她留下:“張太醫,蒟蒻有毒,怎可用活人試吃。”

“怎麽不能!我便常常親試。”張豐不耐煩跟他多費口舌,“殿下放心,我保證不會傷及她性命。”

見楚燃還要說,楚南夕推著他往外走:“哥哥,你放心,蒟蒻可以吃,而且還很美味,我不會有事的。”

侯嘉宸在旁勸道:“張豐已經研制出壓制蒟蒻毒性的法子,應是不會傷及她性命。”

“可舅舅也說了,這蒟蒻,口味實在是差。”想到她連窩頭都吃不下,如今卻要留在這裏試吃沒人願吃的蒟蒻,楚燃心疼不已,“南夕你先在這裏住下,我會找人看護你,至於治病的事,再等等,等我拿下分城,張豐會同意給你醫治的。”

被他緊張著的感覺真好,楚南夕心滿意足地抱住他:“哥哥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

被她這麽一抱,楚燃想說的話堵住在心間,不自在地望向侯嘉宸。

見他背過身,假裝沒看到,這才輕輕揉了揉她的頭,強調道:“言而有信,不準食言。”

“好。”楚南夕一口應下,攬著他的手卻舍不得松,不想和他分開。

楚燃心有不舍,卻不敢將她帶在身邊。

哪怕此去他有九成把握。

但最終結果是否如意,尚且未知。將她帶在身邊,遠沒有留在張豐身邊安全,更何況她頭痛會不定期發作,張豐既答應幫她醫治,斷不會看她受折磨。

心有萬般留戀,卻不得不將她從懷裏掏出。楚燃凝望她的眼眸,一字一句承諾道:“南夕,我會盡早將眼下的困境解決,你安心在這裏等我,等我回來……回來給你想要的和平安穩。”

“還有真正的家。”

最後一句,他垂首在她耳側,柔聲呢喃。

這樣細微的音調,卻擾得她心湖蕩漾,眼眶泛酸。

她無比期待他承諾的以後,更希望他能好好的。

知道他現在要做的事很重要,楚南夕不想讓他太掛念她,乖乖點頭:“哥哥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好,誰都不準食言。”

訂下約定,楚燃沒再耽擱,將她安頓好,便跟侯嘉宸一起下了山。

楚南夕知道他這一走,他們恐怕要好久不見了。

望著他變得越來越模糊的背影,心裏暗暗發誓:要和他一起成為更好的人。

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她可以驕傲地告訴他:她沒有食言。

她想和他並肩,成為他的驕傲。不想再像現在這般,讓人覺得她配不上他。

等楚燃的車馬徹底消失,楚南夕整理好心情,主動去找張豐。

張豐因她說蒟蒻好吃,對她態度很是熱絡,邀請她晌午一起用膳。

楚南夕沒有拒絕。

張豐興高采烈地去準備。

午膳準備得很豐盛。就如她想的那般,一大桌子蒟蒻做的食物,張豐熱絡地給她夾菜,邀請她品嘗。

楚南夕沒有拒絕,一一嘗過,誠實地說:“張太醫,你這樣的做法不行,很難吃,沒人願意吃。”

這正是張豐頭疼的問題。

他無意間發現草木灰可以壓制蒟蒻的毒性,只要好好烹制,便可以當做食物來用。

只不過除了大油烹炒時口味尚可,其他做法皆難以入口。

普通百姓,又有哪家能時時見得葷腥,這樣的做法,顯然不可為。

更何況蒟蒻的做法覆雜,需要研磨得極其細膩,再輔以草木灰水,才可以去其毒性。

用法用量都極為考究,連他也不能保證次次成功,何況是不通藥理的百姓。若是讓他們嘗試,做不好仍舊有毒,他又不能替他們做,張豐為此極其困擾。

楚南夕倒不覺得難。

這裏雖然沒有塑料袋,也不能抽真空,但她見過張豐給楚燃的藥膏,那是一種密封極好的瓷瓶。

她也聽楚燃說過,楚國人十分擅長制作瓷器,就連南洋人也對他們的瓷器讚不絕口,甘願用糧草交換,可見制作工藝的巧妙。

至於蒟蒻的加工,也不難。這裏的土地不能耕種,不缺閑人,何況為了能奪回原本的土地,這裏人人皆兵,就連剛會走路的小孩都被要求穩紮馬步,體能無比強悍。

若是能將這些聰明能幹的人整合到一起,楚南夕相信想將魔芋食品做出來並不難。

她相信楚燃能拿下分城,屆時他們便可以在全國推廣,相信到時嶺南百姓定會賺得盆滿缽滿。

不想再吃桌上這些難以下咽的食物,楚南夕喊著張豐一起去廚房,努力回想記憶裏的口味,讓廚娘按照她的指示來烹飪,想要還原熟悉的味道。

張豐對她腌制蒸烤的法子很感興趣,整個人激動得像打了雞血一樣,每日天不亮便喊她去廚房,研究到半夜才放她回去。

經過一次次試錯,做出的食物口味越來越好。

楚南夕累得不行,加上突然而至的生理期,頭痛又一次發作。

張豐原以為將她留在這裏,是李定安為了護衛她安全找的借口,畢竟一個活蹦亂跳的姑娘,怎麽看都不像有病。未曾想她真的有病,這病還格外棘手,連他也未曾見過。

張豐對蒟蒻的興趣轉移到楚南夕身上,對著她又是把脈,又是紮針,一通研究。

楚南夕痛得要死。

實在受不了他的折騰,一心想將他打發,翻出藥的說明書遞給他:“張太醫若是能將這種藥配出來,我便無礙。”

張豐接過,仔細查看。

薄薄的一張紙上,寫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比他平日裏開出的藥方詳細百倍,待看清成分,驚訝道:“這藥產自南洋?”

“不是。”

張豐不解地問:“那為何成份卻用南洋文?”

楚南夕不知該怎麽跟他解釋這是個化學式,頭實在太疼,只想將他打發:“張太醫就當是吧,還要麻煩你回去看看能否配出一樣的藥劑,至於來自哪裏,待我好些了再跟你解釋。”

張豐可能看出她難受得緊,沒再說什麽,捧著她給的說明書離開。

楚南夕痛極。

一病,格外想楚燃。

想靠在他腿上,讓他幫她按按頭,有他在身邊的時候,發病好像也沒那麽可怕。

可他現在偏偏不在,她已經好多天沒有看到他了,好想他。

楚南夕越想越難受,脆弱地將自己捂著被子,忍不住哭了起來。

謝靳聽聞楚燃便是前朝太子的消息,連夜趕來,沒想到好不容易找對地方,卻聽說她病了。

看她在被褥裏蜷縮成一團,一個人抽抽搭搭哭著,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心疼得不得了。

很後悔當初一氣之下離開。

謝靳知道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嶺南的天如此炎熱,若是任由她悶在被褥裏,定然是要悶壞的。上前將她撈進懷裏,安撫道:“小夕別哭,沒事了,我這就帶你去找個陰涼通風的地方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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