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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的人生軌跡(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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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的人生軌跡(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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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菀和大女兒回到家沒多久,周律山也火急火燎地回來了,“菀菀,快,給我一張寧寧的照片,我去覆印讓大家幫著張貼。”周律山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催促到,“現在時間還來得及,寧寧應該還沒被帶出去,車站那邊我找人盯著了。”

見妻子程菀沒有動作,周律山自己從櫃子裏把家裏的幾本相冊都拿了出來,他不斷的翻找著,看看有沒有女兒的近照。越翻到後面他的心感覺也發冷,他回過頭去對妻子說,“這幾本都是媛媛的相冊,寧寧的照片呢?”

“我……”程菀忽然變得有些慌亂,“我不是說要準備一起拍全家福的嗎?我這幾年都在陪媛媛,哪有時間給寧寧照相。”

周律山平覆了一下情緒,“我去阿姨家問問,看看她們家照片裏有沒有寧寧。”

照顧寧寧的阿姨家聽了周律山說的,趕忙掏出相冊,她興奮的指著一個角落裏的小女孩,“還真有一張,是孩子給我過生日拍的,那天她媽媽忙,我就帶她和我家裏人一起去吃飯了。”說著,把照片從相冊裏抽了出來,“給你,看看能用得上嗎?”

周律山結果照片,卻發現坐在角落裏的女兒面容不清晰,也就是親人能大致認出來的樣子,根本沒法當做尋人啟事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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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三個多月過去了,周律山動用了他所有關系,還是沒有找到女兒,程菀帶著媛媛去上課了,他坐在家裏的沙發上,一支接著一支地抽煙。在過去,他從不在家裏抽煙的。

他旁邊站著幾個人,面面相覷,“山哥,那邊的事情還需要您主持大局呢,您不能這麽頹廢下去了。”

周律山把煙在自己的手裏裏撚滅,不一會兒傳來皮膚燒灼的氣味,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去理個發,然後跟你們回去。”周律山的頭發長得很長,遮住了眼睛。

“還用通知嫂子嗎?”

周律山擺了擺手,“不用了,她在忙她的另一個孩子呢。”

後來,周律山開始了在全國範圍內尋找孩子之旅。他忽然感覺很遺憾,他的孩子生的太好了,好到除了長得好看些,竟然沒有一些獨一無二的身體特征,比如說胎記、口音。

兩年後的一天,周律山跟著尋親一個志願者團隊到了一個窮鄉僻壤的山溝溝裏,在這裏的所見所聞,有徹底改變了他。

尋親事件的女主人公,走丟時的年紀和他的寧寧走丟時一樣大,他的父母經過三十多年的尋找,一路上風餐露宿,憔悴的比同齡人要老上二十歲,終於在大山深處走丟後被拐賣的女兒。那時他們老夫婦的女兒已經早早嫁做人婦,身後站著一排年齡不一,穿著補丁衣服的孩子。

周律山挨著那對老夫婦很近,他當時很想沾沾這種失而覆得的“喜氣”,從而希望自己也能盡快找到自己的女兒。他先是看到老夫婦與女兒久別重逢後的激動、心願達成的欣慰、委屈的一家三口抱頭痛哭,最後竟然看到的是無可奈何的失落。

因為老夫婦這麽多年了,一直奔波在尋女的哭上,身上的積蓄所剩無幾,這次來看女兒,也只是實現他們未了的心願罷了。

老夫婦找到了女兒,卻又無力幫她脫離現在的泥沼,眾多的孫輩的成長需要女兒,女兒和她的丈夫還有一定的感情……

同樣是尋親團的一隊年輕夫婦站了出來,把他們團隊帽子摘下,開始號召尋親團的大家給那對老夫婦的女兒捐一些錢,好讓他們的生活更好過一些,“就當是大家為自己的孩子積善行德了。”

尋親團的各位當時看到這個場景,就在悄悄抹眼淚,他們不知道自己走失的子女現在又在面臨著什麽樣的遭遇,只得紛紛掏出錢包,往那對年輕夫妻的帽子裏放幾張紅紅綠綠的鈔票,那兩頂帽子,仿佛在一瞬間成了一個可以寄托期待的功德箱。他們這麽做,也希望將來能有這樣溫暖的人們可以對待自己的孩子,“愛出者愛返”,這句話是他們團隊的信條。

那對年輕的夫妻走過周律山身邊,並沒有打算跟他要錢,因為周律山加入他們尋親互助團隊以來,一直是一個很寡言的人,他會耐心聽著各位新老隊員講述他們子女丟失前後的大小瑣事,卻從未講過自己孩子的事情。大家總結經驗教訓的時候,他最經常說的那句就是,“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說完之後低下頭,然後很快就離開房間。

“等一下,”周律山叫住了那對幫人籌款的夫妻,拿出自己的錢包,抽出了回家的路費,把剩餘的錢一股腦的全部倒進了帽子裏面。

“這……”年輕的夫婦看他很是慷慨,對他有了很大的改觀。

周律山指了指錢包裏的那張照片角落,給大家看,“這是我的女兒”,眾人紛紛湊了過來,“她走丟的時候,家裏都沒有她的一張照片……”

“唉,真是可惜了。”眾人紛紛附和道,以為他之前的家庭條件會很拮據。

周律山之前也曾經是附和的一員,他這才發現,大家的同情更像是一把尖刀,讓他喘不過氣。不一會兒,他低著頭,側身走出了人群,向最近的公路走去。

他走了很長時間,路上揚起的沙塵讓他的臉很幹燥,他用手胡亂的摸了一下臉,卻嘗到了鹹味,他哭了。

他從看到老夫婦無何奈何的嘆息後,他就在想,如果他再這樣自暴自棄下去,即使將來找到了女兒,自己又能否承擔得起女兒的人生呢?

他的產業和勢力還在,盡管不停的被新湧現出的同行蠶食,但是根基還是深厚的。他青梅竹馬的妻子還在家裏等他,女兒走丟了,她的痛苦並不會比她少。

是時候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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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律山走到一家帶公話的商店,給自己的人打了電話,先是自報家門,電話裏的對方有些不敢相信,換了另一人來接,“是我,周律山,你那邊怎麽樣?”

“山哥,有好有壞,白菜蘿蔔很難跨海了,不少人盯著羊肉呢。你、你還回來嗎?”

“下周我就回去,先給我匯點錢,匯到我家裏。”

周律山風塵仆仆的回到了家,程菀不在家,他又到程菀父母的老房子那邊去看她。程菀又開始重操舊業,做起了旗袍定制的生意。

程菀家周圍旅游業發展很快,青山綠水,穿著旗袍穿梭其中,拍出來的照片很有美感,程菀看到這一前景,就另外趕制了很多衣服,開啟了旗袍租賃的副業。

周律山一進門,見妻子埋頭繡著圖案,見他進來,擡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工作。

周律山自知理虧,他一聲不吭去找女兒,顧不得程菀和媛媛這對母女,不知道這兩年來她們又是怎麽過的。

“聽說媛媛考上舞蹈附中了?”周律山率先開口,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沈默。

“嗯,”程菀用針輕輕撓了撓頭,“過年前還得參加藝考,花費只會越來越多。”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說著,周律山從衣服口袋裏掏出幾沓用報紙包著的錢,放在桌上,“先用著吧,不夠的我再想辦法。”

“之前需要錢,我把你給寧寧的吊墜……”給賣了,程菀沒有說完,聲音越來越小,畢竟那是關於他們女兒最後的東西。

“我那麽任性,一出去那麽長時間,讓你為難了。”周律山站了起來,走到妻子身邊,“……都是身外之物,以後我們再給她買。”

程菀倚著丈夫,“寧寧、寧寧有消息了嗎?”

周律山沈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出“還沒”這兩個字,這兩個字好像是一個殘酷的現實,讓他不得不面對。“菀菀,等我從南邊回來,我們就按你說的開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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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的幾年,周律山在商業上的擴張愈加迅猛,涉足的產業也越來越多了起來。女兒的走失,好像崩斷了他心裏關於善惡的那一條弦,他在追求財富的路上越加變本加厲。

期間發生了兩件事,脫離了他的控制,為他的後來埋下了不小的伏筆。

一是因為他手下的疏忽大意,放走了一個臥底……那個臥底後來和他心心念念的女兒產生了聯系。

二是來自他的繼女媛媛,當然,這件事是由媛媛的母親程菀出面的。

程菀和周律山的服裝公司經營的有聲有色,一天會議結束,在他們的別墅裏,難得他們夫妻有時間親自下廚。

程菀看了看在一邊忙碌的丈夫,擦了擦手,漫不經心地說道,“媛媛自從舞蹈學院畢業以後,也沒從事這一行當,我一直覺得挺遺憾的。”

“我覺得沒什麽遺憾的,你看,無論什麽行業,出頭的也就那麽幾個人。”

程菀點了點頭,“媛媛這孩子不喜歡吃苦,我最了解她了。”程菀的語氣裏有些無可奈何。

“沒事的,我們混了這麽多年,掙下了那麽大的家業,不就是為了不讓孩子吃苦的嗎?你看看你的公司有什麽職位給她?”周律山點火開始炒菜。

程菀湊上前去打開了油煙機,“她想試試演藝圈。”

“呼……”周律山倒抽一口涼氣,拍了拍自己的臉。

程菀知道丈夫這個動作的含義,隨著錢媛媛年齡的增長,她的長相越來越像她的爸爸。如果單就顏值,在娛樂圈裏毫無勝算。

“這你就別擔心了,我帶她去韓國修過幾次了。你這麽長時間沒見她,見了面一定會大吃一驚的。”程菀看出了丈夫的顧慮,連忙說道。

“嘗嘗鹹淡,”周律山把菜盛到一個小碟子裏,遞給程菀,滿懷期待的看了看她。

“正好,味道很鮮。”

周律山笑了,“我去的那邊,離著海不遠,天天吃海鮮,時間長了,我也就會跟著做了。”他關了火,把菜盛了出來。“對了,媛媛有什麽需要花錢的地方,你看著投就好了。”

周律山把盤子端到了客廳,程菀跟在她後面,好像有話要說。“媛媛說,她出道的話想改個名字,她說……她還想跟你姓。”

“跟你姓就好了,我也是愛屋及烏。”周律山給妻子往後撤了椅子,示意她入座,“你們娘倆商量吧,咱們先吃飯吧。”

改名事件周律山從頭到尾都沒有過問,直到有一天,新聞報道上的文字出來,他才意識到媛媛現在的名字,是用了他女兒寧寧的名字。每當看到這個名字,他總會想起自己的女兒……

幾年過去,周律山自然不能再因為名字的事情發火。他深知,繼女媛媛改成了他女兒的名字,這裏面有著很大的潛在收益。熟悉周律山的人都知道他只有一個寶貝女兒,聽到他女兒的名字和他的姓,在社會上行走,會更加暢通無阻。

周律山最頭疼的莫過於在社交場合,有人看到錢媛媛會調侃道,“呦,周老板你的女兒那麽大了。”

周律山因為顧及程菀的關系,不想讓人們把他們家了解到那麽清楚,也就不能一一解釋,只能含混著帶過話題。時間一長,媛媛,也就是現在的周麗柔被當成了周律山的親女兒。

周律山私下裏只能通過不和周麗柔一起出現來表達自己的抗爭,和對走失女兒的維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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