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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簪花,富貴迷眼真心竊(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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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簪花,富貴迷眼真心竊(五)

粗淺寒暄幾句過後,皇帝表達了一番對樓箜的讚賞,以及對溪川的青睞,便賞些茶水果子讓他們到旁吃喝等候去了。

眨眼間,熱鬧的殿內又只剩商沈木和皇帝兩個人。

一陣良久的沈默。

終後是皇帝先打破這番僵局,他道:“鹽倉之行,可辛苦?”

“不辛苦,多謝父皇掛心。”

“聽聞你與你二哥有些矛盾,你們兄弟之間應當......”

商沈木擡頭打斷他的話,或許是因為今天聽到的消息太過覆雜,讓他忘記了自己想來顯露出的乖巧順從的本來面目,他難得地那般不尊重自己的父親。

“是二哥把我抓去的。”

皇上原本和藹的臉色立刻陰沈下來,他訓斥道:“萬事要講證據,不可信口雌黃。”

“成家的人都是二哥的人,他們騙了我,這些李將軍都告訴過您了。”

“這只能證明你自己難辨真假,我放你去就是歷練你的,你反而將所有的鍋都推給你的二哥,要不是你的二哥上山剿匪,你還能回得來嘛你。”

不知是否是一旁屋內二人給予他的底氣,今日的商沈木異常有想要辯駁的欲望:“那些土匪與成家向來一夥,他們便是狗咬狗裝樣子,死沒死都不一定,換層皮又是別的地方的蛀蟲。”

皇帝聞言氣極,一把將桌上的鎮紙掃打摔落地,在寂靜的夜裏,滾落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滿口胡言!”

商沈木似乎是覺得有些可笑,他那人人稱頌的父皇總是這樣,不聽他所說,不信他所言。

不知外頭的黎民百姓是否相信他們一直侍奉的君王,是這般獨斷專行的模樣。

哦,對,他們已經信了,而這個外人眼裏一言堂的最終受益者,則是他,一個受人詬病的廢物太子。

多麽嘲諷又可笑。

“我想參加皇弟的慶功宴。”他垂下眼眸,疲於應付。

“他今日自請以平亂之功,抵你母後下毒之過。慶功宴上他不會出現了。”

商沈木冷笑一聲,他就知道。

照做往常,他早就習慣這一口又一口扔來的黑鍋,可今天他想要一個公道,一個被人撐腰,不用在乎後果的公道。

他平靜地伸直胳膊,攤開手心,手掌內赫然是那枚摔壞了的金簪花。

“父皇,這個簪子被人撬過。”

皇帝肌肉募地緊繃,或許是一點心虛作祟,他沒有發怒,只是回靠在椅子上問道:“所以呢?”

“有人故意提前撬了這個珠子,讓貴妃輕易地便將其摔壞,惹怒母後。”

皇帝不疑反笑:“那那人怎知皇後那日便會帶這個簪子。”

“是啊父皇。”商沈木反問道,“那人怎會知曉皇後那日會佩戴這個簪子。”

聞言,皇帝的臉色立刻變的青一片紫一片,鬥起的肌肉微弱顫動:“你懷疑你父皇。”

“父皇敢拿九五至尊發誓,您沒做嗎?”

“你總是這樣,懷疑我。”皇帝搖搖頭。

“那好。”商沈木收回手中金簪,昂起頭來說到,“那我要查這個案子,給貴妃一個交代,還我母後一個公道。”

皇帝立刻急了“你是皇後的孩子,你介入眾人怎會服,豈不添亂。”

“那四弟那麽小便被您放到邊疆去了,戰功累累,讓他查。”

“你也說了他久居邊疆,他知道什麽,如何查。”

“那便讓二哥查!”

“承志是貴妃的孩子,難保對皇後不利啊。”

字字句句,可謂情真意切,斷了商沈木所有想要辯駁的後路,可真謂是有苦說不出。

他簡直要氣笑了:“父皇,你這樣讓我如何相信你。一個亡者之物,也要利用成這樣嗎?一個敗絮爛絨的面子功夫,也要強撐到如此嗎?”

皇帝搖搖頭,扶額苦笑:“你總是不懂我。”

商沈木閉緊嘴,將心裏的話生生咽下。

我是太懂你——他想。

“兒臣冒犯了。”他道。

“知錯便好,那便罰你……”

“皇上,草民鬥膽進言。”

一道清越又帶著沙啞的聲音驟然出現,如同之前千百次出現的那樣,宛若救世主降臨。

父子二人齊齊循聲望去,是溪川。

商沈木大驚,皇帝閉門議事,她竟如此闖入,未免太過大膽。

他急急轉頭就要替溪川求情,肩膀卻被人輕輕拍了兩下,像蜻蜓點水般,卻令人莫名安心。

“打擾陛下議事實在是草民的不對,只不過有要緊事要稟報陛下,此誠關乎我朝鹽引之事,萬分火急啊陛下。”

聽聞是大事,皇帝的火消了一半,但被冒犯到的不爽卻並不能一應消失,出口的話還是嗆人。

“即是這般著急的事,為何方才不講,即是關於鹽引的事,為何不說於李將軍。”

溪川將頭埋地更低,盡顯誠意:“那是因為草民沒將證據整理好,怕說出的事不誠,所以不敢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詞。”

“哦,那現在是如何想通?”

溪川從袖口內襯裏掏出一紮卷宗,是她從成家搜證據是順帶捎走的,並不難尋,只不過關於一些風土人情記錄,尋常人不會想到翻看罷了。

早在進宮之前她便預料到商沈木或許會與皇帝有所沖突,便提前備著,只不過當時她以為會是皇後幽閉之事,如今倒是錯因確果,誤打誤撞。

“這些是成家府裏記錄的鹽倉興衰事錄,草民發現有所出入。”

皇帝伸手接過好奇地翻了幾頁,一個可有可無,史官都不一定感興趣的東西,她能翻出什麽花兒來。

“有何問題?朕倒是沒看出什麽問題。”

“沒有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

溪川擡眸,聲音鏗鏘有力:“陛下,水至清則無魚,洪家對不上的賬冊記錄能抄一本,而成家卻幹幹凈凈到好似沒擁有過鹽引一樣,難道這便不是問題嗎?再看此冊,全然沒有遺漏,墨跡淺淡一致,字跡一致,且沒有翻頁痕跡,就好像全新編纂的一樣,有做假的嫌疑。況且此書用紙並非南邊盛產的黃草紙,而是北邊才會用到的甘草紙。”

皇帝神色一凝:“所以……”

“所以草民懷疑成家並不只是不幹凈。”

溪川言盡此處,適當地停止了繼續說明,伴君如伴虎,有些話不必說的太明白,為何南方鹽官會用北方草紙記錄,這草紙又來自於誰,成家受誰庇佑,他自會去查。

她要裝傻,才能拆開商沈木。

果然,皇帝輕嘆一聲,讚許地沖著溪川點點頭:“後生可畏啊,聽說你是鄉試解元,不錯,好好考試,爭取中三元,我朝若有兩位可是可喜可賀啊!”

溪川攥緊的拳頭一緊,指尖近乎要掐進肉裏。

不過她面上不顯,還是那副溫良恭儉讓的乖學生模樣。

“多謝陛下讚譽,草民定不負所望。”

皇帝將目光投向商沈木,目光掙紮,似是因有外人在,而不好再說些什麽,良久才嘆息般說道:“明日,我會解了你母後的禁足,讓喆志進宮,下毒之事不許再提。”

饒是這個結果早在預料之中,甚至於因為有了溪川的刻意介入而比料想的還要好,他的心理還是不免一絲悲意。

“謝父皇。”

三人回殿時,距離天亮不過一個時辰,溪川和商沈木爬上屋頂,遙看漫天星辰,坐等太陽從視野盡頭一點點爬上來。

黎明即臨,是沈睡的上京皇城漸漸蘇醒的征兆,這頭昏睡藏牙的巨獸昂揚擡首,卻讓人感受不到蓬勃朝氣,乍亮的白天盡是比暗夜還要人懼怕。

是新的一天了啊。

該有新的希望了。

溪川偏頭看著商沈木一點兒未動的金秋醉,問道:“不喝嗎?不好喝。”

商沈木勉強地笑笑,聽話喝了一口,苦地呲牙咧嘴。

溪川躺在房頂上笑話他:“殿下搞詐騙啊,明明是你推薦給我的,說什麽黃金萬兩不值上京秋醉一口,誆我啊。”

商沈木無視她的嘲笑,問了一個好奇已久的問題:“你父親是個什麽樣的人?”

溪川腦海裏下意識出現的是楚值那張肥頭大耳面目可憎的八戒臉,眉頭不開心地皺起。

看的商沈木一疑,那溪老頭兒看起來蠻和藹可親的啊,也是表裏不一的嗎?

溪川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溪老父,眼前立即浮現出老頭兒銀白胡須,中藥纏身的病態。

“他身體不好,但對我和我母親都很好……”

“然後呢?”

然後……她也說不出來,自己和他相處也沒多久,也不經常打照面,畢竟沒養她,二人彼此都是比較熟悉的陌生人。

“他一拳能打十個欺負我的人,還會寫文章,是個秀才……哈哈哈你那什麽眼神……”

盯著商沈木“你編,你再編的”目光,她終於忍不住笑,開口告饒:“殿下饒了我吧,我真編不出來了。”

她說這話時一模亮色瞬即自地平線處鋪開,左右拉伸出一道亮麗的光線,從她的下頜角處掠過,將俊朗的眉目割成明暗亮色,暗的深鶩,亮的發白。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商沈木總覺得溪川袒露出來的一節兒脖頸在有意繃直,在亮色的朝陽鋪蓋下顯得流暢細嫩。

太子殿下默默咽了下口水,他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燒。

是酒的緣故嗎?

“殿下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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