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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滿銀,垂髫嶙峋捧黃沙(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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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滿銀,垂髫嶙峋捧黃沙(二十)

成朔的妻子是這幾人裏,唯一一個與溪川沒什麽利益糾葛的,她嫁進來的時候,溪川已經去了學堂,不怎麽住在楚家了。所以也談不上欺不欺負,認不認識。

所以她壯大膽子詢問:“你這是要作何?”

“給你們堆個墳,然後燒起來,算是溪川給各位安葬加上香,喪葬一條龍的孝順服務了。”

那人一聽立刻掙紮起來:“溪川,我可沒怎麽對付過你,你放過我吧,我還有兩個孩子要撫養,你放了我,我絕對不去告你,揭發你什麽的,我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另外三個人一聽臉都要氣綠了,但此時他們也不好說什麽,只在心裏祈禱溪川可以放過成家兒媳一命,到時等溪川一走,他們還有被救的可能,他們的孫子也可以活下去,到時候再登堂算賬也並不算晚。

但溪川顯然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因為她和這個陌生的嫂嫂,可是也有一段糾葛頗深的仇怨要清。

那把銹跡斑斑的鐵鏟再一次被拋到草粽子之上,溪川冷冷開口:“的確,我和嫂嫂素昧平生,但我們和鹽鎮的人都很熟啊!這把鏟子嫂嫂見了可會心慌?”

婦人一見到鏟子拋過來,先是驚慌失措地驚呼一聲,最後“你......什麽意思,鹽鎮的事我可沒參與,我什麽都不知情。”

“是嗎!可我記得我那個廢物哥哥有一個特別喜歡的東西,卻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鹽鎮裏頭,嫂嫂應該是知道的吧。”溪川從兜裏掏出一枚青色的香囊,邊緣已經被燒的露出線頭,裏頭的香料早已成灰,漏了個幹凈。

而女人一見到這個香囊便如同被掐住了咽喉要道,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當時我扮著楚天賜的身份,為了匹配他的喜好,我不管去哪裏身上都會帶著這個樣式的香囊,所以那些在麓村被我想救的人,也知曉我會配此香囊,但那些人都已被我安置的妥妥當當,為何還會舉家前往鹽鎮,嫂嫂,你敢說你是無辜的。你為自己家人圖謀之時,可會恥笑他們的家人傻子一樣,為了幾兩碎銀而被你騙,結果到死,都沒見到那銀子長什麽樣子!”

此時此刻那人的臉色已經白如薄紙,但人面對生死一線時,總會拼盡全力為自己謀一個可生還的口子,她還想要辯駁一番,溪川卻已是沒有耐心。

她想說的已經全部說出口,她不想耗了,貼緊身軀的火折子熨帖出溫熱的觸感,她已經等不及要看這幫人痛苦死去的表情。

無視四人在草堆中扭身掙紮的樣子,她一人一團泥封了嘴,然後緩緩引起火苗,看著零星大一點火光順著枝條的脈絡攀席而上,貪婪吸吮著助長鵬發的養料,心裏面灰色的泥沼像是被什麽漸漸點亮,再暖融地將潮濕烘幹,那處一直黏著她、裹著她、壓著她的東西擡起方寸的空隙,讓她久違地呼吸到了一點,好不容易偷來的新鮮空氣。

火勢猛漲,痛苦哀拗的人影已經被烤到掙紮扭曲,她厭惡地壓低眉頭,這和她美美夢回時的一樣可憎。

不過一想到明日這幾具屍體無人願認的樣子,她就覺得頂頂痛快。

這四個人為了逃跑,怕是將家底全部卷空,不顧底下人死活,那些被支到一旁的丫鬟小廝清晨醒來,一定會發現這般場面,倒是指不定後脊有多生寒冷,怕是巴不得一人呸一口唾沫,又有誰會掏錢將其安葬。

官府也不會管,她將偽造的認罪書用石頭蓋著放到一邊,再將府裏搜集到的證據也隨之奉上,這些人只會認為是燒鹽匠報覆,但燒鹽匠又睡在一處,彼此都能作證,到時候天王老子來了這也是一樁懸案。

當初是他們讓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透明,如今,也正是這個透明幫著她懲戒了施以罪惡的畜生。

溪川拉下頭上遮掩的兜帽,轉身毫不留情翻墻越出,她的恨才安放了一小塊而已,真正帶來悲劇的認還好端端躺在上京,但是不著急,她有足夠的時間,一步步的,讓所有為她的悲劇澆油添柴的人,生狀滑稽,死相悲慘。

成家宅院往西,一棵梧桐樹上,此時正躺著一個黑衣人,修長的手指來回撥轉,玩弄著一塊瑩潤玉佩。

見那宅院角落似有火光映照,不由停下手中動作,探出頭去仔細瞧著。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裏,一聲輕笑撥弄著用來掩藏的薄葉:“竟是給燒了,還真是那般果決的性子。”

念吧,他將蓋在頭上的黑色面具撥下,遮住面龐,輕輕一躍便落到了地上,手中碧綠色的長劍往右一橫,剛好截住了逃跑的溪川。

黑夜裏兩方人馬還沒言話,一陣兵器相接的聲音竟已響了七八回合。

溪川不耐地皺眉腹誹,這又是哪兒來的夜間耗子,臉都看不清,專職來擋她的道兒。

成府旁有李恩的兵把守,所以兩個人都不敢大動幹戈,一個要跑,一個要攔,倒是心照不宣地越打越遠,直至李恩的兵再也顧及不到此處,兩方兵刃才真正豁開了陣仗。

一截兒銀兩的光芒閃到別處,溪川後撤一步,左手擡出將對方刺來的劍夾在指尖,雙腿用力穩在地上,竟是誰也動彈不得。

“好劍!”她讚賞道。

對方笑道:“誇我還是罵我呢!”

“看閣下怎麽想自己了。”溪川說罷,便松開手退至一旁,擡起右手將兜帽往下拉了拉。

對方的劍絕非凡品,她那鐵匠鋪子裏拾掇的破劍剛剛告老,她現下手無寸鐵,若真打起來,她沒有勝算。

既然此人在此專程等她,不如先聽聽他的目的。

黑衣人將劍收回鞘內,負手繞著溪川轉圈,兩步一打量,三步一寒喧,活脫脫一個鹹吃蘿蔔淡操心的三無人士。

無抱負、無擔憂、無臉皮。

“上次貢院著火的時候,就是你拿了陳致理的環羊佩吧,說說吧,怎麽拿了卻不來找我,嗯?”

“哦,是嗎?”溪川冷笑道,“我還以為這是閣下自己要送的,沒成想倒成了我自己想拿的。”

黑衣人聽聞,故作驚訝:“哇,你好生聰明,怎麽看出來的!”

溪川在兜帽的遮掩下白了他一眼:“閣下別裝了,傻子不好裝。”

憑空突然跳出這麽一個人,認識她,知道她在貢院裏的事,還能直呼陳致理的大名,這一定在旺善堂裏叫的上號的人物。

“所以你是要來拿回環羊佩的嗎?”溪川從懷裏掏出那枚瑩潤的玉佩遞給他,“給你。”

“你,你不要?你可知多少人求一個都求不得。”

溪川道:“我只知世間沒有白給之物,一個被人掙破腦袋想要拿到的東西,就這樣平白無故被我撞上,我想日後需要我償還的東西,我一定不願意給你。”

那黑衣人不可置否,也不接那枚玉佩,只是緩緩介紹起旺善堂主營的業務來:“旺善堂行善積德,只做善事,幫有冤屈之人償還冤屈,幫有仇怨之人了結仇怨,幫有心願之人得償所願,而且我們分文不要,只要你將自己抵押給我,怎麽樣,很劃算吧。”

怎料他話音方落,懷裏就被人翻手塞回一個瑩白物什,飄起一抹亮色。

溪川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謝了,不用。”

黑衣人急吼吼追上去,看起來很是失落:“不要錢欸,我還給你送錢,多美的事,你可知這世上有多少人捧著金銀跪在神佛面前許願,賠的傾家蕩產卻一無所獲,我這可大發慈悲欸,你真不要?”

“不要。”溪川說的斬釘截鐵,“金銀乃身外之物,求索有道,棄之有路,尚有反悔的餘地。你要我將自己押在你這裏,豈不是處處都受你掣肘,我無事要求旺善堂,你自請回吧。”

黑衣人也不急,倒是抱手跟在她的身邊,將送出去的玉佩再次死皮賴臉放進溪川的腰間:“小夥子,人不能只看眼前,你總有事要求我,說吧,是幫你報仇還是幫你打人,我旺善堂皆能代勞。”

溪川氣惱地掏出玉佩,伸手就是要塞回去:“我不要,我清心寡欲什麽都不求,快將你這玩意兒收回去,給要拿的人。”

那黑衣人偏身一躲,就是不受,這下倒互換了位置,成了溪川攆著黑衣人不放手。

那環羊佩明明是個寶貝一般的東西,只有持佩者,才有機會去那旺善堂面見青崖尉,得償所願。

現下卻像個燙手山芋一般被拋來拋去,倒像是豬嫌狗不愛。

“什麽旺善堂,怕不是索命堂,將你這東西拿回去!”

“給出去的東西就沒有拿回來的道理,我不拿,我等你你拿著它求我啊!”

“行,那我現在求你,求你把它拿走!”

“你可真想清楚了,我會認真的,我要是答應了,你就是我的了!”

“狗屁邏輯,你們旺善堂怕不是從上到下都是強盜!”

黑衣人靈活一躲,再一次躲過溪川伸向前來的五指,保住一條胳膊不被擰折,他知道這小子的力氣有多誇張,怕是不用她親自轉,只要一戳,自己就能從此變成獨臂俠。

卻不料這一切都在溪川掌控之中,那番抓握只是個障眼法,她低下身子,側身一扣,便是要朝著那人的面具掀去。

“既然這樣,那我便是承你之情拿的,那你便好人做到底,再給我個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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