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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滿銀,垂髫嶙峋捧黃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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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滿銀,垂髫嶙峋捧黃沙(三)

“繳械投降哈哈哈哈哈。”大當家大笑著,將手下虎頭扶手拍出震顫,發出擂鼓般的聲音,“你們早他媽上哪兒去了,你可知鹽鎮裏的工人過的都是什麽生活,你怎知剿了洪家就不會有下一個洪家,怎知成家就萬萬不是下一個洪家,我聽著上京去伸冤的人還是被太子殿下您,嫡親的舅舅給弄死的,你如今裝什麽好人!小兔崽子,別擋大爺的道。”

商沈木京中養尊處優慣了,還從未聽過這般粗俗的對罵,當即臉便紅了起來,站起身,卯足勁兒回斥道:“所以你覺得你現在的行為就是為濱州的百姓們好了嗎?搶劫殺人無惡不做,你哪一樣是造福百姓了,既然沒有,那就應該一舉殲滅才是,朝廷絕不容你。”

大當家看著座下稚子雙頰氣紅,手也止不住地抖,一看就是沒怎麽和人拌過嘴的綿羊性格,不怒反笑:“怪不得怪不得,太子殿下,你這樣都讓我開始有些懷疑這件血衣的真實性了,不會是紅顏料吧,太子殿下別說殺人了,見過生肉嗎?不會是翹著你那蘭花指殺的人吧。”

此言一出,周圍守著的土匪都樂了,張大嘴肆無忌憚地笑起來,更有甚者在一旁將自己憋得臉紅脖子出,模仿太子殿下此時此刻威嚴肅穆的表情取樂。

商沈木心下一口氣憋得不上不下,幾次想要爆粗口懟回去,卻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想說幾句理論的話辯駁回去,又覺蒼白無力,只能尷尬地立在堂內,將自己憋上頭了。

一旁成家人站出來解圍,代替太子將威脅立下:“大當家的,此時若歸順朝廷,太子自會替你說幾句好話,將懲罰壓下,若你此時不從,等二皇子的兵來,我成家勢必要為濱州百姓向您討個公道。”

言罷,他轉身將太子的手輕碰上轉身就要走,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道悅朗的聲音。

“喲,大當家這堂內好生熱鬧,看來我也是趕了個巧兒不是。可有好茶多來幾壺,好酒也成,這麽大的場面洪某可從未見過。”

“是你!”約莫半年未見,商沈木瞧著眼前人,倒覺出了幾番意氣風發來。

溪川披著一件月白色的大氅,玉冠束發,沈得如墨般的頭發更為黑亮起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溪川的臉色也比當時參加科考時紅潤了許多,五官舒張開來,眉峰松枝般迎入鬢角,眼波蕩雪,更顯清秀。

他下意識地就要往溪川在的地方跑過去,只是身為太子,按斤稱的包袱讓他此時寸步也無法移出,那真摯迫切的盯視活像孤兒碰上爹,腰桿一下直了起來。

溪川仰起頭掃視一下,心中又暗自嘆了口氣,這男孩子長個子就是快,才半年,自己要回應商沈木的眼神就要微微仰頭了。

大當家看著不速之客,神色極為厭煩,張手一揮,就要將人趕走。

“大當家的莫急,如今這太子在此處,成家也在此處,多我一個洪家不多,少我一個洪家不少,這等熱鬧,您舍得錯過?”

商沈木:“?”

“溪川兄,你......”他將心間疑問強制按下,有些不可思議地望向溪川。

溪川微微側頭,解著毛領子遮擋,飛快掃出一句:“借個身份而已,聽我的。”

“你是洪家人?”大當家詰問道。

“如假包換。”溪川溫聲道。

此時太子和成家都在這裏,無論這大當家打的什麽算盤,都必須捂好,並借此二人之刀表明對她的態度,所以此刻是最不危險,也是最好探得猛虎寨態度的時間。

果不其然,大當家的臉色登時皺成一張紙,是松活也不是,戒備也不是。

隨後,他坐回椅子上厲聲道:“你是洪家什麽人啊?”

“家父洪生泉,我是個外生子,近日才被家父召回家,這家門還沒登上,倒首先受了大當家款待了。”

“原來是個野種,我還以為是洪生泉的蕭公子呢,這般囂張,不怕命沒了?”

溪川微微頷首:“哪裏的話,方才大當家不是還為洪家說話嗎?不然我怎敢這般套近乎,倒是這位小兄弟。”她側過身去,望著此前放話要向猛虎寨討公道的侍從,“打打殺殺多不好,無非兩條分銷食鹽的渠道,何故鬧成這樣。”

“你什麽意思。”成家侍衛臉色一沈,“你的意思是我成家因為這點渠道沒事找事不成。”

“非也,小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初來濱州人生地不熟的,不甚了解兩家淵源,但是覺得若為小事大動幹戈還是不妙,若能化幹戈為玉帛豈不美事一樁。”

聽到這和事佬大言不慚當攪屎棍子,侍衛神情陰成黢黑:“你不了解裝什麽大頭,你們洪家造孽的事還多嗎,光著一個匪寨便是養匪用匪,殘害百姓,天理不容。”

“哦,原來你們是洪家的匪,那為何綁我?”溪川很是無辜地將目光投向大當家。

大當家也被著突如其來的質問燒幹腦子,這家夥為什麽每句話都能轉悠悠轉到點子上,他能怎麽說呢,說自己是洪家的土匪,但是惦記洪家的銷售渠道所以綁架了洪家不被自己認可的野種?

當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沒等大當家的發言,成家小子先按耐不住了:“你不過一個野種,有什麽資格大呼小叫詰問旁人,別忘了你的身份,你現在是個俘虜!”

溪川更奇怪了:“所以你是在為大當家的說話?這猛虎寨到底是誰家的寨子,太子殿下你可曾了解?”

商沈木幽幽將目光轉向一旁的侍從身上,眼中帶著探尋的目光。

侍從急忙邁上前一步,惡狠狠地盯著溪川:“你休要挑撥離間,我今兒算是看明白了,大當家的和洪家演的一出好戲,挑撥我與太子殿下的關系,莫不是覺得這樣你們就能享清閑了吧,做夢,我成家與你們勢不兩立!”

“哦?”溪川將商沈木側到自己身後,溫聲問道,“你是何人,憑何代表成家,你確定這就是成家家主的意思?”

“當然!”他梗著脖子回擊道。

“既然如此。”溪川上前幾步走到大當家的身邊,轉身往堂下看去,周身氣質竟絲毫不輸於肌肉崩出衣物的大當家去。

“我洪川在此將半個猛虎寨送於成家,從此成家可享猛虎寨半數收益,與此同時,猛虎寨也願聽成家的,從此歸良可好?”

滿堂之人皆驚。

靜寂片刻後,大當家第一個蹦出來暴跳如雷:“你哪兒的龜兒子也敢教老子做事,老子只聽洪家管家老太爺的,你算老幾!”

“就是!”成家侍衛吃驚地附和,“你算什麽人啊還給我們分寨子,你說的話管用嗎?這麽大個寨子你說分就分啊,小心牛皮吹出來收不回去!”

溪川嘴角以一種不可察覺的幅度微微彎起,事到如今,這猛虎寨到底是和誰有淵源她已經知曉一二,和她猜的大抵沒什麽區別,洪家只是成家想要獨霸濱州的幌子,這場戲裏,真正的觀眾只有不知所雲的太子一個,他是擋住成家骯臟交易的擋箭牌,若她想的大差不差,他應當還是接禍水的金鍋一柄。

當真是一出賊喊捉賊的好戲。

此時她才慢慢悠悠地從袖中掏出早已備好的血書,展開來放置大家眼前:“方才聽聞大當家收到血衣一件,巧了,我這兒也有血書一封,乃是我爺爺寫給我親生父親的。”

大當家扯過來從上到下仔細看去,臉色愈來愈陰沈,血書中深刻懺悔自己不應因為偏見,拆散洪生泉與洪川生母,如今看到洪川、洪箜兄弟二人乖巧伶俐的模樣很是愧疚,但如今洪生泉正是升官的重要時刻,若貿然暴露,對他們兩人無一好處,但又不忍洪家骨肉流落在外,故留書一封,望歌姬在兩兄弟及冠之時將血書交出,讓其認祖歸宗。

溪川緩緩開口:“大當家可看完?若是看完便應當知曉我在洪老太爺心中的分量,你只是洪家斂財的一小分支而已,進來之時我便對你的寨子有了初步了解,什麽防衛哨崗、精鋼利器那是要什麽沒什麽,你覺得這樣一個寨子讓我洪家踏平需要多少時間。”

大當家強裝鎮定,將紙張攥在手裏,捏出聲響,厲聲道:“你憑什麽說這是洪老太爺的血書,若我此時隨便磕破手指寫一封,是否也能在此信口雌黃。”

“洪老太爺的筆記難道大當家會不認得嗎?當著太子殿下的面您最好好生看一看,別認岔了。”

溪川胸有成竹這麽一威脅,大當家的心裏也直犯嘀咕,說句實話,洪老太爺的字長什麽樣子他還真未見過。但是自己此刻面對的是當朝太子殿下,雖然他打心眼兒裏瞧不起這位殿下,但戲還是要裝下去的。

他思忖了一下,決定還是按照劇本中應有的發展來,緩聲道:“既然如此,你打算如何?”

那成家侍衛此刻看向溪川的目光也多了幾分警惕,大當家到現在都未質疑血書的真實性,說明溪川所言很有可能都是真的,若此人真是洪家後人,自己此刻再不依不撓下去沒有理由,他關乎猛虎寨危及民生以及洪家獨吞銷路的由頭,皆已被洪川輕飄飄的示好駁回,他還要讓太子察覺不出自己真實的意圖來,便也只能被溪川順鼻子牽走。至於大計,也只能再尋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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