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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錯,十幾寒窗空餘雪(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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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錯,十幾寒窗空餘雪(十四)

此次進門,溪川是為救人,便再無顧忌,刀尖一挑,再左手化拳橫空捶過去,貢院大門應聲打開。

看著匆匆跑來驚慌失措的金甲衛,商沈木被溪川推搡到前,大喝一聲:“想活命的話,叫你們的頭兒出來和我談。”

二人被六名金甲衛團團圍住,陳翰林托著兩條傷痛不分伯仲的腿,強忍著走到前面來,雖然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可是看到溪川的時候還是沒忍住一陣牙酸。

“二位不是已經跑了嗎?怎麽,不著急找縣令求救,反而又自投羅網了。”

溪川微微頷首,莞爾一笑:“翰林說笑了,我們確是是打算去找縣令的,只不過出了岔子,有人想將太子殿下一刀抹了,屆時指定累及諸位,所以我們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你我或許可以商談商談。”

“原來是那條路走不通了,那你憑什麽會認為我不會殺太子,如果我將太子殺了,提著他的腦袋去投降呢?”

“大人莫不是在說笑,事已至此,您以為那幫人為何敢大張旗鼓殺太子,不就是因為您已然在此豎旗了嗎?除了護太子,您別無二路。”

陳致理完全不受威脅:“我怎知這不是你們的計謀,讓我乖乖放下屠刀,然後被你們一網打盡,而且誰能殺的了太子啊!”

一言出,在場傳來悉悉索索的笑聲。

商沈木臉都憋紅了,卯足勁兒辯駁道:“是真的,我看見我二哥了!”

溪川無奈搖頭,沒一會兒功夫,這太子也是會說謊了,她附和道:“是真的,陳翰林,我知你對皇後娘娘的母族不滿,可那個人見到了太子殿下可是眼睛發紅的啊,甚至不惜連自己的母親也會算計進去,那場大火我都聽說,翰林您當時是在現場吧。您舍得太子,舍得了這滿屋的考生嗎!舍得滿屋考生十幾年囊螢映雪皆作廢嗎!殿下是唯一一個可以在皇上面前為考生說話的人,我們的命賭在殿下身上。”

陳致理默然,此子句句話都踩在他的考量範圍裏,的確,他此時與衙署再如何目標一致,都不可能成為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

他從未想過拉這幫後生墊背。

“你很聰明,所以呢,那麽多人,你打算怎麽辦?”

“造一個死了的假太子。”溪川沈穩應道。

“假太子?”陳致理微挑眉頭,似是覺得此舉很是難做,非常容易露餡。

“不錯。”溪川上前一步,繼續解釋,“他們要的只是一個死掉的太子,至於如何死,怎麽死,全然有我們說了算,我們可以讓太子死一個很惡心的死法,讓他們想驗也無法,屆時你們再將與太子間仇怨報出,以表忠心,說不定還有活路。”

“他們不會讓我們真的活著的。”陳致理回道

“我知道啊,只是現下他們會猶豫,會為了能將太子一派徹底踩死的機會而猶豫,你們得一喘息,以後更名換姓,豈不即報了仇,又得了自由身,而且這不是你們最擅長的嗎?”

陳致理走上前來將溪川攬進懷中,向後走著,語氣裏是不加掩飾的讚賞:“後生可畏啊,來,給我近距離說著,你這法子如何想到的!”

邊說,還不忘轉過頭去,給身後人交代著:“快,你們這點功夫別猶豫了,把太子惡心地殺一殺。”

金甲衛:“......”

商沈木:“!”

“等,不不不,等等等等。”溪川推諉地將陳致理撥到一旁,微抱手作禮,“請翰林恕罪,我還要去找樓箜兄,跟他一起去找樓大將軍馳援,時間寶貴,這可是此局最重要的一環,關鍵我們是否能夠全身而退啊。”

“欸,樓將軍讓樓箜去找好了嘛,你跟我來,我一見你,就覺得分外熟悉......欸!那邊兒的,還不快給樓家小兒子一匹快馬......來來來,你我這邊。”

“不是我......”溪川求助地望向商沈木。

但此時弱小的太子殿下也一樣無助,他蜷著手縮在一幫抽條大漢的中間,頭顱微低,眼睛上瞟,可憐巴巴地幻想著自己一百零八種死法,顯然無暇顧及她。

原本計劃到場便遁走的溪川被一股蠻橫的力道拖拽進鼓廳內,牙根恨恨地咬著——砍淺了。

二人相對而坐,溪川掩藏著內心的焦灼不安,面上還是優雅從容,沒半分逾矩,等待著將她邀請這兒的人先行發言。

靜默半晌,陳致理忽地開口,雖說是問句,可字裏行間儼然認定了這句話的事實:“你其實是想將太子殿下供給縣令的人的吧。”

溪川心下一沈,她的確這樣想過,在得知縣令府內聚集了那麽多人手,並以太子無目的之後,可轉念一想,還是理智按下了沖動,她若當真如此,便與她所厭棄的楚家狗又有何區別。

但她顯然不能在此處承認。

“我沒......”

陳致理擡手打斷了她的話:“不必回我,你騙不了我,你的眼裏有著我對鏡看過千百遍的目光,帶著很強的目的性,即使你掩藏的很好,以為周圍人都看不出來,但人不是石頭,總有心,你騙得了別人,騙不過和你有著相似經歷的我。”

溪川微微低眉,此時再爭辯,毫無意義。

“既然如此,翰林又何必再問呢。”

“同是天涯淪落人,你沒有將太子交出去,我很認可你。”

“謝謝,不過......”她轉而說道,“我不接受一個失敗者的認可。”

話已說開,她見到面前之人只有火大,連掩飾都懶得掩飾半分。

他明明看出了她的焦灼心憂,卻又在此時裝什麽好人,要真那般君子,為何不放自己走,偏要將她的命懸在這個,不上不下,憑火攻心。

陳致理倒也不氣,反而嘮家常一般和她聊了起來:“哦,為何覺得我是個失敗者。”

溪川犀利地回應著他的目光,言語決絕狠辣:“若是我遭此事,定爬上頂峰,找個緣由殺了曾經薄待我的人,將他搶走的命數搶回來,再將他的一切都歸我有,然後風風光光享受我的風頭無兩,而不是明知朝廷弊端,還選擇相信這樣的棚子裏,還會有不淪為一丘之貉的好人。”

陳致理聽完,發自肺腑地給她豎起一個大拇指:“年輕人,有魄力,我年輕時啊,這種事想都不敢想,你所覺得這軟弱妥協的自殺舉動,是我能想過的最勇敢的事了。”

“那你還幹,不如放了我走,我屆時還能抽閑燒兩支香給你。”

“這可是你說的啊,不能反悔。”陳致理指著溪川的眉頭,得意大笑起來,“生死一線,還能交一個以後給我給我送錢花的小友,也算無憾!無憾!”

溪川懶得聽他所謂的肺腑之言,擡手重重撥過伸來的爪子,不耐地反駁:“放我走才有錢花,要是不放我,我給閻王爺告你狀,讓你下油鍋!”

“啊,我真的好害怕,給你道歉,但是,你此時還不能走。”陳致理笑著,顯得尤為老奸巨猾。

“為何!”溪川奪聲。

“因為有件事還得勞煩你啊,幫我辦一辦,作為回報,送個好東西給你,怎麽樣?”陳致理擡手,一枚圓潤光滑的玉佩躍然手上,細膩拋光的紋理使得佩上圖文活靈活現,仿佛要跳出來,落在案上。

溪川成功被吸引了目光,擡手便要抓:“這是什麽?”

陳致理掌心回握成拳,往身後一躲,眼前白光乍然消失,溪川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來,她還沒看清楚呢。

“這是環羊佩。”陳致理俯下身來,給他釣上嘴兒的魚兒慢慢講述著,“得此佩者,可見旺善堂堂主。”

溪川神情疑惑:“旺善堂,怎不是點心鋪子嗎?我見一吃食堂堂主作甚,防饑荒啊,你莫蒙我。”

“欸,小兔崽子。”陳致理仰頭輕聲斥責道,“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多,豈會蒙你,旺善堂會依照每個人內心深處最渴求的願望,收取回報,並回饋成果,換言之,是個許願池。”

“靠譜嗎?拿什麽換,錢嗎?”

“不是。”陳致理搖搖頭,笑得頗為神秘,“看堂主當日心情。”

溪川內心一陣無語:“那不就是騙子嘛,快放我走。”

“欸,小兄弟不要急。”陳致理不容置疑地將玉佩塞進溪川的手裏,然後拍了拍手,屋內立刻蹦出十個她認不全的人來,每個人的手裏都提著兩桶火油,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溪川匆忙跑到門口想要往外躲,但門卻不知何時被牢牢鎖住,使蠻力也無法打開。

“你幹什麽,剛給我一枚玉佩就想殺人,你還給不給我時間用了!”溪川斥道。

這人到底走的是個什麽路數,令她捉摸不透。

但還沒等她反應,眼前的小兄弟們便已經開始往地上每一個角落裏噴灑這著火油,溪川縱使左退右躲,還是不免沾上了零星。

濃烈的刺鼻氣味湧入鼻腔,她連連咳嗽幾聲,向前伸出手去討要鑰匙:“你倒是把鑰匙給我,不然我真就要去地府找點心廚子了。”

眼前閃過一抹黃色物什,她擡手兜住,怎料此物件並非鑰匙,而是一捆鵝黃色的衣服布包。

她翻手就想扔掉,卻在此時聽到陳致理急切切的聲音:“先別扔,這是太子的外衣。”

溪川立刻明白了陳致理的意思,這是想讓她拿著這個衣服,往火裏隨便燎幾下,然後放到前來追討的官兵面前,裝作這是太子已經葬身火場。

“那太子人呢?”她虛喘著氣聲聞道,這火油當真嗆人,光是吸著氣味,不等煙熏,她便覺得自己的呼吸已然費事了起來。

“他啊!”陳致理兩手一攤,笑得何其無辜,“自然是跟著鏤空出去搬救兵了,總不能讓太子殿下在這裏等著人殺吧。”

溪川:“......”

溪川此時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這人絕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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