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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錯,十幾寒窗空餘雪(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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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錯,十幾寒窗空餘雪(十)

“我在家都是聞雞起舞練劍的,早晨舞劍、下午練槍、晚上耍刀,我可厲害了,我師父都說我是樓家最有潛力的小武將。”

“那你什麽時候看書?”溪川問出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關鍵到一句輕飄飄的話就讓樓箜頃刻間蔫巴,原本亮色的眼眸都變得暗淡、煩躁了起來。

“我才不看那玩意兒,文鄒鄒的,酸不拉幾。”

“......”溪川睜開眼,正襟危坐,覺得要好好“抨擊”一下不尊敬書本的不友好行為。

“書中......”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我知道!我爹給我念叨的耳朵都起繭子了,也沒看誰給我發錢發老婆啊!”樓箜撓撓耳朵抱怨道。

“那你還讀?”溪川有些不太理解地看向眼前險些就憑自己的喜惡,成為文盲的文科舉考生。

“我爹讓我讀的嘛,說一家子人裏面不能全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討生活的,應該有一個讀書的,進朝堂,弄弄筆墨,便可輕松拿俸祿,可我真不是那塊料,就是看不進去嘛,我志不在此,可沒人理我。”說到後面樓箜還有一點委屈,無措地絞著手指頭,纏不出一個答案來。

溪川嘆了口氣,她對樓箜了解不多,唯一的了解還是來自於樓塤偶爾言語提及中的無可奈何。

“我這個弟弟啊,傻的,就想當英雄,上戰場,一柄長刀護家國安康,可當英雄哪有那麽容易,小屁孩一個。”明明是抱怨的語氣,可溪川從側面看去,樓塤的嘴角是微微彎著的,他在驕傲,為家裏小英雄的躊躇滿志而自豪,那神態,仿佛他已經有了無比光輝燦爛的未來。

溪川緩緩開口調侃:“你家那小子就比我小三歲,還叫他小屁孩。”

當然,是比楚天賜小三歲,在和樓塤短暫的摯友歲月裏,她要扮演好這樣一個被強加烙刻在骨血裏的角色,有時候想想看,她好像在很小的時候,就比比她大五歲的楚天賜還有成年人成熟和穩重,她太早熟了,早熟到沒有童年。所以只能有周圍人的敘述中,給自己拼湊一個或許會有的,她想要沈溺的幼年時期。

而樓箜就是她造夢的一個典型。

家中幺子,被寵著長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有人都在傾盡全力守護著他心中最存粹的夢想。

所以她很難想象為什麽這樣的一個小孩,也會被逼著做不想做的事,這和她想象中自己的幸福生活有些背道而馳。

“若是你自己真的不想的話,應當也來不了吧。”溪川緩緩開口。

樓箜一怔,隨後手掌從額頭處刨下來抹了把臉:“又被你猜中了,溪川兄,你真的好厲害,和我哥有一拼,我就是覺得該長大了,不該再耍小孩子脾氣了,我就來了,結果那些字就跟不喜歡我一樣,都是活的,跑的我暈乎乎的,看不進去。”說著說著,他將自己說的無可奈何了去,臉埋在手裏大概是自閉了。

但溪川卻覺察出了一點不對,有樓老將軍和樓塤在,她敢拿人格擔保哪怕是樓箜活到八十,他想把自己當十八都不會有人反對,並且還會有人跟在後面誇牙掉光的樓箜還是老當益壯。

她不在的這三年裏,樓家發生了什麽,讓樓箜想法被對待的重視程度發生了這樣大的改變。

“樓塤......”她心裏默念著,隨後用躺下用袖子捂住口鼻,她看到房間木制板中間的煙氣了,本是十分不惹眼的一縷煙,一個呼吸之間就會消失不見。

但她可是搜尋了整整一個戒慎堂找通道的人,從取到迷藥開始就緊緊盯著那一個口子,這樣的小變化哪怕只有一瞬,也可以被輕松捕捉。

“沒有時間了。”她這樣想著閉上了眼睛,“等會兒,等下一次他醒來的時候再問吧。”

半晌過後,躺平流著哈喇子的太子殿下被溪川暴力搖醒。

商沈木緩緩睜開黏在一起的上下眼皮,懵懵地做起來,覺得自己的臉摸起來痛痛的,好像腫了一樣,脖子也分外的酸,像是被誰前後甩著抻到了一般,他下意識地就將目光投向了眼前唯一醒著的活人,溪川的臉上。

可是溪川兄好像很關心自己,商沈木默默垂下頭來,開始用混沌的腦子自省,怎麽可以懷疑一個溫柔的、關心自己的、大哥哥一樣的人呢,況且這個大哥哥還是自己和明馳兄的好友,實在是千不該萬不該。

善良的太子殿下握緊小拳拳反省著自己,絲毫沒註意到溪川同樣握緊在背後的,心虛的拳頭。

“太子殿下,草民發現了那幫人迷暈我們的方式,並且對他們的布局有了初步猜測,如今冒昧喚醒你,是想問問太子殿下想不想知道他們的大本營在哪裏?”

商沈木:“?”

他漏掉了什麽,明明都有腦子,她如何發現的,發現了什麽,大本營不是剛探過嗎?怎麽說的好像跟陌生地方一樣,難不成還能有個大本營?

溪川將太子扶起,幫他把身側突然倒地所壓皺的衣擺盡數整理好,儼然盡職盡責照顧弟弟的大哥哥,盡管這個弟弟快要抽條的比她還高了。

她邊收拾邊開口:“我猜測,那些金甲人會在我們昏迷的時候吃飯、如廁、休息、睡覺,畢竟那裏面都是真人,總不能一直封著上下口堵死在裏面,所以我們防備最弱的時候,也是他們防備最弱的時候,這個時候搶幾個金甲來,易如反掌。”

商沈木有些不理解:“反正他們也不會一直傷害我們,等著不就好了,萬一被剁碎了怎麽辦。”

溪川心裏輕嘖一聲,小屁孩一個,看著挺陽光開朗的,內心怎麽想的如此兇殘,但這麽好用的護身符又不能不帶,她可是看到那幫持弓手對太子的態度的。

可利用之人,必定是要能多榨一點油水,絕不少漏一滴才是。

“沒關系的太子殿下,草民會保護殿下的,而且草民深知,太子殿下有為國為民之心,草民一向最信任殿下了,我相信殿下,也請殿下相信我,嗯?”

商沈木看著溪川略帶有崇拜的堅定眼神,逐漸在一聲聲信任中迷失自我,個人英雄主義得到空前高漲。

他已然忘了去深究方才膽小時想到的一籮筐的問題,例如為什麽非要找敵方大二本營,“他”就算找出來了能幹嘛,“他”要做什麽呢,這和救國救民有甚關系。

萬千情結歸成一句話——太子,草民相信你。

自記事起,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麽信誓旦旦地相信過他了。

他熱血上頭,忽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溪川,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溪川兄放心,我定不負你的信任。”

溪川溫柔地點頭:“草民一直是最信任殿下的。”

商沈木:“......”

屋舍密不透風,也無甚鬼怪,為何後背就是會有涼颼颼的感覺,莫非睡覺著了涼?

被鼓吹著鬥志昂揚的太子殿下就這樣,被拉上了溪川不安分的賊船。

溪川行至屋舍中央,將上一次從鬼老媼身上搜刮來的繩索綁到刀柄末端鐵環之上,手握刀柄,肘臂外展,右腿後撤,轉身之間腰部發力,一招猛彘出欄將繩刀穩穩送到房梁之上,卡在木頭中間。

溪川向下扽了扽,這刀也是上一回從陳翰林身邊順來的,一直藏在衣服裏,本以為一覺醒來會見不著,未曾想那些人竟是沒翻衣服,光將人拉到號舍裏了。

倒是天助她。

溪川皮猴一樣攀上繩子,轉頭叮囑了商沈木一下:“等會兒我先上去,在上面扶住繩子拉殿下上去,可好?”

商沈木聽話地點頭,也拉住下面繩子幫她固定,擡頭看著這個看起來風一吹就要到了的瘦弱書生,三下五除二攀到頂上,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去。

商沈木深吸一口氣,一半自己爬一半溪川拉的到了房頂子上。

他轉頭看了一眼幾人高的屋舍,覺得雙腿後知後覺的不太得勁兒起來。

“溪川兄,這個等會兒也要我們這麽爬下去嗎?”

“嗯。”溪川往後一倒抽出短刀,將繩子挽在胳膊上,向前爬去,“不過沒關系,我會在底下接著殿下的,您可以將心放在我這裏。”

商沈木妥帖地虛拂了一下心口,被承諾哄得分外安心,只覺眼前這個考生真是個不錯的君子,待到殿試時,定要給父皇好生推薦一下才是。

溪川見此,面上雖然什麽都沒顯,但心裏還是有幾分愧疚的,雖然她承諾的大抵都是真話,可是其它哄騙吉祥物為自己擋刀的話確是假的更多,這還是她第一次忽悠一個心底如此純善的人,心裏莫名有一小點不好意思。

但不好意思歸不好意思,該騙的溪川一件不落。

譬如爬到對面,先前幽禁商沈木的屋子上方時,溪川在前方忽地一停,轉頭對跟上來的太子殿下說:“殿下,勞煩您看一下這底下有沒有人,我借此將迷藥掏出來,發現不對你就拍我,我立刻吹。”

太子傻乎乎地點頭爬到前面,十分小心又戒備,他當然不會猜到溪川只是單純害怕如果是自己,有露頭就被秒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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