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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錯,十幾寒窗空餘雪(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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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錯,十幾寒窗空餘雪(四)

溪川用力敲了兩下腦門——千萬不能忘記,忘了就又得等好些年歲了。

她吃力地擠著字,可偏偏有人不想讓她好過一般,在她耳朵旁邊可勁兒絮叨:“你來此,可是有未完之事。”

“廢話。”她揚手,只能拂到一片空氣。

“你來這,可怕人阻攔。”

溪川冷笑一聲,現在除了你這個喪心病狂吵吵的,還能有誰阻擋的了去。

眼前一陣淩風刮過,溪川擡起左手,一劃一抓,在虛空中握住一只冰冷的圓柱體來,似是人的手,但卻毫無溫度,也摸不到粗細變化,摁不出皮膚軟陷。

她手掌驟然使力,往回一扯,順捋下一個冰涼的把兒來,左手顛顛,約莫是把刀,只是眼前暈乎乎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這種無法探查清周圍狀況的飄渺感讓她很厭煩。

旁邊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後繼續叨叨地念:“兄臺何須動怒,既有未完之事,不如說予我聽,我幫兄臺啊!”

“呵。”溪川淡淡將刀背在桌下向上敲兩下,不願多言,“你不也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只敢偷偷藏在見不得人的地方迷惑我,我信你才真是有鬼。”

那聲音主人似是被不屑一顧的言語激怒了,聲量驟然拔高:“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不怕我一巴掌將你拍死在這考場,讓你的所有前程似錦皆成空中樓閣,鏡中花月。”

溪川聞言,蓄力的左手擡上桌面,用力一刀橫劈過去,一個十分簡單不需要多少技巧的動作,卻用了溪川十成十的力道。

外行人或許看不出來僅此一劈,再簡單不過,如何了得。

但只要習過功夫的便可窺見這簡簡單單一個動作裏,需要人的手腕如何精準把控武器著力點,人刀合一,內斂鋒芒,卻不抵其勁,只消一人,便有橫掃千軍之勢。

而之前溪川奪刀時使的,也是極為簡單、但也霸道的招式,除非比武者力量過於懸殊,不然輕則斷腕。

而此時此刻,溪川的面前剛好便有一個內行人。

“好厲害的功法。”商沈木呆呆地望著溪川手中的刀,驚訝地忘了正事。

一個時辰之前,太子殿下從冰涼的地板上醒來,眼睛一睜,發現溪川不知所蹤,以為是趁自己睡著的時候跟著鬼新娘回去了。

將手腳一攏盤腿坐著,有些失落地抿嘴看向天花板。

“罷了,溪川兄做事,定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善良的太子稍稍自我安慰了一下,便覺得趁人做夢溜走的這件事十分情有可原。

便無所事事地看向旁邊。

這一看,便呆住了。

兩道院落間封閉的門全部大敞,而裏面一個人也沒有。

“壞了壞了,錯怪溪川兄了。”太子急匆匆兜好睡地皺皺巴巴的稀松衣物,往門外跑去,所幸門口沒什麽人攔著,可能覺得這幫人沒人能跑掉吧。

而跑著跑著,商沈木發現此刻竟已接近黃昏,自己睡了一天一夜都未發覺,真真是懶覺誤人。

就這樣,他一路顛顛小跑著到了號舍,發現失蹤的考生果然都坐在裏面,但這裏沒一個他認識的人。

太子咬咬牙,繼續往後跑,在找到樓箜之前先找到了溪川。

彼時溪川正木訥地拿著毛筆,毫無規章地在紙上塗塗畫畫。

太子跑過去一看:“一只王八、一顆王八蛋......不是......”太子鉆進去用力搖晃著溪川的身子,“醒醒!醒醒啊溪川兄。”

而就在此時,號舍的頂上,和昨天一模一樣的位置,懸下來一個披頭散發的銀發老媼,手中菜刀一把,眼珠子懸著細細紅絲線掛在頭發叢林之中,殘缺的牙嵌在頭上、胳膊腿兒上,就是不在嘴裏,含含混混念著詛咒的話語,似是將溪川當成了自己那薄涼寡性的兒子。

商沈木當即倒吸一口涼氣,差點兩腿一蹬,遂了天下人祈福的最大願望——換太子。

商沈木登時湊過去縮成一團,抱緊溪川大腿,口中胡亂言語著,什麽都往外冒:“啊,哥哥哥哥,救命啊!”

溪川微笑著奪過刀,扛起來,儼然架著一把剁狗刀的架勢,將桌面砍出狹長一道縫:“太子確定?小民還要考試,太子另尋他人吧。”

商沈木驚懼地望著眼前女子,嚇成一只結巴:“你你你,鬼啊大哥,有鬼老媼吊頭上你還考試。還有誰家科考畫王八拿分的。”

溪川面不改色心不跳,依舊和煦如春風:“鬼怎麽了,我又不是她尋的那負心郎,擋我科舉者,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溪川兄......”商沈木有些怔楞地望著眼前溫柔的男子,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前有兇暴考試狂魔,後有戾氣逼人鬼媼,真真是一個,進退失據,選擇兩難。

商沈木沈默一會兒,發現了桌下點燃的裊裊青煙,當下立斷,一腳踹折。

溪川果然緩緩放下刀,扶著額頭揉撚片刻。

而商沈木則握著刀,警惕地看向眼前搖搖欲墜的鬼,神情戒備。

“以上,便是全部過程。”商沈木對已經清醒過來的溪川如實言道。

溪川點點頭:“多謝太子殿下了。”

隨後又想著果然是迷煙引起的心魔,幸好沒有在身子不受管控的時候胡言亂語些什麽。

“太子可會武?”溪川問道。

商沈木尷尬地笑笑:“抱歉,也就個拿刀手不抖的程度,我愚笨,父皇請來的師父都是個頂個的好,可我就是學不會。”

“無妨。”溪川揉揉他毛噠噠的腦殼,“人有不擅長之事在正常不過,那老媼腰間懸著的線可能切斷?哦,還有手上腳上的,藏在衣袖裏的繩子。”

“溪川兄莫要拿我當傻子,切個線又不是什麽技術活兒,你吱聲就好了。”商沈木掀起桌板,認真地切著線,邊切還不忘偷看一眼溪川,很不服氣的樣子。

“太子殿下切的很好,很認真,斷口很整齊。”溪川豎起一根大拇指,也是很認真順坡下驢。

商沈木果然很受用,所有負面情緒全部煙消雲散,切的異常賣力。

溪川將老媼面門的頭發簾子掀開,拿起油燈,借著微弱火光看過去,細微的木頭紋理藏在邊緣較薄的塗料下,依稀可辨,還是木傀。

老媼的面容做的不是很精致,眼球也是那棉線隨便糊一塊蠟,貼在臉上,但在異常昏暗的情況下足以以假亂真,嚇膽小的一個屁滾尿流。

眼前老媼歪一下被扶正,商沈木一手攬在老媼腰間,一手舉著割下來的半截兒繩子,邀功般舉起來:“溪川兄,你看我割好了!”

“真棒!”溪川鼓勵地微笑了一下,然後體面地接過老媼放平在床上,“委屈您躺一下寒舍了。”

說罷,將繩子系在腰間,還不忘拿剩下一截兒將商沈木的腰與自己腰間的繩子綁在一起,拽好商沈木的肩膀,拉繩晃過去,一腳踹翻左鄰右舍考生腳底的香。

“太子,得罪了。”

“溪川兄這是做什麽,為何不幫其餘人都滅了著迷香。”

“先叫醒兩個足夠了,人太多,不太好。”

“為何?”商沈木不解,“救人的事難道不是多多益善嗎?足夠了是什麽意思。”

“草民的意思是,抵達敵人老巢,叫醒兩個人足夠了。”

“老,老巢?”商沈木頓時慫了,想從繩子上下來。

溪川一眼看穿太子小把戲,故意提前將繩子系的死結兒,刀在她手裏,他想解也只能幹著急。

“沒事的太子,有草民護你,草民需要太子一起探明真相,救考生與水火。”

笑話,雖然這幫人是否會殺考生是個未知數,但太子一定是不敢殺的,萬一殺了,皇上攻過來,順帶連考生一趟子碾了,他們豈不創業未半而先道崩砠、得不償失。

如此吉祥物,怎能不捆在身邊。

果然,商沈木猶豫半晌,被表裏不一的壞人道德綁架的死死的,鼓足勇氣反過來拍了拍溪川的肩:“你放心吧,我會一直在溪川兄身邊的。”

“太子愛民如子,草民不甚感激。”

砝碼成功哄騙到手,身旁終於傳來殺豬般的慘叫聲,看來是方才兩個考生都被嚇到了。

很快,尖叫聲叫醒了一旁昏迷的考生,像把石子扔進海裏一樣,泛起一圈圈漣漪。

太子殿下第一次親耳聽到大型鬼怪收割考生現場,驚訝地張大嘴:“這也行?”

隨即,就像那日鬼新娘出現的一樣,鬼老媼晃了幾下,又向前抓撓幾下之後,騰空而起,向號舍的上方掠過。

方置頂上的時候,瞭望樓上有一人緩緩轉過身來,看不清人,但依稀可辨那身形像是要搭弓搭箭。

溪川用力將身旁太子摟的離自己近了一點,正好將人抱在身上,然後在太子的背後作了個揖——感謝兄臺不殺之恩。

恪守禮儀、不忘謙遜,禮貌至極。

就是不曉得大哥看沒看見了,反正拉弓的手倒是猶豫了些,那就算是放過一馬的恩,謝的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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