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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乖

陳遲眼皮子一跳,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總覺得,再不出聲,時嘉穗下一秒就能轉身離開。

頓時,未經大腦思考,那三個字似乎在口腔潛伏已久,張口便喊了出聲。

幹凈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甚至還有些緊張。

砰——

砰——

砰——

清清晰晰,續航很強,尾音又足。

時嘉穗聽見了自己的心,跳的鏗鏘有力,埋在肋骨下的跳動活力,好似下刻鐘便能翻身而出,現場來套長拳的精神勁兒。

“你躲著我幹什麽?”陳遲大步走出來,停在她跟前,語氣透著質問。

時嘉穗心緊擰起來,抓握著飛行夾克的手用力到泛白,她沒什麽底氣地狡辯:“我沒有。”

“沒有?”

陳遲氣笑了,死死盯著她看,字字帶刺地說:“你一天恨不得躲我一萬八千遍吧?”

他說的是真的。

時嘉穗視線偏向一邊,緊抿著唇不說話。

陳遲目光落定在她手裏,唇角細微笑意轉變為了嘲諷,喉結上下一滾落,“姐姐,你怕我啊?”

姐姐。

又是姐姐。

她是小醜嗎?

“······”時嘉穗身體一震,保持著沈默,像是被他的話說準了似的。

陳遲慢慢挪動腳步,帶著侵略性地步步進擊,直至兩人之間僅剩一步之遙。

他在時嘉穗跟前,緩緩前弓下了身,兩人距離近到了幾乎是臉貼臉的程度。時嘉穗眼都不敢眨一下,仿佛一個不小心,長睫便能掃到他臉頰,而後交錯起舞。

時嘉穗心跳加速,臉頰耳廓不斷沸騰,整個人陷入口幹舌燥狀態。

此時,她宛若踏進了東北澡堂的熱浴中,沒有試水過程,滿懷期待與信任,於是白條條下進了五十度的水中。

身體皮膚連帶著神經,一塊兒凍在了原地,猶如熱鍋燙紅蝦。

現在,她就是那只蝦。

陳遲瞧著眼前的姑娘,溫度緩緩上漲,白亮膚色漸漸攀上緋紅爬了滿臉,好似哈爾濱冰雪世界粉膩的雪塵上,落下了一粒紅梅,惹人心憐又忍不住想要采擷入懷。

“姐姐?”陳遲嗓音低沈,又刻意放輕了聲,拖著調調。

呼出的每口氣息,不偏不倚地吹在她臉頰,熱熱的,癢癢的,還······透著些許清淡薄荷糖清甜氣味。

時嘉穗眼簾輕顫著掀了半,深邃眼、高鼻梁、薄唇,盡在眼下,仿佛觸手可及。

她想,如果沒有早晨那張紙,或許她蒙在鼓裏,這會兒定會理直氣壯地應答。

但是,得知真相的她完全應不上聲,還覺得自己是個小醜。

“沒有。”那張臉近在咫尺,時嘉穗慌張地退了兩步,呼吸錯亂的無法控制平緩下來。

“沒有什麽?”

“沒有討厭我?”

“還是沒有害怕我?”

致命的三連問,半點喘氣的機會也沒給她留,乘勝追擊。

時嘉穗抿緊唇,又不說話了。

陳遲直起身,雙手揣在兜裏,話鋒一轉面無表情地發出尖銳問題:“為什麽躲著我?”

“······我沒有。”時嘉穗緩慢地說。

她的詞典裏,好似除了這三個字就沒有別的詞了,來來回回反反覆覆。

陳遲學她的,也不說話,就這麽看著她。

他似乎並沒有能接受得了這個回答,且勢必要追出一個滿意的答案。

偌大的商場內,在開門的一小時後,客流量並不算太大,來來往往鬧騰著的只是推著嬰兒車的家長,落地窗及中庭有小孩兒在地上爬動,咿咿呀呀的聲蓋過了輕音樂。

到底,時嘉穗還是沒能受得住壓力考試,在緊盯不舍的視線中敗下陣來。

再擡頭時,驀然發現陳遲正盯著她看,視線沒有挪動半分。

“你是不是煩我了?”

“······”

“嗯?”陳遲嗓音一動,感性地喊:“姐姐?”

時嘉穗後脖頸一麻,像是插錯了電路板滲透出來的微小電流,猝不及防竄進指尖,酥酥麻麻在肌膚裏紮了深根。

時嘉穗猛地擡頭,態度有些應激地看向他:“你別叫我姐姐。”

“······”

陳遲佯裝無知地問:“怎麽,跟我也要避嫌了?”

“你騙我。”時嘉穗梗著脖子說。

“呵。”陳遲似乎覺得很好笑,慢條斯理地問:“我怎麽騙你了?”

時嘉穗羞恥指數抵達高峰,對陣道:“誰是你姐姐!”

“哦,就為這個啊。”

他語氣慢悠悠,不像一個被拆穿了謊言的人,倒是像街邊有人問好不好吃,明知不好吃卻面無表情回答好吃的人。

這輕描淡寫的語氣,讓時嘉穗更加羞惱了。

時嘉穗還沒來得及開口,聲討她的話已經從陳遲口中鉆跳出來了,急切又控訴意味十足:“那你呢,你可以接受無條件和他擁抱不保持距離,你可以對他笑得開心,看他走遠了還依依不舍恨不得追上去,你為什麽要交男朋友,為什麽談戀愛不告訴我,為什麽要和我分的那麽清,為什麽躲著我?憑什麽?!”

多情的柳葉眼斜睨著,此刻眼周鑲嵌了一圈的刻薄。

冷拽又淡漠,多情且刻薄。

這樣的陳遲,是時嘉穗從沒有見過的。

“我······”時嘉穗渾身繃緊,唇齒系統混亂成渣,左右一個我字再吐不出其他話。

她想說,我沒有,我沒有討厭你,我沒有害怕你。

我躲著你,也只是因為喜歡你。

可是,話語輾轉反側,她說不出口。

“憑什麽是他?為什麽不能是——”陳遲見她面色發白,下意識地守住了後頭的字眼。

憤怒顫抖中是連日來積壓已久的情緒崩了盤,擔憂、恐懼、焦躁、心慌將他心緒擠滿,使得他連日無法入睡,處處猜疑憂慮是不是自己哪裏沒有做好,惹得她不高興了,面對她時刻小心謹慎,生怕一個不註意解釋不清反倒加重罪名。

可她倒好,一兩句話輕飄飄的就能將他引以為榮的沈穩全盤打亂,他昨天在現場差點當場爆發質問,可知道她會不高興,還是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一顆本就不安的心,在那一幕的刺激下,如同墜入無邊的黑暗。

他對她,慢慢靠近,小心試探,幾乎每一步都是匍匐著向她靠近。

從月頭到月底,他們本還算頻繁的聯系,變成了形同路人的陌生,問好的消息再也發不出去,好似沙漠中不斷發射的信號彈,永遠等不到回應了。

電話不接,信息不回,微信不理。

可就是這樣,他仍然堅持不懈,每日的問好,食堂的飯菜,偶爾的分享。

對著掉了檔的滿屏感嘆號,他照發不誤。

沒想到的是,她交了男朋友。

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交了男朋友,他在得知事情的第一時間裏通知了時忱,依照他對時忱的了解來看,時忱絕不可能接受一個“一般”的姐夫,他在心裏卑劣地祈禱著時忱去搞破壞。

須臾之間,沖上大腦後的熱血褪去,留下一地的理智。

方才的激烈言語還在耳邊回蕩,陳遲倏然慌了神,瞟向時嘉穗的眼神也變了懊悔起來。

人話鬼話融會貫通的他,此刻在時嘉穗面前,成了一個具象化的笑話。

時嘉穗腳下有點發軟,口裏也只剩下一句“我沒有”了。

沒有立場說太多,時嘉穗強忍著發澀的眼眶,把衣服塞到陳遲手裏,連句謝謝都還沒來得及說,轉頭就要走。

她不能說,也沒資格說。

不管是因為時忱還是因為誰,他們之間牽扯的太多了,不能因為她的私心毀了一份友情。

“嘶——”

在轉身的剎那,攪亂的長發鎖在了飛行夾克拉鏈上,好似他們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麻線。時嘉穗用力扯了下,頭皮發疼的感知第一時間反饋給了腦神經,腦神經開始助力。

沒有求助,而是出於本能的亂撈一通。

烏黑亮麗的發猶如上好綢緞,一股腦散亂在眼前,看得人頭腦泛花,這仿佛肖想已久又求而不得的東西,沒有預兆的忽然降臨,使得陳遲怔楞片秒。

反應過來,陳遲拍了下時嘉穗亂抓地手,嗓音好似飛進了篆刻軟石的細膩粉塵的低啞,“別動。”

發軟順滑的好似摸在水中,給人一種不真實感,陳遲用力眨了下眼,把外套夾在臂彎,視線落在攪著發的拉鏈上。

動作小心,又輕又緩,擔心一不小心弄疼了她。

清晰感知這陳遲在為她解著發,時嘉穗漸漸地紅了眼眶,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洩口,終於有了一個宣洩的理由。

“你輕點。”時嘉穗哽咽著,含著聲說。

她弱弱的聲音,聽著有撒嬌的味道,軟軟的。

突如其來的淚,像是推平了陳遲心中的憤懣不平,他柔聲回道:“好。”

時嘉穗抽噎了聲,無理取鬧地說:“我疼。”

“好。”陳遲幾乎沒有再用力,嘴上還是安撫著答應。

解下幾根發後,陳遲眸光深幽地好似蒙上了一層霧氣,看得人心發怵。

倏地,只聽見身後頭頂上的音響起,語氣中摻和著誘哄的成分,“姐姐。”

背對著身,她看不見他臉上的面容,更無法參考他此刻的神色。時嘉穗唇瓣蠕動了下,想要糾正的話沒有說出口。

沈默片霎,還沒來得及適應靜好光景。

陳遲說:“和他分手。”

語氣不變不驚,像是在跟時嘉穗商討今晚去吃烤肉吧,時嘉穗借口要減肥,他說不吃豬肉,牛羊肉全席宴,明知她抵抗不住還要誘著人去。

“······”

時嘉穗低垂著眼,沒有答話。

她無法答應,也沒法拒絕。

因為,她從頭到尾就沒有跟學委在一起過,但要她現在給出答案,豈不是在打自己的臉嗎?再者,這樣的情況下,她又如何說的出來。

見她不聲不響,陳遲又一次開了口:“和他分手,好不好?”

平和語氣中摻雜著微妙情緒,沒有以強勢壓人,口吻中反而透著無法覺察到的絲絲祈求與卑微。

時嘉穗選擇逃避:“······”

“你和他不合適。”

“嗯。”陳遲緊追不舍,時嘉穗含糊其辭敷衍似的。

陳遲動作很輕,時嘉穗卻感受到了發絲扯動的疼,活像蚊子叮了一口,她低聲“嘶”了下。

陳遲見她有所動搖的樣子,再接再厲:“你值得擁有更好的。”

“······”時嘉穗哽了下嗓子,倏地開口問:“那什麽才是更好的?”

似乎除了身後這個人,她再找不出第二個更好的人了。

在這瞬間,她忽然記起——

臥室書架上擺放著的那本鉛色秘密花園。十六七歲的孩子,虛榮心強盛難免跟風,時嘉穗也不例外,她在各種推銷中購買下了一本書架起塵的本子。

二十一歲以前,臥室書架上擺放著的那本鉛色秘密花園,是她整個青春期間的留白證明。

也是這一年,陳遲將她青春缺失的部分鉛色,填補上了筆筆濃重的色彩。

那她呢?

是不是,只要把那本秘密花園塗完,她就能將陳遲放下了。

就像,高中時班裏的女生,在課間爭分奪秒塗塗畫畫,待到九十六畫徹底完工,她們會則高考時的良辰吉日,把秘密花園送給中意的男生。

不告白,不回應。

只是把承載了兩三年的秘密,以另一個形式送到他手裏。

一本小小的秘密花園,存載著少女無限深厚的秘密心思。

······

陳遲不知曉時嘉穗百轉千回的心思,只是被反問的啞口無言。此刻並不是更好的他,讓他有一瞬的無措,而後接下話頭,淡定地說:“反正不會是他。”

那,會是你嗎?

怎麽可能,別異想天開了。

內心那一瞬的期待,時嘉穗反手一把抹平,忽略上面遺留的痕跡。

“那你又說。”時嘉穗小聲嘟囔了句。

“······你管我。”陳遲聽清了,耳廓漸漸泛紅,卻還嘴硬地說。

時嘉穗垂斂著眼,喃喃:“沒管你。”

陳遲像是沒聽見上面回答似的,自顧自地說:“只有我女朋友才能管我。”

“······哦。”時嘉穗頓時萎靡起來。

不用重覆強調,她知道他有女朋友的事實。

時嘉穗往前動了下,扯疼的頭發讓她不得不繼續歇腳,頭頂又是一句“別動,你乖一下”。

聽得時嘉穗眼周燒燙,她板著張臉,不再說話。

過了會兒,頭發還沒解完,她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想著要不然幹脆剪斷好了。她報告還沒寫,再這麽繼續下去,她都要······舍不得走了。

“陳遲。”

“好了。”

兩人異口同聲,像是商量好了一樣,默契十足。

陳遲較她快一步,緊著聲答:“在呢。”

“······”時嘉穗有些尷尬地捋了捋已經糙了的發尾,心虛惶惶卻還是緩慢地開口說道:“我送你一份禮物吧。”

“好。”陳遲說:“中午一起吃飯吧。”

時嘉穗搖頭,溫聲解釋:“還有工作要處理,下午吧。”

陳遲目送她背影匆匆離去,又低頭看了眼手裏把著的夾克服,嘴角悄悄噙上了抹淺笑。

忙碌的工作在兩人之間用開山斧劈得一分為二,商場裏除去特定的人員,所有辦公人員一律在五樓。時間跑著小碎步走遠,時嘉穗把報告和匯總通過OA發送完畢。

幸好,今天下午工作平暢,沒有出現什麽幺蛾子,過得也還算順利。只是因為中途有商戶投訴餐飲油煙的事,時嘉穗與維修部的人去了一趟,商議著解決問題。

待到17:27,時嘉穗收拾好東西,靜待下班。

她甚至是因為要和陳遲吃飯,提醒選好了一家價格實惠的餐飲店,打算打了卡就去一樓等他。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伍潮生:【定位】

伍潮生:【自己過去,還是我送你過去】

時嘉穗盯著手機上跳進來的消息,人還沒來得及反應,程囂囂女士的電話已經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進來了。

她沈默了一瞬,接通電話,放下包走出辦公室。

“餵,媽咪。”時嘉穗停在走廊上,放輕了聲音。

程囂囂聲音從聽筒裏傳來,“穗穗,媽咪已經在北門地面停車場了,你等會兒下來給媽咪打個電話。”

來得好突然,沒有給她一點準備的時間。

陳遲還約了她吃飯,現在看來,這餐飯註定是泡湯無望了。

“······哦,”時嘉穗停頓了下,放慢聲音問了出口,“媽咪,等會兒要去哪裏呀?”

“你潮生哥哥帶女朋友見家長了,今天雙方家長吃飯,”程囂囂說,“一會兒咱們全家都得過去,你外公外婆也來了。”

聽到這裏,時嘉穗就知道,事情重大,鴿子放定了。

時嘉穗掛斷電話,撩了下頭發,情緒尷尬、忐忑、又抱有歉意,她盯著黑名單中躺著的頭像,幾經猶豫,還是把人從黑名單放出來了。

駐足在聊天框裏,輸入了幾次,不知道該怎麽發消息出去。

醞釀半晌,幾次掙紮,咬咬牙還是發了出去。

圓臉兔嘰:【抱歉啊】

圓臉兔嘰:【今晚要陪家裏人吃飯】

然而,消息發出去,遲遲沒有收到答覆。

17:30整,時嘉穗收起手機,背著包,準點到了停車場,認出了時則民的林肯領航員。她識別車牌,走過去,拉開車門。

“你怎麽也回來了?”時嘉穗看著後排的時忱,驚訝地問。

時忱側身過來,接過了時嘉穗手上的包,“嗯,兩點收到的消息,老爸剛從高鐵站接我過來。”

“那你怎麽不提醒我?”時嘉穗系上安全帶,接過副駕駛程囂囂遞過來的袋子,裏面是一套簡約的衣裳,程囂囂讓她一會兒到了地方先先換衣服。

“我以為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誰知道你消息收到的比我還晚呢。”

時嘉穗仔細想了下,其實從雲茜在午飯時說提早一小時下班她就該有所發覺的,只是她把這條消息忽略的太徹底,以至於沒有發現其中的貓膩。

畢竟,雲茜不是一個會早退的人。

“寶貝,怎麽了?”時則民在後視鏡裏捕捉到了時嘉穗的悶悶不樂,扭頭看了眼程囂囂。

時嘉穗把車窗按下,身體貼在門上,看著眼前飄過的高樓建築,虛虛地打了個哈欠:“有點困。”

她莫名有些煩躁,點開手機看了眼,還是沒有收到陳遲的回覆。

她也明顯覺察到自己情緒有些不對勁兒,這種不對勁兒,是在放了陳遲鴿子之後出現的,她此刻被這股情緒主導著。

是出於鴿人的愧疚嗎?

還是失望?

好像都有,時嘉穗有點茫然了。

她腦袋貼在車窗,眼簾輕闔,怎麽也打不起精神來了似的。

“時嘉穗。”時忱叫她幾次不見答應,他直接繞過來,敲了兩下窗,給她拉開門,“你到底怎麽了,不舒服一會兒吃了飯就去醫院。”

時嘉穗沿著他開的門下了車,含糊地說:“沒事。”

他們到現場時,酒店的包間裏已經坐著程家舅舅一行人了,時嘉穗跟著喊了一圈人,她拎著袋子跟著時忱出去了。

“就在洗手間換算了,懶得再下去了。”時嘉穗否決了時忱要下樓去開個房的想法,她讓時忱在門口等著。

時忱執意要去開個房,時嘉穗動作幹脆的將棉服和正裝外套一並脫下塞進他手裏,自己拎著衣服徑直走進衛生間去了。

片刻後,她換好衣裳出來,把頭發紮了個高馬尾。她穿上程囂囂帶來的簡約衛衣打底衫搭配牛仔褲,職業美人搖身一變,成了青春無敵美少女。

任勞任怨的時忱接過袋子,等著她在鏡子前照了一通,兩人才回包間。

“噢喲,我們家穗穗這是變了裝啊。”程舅舅看見她進去,笑著開玩笑道:“這是仙女下凡來體驗生活了。”

時嘉穗大方地應下,完事還調皮地吐了下舌頭。

17:52,時嘉穗在嘮家常中盯著手機看了好久,直至程囂囂不是很滿意地拍了她一下。

她擡眼看去,一屋子都站了起身,笑著往打開的門口走,程舅舅和時則民打頭陣。

剎那間,時嘉穗起了身,跟在一行人後面揚著笑臉。

“叔叔好,阿姨好······”大哥程明然帶頭。

時嘉穗和時忱緊隨其後,跟在程明然身後乖巧地叫人。

“你——!”雲茜在看見時嘉穗時,眼睛睜大了一圈,像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時嘉穗朝她眨了下眼,溫聲喊:“嫂子好。”

“嫂子好。”時忱覆讀機似的,正兒八經的。

雲茜收起了險些失態的表情,她端莊有禮地點了下頭,笑著說:“你好。”

待到介紹完畢,三家人坐在桌上,酒桌座位發生了一輪巨大的變動。

程舅媽和程囂囂中間夾著雲茜媽媽坐,程舅舅和時則民夾著雲茜爸爸坐,正中心主坐坐著程家外公外婆以及雲家爺爺奶奶。

剩下的外圍圈,程明然未婚無戀情,挨著伍潮生並坐,和伍潮生並夾著雲茜的是時嘉穗,時忱挨著時嘉穗。

大人們有說有笑,孩兒們······如坐針氈。

“你怎麽沒跟我說······是你妹!”雲茜用眼神帶過了時嘉穗的名字,靠著伍潮生問道。

伍潮生裝作一副無辜地樣子:“你也沒問啊。”

“怎麽看得我那麽緊張呢?”時忱也在悄悄跟時嘉穗咬耳朵。

“別緊張,你就當提前適應了。”時嘉穗輕笑了下,慢吞吞地說:“你遲早也是要過這一關的。”

時忱縮了下脖子,惶恐地說:“這也太嚇人了。”

下一刻,時嘉穗手機震了下。

她立馬拿下桌上倒扣的手機,點開微信一看——

雲茜:【怒火】

雲茜:【捶打】

雲茜:【炸.彈】

時嘉穗看到跳動消息的頭像,有種說不上來的失望,她沒心情去回消息,但轉頭看見瞪大眼看著她的雲茜,那只要退出的手暫停了下來。

圓臉兔嘰:【怎麽啦?】

雲茜:【你瞞得我好苦啊!!!】

看見此條消息,時嘉穗心虛地擡起手背,摸了下鼻子。

圓臉兔嘰:【你也沒跟我說啊】

雲茜:【!!】

圓臉兔嘰:【先不說了,晚安】

時嘉穗發完最後一條消息,目光瞥見雲茜低著頭憤怒地按手機,她直接把手機再次倒扣在了桌上,任由它再怎麽震動,就是不看了。

雙方家長會晤的過程非常愉快,菜上來時,他們也是招呼著孩子們先吃。

時嘉穗就這麽看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在一場會晤中打的稀碎。

滋滋——

上菜時,時嘉穗手機振動了下。

她第一時間看了眼雲茜方向,雲茜正跟伍潮生兩人忙著咬耳朵,確定不是她後,手速飛快地抽下了手機。

是,陳遲!

時嘉穗看清備註那一霎,低潮的情緒忽然變得有些雀躍了起來。她身體下意識往椅背仰去,又把屏幕調暗了一半,手機蓋在腿上,環視左右,確定沒人眼神在自己身上。

她手掌在褲子上擦了擦,才又拿起手機,悄悄看了眼。

已有女友,禁止聯系:【好】

這條消息發出後,頭銜備註一直在“正在輸入中...”跳動。

時嘉穗等了好一會兒,再點進去看時,備註頭銜已經調回正常的備註了。

她眉頭輕擰了下,以為陳遲還會說些什麽,卻沒想到,兩人的對話就在一個“好”字結束。

倏地,時嘉穗想起,陳遲莫名給她一種情緒低迷的感覺。

圓臉兔嘰:【你不高興嗎?】

時嘉穗敲著這行字,又全部刪除。

不行,這樣問太不合適了。

時嘉穗捏緊手機,盯著屏幕,思緒一點點渙散開來。

她想起了上午時分,陳遲開口發出邀約時的希翼,好似生怕被婉拒。

如果不是幾張匯報堆積,她或許會答應吧。

雖然報告壓力會致使加班······

但在飯桌上,時嘉穗可以明顯察覺到陳遲的不適,以及微妙無法說明的情緒。

為什麽會這樣,是錯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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