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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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別提了。你別安慰我了。我自己又沒有什麽夢想的。能不能進，不是都一樣。為了他們爭面子罷了。”杜明暖又低下頭去，興致缺缺地嘆了口氣，兩行淚水又從圓圓面龐上滑落：“別說奧運會，我其實連全錦賽也不想比了。……算了，這話是不對的，我知道的，你不用來教育我。”
“嗨，教育你？我有這麽大的膽子嗎？”簡秋寧本想開個玩笑，卻發現小小一個玩笑根本調節不了此刻的沈重。
事實上，隨著全錦賽的逼近，隊裏每個人都變得非常沈重。柳曦總說她擔心去年團體的失誤會影響到今年的選拔。秦望兒變得沈默，但簡秋寧看到過她的筆記本扉頁寫著“要上奧運，才能改變命運”。章齡有時候莫名其妙地就發火，張卉下達訓練任務總是會口誤。每天訓練館裏都有人被訓哭，食堂裏的白熾燈光冷的像加了冰塊，寢室樓的走廊裏也總有啜泣聲。如果可以的話，簡秋寧希望能給選拔賽之前的這段日子按一個快進鍵，直接快進到名單出來的那一刻。盡管最終的結果可想而知會讓很多人心碎，但是不確定性帶來的高壓只會讓人更加如坐針氈，度秒如年。
“秋寧，我記得咱倆還沒上大賽的時候我就說過，你將來肯定成績很好的——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成績肯定很好的。我是不是還說過，等你出名了我給你當你的經紀人來著？那如果，我是說如果啊，我將來退役了，混得不好，窮困潦倒，你會給我留一個拎包倒水的位置吧？不會忘了我吧？”
“什麽呀，在你眼裏我就是個喜歡耍大牌裝那啥的人？”聽了這話，簡秋寧先是感動得眼淚要往外冒，接著險些就笑岔了氣，整一出“哭笑不得”：經紀人？拎包倒水？這都啥玩意啊？暖暖是被“老巫婆”氣糊塗了吧。還窮困潦倒，又是哪本狗血小說看得上了頭？不過省隊拿日後待遇來脅迫隊員，這個她倒也有所耳聞，但這時候就是旁觀者清了：杜明暖怎麽著也是在國際比賽上一堆成績的選手，也是浙省隊這幾年挑大梁的主力，貢獻和榮譽明明白白放在這裏，省隊想拿捏也不能像對有些懸在全國賽參賽資格邊緣的小姑娘那般任意搓扁搓圓。
但理性分析是一碼，見杜明暖哭得那麽傷心，她毫不猶豫地便回了一句：“放心吧，我們倆就是能共患難也能同安樂的好朋友——呃，好像之前也沒有很順利嘛，遠遠稱不上‘安樂’吧。所以你有什麽可擔心的？”
“嗯，有你在，我不擔心。”杜明暖翻起身抓過簡秋寧手裏的紙巾盒，胡亂扯了兩張紙，往自己臉上抹了抹，忽地破涕為笑：“行了，我先收拾點東西，不在這兒發神經了。”
“你要發神經，繼續發也行啊。有我陪你呢。”簡秋寧伸手輕輕捏了捏好友隨著招牌笑容嘟起來的臉頰。仔細想來，雖然在體操上能力要更強一些，但相識這麽久以來，似乎還是她從暖暖身上汲取到力量和支持的時候更多。簡秋寧很清楚，那麽多那麽多艱難的時刻，沒有身後這份溫熱而堅定的倚靠，自己是根本不可能有勇氣站起來去面對的——或許就是因為自己命運確實跌宕，遇到的坎坷確實不少吧。總之，現在當好友面臨著煩心事的時候，她一定要做好這塊堅實可靠的後盾才是。
也不僅僅要做暖暖的後盾——從前的胡導和現在的章導都說過，隊長就是一支隊伍的主心骨，越是在這個人心不定的時候，她就越要立住這個主心骨。從成績上來說，別人都說她是一定“保送”的，那選拔賽就要比出絕對配得上這兩個字的成績來。以及，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問題。簡秋寧曾經也是深知落選滋味的人，那是心中一道任何人任何事都填不平的空落。高座而談大道理是沒有意義的，有意義的只有無聲的、真誠的陪伴，讓她們確信，她們並不差勁，並不失敗，還有大把大把的好時光。就像當初的雪姐奈姐對待自己時一樣。
當然，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切的前提在於：這份奧運名單得是公平的。對於這種公平，體操女隊的姑娘們還是比較信任的。畢竟從過往兩年世錦賽的團體名單來看，確實沒什麽大毛病。而且，奧運會是最重要的體育賽事：不僅是對運動員而言最為重要，對於整個管理系統的每一關，每一環，都是至關重要，不容玩笑。
飛機終於轟鳴著降落在2016年全國體操錦標賽的舉辦地——廬州市的機場。因為要作為奧運會團體陣容的選拔賽，大名單內的12名選手在資格賽中將會被編成單獨的兩組參賽：一組的三人和四組的三人合編為“聯合一隊”，二組的五個姑娘加上吳笙組成“聯合二隊”。住宿、賽前訓練與省隊的選手們也是分開的，只有她們的比賽成績會被按規則計入各自所屬籍的省隊。
即便如此，人稱“老巫婆”的浙省領隊袁鵑還是在國家隊眾人入住的第一個晚間就敲開了簡秋寧和杜明暖那間房的門。
“暖暖，我們來談談心。”
這樣的“盛情邀請”是杜明暖無法拒絕的，甚至簡秋寧也只能掛起一臉假笑，然後趁送杜明暖“出門”的瞬間緊緊握了握她的手，悄聲在她耳邊說了句“別怕”。
這談心一談就是好久好久，久到簡秋寧都盯著房間裏的電話機開始胡思亂想了。終於等到杜明暖回來，她卻大吃一驚：不管怎麽發揮想象力，她都覺得這場談話不會是愉快的，然而杜明暖回來的時候，表情卻是興奮的，不，確切地說，是亢奮的，甚至有一種即將踏上賽場縱橫捭闔的氣勢。
“怎麽樣？”她小心地旁敲側擊了一句。畢竟杜明暖這個氣勢不太正常，讓她忍不住懷疑好友是不是中了袁鵑的激將法，熱血沸騰起來了？
“沒怎麽樣，就是老生常談吧，互相敷衍。”說到這裏，杜明暖咧嘴一笑：“你是沒看到我今天猛力一頓輸出，巴拉巴拉，把老巫婆堵得無話可說。”
“哦，這樣啊。”簡秋寧倒沒想到劇情會是這樣的發展方向，不過譚導和陳導一向都是護著弟子的，應該也算是杜明暖的底氣吧，無論如何，不去硬沖難度總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對了，我剛剛回來的時候，在走廊裏看到了吳笙，感覺她有點不對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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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提了。你別安慰我了。我自己又沒有什麽夢想的。能不能進，不是都一樣。為了他們爭面子罷了。”杜明暖又低下頭去，興致缺缺地嘆了口氣，兩行淚水又從圓圓面龐上滑落：“別說奧運會，我其實連全錦賽也不想比了。……算了，這話是不對的，我知道的，你不用來教育我。”
“嗨，教育你？我有這麽大的膽子嗎？”簡秋寧本想開個玩笑，卻發現小小一個玩笑根本調節不了此刻的沈重。
事實上，隨著全錦賽的逼近，隊裏每個人都變得非常沈重。柳曦總說她擔心去年團體的失誤會影響到今年的選拔。秦望兒變得沈默，但簡秋寧看到過她的筆記本扉頁寫著“要上奧運，才能改變命運”。章齡有時候莫名其妙地就發火，張卉下達訓練任務總是會口誤。每天訓練館裏都有人被訓哭，食堂裏的白熾燈光冷的像加了冰塊，寢室樓的走廊裏也總有啜泣聲。如果可以的話，簡秋寧希望能給選拔賽之前的這段日子按一個快進鍵，直接快進到名單出來的那一刻。盡管最終的結果可想而知會讓很多人心碎，但是不確定性帶來的高壓只會讓人更加如坐針氈，度秒如年。
“秋寧，我記得咱倆還沒上大賽的時候我就說過，你將來肯定成績很好的——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成績肯定很好的。我是不是還說過，等你出名了我給你當你的經紀人來著？那如果，我是說如果啊，我將來退役了，混得不好，窮困潦倒，你會給我留一個拎包倒水的位置吧？不會忘了我吧？”
“什麽呀，在你眼裏我就是個喜歡耍大牌裝那啥的人？”聽了這話，簡秋寧先是感動得眼淚要往外冒，接著險些就笑岔了氣，整一出“哭笑不得”：經紀人？拎包倒水？這都啥玩意啊？暖暖是被“老巫婆”氣糊塗了吧。還窮困潦倒，又是哪本狗血小說看得上了頭？不過省隊拿日後待遇來脅迫隊員，這個她倒也有所耳聞，但這時候就是旁觀者清了：杜明暖怎麽著也是在國際比賽上一堆成績的選手，也是浙省隊這幾年挑大梁的主力，貢獻和榮譽明明白白放在這裏，省隊想拿捏也不能像對有些懸在全國賽參賽資格邊緣的小姑娘那般任意搓扁搓圓。
但理性分析是一碼，見杜明暖哭得那麽傷心，她毫不猶豫地便回了一句：“放心吧，我們倆就是能共患難也能同安樂的好朋友——呃，好像之前也沒有很順利嘛，遠遠稱不上‘安樂’吧。所以你有什麽可擔心的？”
“嗯，有你在，我不擔心。”杜明暖翻起身抓過簡秋寧手裏的紙巾盒，胡亂扯了兩張紙，往自己臉上抹了抹，忽地破涕為笑：“行了，我先收拾點東西，不在這兒發神經了。”
“你要發神經，繼續發也行啊。有我陪你呢。”簡秋寧伸手輕輕捏了捏好友隨著招牌笑容嘟起來的臉頰。仔細想來，雖然在體操上能力要更強一些，但相識這麽久以來，似乎還是她從暖暖身上汲取到力量和支持的時候更多。簡秋寧很清楚，那麽多那麽多艱難的時刻，沒有身後這份溫熱而堅定的倚靠，自己是根本不可能有勇氣站起來去面對的——或許就是因為自己命運確實跌宕，遇到的坎坷確實不少吧。總之，現在當好友面臨著煩心事的時候，她一定要做好這塊堅實可靠的後盾才是。
也不僅僅要做暖暖的後盾——從前的胡導和現在的章導都說過，隊長就是一支隊伍的主心骨，越是在這個人心不定的時候，她就越要立住這個主心骨。從成績上來說，別人都說她是一定“保送”的，那選拔賽就要比出絕對配得上這兩個字的成績來。以及，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問題。簡秋寧曾經也是深知落選滋味的人，那是心中一道任何人任何事都填不平的空落。高座而談大道理是沒有意義的，有意義的只有無聲的、真誠的陪伴，讓她們確信，她們並不差勁，並不失敗，還有大把大把的好時光。就像當初的雪姐奈姐對待自己時一樣。
當然，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切的前提在於：這份奧運名單得是公平的。對於這種公平，體操女隊的姑娘們還是比較信任的。畢竟從過往兩年世錦賽的團體名單來看，確實沒什麽大毛病。而且，奧運會是最重要的體育賽事：不僅是對運動員而言最為重要，對於整個管理系統的每一關，每一環，都是至關重要，不容玩笑。
飛機終於轟鳴著降落在2016年全國體操錦標賽的舉辦地——廬州市的機場。因為要作為奧運會團體陣容的選拔賽，大名單內的12名選手在資格賽中將會被編成單獨的兩組參賽：一組的三人和四組的三人合編為“聯合一隊”，二組的五個姑娘加上吳笙組成“聯合二隊”。住宿、賽前訓練與省隊的選手們也是分開的，只有她們的比賽成績會被按規則計入各自所屬籍的省隊。
即便如此，人稱“老巫婆”的浙省領隊袁鵑還是在國家隊眾人入住的第一個晚間就敲開了簡秋寧和杜明暖那間房的門。
“暖暖，我們來談談心。”
這樣的“盛情邀請”是杜明暖無法拒絕的，甚至簡秋寧也只能掛起一臉假笑，然後趁送杜明暖“出門”的瞬間緊緊握了握她的手，悄聲在她耳邊說了句“別怕”。
這談心一談就是好久好久，久到簡秋寧都盯著房間裏的電話機開始胡思亂想了。終於等到杜明暖回來，她卻大吃一驚：不管怎麽發揮想象力，她都覺得這場談話不會是愉快的，然而杜明暖回來的時候，表情卻是興奮的，不，確切地說，是亢奮的，甚至有一種即將踏上賽場縱橫捭闔的氣勢。
“怎麽樣？”她小心地旁敲側擊了一句。畢竟杜明暖這個氣勢不太正常，讓她忍不住懷疑好友是不是中了袁鵑的激將法，熱血沸騰起來了？
“沒怎麽樣，就是老生常談吧，互相敷衍。”說到這裏，杜明暖咧嘴一笑：“你是沒看到我今天猛力一頓輸出，巴拉巴拉，把老巫婆堵得無話可說。”
“哦，這樣啊。”簡秋寧倒沒想到劇情會是這樣的發展方向，不過譚導和陳導一向都是護著弟子的，應該也算是杜明暖的底氣吧，無論如何，不去硬沖難度總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對了，我剛剛回來的時候，在走廊裏看到了吳笙，感覺她有點不對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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