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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平景州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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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平景州十七

“沒事。”

崔簡安撫她。

“不疼嗎?”

溫婉真的很疑惑,這麼深的傷口,他是怎麼做到眉頭也不眨一下的

崔簡搖了搖頭,“不疼。”

“那我也不疼。”

“……”

崔簡聞言神情一頓,旋即收住嘴角的弧度,沒讓自己笑出來。

她果然還是個孩子,說的什麼傻話?

溫婉從袖子裏抽出一張帕子,先給崔簡簡單地包紮了一下。

崔簡看她自己疼得直冒汗,還講究地給他打了個蝴蝶結,心裏無奈地軟了下來。

“我們先出去吧。”

“嗯。”

溫婉點頭,忍住起身時的一陣劇痛,任由崔簡將她輕輕抱了起來。

“疼嗎?”

看她眉頭一皺,崔簡忙問。

說不疼是不太可能,溫婉小聲回道:“一點點疼。”

崔簡:“……”

從前那個削蘋果削破了手都會哭的姑娘,如今被匕首紮進肩膀,竟然都沒有落淚。

她倒是學會了堅強。

謝蘅也匆匆忙忙趕了過來,問了問溫婉的傷勢,得知她沒什麼大事,這才放下心來。

“你要是出事了,崔簡恐怕就要記我的仇了。”謝蘅調侃道。

溫婉羞澀地轉過頭,目光不經意定格在血泊裏的冷白陽身上。

他還沒有死,一邊吐血,一邊神色慘然地沖著她笑。

她頓時頭皮發麻,身子也跟著一僵。

崔簡嫌惡地看了地上那人一眼,腳下轉了個方向,不讓溫婉看到他。

……

“謝蘅……”冷白陽忽然開口。

他嗆了兩口血,但咬字還算清晰,謝蘅聞聲,轉過身去,居高臨下地瞟了他一眼。

“有什麼遺言?”謝蘅冷漠地問。

“沒什麼遺言,就是有句話想對你說。”

“對我說?”謝蘅四下望了望,狐疑不定的問:“什麼話,你說吧?”

“咳咳咳——”冷白陽積蓄了幾息的力氣,這才緩緩發問:“回生峽谷,你以為謝侯是怎麼死的?”

謝蘅的瞳孔驟然收緊,猛地盯緊血泊裏的人。

他的嘴角噙著帶血的笑,繼續道:“你以為謝蓁是怎麼死的?薛沾又是怎麼死的?”

……

一連三問,謝蘅徹底楞在了當場。

“什麼意思?”

“你自己猜。”冷白陽說著,笑出了一排染血的牙,神色淒迷而木然。

謝蘅的眼陡然一紅,沖上去揪住冷白陽的衣領,將其軟綿綿的上半身提了起來。

她目眥欲裂,厲聲喝問:“我問你什麼意思?”

可惜冷白陽只剩下半口氣了,禁不起謝蘅這一下,就歪著脖子徹底沒了氣息。

謝蘅一松手,他就像一灘爛泥般,直挺挺地重新倒進了血泊裏。

父親、兄長、阿沾……謝蘅不斷念叨著這三個人,似乎陷入一段無比痛苦的回憶,被鮮血狼煙模糊成只剩下影子的回憶。

“阿姐。”

崔簡喚了謝蘅一聲,將她從失神的狀態下拉了回來。

“別被他影響了。”崔簡提醒道,“這話未必可信,等我們回京詳查。”

冷白陽的用意不明,究竟是真有隱情還是為了故意刺激謝蘅,尚未可知。

謝蘅回神,很快收拾好了遺落的理智。

“我知道,讓我緩一緩。”

她悵然地默了默,兀自安靜了一會。

天快亮了。

鉛灰色的天空被晨光洗禮,漸漸露出寶藍色的底子,天際線上,一抹朝霞如血。

貓兒山終於覆歸寧靜……

……

幾日後,所有被抓到貓兒山服苦役的壯丁,能活下來的都回到了家中。

景州沈浸在歡喜和悲傷兩種情緒之中。

沈隨雲知道這件事瞞不住母親,將父親這十幾年在貓兒山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訴了她。

娘是爹的妻子,她有權利知道這一切。

“這是爹寫給您的信。”

沈隨雲捧出一疊厚厚的書信,這是他在整理父親遺物時,在床底下的一個箱子裏找到的。

十幾年,幾乎每個月爹都會給娘寫一封信,他知道信寄不出去,便一張張全都壓在了箱子底下。

母親出奇的平靜,看著桌上的信,淡淡說了一句:“知道了,先放著吧。”

“您不看嗎?”沈隨雲詫異母親的態度。

沈母幹笑了兩聲,“人都死了,還看這些做什麼,徒增傷感。”

她說著,眼神躲閃,雙手不自在地倒了一杯茶,端到嘴邊慢飲,只是腕關節處卻止不住顫抖,直晃得杯盞“哐當”作響。

“娘,你?”

“年紀大了,這手老是控制不住地發抖,真是……以後還怎麼給人施針?”

沈隨雲垂下眸子,他看出娘是在故作堅強,也不點破,接著道:“爹的遺體還停在府衙的殮房裏,咱們明天去把爹接回家吧。”

沈母詫然望了兒子一眼,手忽然抖得更厲害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回了一個“好。”

母子倆又各自心不在焉地說了兩句,實在難像往常那樣說說笑笑。

沈隨雲從母親的屋裏出來,輕輕帶上門後,才走到廊下,便聽見了低低的啜泣聲。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擡手抹了一把眼淚,蹲到墻角也跟著哭了起來。

翌日拂曉。

沈隨雲早早起床,在屋門外給沈母請安,等她一起出發。

約莫等了半刻鍾,老舊的門軸“吱呀”一聲,沈母著一身年輕時未穿過的新衣,精神矍鑠地走了出來。

沈隨雲定定出了會神。

他的記性一直很好,這身水藍色的衣裳,是爹走的那一年,送給娘的生辰賀禮。

他們夫妻倆一起歡歡喜喜去布莊挑的花布,又去裁縫店量體裁衣。

當時,他還騎在爹的肩上,吃著芝麻餡的胡餅。

可是等這身衣裳做好的時候,一家三口只剩下他和娘……

娘把它疊得整整齊齊,小心壓在櫃子底下,這些年只偶爾拿出來看看,曬曬太陽,卻一次也沒有穿過。

她的眼睛紅紅的,眼圈下泛著一層淡淡的烏黑,定然是哭了一宿。

只是娘生性要強,站在陽光下,就一定要挺胸擡頭,絕不示弱於人。

這一點,一直深深影響著沈隨雲。

成年時,他給自己取了個表字叫“隨雲”。便是希望過往和將來,種種不美好的事物都會隨雲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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