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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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原以為這段視頻就要這樣結束，沒想到畫面繼續推進，時間跳到了晚上十點，鏡頭中的爸媽笑著返回，爸爸從口袋裏掏出一疊皺巴巴的零鈔，耐心地理平，然後他和媽媽各自拿起一張，小心地從我房間的門縫塞了進來。
我還看到爸爸用拾來的紙板輕輕推了推錢，確保它們能順利滑進去。
隨後，他們倆就在我房門前蜷縮成一團，沈沈入睡。
原來，他們把山梨賣掉，舍棄了住旅館的舒適，把所有錢都留給了我。
我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疏忽自責，第二段視頻開始了。
這次是醫院門診大廳的監控，畫面裏，父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顯得格外無助。
幸虧一名志願者上前詢問是否需要幫助，通過簡單的交流，志願者引導他們使用自助掛號機。
我猜，他們肯定對網絡預約一竅不通。
果然，他們掏出的老年機根本無力應對現代科技的便捷。
最終，志願者親自帶他們到人工窗口完成掛號，全程陪伴直至他們被叫號進入診室。
我看著屏幕裏父母連連向志願者鞠躬道謝，心頭泛起一陣酸楚。
那一刻，我卻在忙於工作，對父母生病就醫無從知曉，作為女兒，我在關鍵時刻還不如一個素未謀面的志願者有用，這讓我深感愧疚。
好在有那位善良的志願者幫忙，視頻的最後，我看見父母相互扶持著走出診室。
四周座位滿員，他們只能依偎在椅邊，長久地蹲坐著。
這時，旁邊的警察遞給我一份檢查報告，打斷了我的萬千思緒……
報告書上的字眼冰冷而刺目：肺癌，病情已由中期滑向晚期，強烈建議立即手術幹預。
那位病人，是我摯愛的父親。
錄像裏，母親的手顫巍巍地摸索著，好不容易才抓穩了他的老舊手機。
我清楚，他那一刻唯一的念頭，便是聯系我。
我竭力回溯那一天，我是怎樣接聽的那通電話，我記得自己匆忙地說：“媽，我現在實在脫不開身，有什麽事情回家講吧。”
話語剛落，便是一陣忙音。
屏幕裏，母親的手無力地垂下，對著父親搖了搖頭，他們相互攙扶，蹣跚地離開了醫院，背影顯得如此滄桑。
那一刻我才驚覺，父母竟已如此年邁。
視頻戛然而止，之後的情節無需揣測也了然於胸，爸爸和媽媽徑直前往了火車站。
而那個午後我未曾接聽的電話，正是父親臨行前的告別。
之後，當我撥通幾個同村人的號碼，詢問為何不告訴我他們去醫院，也不提父親身體不佳的情況時。
一位同村的人告訴了我一切，他說：父母回家後，面對鄰裏關切的詢問，總是微笑著說我在外面過得很好，只是工作太繁忙，即使我提出請假陪他們，也被他們一口回絕，還透露了父親肺癌已至晚期，堅持要為他治療的人是我，而父母卻因不願浪費那些“不必要的”醫療費，急匆匆地回了家。
或許，他們是不想讓我憂慮，更不願增加我的經濟壓力。
警官洞察了我的困惑，耐心為我剖析了當時父母的心態。
他緩緩道出，母親曾聽聞山山梨樹枝煮水能緩解肺癌，於是他決定為父親親手采摘山梨樹枝。
發現他的村民回憶，母親離開時，手裏還緊握著一截山梨枝和兩顆山山梨，仿佛那是最後的希望。
警官的目光溫柔又哀憐，可他的話語卻像重錘擊中我心。
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
童年時期，山山梨是我最愛的零食。
每天傍晚，父母勞作歸來時手裏那幾顆山山梨，是我簡單又唯一的快樂源泉。
當母親的遺體被送回家，父親是懷著怎樣覆雜的心情給我打的那通電話？
聽到我的推托，又怎樣隱忍著病痛聆聽電話彼端傳來的冷漠忙音？
他堅強地忍受著疾病的折磨，獨自料理了母親的後事，悄無聲息地完成了喪葬的一切。
在那幽暗靜謐，僅餘呼吸聲相伴的房間中，他是怎樣日覆一日地等待著，期盼著為操勞一生的女兒的一個電話，也許他曾想過主動聯系我，卻又擔心影響我的工作。
但是，那通期待中的電話，終究未能響起，他害怕自己的病情會成為忙碌女兒的負擔。
最終，他做出了那個最讓人痛心的決定，服用過量藥物自殺。
這是一種多麽殘忍的方式，就像母親一樣，在清醒中體驗生命的逐漸流逝。
我努力奮鬥，只為了讓父母過上優渥的生活，可這真的是他們所渴望的嗎？
他們如何一次又一次地聽著電話那頭的忙音，又如何一遍遍安慰自己，女兒僅僅是太忙了？
那些本應團圓卻冷冷清清的日子，他們是如何度過的？
一想到父母那份份失落，我的心就被無邊的自責與懊悔淹沒。
周遭仿佛陷入黑暗，耳邊隱約有嘈雜的聲音，似乎有人在詢問我的狀況。
當我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警察告訴我，由於無法承受父母離世的打擊，我陷入了昏迷。
我迷茫地問警察是否搞錯了，我從未踏足過警局大門，甚至，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孤兒，未曾擁有過父母親情的溫暖。
十天前，我的上司，那位總是板著臉的主編，丟給了我一個新差事——深入偏遠山村。
做一個關於一對年過百歲的老夫婦日常生活的紀錄片，聽說那片山區的山山梨可是出了名的香脆可口，算是給這趟行程加了點甜蜜的期待。
這次若能順利完成，我有望踩上晉升的階梯，一躍成為導演總監。
到那時，換掉蝸居，擁有一套寬敞明亮的大房子不再是夢。
當然，還得腰包鼓鼓，數錢數到手抽筋。
“餵，警察大哥，您身邊有沒有信得過的領路人可以介紹給我？得是那種靠譜的，能帶我翻山越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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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這段視頻就要這樣結束，沒想到畫面繼續推進，時間跳到了晚上十點，鏡頭中的爸媽笑著返回，爸爸從口袋裏掏出一疊皺巴巴的零鈔，耐心地理平，然後他和媽媽各自拿起一張，小心地從我房間的門縫塞了進來。
我還看到爸爸用拾來的紙板輕輕推了推錢，確保它們能順利滑進去。
隨後，他們倆就在我房門前蜷縮成一團，沈沈入睡。
原來，他們把山梨賣掉，舍棄了住旅館的舒適，把所有錢都留給了我。
我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疏忽自責，第二段視頻開始了。
這次是醫院門診大廳的監控，畫面裏，父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顯得格外無助。
幸虧一名志願者上前詢問是否需要幫助，通過簡單的交流，志願者引導他們使用自助掛號機。
我猜，他們肯定對網絡預約一竅不通。
果然，他們掏出的老年機根本無力應對現代科技的便捷。
最終，志願者親自帶他們到人工窗口完成掛號，全程陪伴直至他們被叫號進入診室。
我看著屏幕裏父母連連向志願者鞠躬道謝，心頭泛起一陣酸楚。
那一刻，我卻在忙於工作，對父母生病就醫無從知曉，作為女兒，我在關鍵時刻還不如一個素未謀面的志願者有用，這讓我深感愧疚。
好在有那位善良的志願者幫忙，視頻的最後，我看見父母相互扶持著走出診室。
四周座位滿員，他們只能依偎在椅邊，長久地蹲坐著。
這時，旁邊的警察遞給我一份檢查報告，打斷了我的萬千思緒……
報告書上的字眼冰冷而刺目：肺癌，病情已由中期滑向晚期，強烈建議立即手術幹預。
那位病人，是我摯愛的父親。
錄像裏，母親的手顫巍巍地摸索著，好不容易才抓穩了他的老舊手機。
我清楚，他那一刻唯一的念頭，便是聯系我。
我竭力回溯那一天，我是怎樣接聽的那通電話，我記得自己匆忙地說：“媽，我現在實在脫不開身，有什麽事情回家講吧。”
話語剛落，便是一陣忙音。
屏幕裏，母親的手無力地垂下，對著父親搖了搖頭，他們相互攙扶，蹣跚地離開了醫院，背影顯得如此滄桑。
那一刻我才驚覺，父母竟已如此年邁。
視頻戛然而止，之後的情節無需揣測也了然於胸，爸爸和媽媽徑直前往了火車站。
而那個午後我未曾接聽的電話，正是父親臨行前的告別。
之後，當我撥通幾個同村人的號碼，詢問為何不告訴我他們去醫院，也不提父親身體不佳的情況時。
一位同村的人告訴了我一切，他說：父母回家後，面對鄰裏關切的詢問，總是微笑著說我在外面過得很好，只是工作太繁忙，即使我提出請假陪他們，也被他們一口回絕，還透露了父親肺癌已至晚期，堅持要為他治療的人是我，而父母卻因不願浪費那些“不必要的”醫療費，急匆匆地回了家。
或許，他們是不想讓我憂慮，更不願增加我的經濟壓力。
警官洞察了我的困惑，耐心為我剖析了當時父母的心態。
他緩緩道出，母親曾聽聞山山梨樹枝煮水能緩解肺癌，於是他決定為父親親手采摘山梨樹枝。
發現他的村民回憶，母親離開時，手裏還緊握著一截山梨枝和兩顆山山梨，仿佛那是最後的希望。
警官的目光溫柔又哀憐，可他的話語卻像重錘擊中我心。
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
童年時期，山山梨是我最愛的零食。
每天傍晚，父母勞作歸來時手裏那幾顆山山梨，是我簡單又唯一的快樂源泉。
當母親的遺體被送回家，父親是懷著怎樣覆雜的心情給我打的那通電話？
聽到我的推托，又怎樣隱忍著病痛聆聽電話彼端傳來的冷漠忙音？
他堅強地忍受著疾病的折磨，獨自料理了母親的後事，悄無聲息地完成了喪葬的一切。
在那幽暗靜謐，僅餘呼吸聲相伴的房間中，他是怎樣日覆一日地等待著，期盼著為操勞一生的女兒的一個電話，也許他曾想過主動聯系我，卻又擔心影響我的工作。
但是，那通期待中的電話，終究未能響起，他害怕自己的病情會成為忙碌女兒的負擔。
最終，他做出了那個最讓人痛心的決定，服用過量藥物自殺。
這是一種多麽殘忍的方式，就像母親一樣，在清醒中體驗生命的逐漸流逝。
我努力奮鬥，只為了讓父母過上優渥的生活，可這真的是他們所渴望的嗎？
他們如何一次又一次地聽著電話那頭的忙音，又如何一遍遍安慰自己，女兒僅僅是太忙了？
那些本應團圓卻冷冷清清的日子，他們是如何度過的？
一想到父母那份份失落，我的心就被無邊的自責與懊悔淹沒。
周遭仿佛陷入黑暗，耳邊隱約有嘈雜的聲音，似乎有人在詢問我的狀況。
當我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警察告訴我，由於無法承受父母離世的打擊，我陷入了昏迷。
我迷茫地問警察是否搞錯了，我從未踏足過警局大門，甚至，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孤兒，未曾擁有過父母親情的溫暖。
十天前，我的上司，那位總是板著臉的主編，丟給了我一個新差事——深入偏遠山村。
做一個關於一對年過百歲的老夫婦日常生活的紀錄片，聽說那片山區的山山梨可是出了名的香脆可口，算是給這趟行程加了點甜蜜的期待。
這次若能順利完成，我有望踩上晉升的階梯，一躍成為導演總監。
到那時，換掉蝸居，擁有一套寬敞明亮的大房子不再是夢。
當然，還得腰包鼓鼓，數錢數到手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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