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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愛國詩】陸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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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愛國詩】陸游

屍首扔進岳家軍巡邏範圍內沒多久就被人發現了,以岳家軍出色的偵查能力,那一支小隊理所應當地有去無回,連人帶屍全都被拉進了岳飛的軍營裏。

書生的屍首就在身邊,腦袋歪向一旁,黑洞洞的眼眶正對著這幾個金兵,凝固的鮮血折射微光,像是惡魔在無聲地註視他們。在巨大的恐懼下,那幾人幾乎是竹筒倒豆子般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你一言我一語,速度甚至比一旁的翻譯還要快上幾倍。

眾人對視一眼,將“巫術”“天上看不見的女人”“挖眼睛”等關鍵詞拼湊在一起,真正能看到天幕的岳家軍很快就弄明白了真相。也就是說,這書生原本聽從秦檜命令去給完顏兀術通風報信,看到天幕便知大事不妙,在他想向金人洩露天機時,突然自戕而亡。

但這些並不是重點,從那些金兵顛三倒四的話語中,岳飛發現了一個更為關鍵的信息——金人軍心動搖!

完顏兀術竟然怕了。

他等怕了,也嚇怕了。

此時正是進攻的良機!

天時地利人和,天時已至,地利也有,唯有人和……為了催促岳家軍撤軍,朝廷早早就斷了他們的補給糧草。軍隊如今的糧食只夠撐十日,若是打仗,只會消耗得更快。

糧草就是軍隊的命脈,它的作用不僅在於保障供給,更是軍心穩定的關鍵。巨鹿之戰,秦軍就是被項羽攔截糧草,自亂大潰,而官渡之戰袁紹大敗,也與糧草被偷襲燒毀脫不了幹系……想要打,只能破釜沈舟!

但要如何快速激起士兵戰意?

岳飛的目光落到了書生身上,忽然心生感慨:有些人,活著不如死了。活著時賣國求榮、拖人後腿,死了倒別有一番用處。

張憲順著岳飛的目光望去,兩人同生共死多年,張憲幾乎是立刻明白了岳飛的計劃。他微微頷首,隨即抱著地上的書生屍首走出軍帳。不一會兒,外面就傳來了張憲充滿悲痛的聲音:

“兄弟們!金人虐殺我大宋百姓!”

……

在岳家軍群情激奮,收整武器準備戰鬥之時,天幕上的直播還在繼續講解1161年的事情。

【1161年的春天,宋欽宗慘死金國。1161年的夏天,伴隨著一封戰書,趙桓的死訊作為金國送給高宗趙構的慶生禮物一起送到了臨安。當時,金國的郎主已經是完顏亮,他和之前的那些皇帝都不太一樣,他殘暴、嗜血,甚至以殺戮同族為樂。】

天幕上簡單放映了完顏亮的幾個片段,包括他發起宮變殺死金熙宗的片段和屠殺金氏王族後裔近百人的片段。與他相關的片段幾乎都伴隨著噴薄的血漿和厚厚的馬賽克,背景音則充斥著各種淒厲慘叫,令人毛骨悚然。

【幾年前,金國大將完顏兀術在去世時曾留下一份遺表,這份遺表上有著他對付宋朝的秘密武器:

吾吩咐汝等,切宜謹守,勿忘吾戒。如宋兵勢盛敵強,擇有兵馬破之;若制禦所不能,向與國朝計議,擇用為輔,遣天水郡公桓安坐汴京,其禮無有與兄爭。如尚悖心,可輔天水郡王,並力破敵。】

【這封遺表的意思很簡單:如果宋朝背盟,那就先正面應敵,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果打不過宋朝,就把天水郡公(趙桓)派到汴京去。這就是趙構最擔心、最怕的一招。】

【完顏宗弼的想法是,如果金國戰敗了,就封趙桓為傀儡皇帝,像張邦昌、劉豫那樣,讓趙桓在南宋與金國之間的汴京(開封府)做皇帝。這樣一來,南宋的皇帝趙構就完全沒轍了。因為趙桓是他的親哥哥,“其禮無有弟與兄爭”,做弟弟的怎麽可以與哥哥打仗呢?而且趙桓還是宋朝的上一任皇帝,如此,無論是再來一個岳飛還是韓世忠,都沒有理由再向北進攻,更不要說收覆中原,迎回二聖。】

【完顏兀術一番苦心,奈何後來的金主完顏亮嗜殺成性。完顏亮巴不得與宋朝開戰證明自己的實力,他二話不說虐殺了本該作為秘密武器的趙桓。在殺死趙桓後,他隨即派人出使宋朝,打著為趙構慶祝生日的旗號送去了自己精心準備的“賀禮”——戰書。】

“怎、怎麽又要打?!”

站在城墻上的趙構“啊”得一聲,目光呆滯:“不是簽完紹興和議了嗎?金人怎麽出爾反爾?”

“完顏亮是宮變上位,怎麽會認完顏亶簽的和議?”劉光世抓緊時間循循善誘,勸誡趙構:“陛下,您也看到了,和議維持不了幾年。以地事秦,譬猶抱薪而救火,薪不盡,則火不止!終究是要打的,陛下何不咬咬牙,爭取做個‘中興之主’呢?”

趙構支吾了片刻,最後還是沒有說話。

坦白講,他現在都沒膽子和金兵打仗,他不相信自己二十年後就突然會長出那個膽。

【生日收到戰書,這對任何一個有尊嚴的皇帝來說都是奇恥大辱。但我們的宋高宗趙構顯然沒有辜負他“完顏九萎”的外號,本能反應就是逃跑。趙構和李隆基想的一模一樣,首先就是考慮去蜀中躲幾天。但沒等他有所行動,“皇上要跑了”的風聲驟然在朝中傳開,就在眾臣不知所措時,陸游突然幹了一件石破天驚的事情——“淚濺龍床請北征”!】

【按道理來說,陸游當時不過是八品小官,根本無法得見天子龍顏。但好在宋朝有“輪對”制度,在朝的重臣、高官、能吏都有輪流進見皇帝的機會。通常而言,越是官職微末的臣子越會在輪對時向皇帝拍馬屁,人人都希望抓住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向上高升。】

【可陸游——他偏不!】

【難得得見天顏的機會,陸游偏偏大談特談高宗痛恨的“北征”之事。只說“北征”還尚嫌不夠,陸游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前拔龍須,跪地“請北征”。】

【這個膽大包天的陸游,不顧趙構難看的臉色慷慨陳詞,堅決請求皇帝禦駕親征,說到激動之處,陸游竟然當場失聲痛哭,就連眼淚都濺到了皇帝坐的龍椅上。】

【八品小官做出如此出格的舉動,可想而知趙構的怒火。除此之外,趙構與陸游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積怨已深”。或許是主戰派與主和派的天生不和,陸游有許多觀點都與趙構矛盾。】

【舉個例子來說,就“都城”一事,陸游曾多次上書,認為南宋不該定都臨安,請求高宗遷都建康。】

【幾乎所有的主戰派都不滿以“臨安”為都城,或多或少都向趙構提議將都城建在靠近宋金邊界的地方,這樣才能占據有利地勢,創造北伐機會。例如宗澤曾經強烈要求回都東京;李綱則認為建都最好是在陜西關中一帶,其次是湖北襄陽,最保守也應該定都在建康。張浚也認同定都建康是比較好的選擇。因為金和南宋是以淮水為界,建康的位置逼近淮水,城高三丈,江山險固,歷來被認為是帝王之都。退,易於堅守;進,可以北望中原,力圖恢覆。】

【至於臨安,主戰派都認為這不是一個理想的都城。例如張浚就說過,待在臨安這個地方,在內,容易貪圖安逸,不思進取;對外,又難以號召中原。杭州是個什麽地方?——“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安逸的日子過慣了,就容易消磨人的鬥志。後來的愛國英雄辛棄疾也和張浚觀點一致,認為臨安既不能守也不易攻,一旦發生戰爭,就很容易成為甕中之鱉,只能束手就擒。】

“放屁。”聽到這裏,趙構粗俗地罵了一聲:“這陸游懂什麽?朕定都臨安自然有朕的考量。臨安的好處明明就是……”

【臨安的好處,只有趙構知道,又哪裏是“天真”的陸游可以明白的。臨安除了“暖風熏得游人醉”,方便趙構享樂游湖之外,還有一個更關鍵的原因:地理位置。】

【臨安靠近東海,一旦發生戰爭,趙構可以隨時收拾金銀細軟進行“航海”。他登基後的前幾年,被金兵一路趕到明州,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全靠著“航海”從明州逃到溫州,這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好不容易踏進官場的陸游果然倒了黴,他還沒坐熱屁股,就被迫卷起鋪蓋打道回府,重新在老家過上了“釣魚砍柴”的清閑生活。】

【“輪對”一事無疑令陸游的仕途受挫,但他一生卻從未對此感到後悔,甚至將“淚濺龍床”視為人生中做過的最自豪的事情之一。多年後他回憶此事,寫下《十一月五日夜半偶作》,詩中言:“寂寞已甘千古笑,馳驅猶望兩河平。後生誰記當年事,淚濺龍床請北征?”】

“想不到小郎君竟有如此膽識!”

聽到這裏,張浚微微頷首,不由向右望去。與他騎馬並行的,赫然就是少年陸游。

陸游沖出城門,一路北上。馬是日行千裏的寶馬,沒多時他就將臨安城遠遠甩在身後。為求速達,陸游自持手握虎符,便一路走了更為便捷的官道,他才入宣州界沒多久,就撞上了一支同樣快馬馳騁的小隊,領頭的,就是張浚張將軍。

張浚,世稱紫巖先生,是南宋赫赫有名的主戰派能將。紹興四年,完顏兀術和偽齊漢奸劉豫聯合南侵,張浚被任命為防守長江的統帥率軍北伐。身為北伐將領之一的岳飛聞訊激動萬分,寫下《送紫巖張先生北伐》一詩相送,詩中的“馬蹀閼氏血,旗梟可汗頭。歸來報明主,恢覆舊神州”一句,正是張浚和岳飛共同的抱負。

只是趙構主和,貶斥將領,他早就把張浚打發去了福建。這些年,張浚昔日的部下還分散在前線作戰,但他這位渴望北伐的老將卻只能在福建謫居。

看到天幕後,張浚幾乎是當機立斷點了一支民兵北上——如果岳飛被迫回臨安,那就由他接手岳家軍繼續北伐。如果岳家軍也被迫撤軍,那他就豁出性命去召集昔日部下,聚起舊部接著向北打!

就算會被追責,就算會被處死,他也顧不得了!

打,必須打!

抱著這樣的想法,張浚在官道上日夜兼程、快馬加鞭。行至宣州境內時,卻見往日人煙稀少的官道上同樣有一人策馬揚蹄,面色冷峻。兩人自報家門的那刻,陸游和張浚幾乎是同時一驚——“竟然是他!”

一個是天幕談及的愛國才俊。

一個是聲名赫赫的主戰老將。

兩人一拍即合,陸游立刻將計劃和盤托出。兩人一邊趕路一邊商議,最後定下由陸游拿著書信去找岳飛,而張浚領著虎符去調兵籌糧。兩人會在進入河南境後分道揚鑣,但此刻,他們都還在官道上並列疾馳。

“游此生志向,不過‘恢覆中原’四字。”陸游敬佩地望著身側的張浚,誠懇請求:“游願跟隨將軍,血戰金兵,揮師北上!”

張浚笑了笑,他望著陸游年輕的臉龐,心頭卻像罩上了一層黑紗,有種喘不過氣的難受。之前陸游三言兩語掠過了奪取虎符之事,但兩人都清楚,陸游將為此事付出生命的代價。張浚擅離福建,已然做好了戰死沙場的準備,可陸游——他才十六歲,才十六!他要如何才能從“竊虎符”的夷族罪名中活下來?

方法不是沒有,但都太難太難。

倘若張浚與岳飛等人此次北伐大獲全勝,幾位老將靠著戰功再聯合眾臣上書,說不定能強行保下陸游的性命。當然,最好的辦法自然是陛下看了天幕後痛改前非、愛惜人才,主動免去陸游之罪。

可是,他們這位軟弱的君主,真的會痛改前非嗎?

【郁悶的趙構還沒來得及想好是逃是戰,金軍卻毫無征兆地揮師南下。1161年九月,金主完顏亮率六十萬大軍,分四路大規模南侵,放出狂言:百天之內,必滅南宋。】

【完顏亮太狂妄了,狂妄的人都要為他的狂妄付出代價。完顏亮的西路軍出師不利,遇到了大將吳璘,幾個回合就被吳家軍打得灰頭土臉,退守鳳翔;中路軍也沒能在宋軍那兒討到便宜,打到最後甚至被人燒了糧草,只能灰溜溜地向江淮逃亡;而被完顏亮寄予厚望的水軍在海上遇到了王寶率領的海軍,沒幾個來回就全體沈屍大海。到了最後,只有完顏亮親自率領的東路軍勉強攻占了兩淮。】

【完顏亮這路軍隊能夠順風順水,不是因為他戰術高超,而是運氣比較好。江淮的總指揮劉锜抵禦了完顏亮許久,奈何身患重病只得不斷退守。而淮西的守將王權又是膽小鬼,一聽金兵到此,連連後退,相當於將廬州、昭關、和州、瓜州白白讓給了完顏亮。】

【王權失敗的消息傳到臨安,趙構大為驚恐,甚至下了一道手詔“欲散百官,浮海避敵”。這道手詔的意思是說,如果金兵攻過來了,文武百官就地散夥,各自逃跑,而他趙構準備也備好大船,準備去海上“航行”了。】

【左相陳康伯看到這道手詔後氣得不行,立刻把它丟進火裏燒了。他聯合義郡王楊存中一起進宮面聖,力勸趙構不要逃亡。兩人引經據典、分析戰局,最後成功靠著三路大軍的勝利消息打動了趙構。不僅如此,他們勸諫的效果似乎“好過了頭”,竟然讓這位動輒逃亡的皇帝第一次支棱起來——他決定禦駕親征!】

【兩位皇帝的對決似乎剛剛開始,但勝利的天平其實早已倒向南宋。】

【完顏亮攻占瓜州後,飲馬長江,信心十足。就在他準備南渡長江、進軍臨安之際,卻在采石磯遇到了一個書生虞允文。虞允文臨陣受命,匆匆上任,負責帶領王權手下那群烏合之眾。但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完顏亮就偏偏被這個從未領兵的書生打得灰頭土臉。就在他望江興嘆之時,他的後院又起了火——如同輪回一般,完顏亮靠著政變上位,而在他出征後,金國又爆發了政變,留守的葛王完顏雍趁機稱帝,這讓完顏亮有家難回,進退維谷。】

【就在趙構鼓足勇氣向建康進發之時,長江另一邊的完顏亮卻陷入了瘋狂。他不肯面對現實,強令士兵從瓜洲渡江,結果在二十八日死於兵變。趙構聞訊大喜,欣喜若狂的他甚至在完顏亮的一幅畫像上親筆題字,美滋滋地寫下了一片讚賦:“金虜曰亮,獨夫自大。弒君殺母,叛盟犯塞。殘虐兩國,屢遷必敗。皇天降罰,為戎狄戒。”】

【完顏亮的死亡助長了趙構的信心,他認為完顏亮之死“是天賜朕也”,並第一次公然放出狠話:“朕當擇日進臨大江,灑掃陵寢,肅清京都,但戒諸將無殺掠,此朕志也!”】

天幕說完這段,南宋幾乎是一片鴉雀無聲。

正在上馬的岳飛楞住了,奔襲河南的張浚與陸游楞住了,就連臨安皇宮前的那些百姓臣子也都楞住了——天幕上這位信心十足、氣吞山河的皇帝,真的是趙構?他竟然還有支棱的一天?

所有人的目光緩緩聚向宮墻——

真正的趙構站在那裏,他目瞪口呆,結結巴巴:

“這、這是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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