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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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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管事,是你說錯了,還是我耳朵聽岔了,你仔仔細細再說一遍,別漏了一句,我剛沒聽清楚”</p>

蘭泊寧鐵著一張黑如鍋底的臉,那眼底的怒火清晰可見,看得胡管事渾身直打顫,眼觀八方的盼著夫人來救人,他真是被蒲家母女倆擺了一道了</p>

“呃,回稟大少爺,蒲姑娘還好商量,她說一……一萬兩買斷,並且親自技術指導,保證一年內教會我們繡坊內三十名繡娘亂針繡”有了一萬兩誰還會看上零碎的小錢,她膽子被天狗食了敢開這個口</p>

“一萬兩……便宜”不貴,是個懂行情的人</p>

胡管事驚訝的睜大雙眼“大少爺認為她喊的價碼不坑人?”</p>

他吃驚的不是少爺覺得一萬兩銀子便宜,而是舍得在一個鄉下丫頭身上蘭泊寧抿齒冷笑“你曉得我們每年送進宮的蘭錦有多少,你算算,一萬兩買斷她那技法算貴嗎?”該說他們是撿到了,還能不花一文錢的得到她親手傳授,想想往後的數年他將賺進翻倍再翻倍的銀子,他並不虧</p>

胡管事苦笑道:“可……蒲姑娘的娘說不賣,她態度十分強硬的拒絕了,說這門繡技是嫁妝,誰娶了她的女兒就把亂針繡給誰,旁人休想染指半分”</p>

非常固執的婦人,就連女兒在一旁勸說也半寸不讓,他只能無奈離開</p>

蘭泊寧一聽,邪氣地笑了“馬上讓媒人到蒲家提親,她敢嫁我就敢娶,看誰捺得住性子”</p>

“啊!大……大少爺,婚姻大事不是兒戲,要三思而後行,別為了賭氣而把自己的終身大事給賠上了”胡管事都快哭了,一張老臉嚇得發白</p>

“我說了算,人家小泵娘都敢把一生賭上了,我還怕輸不起嗎?”</p>

“大少爺……”這是在跟自己過不去嘛!寒門小戶的出身哪配得上蘭家少爺,根本是胡鬧胡管事嘟嘟囔囔地垂著頭,一臉沈重,依照大少爺的吩咐,去了東門大街請媒婆說親</p>

雖說馬媒婆出了名的能言善道,不過也要看對象一聽到要為蘭家的大少說媒,馬媒婆臉頰兩側的垂肉先抖上三抖,為難再為難地想推掉,幾錠沈甸甸的銀錠子在兩人手中推來推去,最後是胡管事許以五百兩的重金,馬媒婆才勉為其難的挪動肥碩的大臀,頂著艷陽來到城外的蒲家</p>

看到媒婆登門,董氏比誰都高興</p>

什麽白兩欠款的不重要,欠了銀子大不了勒緊腰帶一點一點還,可女兒沒能嫁個好夫婿,她一輩子也不安心</p>

彼雲郎那混蛋,靜兒她父親還在世時,一口一個靜妹妹哄得靜兒犯傻,隨著她父親去世,蒲家家道中落,一轉身就攀上富家千金,自己得了功名利祿,卻把所有罵名留給她冰清玉潔的女兒</p>

“娘,你笑得太開心了,稍微含蓄點”看著娘親滿臉的眉開眼笑,喜上眉梢,蒲恩靜澀然地在心裏苦笑</p>

這具身軀才十四歲,正含苞待放,不急著嫁人</p>

董氏斜眸一睨女兒,和馬媒婆聊得起勁“我這女兒什麽都好,人美手巧,心地良善,就是太容易害羞了”</p>

害……害羞?娘指的是別人吧!蒲恩靜眼角一抽,只能安靜的坐著,任人評首論足</p>

“嗯,我瞧著也是好的,眼是眼,眉是眉,水靈的像朵花似的,白裏透紅的臉頰輕輕一掐都能掐出水來,活月兌月兌是畫裏的美人兒,董妹子是怎麽養女兒的?”擅長攀親帶故的馬媒婆自來熟,一張媒人嘴能把死人給說活了</p>

董氏抿唇輕笑“也沒多費什麽心,隨便養養就是一朵花骨朵,比起她大姊還差多了,盡讓我操心”</p>

蒲家大女兒蒲裕馨入了宮,一去半年了無音訊,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被人欺負</p>

“你呀是有福氣的人,大女兒嫁進了宮,城裏的蘭家雖比不上皇家,卻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富人家,委屈不了你家二姑娘”馬媒婆專業地堆滿最誠心的笑,可心裏頭直打鼓,很不安,蘭家那位爺兒不是良緣呀!她牽的註定是新娘子兩眼淚汪汪的孽緣,她於心不忍啊,可看在銀子的分上,她只能昧著良心說道</p>

“你是說繡坊遍及各地的蘭家?他們真向我家的二丫頭提親?”董氏的嘴根本闔不攏,快咧到耳朵了</p>

“我馬媒婆說媒還能搞錯人,就是你家的掌上明珠!蘭大少爺說了,越快越好,他急著拜堂”那閻王是娶不到妻子,一有人傻氣沖腦的敢嫁,他還不趁著人家不知曉他的惡霸底細連忙擡進門,免得臨上花轎前反悔</p>

“哎呀,可嫁妝還沒準備好,什麽子孫桶、鴛鴦繡被的,哪來得及備妥,得緩些時日……”她雖然急著嫁女兒,可也要風風光光的出閣才行</p>

“這嫁妝還用得著你費心嗎?我看蘭大少爺能娶到你家的閨女才是福氣,他那人呀……”馬媒婆斟酌著用字,“是個倔氣的,你家閨女不能和他硬著來,要順著點才是”</p>

瞧瞧這娃兒生得多有靈氣呀!額頭光滑、面色白晰、秋水似的眼兒多有神,美得不似凡間物,她怎麽就貪那點銀子把人推入火坑了呢</p>

沒人看出馬媒婆的心中糾結萬千,一面想賺閻王的謝媒禮,一面又良心不安的自我唾棄,兩方拉扯著,扯得她心窩發疼,坐立難安的直想攪黃了這門親</p>

可她是媒人呀!哪有把媒人錢往外推的道理,管他是天賜良緣還是天賜孽緣,兩家合不合眼是他們的事,她牽的是姻緣,成不成在個人</p>

這麽想之後,馬媒婆的心安定了許多,負疚感減輕了不少,更是口若懸河的說盡兩方的好話,把董氏樂得心花怒放,笑意始終掛在嘴邊</p>

好笑又好氣的蒲恩靜看董氏和馬媒婆一來一往的說得熱鬧,哭笑不得的她不知嘆了幾回氣,即使她在心裏一再告訴自己這是古代,姑娘早婚是再尋常不過的小事,她得入境隨俗,可是內心的疙瘩總過不去</p>

十四歲少女真的太小了,未成年呀!</p>

“娘,馬大娘說得再天花亂墜也是畫大餅,好歹得先瞧瞧,別兩人相看淚二行,道聽塗說是不準的,我還聽人說蘭家大少爺有三顆腦袋,六只胳臂呢!”</p>

聞言,馬媒婆笑臉一僵,心口咚咚咚地直打鼓,暗道了聲糟,這門婚事要攪黃了,蘭大少爺那德性是人見人厭,鬼見鬼嫌,哪有姑娘肯委屈入閻羅道</p>

“少在那自己嚇自己,世上哪有三頭六臂的人,那叫妖怪,全是以訛傳訛的嚇唬膽小的人,瞧瞧人家把蘭家繡坊經營得多好,可見是能幹會做事的,不會虧待了你”她什麽都不求,就求女兒嫁個如意郎君,不要像她一輩子命苦</p>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就算沒見到人,董氏的心態已是準丈母娘,看什麽都順眼,能讓女兒過上好日子的便是良人,外頭關於“女婿”的種種傳聞全是虛構的,不真實</p>

不想媒人禮飛了,馬媒婆接口接得順“就是呀!全都是外人的嫉妒,見不得蘭少爺好,東一句、西一句的毀人名譽,我馬媒婆做了幾十年的媒,還沒見過比他更俊的少爺,身形挺拔、玉樹臨風,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p>

這事她倒是沒胡謅,蘭泊寧除了性情冷酷、有仇必報外,容貌上可是不差,劍眉朗目,五官和刀刻一般,通身的清華之氣宛如皎月,逸然清俊,心緒沈穩,一身紅衣穿得飛揚,沒人比他更適合滿身紅的張狂,就是可惜了那脾氣……</p>

“聽起來似乎不錯,假若能見上一面就更圓滿了,畢竟攸關我的下半輩子,總要好好琢磨琢磨”</p>

聽著蒲恩靜條理分明的軟音,馬媒婆的心頭一震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聽聽這句句軟語卻暗含著大家主母的氣度,她忽然有種感覺,這門親牽得不算糟,說不定是誤打誤撞的走運了,看人家姑娘面不改色的斂眉淺笑,將來低頭做人的還不知道是誰呢!</p>

“見什麽見,誰不是新婚夜才見到自家夫君的長相,你給娘安分的備嫁,娘對你別無所求,只盼你覓得好歸宿,終身有依靠”她擔心女兒還惦記著顧家那個見異思遷的負心漢,無心許嫁</p>

“娘……”蒲恩靜驀地眼眶一熱,瑩亮水眸閃著點點星光,孺慕之情表露無遺,叫人看了鼻酸</p>

董氏對她的好是出自娘親對女兒的關愛,她受著,更加下定決心要替這具身軀的原主恪盡孝道,保護並照顧這一家子,融入這家人,成為真正的蒲家二姑娘</p>

“馬大娘呀,我這女兒年前一場病,痊愈後就老愛撒嬌,你勿見怪,別把小丫頭的話當一回事”女兒越大越是自有主張,不聽人勸,性子變了,人卻機靈了</p>

癩痢頭的兒子自個兒的好,董氏和天底下的爹娘沒兩樣,看自己的女兒是處處好,沒一點不是,除了繡技突然好得令人訝異外,她只當是開竅了,其他是無可挑剔</p>

“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道理,養好了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我看二姑娘的面相是有福氣的人,眉目清朗眼含波,大難之後是大喜,董妹子等著喜事臨門了”她這張嘴還沒說不成的親事,蘭家那五百兩謝禮她賺定了,跑也跑不掉</p>

“就是這個理呀!我巴望著她趕緊坐上花轎當人媳婦,省得在家裏和我大眼瞪小眼的,管我燈下縫衣費油傷眼,數落我菜裏沒肉、餓瘦了她妹子,又把下蛋的老母雞給宰了,說是新屋落成要打打牙祭……”</p>

董氏口中叨叨念念著日常瑣事,雖說是芝麻小事,家家戶戶常聽到的,可聽來心酸,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卻件件勾著心窩,讓她既不舍又滿心酸澀,硬生生的割肉一般</p>

女兒不同於兒子,養大的了也是別人的,她留不住,也不能留,只能讓放飛的鳥兒消失在天際間,隨風而去</p>

“娘,你要是舍不得女兒,女兒就不嫁,看你嘴裏滿是不舍的女兒經,就留我多陪你幾年嘛”欠債的事可以先丟一旁,她有一手好繡技,還怕找不到識貨的伯樂嗎?</p>

蒲恩靜心想著私下再和蘭家繡坊的人談一談,不一定非得走到男婚女嫁這一步,把條件談好了一樣是“合作”關系,只要瞞著娘親進行,頂多一年也就搪塞過去了</p>

“又說胡話,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娘可不想當誤你終身的大仇人”過了這一村就沒那個店了,她十分看好蘭家大少爺</p>

“娘,青青也不要二姊嫁,二姊嫁了人,青青就看不到二姊了,青青會很想很想二姊的……”軟糯的甜嗓帶著泣音,抽抽噎噎的</p>

罷睡完午覺起來的蒲青青揉揉惺忪的眼,兩眼紅紅的煞是可愛</p>

“別學你二姊姊不懂事,要聽話,等過幾年娘也敲鑼打鼓的把你送出門,滿滿嫁妝擡了一條長街,讓青青風光大嫁”這是董氏一直以來的願望,三個女兒都能嫁得好,她才能安心到九泉之下見孩子們的爹</p>

“不要不要、我不要,不嫁人,二姊姊陪我,青青不要二姊姊像大姊姊那樣突然不見了,大姊姊哭、二姊姊哭、青青哭、娘也哭……”她只記得哭聲,害怕再失去任何一個會哄她、給她糖吃的親人</p>

蒲裕馨的入宮是全家人心頭的一根刺,紮得深,也痛,對年幼的蒲青青更是抹不去的陰影,孤兒寡母抱在一塊痛哭失聲,拉得死緊的雙手始終不肯放開的畫面深植她腦海中,仿佛這一松手便是生離死別,再無團聚的一日,他日相逢只能在地底</p>

蒲青青小孩心性的鬧場,倒給蒲恩靜一個大好機會她起身端起茶水點心送到馬媒婆手中,笑顏如花,明媚大方,灼亮的眼兒比星月還光輝</p>

“馬大娘也別怪我們這一屋子亂,這裏裏外外不收拾一番難以見人,我妹子還小需要人哄,不如馬大娘先回去休息,改日我再擺一席水酒宴請你”上完茶,送客</p>

“靜兒你……”董氏想說不可趕客人,可懷裏的小女兒像是和二女兒同聲同氣似的,十分配合的幹嚎幾聲,把董氏的註意力拉回她身上,話都沒說完</p>

被送出門的馬媒婆有些恍惚,腳下一個踉蹌才略微回神,她面上一陣訝色,久久才想到蒲恩靜這一招真高明,既不在明面上得罪人,又保有退路,兩不吃虧</p>

“你……你怎麽把媒人趕走了”待馬媒婆一走,董氏氣悶道</p>

“不是趕,是送,娘別把兩者搞混了,我是好聲好氣的送走馬大娘,還不失禮地給了伴手禮”第一次嘗試的馬卡龍,材料不齊,口感略微偏差,但入口的滑綿所差無幾,她用蜂蜜代替女乃油,甜而不膩</p>

“你這是往我心口刨肉呀!也不看看自己都老大不小了,再沒人來提親,你往後的日子怎麽過……”董氏一想心就揪疼,名聲敗壞的女孩家要上哪尋像蘭家這樣的好門戶</p>

“我嫁了人,娘和青青又怎麽過日子,我能放心得下嗎?”她在時都不時有貪財親戚上門騷擾,若她不在了呢,誰來替她們擋住屋外的風風雨雨?</p>

董氏的兩眼泛紅,不作聲的拿起繡花繃子,一針一線在雪白的布上來回穿梭</p>

“娘心疼我,我也心疼娘呀!反正我才十四,不差那幾年,真要嫁不出去,咱們多攢點銀子,過個幾年搬到城裏住,那些不入耳的話語也傷不到我”蒲恩靜將手搭在娘親手上,兩只同樣有薄繭的手何其相像,都是苦過來的</p>

“還有我、還有我,我也心疼娘,心疼二姊姊,我們都不嫁人,永永遠遠在一起”蒲青青的童言童語叫人發嚷</p>

看看粉女敕的小臉,蘋果似的兩頰酡紅,看得蒲恩靜忍不住大口親下去“怎麽會忘了我們家的青青呢!傍你吃顆彩虹糖,看你嘴甜的,甜到我和娘的心坎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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