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19章 第 219 章

關燈
第219章 第 219 章

在隔壁安頓好一臉抑郁的李鶴,窗外的雨已經凝成了雪,孔明還坐在原處。

“大人,該安置了。”我沒有去看孔明的神情,想起方才的事,跪於他身前,道,“剛才情急之間,對大人多有不敬,請大人責罰。”

他是孔明,諸葛孔明,堂堂蜀漢丞相,一人死,而萬民慟哭的丞相,我對他不敬,屬實不該。

他移了目光,輕問:“你與我,一定要這麽生份了嗎?”

我沒有說話。

“是我負了你,怪不得你這麽對我……”孔明笑了自己,問,“送我去成都之後,你會去哪裏?”

這個問題,我是想過的,也不想瞞他,就直說:“青山綠水之間,去尋找我的先生。”

“那我呢?”孔明自嘲的笑了一下。

“大人養好身體之後,可繼續興兵北進,光覆中原。”

“以後的路……你真的不會再陪著我了?”

“我會護送大人安然返回成都。”

孔明神色黯然,輕輕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是的,大人,相忘於江湖吧。”

孔明就不是你儂我儂的的性格,做事也從不拖泥帶水,他而今有這般的思緒,不過是因為覺得他對不起我,他過不了他心裏的那道檻,等這事稍微過去幾年,他回成都忙起來,諸事纏身,漸漸的就會淡忘了這件事,記憶再深刻的,再濃烈的情緒,也敵不過歲月的流逝。

“可我不想和你相忘於江湖!”

“您可以留下我,我說過了,您權勢尚在,留我,或者殺我,都易如反掌。”

我將他扶起,走入裏間準備讓他歇息,我剛準備給他寬衣,他突然嘔了一口血。

我呆了,要去隔壁喊李鶴,被孔明攔了下來,他疲憊的說:“我沒事。”他躺下來後,輕輕的說,“月兒,請你此刻躺在我身邊,可好?”

我心裏並不想如此,已決定與他割舍幹凈,斷了就不想再如此黏黏糊糊,只是他剛嘔了血,神情疲憊又淒然,我有些擔心,略一猶豫,道:“大人有命,無有不從。”

我說這句話的意思,並不是表示我還願意和他有什麽牽扯,只是他的命令,我不得不從。

我說完這句話,熄滅燭火,合衣而臥,躺在他身側。

他安安靜靜的攬了我,我們俱是累極了,沒多時便一起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窗外北風咆哮,我突然從沈睡中醒來,屋中睡前我親手熄滅的那支燭火卻是亮著的,這一支小小的燭火在暗夜中散發出的光芒,讓我無比安心。

轉頭看時,孔明闔目在我身邊,雙手緊緊的抱著我,睡的平靜安穩。

次日,李鶴趁著孔明在裏間的時候,將我拉到外間,跟我說:“我細細的想了一個晚上,大人這個情況,能治,能調養,但是吧,給他調養需要大量的時間,還需要許多的藥材,還不乏一些貴重的藥材。”

“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吧,他既然要殺你,而且吧,你昨天說的意思,我聽起來也是他有恩於你而已,你如果對他已經沒感情了,不如就把他送回成都去,成都國手多,藥材也多,自然會有人給他調養,用不著你我在這瞎操心啊。”

我跟李鶴坦誠:“沒遇到你之前,我確實是這麽想的,把他送回成都就好,送回成都,會有大把的人搶著服侍他,天下珍奇的藥材,也是任他取用的,可是……”

我眼睛回望裏間,孔明艱難的起身,他現在身上還沒什麽力氣,我無端端的想起昨夜的那盞熄又覆燃的燭火,跟李鶴說:“……愛他一場,不忍見他這麽虛弱……兄長,你不知道,他一生好強,從不在人前示弱,要讓別人看見他這副樣子,要讓別人憐憫他,實在是比殺了還要讓他難受……起碼要等他好上一些,不再這麽虛弱,再送他回成都。”

李鶴見我打定了主意,便說:“也知道勸不動你,我清晨出門了一趟,在街東北有間小院子還可以,那裏十分偏遠,也很僻靜,正在找租客。你如要給大人調養,沒半年他不見得有多少起色,也不能總住在客棧,人來人往的不方便就不說了,還不適合大人靜養,不如就將那間院子租下來,你覺得呢?”

我聽的覺得合適,口中只說:“我得問問大人,看大人的意思。”

“不必問了。”孔明早都聽見了,對我說,“甚好。”

我還有些猶豫,道:“只是耽擱的時間一長……他們都道你死了,那你要怎麽回去?”

孔明獨自走來我身邊,就這麽幾步路,他已出了薄汗,猶自對我微笑:“不妨事的,回不去,也不是什麽大事。”

出門跟李鶴去看那院子,李鶴擠眉弄眼的和我說:“我聽大人那話風,沒多少想回去的意思啊,大人是不是會為你留下?”

“你省省吧!”我沒好氣的說,“他就不是這樣的人,天下,蒼生在他心裏的分量比我重多了,不然他也不能為了這天下殺我。”

李鶴直了眼:“我只是猜的!真是他要殺你?”

“先去看房子,合適的話就住下來,想知道什麽,慢慢跟你說吧!”

房子還真蠻合適的,不大不小,裏面三進小房子,帶個院子,屋子外面能遙遙看見城外的青山,無比的清幽,我立刻就給了錢。

李鶴小聲道:“我聽說大人極為節儉,你還挺有錢啊!”

“他的俸祿和歷年來宮裏的賞賜,大多都給了陣亡的將士家屬,或者拿去撫恤一些窮苦百姓了,我也會給一些,只是大多事情都由他做完了,我這些俸祿就留了下來。”

“原來如此。”

去客棧接了孔明來這裏,孔明也甚喜歡這裏的幽靜,只是門頭掛著白布與白色的燈籠讓他比較別扭,問:“能不能摘了?”

我指了家家戶戶門口都掛的,提了音調的問他:“摘?”

舉國上下哀悼祭奠為一人。

李鶴補了一句:“我問了,起碼得掛一年呢!不過……也就半年吧,你就能調養的好一些,等大人回了成都,這些鬼玩意自然不用掛了。”

我與孔明和李鶴便暫時在江都城的這個小院子中住了下來。

院子看著是三間房子,因是冬天天冷,有一間堆滿了雜物和柴火,不能住人,又給了李鶴一間,便只剩下主室了,幸好主室挺大的,孔明歇息在裏間,我在外面搭個床榻倒不是難事,還能替他守夜。

這一年冬天的雪下的挺大的,眼見就要過年了,我問李鶴:“兄長不需要回去見家人,與家人守歲嗎?”李鶴一笑:“父母已亡,我無家室,只浪蕩一人,義妹不嫌棄的話,便和你過年了。”

“怎麽會嫌棄,我的命都是你救回來的。”我發自內心的說。

李鶴還有些不安的問我:“大人可有什麽講究與說法?”

“他?他實際上是天底下最好說話,也是最隨和的人了。”我順口答李鶴。

李鶴頗有深意的看看我。

沒幾天就到了除夕,這一天的江都城,家家團圓,只是諸葛丞相新去,民間自發奠祭丞相,這個年節過的並不熱鬧,冷冷清清的。

我們這個小院子也很是冷情,李鶴吃過年飯就回來自己的房間,再也不出來了,我對著孔明也無話可說,就發了呆。

“你可是想果果了?”孔明坐來我的身邊,柔聲問著我。

我點點頭,這些事情無需瞞著他。

“果果在何處?可安全?她的體弱,可有好一些?”

“你走前留的方子挺有用,果果已經好了許多。”我緩緩飲下冷了的殘酒,說,“果果在很安全的地方,大人無需擔憂。等送大人回成都以後,我會去接果果。”

孔明將酒杯從我手中取下,道:“冷酒傷身,月兒,我昨日找了一下,想再給你做一串古錢,可是身無長物,我已經沒什麽能再給你了。”

冷酒不光容易傷身,還容易醉,我有了一分醉意,和孔明說:“大人不必費心了,你原先給我的玉佩我給了果果護身,後來,你新給我的那串銅錢,我已經焚毀了。”我看著孔明的眉眼,帶著薄醉,說,“我現在全身上下,也只有這條命是大人給的了,還有這副身體是大人的,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大人放心,送你回成都以後,終我這一生都會為你守節,你不必擔憂。”

孔明捏緊手中的杯子,方才他還勸我不要飲冷酒,自己卻一飲而盡,我看的呆了。

屋中還留著之前主人留下的瑤琴,孔明急促的走到琴邊,勾了幾弦之後,起了音,我上前一步,將他手按住,說:“大人曾經說過,此生再不奏這一曲《鳳求凰》,請大人不要食言。”

他起的前音,正是《鳳求凰》,而現在,我一點也不想聽。

“大人,我不是你的凰。”

“那你想聽什麽?”孔明擡起了頭看著我,他還能微微而笑,“我記得你愛聽琴曲,你想聽什麽,我彈給你聽。我不是大人,不是丞相,作為你的先生,給你彈一曲。”

“你不是他。”

“我是!”

孔明身子不好,久未飲酒,這一杯下去,也是薄薄的醉了,許久未見到這樣生動,又有情緒的孔明了。

“好,不彈《鳳求凰》,我記得你以前還愛聽《高山流水》,想聽嗎?想聽我給你彈的《高山流水》嗎?”

我放開按在他手上的手,他眼睛看著我,並不看著琴弦,指尖下卻流淌出一串曲聲,孔明會彈琴,善古曲,他勾著琴弦的手很穩,琴聲一如往昔,清越動人,半個江都城的人都沈浸在孔明的琴聲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