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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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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燭光下,兩具屍首仍舊靜靜的躺在那裏。

我擡頭問孔明:“若說殺法正是司馬懿的陰招,那小興為什麽會死?司馬懿連小興是誰都不知道吧,他有這功夫去刺殺誰不行,為什麽要殺小興?”

孔明搖頭:“我也還沒想通這點,小興之死可能和司馬懿的暗殺計劃無關。照我推測,你出門只是湊巧,被眾人刁難也是趕巧,雖有法正煽風點火,法正本意也只是讓你難堪一點,或者說,是想讓我更難堪一些。但是小興卻死了,你又無意間看到了葉子,葉子拿不準你有沒有認出她,只能將計劃提前,倉促間先下手殺了法正,當真因果報應,一環套一環。”

我想了想當時的形勢,覺得孔明的推斷沒錯,“那小興她……是小興得罪了什麽人?還是……還是本來要殺的是我,當時人多殺錯了?還是說,是要對付你?”

孔明笑問:“你覺得呢?”

我仔細的想了又想,才說:“你公事上我不清楚,我很久沒有陪你的公事了,若說私事上嘛,小興性格很好,輕易不會和人結怨,如果一定要說她得罪了什麽人的話……她只得罪過江一心,還是為了我……”我見孔明點點頭,繼續往下說,“小興身亡,當時街上很吵鬧很亂,我腦子裏更亂,無數的聲音在我腦海裏喊,給小興報仇,給小興報仇,我頭很暈眼前很花,整個世界都在旋轉,我看他們每一個人都面目可憎,著和他們殺了小興有什麽區別,他們每一個人都不是無辜的!”

孔明用力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掌熟悉溫暖。

“我當時真想殺光他們所有人,他們憑什麽圍住我們,憑什麽我不能喜歡你?我就是喜歡你怎麽了?幹他們什麽事?”刻意不去想的憤怒重新湧上心頭,我恨的幾乎咬牙切齒,“我喜歡你,只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他們這麽說,是覺得我不配喜歡你,還是在為江一心不值?先生,你告訴我!”

長明燈的微光下,孔明的側臉溫和美好,他的聲音清潤柔和:“凡夫俗子大多只會怨恨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你生而美又不凡,容顏舉世無雙,原本就會遭遇非議,與你喜不喜歡我無關。若是我不喜歡你,你過的悲慘一些,興許旁人就不會這樣對你,也許還能多同情你一些。可惜,我喜歡你。”

寒冷幽暗的密室仿佛從天而降了一束光,我睜大眼睛看著他,切切的說:“先生,你……你可不可以……再說一次?”

他帶著淺淺的笑意,與我說:“喜歡你,我的確喜歡你,一直都是。”

憤恨幽暗的情緒仿佛是陰暗暴露在了陽光下煙消雲散,我一下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將他抱的緊緊的,他身上的溫暖和清香湧上鼻端,我說:“先生,我也喜歡你,一直都是,特別特別的喜歡。”

我抱著他,將頭貼在他身上,等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些,才繼續說:“小興出事,我當時又生氣又難過,你若沒有來,或者來的晚一些,我肯定就動手了,然後呢,按照你的說法,我是要賠命的是嗎?說到底就是想要我死?那直接沖我來就是,何必饒上小興一條性命?”

“不止。”孔明說,“假使你犯了錯,我若護你,日後我還有何顏面執掌律法?如何做好這個丞相?但若我不護你,你就必死無疑,讓我親眼看著你因觸發律法被殺,於我而言,實不下於誅心之痛。所以,做下此局的人,真正的心機深沈,一邊砍掉我的臂膀,一邊陷我於兩難之中。他十分熟悉你我的性情,此局看似沖你而來,實則,他要對付的,是我。”

“這人是誰?”我心裏緊揪了起來,“莫非,也是司馬懿?”

孔明微微搖頭,苦笑:“不知道,不過我猜這應該不是司馬懿做的,他一向還算在乎你這條小命,不會拿你的命來算計我。”

我面色戚戚,問:“那,小興,就這樣白死了嗎?”

“定然不會。”孔明手按在我的肩頭,“在你心裏,我就是這等只會吃悶虧的人嗎?算計我?好,很好。”

我還想與他說,那邊輕王的聲音急急的傳了過來:“……陛下……陛下!叔!你冷靜啊,叔!叔!”

輕王追著劉備兩人一起從墻壁那頭轉了回來,劉備倒提著劍,劍上帶著血,連同他的臉上也沾了幾滴,他不理後面輕王的呼喊,三兩步趕了回來。

孔明看見這樣的劉備,還能點點頭,平淡的說:“看下陛下定有所斬獲,她招了?”

劉備笑了笑,笑的比哭還難看,沾血的臉顯得格外猙獰,道:“孔明,你猜她說什麽?她竟然說是你讓她這麽做的!這個賤人,竟然敢攀咬你?已被我一劍殺了!”

孔明點點頭,看著劉備沒有說話。

輕王緊跟在後面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的翻白眼:“叔,你等等我!哎喲哎喲,這是離間計啊!”

劉備罵道:“閉嘴!我會不知道這是離間計?”

孔明笑道:“陛下聰穎,自然能明白的。”

劉備扔下劍,看了孔明好幾眼,才說一句:“孔明,你任何時候都能這麽冷靜的嗎?”說完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看著劉備的身影消失在密室的盡頭,才問道:“陛下這是……想看你哭出來的意思?”

輕王這時也喘勻了,嘆了口氣,道:“大人,現在已是深夜,我送你們出去,大人回去早些歇息吧。”說著引我們往外面走,地下密室很大,在那密室的盡頭處還有一串長的看不到頭的青石臺階,沈悶壓抑。

孔明邊走邊問輕王:“殿下,刺客是如何說的?”

輕王再嘆口氣:“真是作孽,這女子骨子裏也是硬的,只可惜跟錯了主子,主子讓她殺人放火,她竟然也甘之如飴。她本來什麽都不肯說,手段都上過了,真正的遍體鱗傷,還是一句話都不肯招。”

“那怎麽又肯說了呢?”孔明問。

“陛下這不是來了麽,陛下親自盯著上刑,她還是什麽都不肯說,眼看都快打死了,陛下最後跟她說,我知道你主子是司馬懿,我定會抓住司馬懿,將他千刀萬剮給孝直報仇。女刺客竟然說,這樣最好。她開口了,陛下就緊跟著問她主子到底是誰,許諾她活命讓她說。”

“她便指了我?”

輕王沈沈的嘆了口氣,才說:“陛下當即就殺了她,都到這時候了,還不忘使離間計,司馬懿這是給了她什麽好處啊?我是真想不明白。”

輕王引著我們從秘道出來,外面唐青山,李嚴等人都等在上層的密室裏,誰都不敢先回去,輕王誰也沒搭理,只親自送我們出門,扶孔明上了馬車,恭敬的道:“大人回府早些安置,其他事情明日再說。”

夜裏寒涼,我掀了簾子向外看,外面的街道安靜肅穆,空無一人,只有馬車走在板道上的嶙嶙聲,遠處還有幾聲犬吠,顯得更是安靜。

我放下簾子,問道:“先生,我還有一事不明白。”

“問。”孔明對著我一向還是耐心的,有問必答。

“陛下要去找東吳幹仗,司馬懿這個時候殺了法正是什麽意思?難道他和你一樣不希望陛下去伐吳?”

孔明只笑:“他?他才是最巴不得我們和東吳打起來的那個!”

“那他還殺了法正?他就不怕,唔,大軍未動,先死幕僚,這麽不吉利,萬一陛下不出兵了呢?”

“不,陛下一定會出兵。”孔明見我不明白,又說,“兵馬齊備,話都放出去了,怎麽可能不打?這一仗,已箭在弦上了,無論怎樣都會打的。司馬懿希望我們能和東吳打起來,最好能打的兩敗俱傷,而不是我們徹底滅了吳,或者吳徹底滅了我們,因為無論我們是哪一方吃了另一方,這一方實力都會大漲,成為曹丕的大敵。所以,曹丕司馬懿最希望看見的,就是打,打的越亂越好,打的頭破血流,一邊破了我們的孫劉聯盟,一邊削弱我們兩家的實力,無力北上,這才是他們最樂意看到的局面。”

“啊?”我問,“那光殺了法正有什麽用?法正死了,陛下定會要你隨軍,難道你排兵布陣的能力還會不如一個法正?若是你出手,我覺得滅了東吳都輕輕松松。”

孔明輕聲說:“不,陛下一定不會讓我隨軍的。”

“啊?什麽?”我還想細問,孔明已不願就這個話題多談,問我:“夜涼了,冷嗎?”

我老老實實的說:“有點。”

他對我張開雙臂,我就老老實實的縮了進去,果然很溫暖,我突然想起我們從密室上來的時候,縮在角落裏的李嚴,那個又冷又困還受了傷,又不能回去休息的樣子,便伸爪子戳了戳他胸口,說:“當著陛下的面,那個脖子受傷的人倒也老實,他竟然還對江一心有這個念想,不過他這麽老實的全說出來,就不怕得罪你嗎?”

“說與不說,都已得罪了,那為何不說?這事根本瞞不住,裏面受刑的葉子,酒樓裏往來傳菜的夥計,他們的隨行小廝,有多少人聽見他們的談話,隨便一問都能問出來。陛下正在盛怒之中,他若是有一星半點的隱瞞讓輕王查了出來,陛下這所有的怒火都會發洩在他的頭上,他可擔當的起?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他們說了些什麽,做了什麽事,一字不改的全部說出來,這樣才能救他自己。”

我恍然,隨即恨恨不平:“我還當他是念著你對他的救命之恩才招的這麽仔細!”

“對我懷恨在心的是法正,出主意的也是法正,編排你和我的還是法正,責任都在一個死人身上,他最多只是念著和江一心青梅竹馬的舊情而已。我對江一心不好,和我念著你,這些既然都是事實,又有什麽不能說的?”

“你……你當真都沒有碰過江一心?”我偷偷去看他的臉色,不問吧,又想知道,問吧,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到底悄悄的問了一聲。

“碰過。”他的神色一貫的平靜坦然,“洞房花燭之夜怎麽可能沒有肌膚之親?還有一次,我要去小陳村救你的前一天,江一心提著酒來找我,她說她知道我要去找你,我離開益州這是大事,她會對外幫我暫時瞞下我不在益州的消息,前提便是,讓我兌現曾經對她許過的諾言,給她子嗣,我,允了。”

孔明,多麽驕傲的一個人,這個曾經在山林縱歌,喜怒從不掩飾的君子,品性又高潔如同高山上的皚皚白雪,因看不上當時已經名聲在外的凡夫俗子,而寧願隱於山野,曾經這麽自負這麽驕傲的天之驕子,我真的很難想象,自從他跟了劉備之後,從荊州到益州,他都到底經歷了什麽才能成為而今這個上善若水,處事波瀾不驚的諸葛丞相。

他知我所想,只微微一笑,好似黑夜之中的一線光明:“雖一直身不由己,身入泥沼不得自由,好在你回來了,我的心已自由許多。我知道司馬懿曾經對你許諾過什麽,但是你還願意回到我身邊。月兒,謝謝你,謝謝你願意奔波千裏回到我身邊,謝謝你還願意陪著我。”

我喃喃的說:“我陪著你,永遠陪著你,我們說好的,就是有一天你要入地獄,我也會陪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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