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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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荊雲飛……荊雲飛？”
女孩的清甜的聲音讓荊雲飛回過神, 他下意識地擡頭，撞進那雙清澈漂亮的眼睛中。
好像他一切心思都被看穿了一樣。
手指在奶茶杯上不自在地搓了搓，荊雲飛表情勉強：“真沒什麽, 我沒事。”
葉湘垂下了眼睫, “嗯……”
可他分明看起來都不是沒事的樣子。
換做是別人，這事兒可能就揭過去了，可荊雲飛向來了解葉湘, 她一垂眸，他就知道, 對方肯定是以為他是覺得兩人的關系生疏了, 有些話說著不合適。
以前高中的時候也是那樣。
他拍了拍葉湘，在女孩擡起頭來的那一瞬，他粲然一笑, 灑脫道：“其實來之前是想跟你說一些事情的, 但是再見到你之後，發現問題好像早就算不上什麽了。”
大概是自我暗示起了作用, 也大概是和葉湘久違的相見讓他心情好轉了。
他這番話的確不算撒謊。
“我猜你肯定沒吃早飯, 有沒有想吃的？”荊雲飛手支著下巴思索，“我記得這個商廈裏好像有一家早茶店，要不要去吃一點？聽說不錯。”
“你不是說一定要吃上一次早茶的嗎？”
葉湘有點詫異, 她沒想到荊雲飛竟然還記得她曾經隨口一提的喜好。
“忘了？不會吧？你當時的表情可堅定了哦。”
高中時他們班裏的人大多都配有手機了，臨近放學大家心思浮動, 就有人會拿出手機玩一會兒放松下心情。
葉湘不玩手機, 但她偶爾也會跟著同桌一起看看美食視頻。
一連幾天刷到早茶相關的視頻，後排的女生都嚷嚷著好餓好饞, 而葉湘則是混在其中很小聲地說了句：“等我以後上大學了，一定要去一個有早茶的城市嘗嘗味道。”
荊雲飛當時好像是在收作業, 又或者是維持紀律？她都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聽到她說想吃早茶的。
她回去後纏著媽媽給她包蝦餃被訓了一頓，說她想一出是一出，不過說歸說，媽媽最後還是給她用做普通餃子的方式做了蝦餃。
表皮不是晶瑩透明的，味道和她想象的有很大出入。
其實她也不知道正宗的蝦餃什麽味道。
等上了大學，真的能吃上早茶了，她忙著賺錢攢錢，又舍不得吃了。
沒想到今天這個願望竟然被荊雲飛再次提了出來。
這棟商廈她曾陪紀詞來過一次，是來買衣服的，當時她就發現，幾乎所有的衣服店都是她只在網上才見過的大牌。
在這樣的商廈裏開的早茶店消費一定不低。
葉湘不願讓荊雲飛請她吃這麽貴的東西，所以猶豫著沒有答應。
盡管對方知道她的家境，可她仍舊不想在他面前展露自己拮據的一面。
遲疑的間隙，荊雲飛卻忽然說：“等下我們AA吧？不過我胃口大，可能吃得比較多，多出點錢你可別跟我讓來讓去的。”
葉湘的表情這才放松了些。
她是想吃的。
AA後的金額也在她能夠承受的範圍。
並且對她來說，這一半的錢已經維護住了她所有的尊嚴。
“好。”
坐著電梯直達七樓，這一層全是餐飲店面，賣早茶的那家店下了電梯拐個彎就到了。
這會兒臨近十點，人不多不少，找了個位置坐下，點完單沒多久各種各樣的早茶點心就送了上來。
葉湘吃飯時不喜歡說話，她也不知道該跟荊雲飛說些什麽。
而荊雲飛動了動唇，看她一眼，很快挪開視線安靜地吃了起來。
安靜吃飯的間隙，荊雲飛忽然聽到身邊的女孩發出一聲短促的抽氣聲，他擡頭望去，葉湘正對著嘴巴扇風，看樣子是被燙著了。
他連忙遞了杯涼茶過去，“怎麽這麽不小心？”
起身的動作太快，連帶著他身前的餐具都被不小心打翻在地上。
葉湘喝完茶緩過勁正想跟他說，你的筷子掉了，就直直地落入了荊雲飛滿含關心的眼眸。
荊雲飛是俯身站在她身邊的姿態，兩人離得有點近。
葉湘不自在地別過臉，“沒事了，被流沙包燙了一下。”
荊雲飛搭在她椅靠上的手無意識地收緊了些，微微一怔，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好像有點過於大了。
他松開手，離她遠了些，撿起地上的筷子，讓服務員幫忙換了一雙。
想了想，他又不放心地叮囑了句，“這種有餡的東西裏面會很燙，掰開涼涼再吃。”
葉湘垂著眼睫，輕輕地點了點頭，柔順的黑發從肩側滑落。
在餐廳裏柔和的燈光下，荊雲飛看到她隱約露出來的修長的脖頸，跟著部分發絲交纏著延伸進了衣服領口，白皙細膩得晃眼，讓他慌亂地收回了視線。
其實剛才在奶茶店的時候他就差點沒認出來葉湘。
五官身材沒什麽太大的變化，卻比高中時漂亮了很多，像是蒙塵的珍珠被拂去了塵埃，顯露出屬於她自身的光芒。
像她這樣各方面都那麽優秀的女孩，在大學裏肯定會有很多人追……
荊雲飛低下頭，有些欲蓋彌彰地沒話找話，“等下吃完飯，要去樓上逛一逛嗎？消消食。”
“不去了，”葉湘停下筷子，“等下還有事情要去做。”
她要去看看盛凜怎麽樣了，免得他又胡來。
盛凜不是她的責任，但她要履行對姜盈的承諾。
“哦，好。”荊雲飛有些失落地應了聲。
吃完飯結賬，葉湘付了一部分的錢，荊雲飛付了剩下的。
從店裏走出去，等電梯的時候，荊雲飛卻忽然被一道熟悉的聲音叫住了。
“……荊雲飛？”
喊他的聲音有點遲疑，很快靠近了。
荊雲飛轉身的時候，葉湘也回過頭循聲望去。
是一個女生，長相普通，但打扮的很時尚，身材審美都不錯。
BM風的上衣，搭的是款式別致的牛仔褲，手上挎著兩個袋子，正眼神莫名地盯著他們看。
“她是誰？”女生指向葉湘，語氣似乎有點忿忿。
剛才她還納悶荊雲飛怎麽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裏，原來是有女的同行。
纖細嬌弱的長相，楚楚動人，望過來的那雙眼睛像會說話一樣，不摻雜個人情緒地看，是最能激起男人保護欲的那種清純型美人。
可前提是她身邊的男人不叫荊雲飛。
葉湘敏銳地覺察到了她目光中的不善，起初以為是陸文君，但看到荊雲飛的態度後，她又有些不太確定了。
“高中同學，”荊雲飛淡淡解釋了句，轉而問道，“你和陸文君一起來的嗎？她人呢？”
“文君她……”剛才被抓奸的激動沖昏了頭腦，被荊雲飛一提醒，柳芝芝才想起來極為重要的事。
“我先走了，”她拿出手機對著突然對兩人拍了張照片，瞥了一眼被荊雲飛擋在身後的女孩，倨傲地警告，“我會把事情告訴文君的，到時候希望你能解釋清楚。”
荊雲飛覺得她有點奇怪，前一秒還情緒激動地想要和他們爭個黑白出來，後一面就有些心虛地準備走。
不過想到柳芝芝平日裏總是對他指手畫腳的行為，荊雲飛也懶得去深究她內心的想法。
但是照片是絕對不能讓她留著的。
“柳芝芝，把照片刪了。”
身材高挑的男生堵在了她的面前，柳芝芝皺著眉想要繞開，卻又被堵住。
她仰起頭看向堵住她去路的人，嗓音有些尖利，“現在知道害怕了？晚了，要是文君知道了，你肯定……”
她占據了道德制高點的不屑神色在看到相攜走來的兩個人時突然變了，荊雲飛覺察到她的變化，轉身順著她目光定格的方向望去，然後就和表情有些慌亂的女生視線對了個正著。
女生長相冷艷大氣，白皮紅唇，披散在身後的黑發微卷，有種上世紀港風明星的氣質。
在對上荊雲飛的視線後，她連忙松開了挽著的那只手，很快恢覆了鎮定，朝荊雲飛微微頷首，卻什麽話都沒說。
被她松開手臂的男人挑了挑眉，攬住她的肩，“你朋友？”
柳芝芝訕笑著圓場，“我朋友，跟他有點事要說所以耽擱了點時間，我們趕緊走吧。”
荊雲飛的視線讓她如芒在背，她光想著抓住荊雲飛和別的女生出門的證據，卻把好友陸文君和她新男友還在的事情給忘了。
她有些懊惱地在心裏罵了一句自己。
這個男人可不是一般的有錢有權，要是荊雲飛鬧起來讓兩個人吹了，那她可要恨死她自己了！
不同於荊雲飛對她的不待見，陸文君的新男友對她大方極了，陪女友買奢侈品的同時，還不忘順便送了她兩件。
雖然她知道陸文君喊她一起是作襯的，但她不在乎，有好處就行，她也不介意幫她打點小掩護。
不過現在的情況……她有點束手無策。
誰知道好巧不巧，兩方人竟然當面撞上了。
柳芝芝急得像個熱鍋上的螞蟻，想要拉著陸文君就走，但她身邊的男人卻饒有興味地笑了笑。
大概是發現了陸文君和這個年輕男生之間的不同尋常，他噙著笑問道：“文君，你們應該也認識？”
陸文君感覺錮著她肩膀的手讓她生疼，但她仍舊是強撐著擠出來一個笑，“嗯，認識。”
男人思忖了下，忽地提議道：“都是朋友，能在這遇到也算緣分，等下一起去吃個飯？”
陸文君表情牽強地婉拒，“他可能有別的安排。”
荊雲飛從看見他們開始，就沒有說過一句話，他毫無波瀾的眼睛讓她無端感覺到害怕。
她不知道是害怕荊雲飛在這裏大鬧讓她難堪，還是害怕被男朋友看出來她和荊雲飛的真正關系。
荊雲飛的生活路線非常簡單，這個商廈離他們學校極遠，他從來沒來過這裏。
但是千算萬算，沒想到今天荊雲飛不僅來了，還撞見了她和宋珺璟親密的一幕。
宋珺璟是她在一場晚宴上認識的，康平醫療家的二公子，家大業大，是現在的荊雲飛不能比擬的存在。
陸文君曾無數次後悔高三時給荊雲飛發了聯系感情的消息，那時她還不知道荊父在外面有了私生子，並且十分疼愛。
荊家跟她家交好，條件卻優越了不少，而且荊雲飛一向照顧她，如果沒有別的機遇，他會是很好的選擇。
所以在發現荊雲飛空間裏記錄著另一個女孩的內容越來越多後，她當即就下定了決心，不能讓他成為別人的所有物。
但當荊雲飛真的考來之後，她卻發現，事情沒她想象的那麽美好。
且不說目前荊家在走下坡路，就算是荊家蒸蒸日上，在荊父疼愛私生子的情況下，荊雲飛也不見得能分得多少家產。
雖說荊父礙於面子暫時沒敢明目張膽地把私生子認回去，可陸文君覺得，離這一天也不遠了。
這樣的情況下，跟著荊雲飛就是受罪。
但他又是校園裏的風雲人物，受無數女孩的追逐，被這樣的男生捧著無疑是一種享受，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既然他念著舊情，把照顧她當做責任，享受既得利益的情況下，何樂而不為？
拖著他，當個備用選項也不錯。
畢竟他的長相和能力在那放著，她也不算虧。
只是這會兒她有點後悔了，如果因為荊雲飛而得罪了宋珺璟……那可就虧大了。
陸文君咬著唇，懇求地望向眼前面容俊逸的高大男生，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只知道荊雲飛脾氣溫和，但她也無法確定，在發現自己被愚弄之後，他還能保持好脾氣嗎？
陸文君祈禱著他最好別發瘋。
而荊雲飛盯著她看了會兒，沒多久就收回了視線，輕笑了聲，“不吃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們玩得開心。”
他不打算給陸文君難堪。
就算他真的想要一個解釋，也不會大庭廣眾下讓一個女孩下不來臺。
更何況，他已經不需要解釋了。
比起‘戀人出軌’，荊雲飛覺得，大概‘從小就認識的玩伴談戀愛了’更能代表他現在的心情。
不過她如果早就有別的想法，完全可以提前跟他說清楚，他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只是這一刻，他卻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但這並不是針對陸文君的。
他也不知道心裏為什麽會空蕩蕩的。
無形的束縛消失了，可他仍舊被自己困在了原地。
男生勾了勾唇角，似乎在嘲弄些什麽，然而陸文君卻無法顧及他這麽多細微的情緒，心裏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地。
他不打算留下，也不打算爭吵，這是最好的結果。
但在放松之餘，她心中又有種難以抑制地煩悶。
對方輕拿輕放的態度讓她覺得，他好像壓根沒把她放在心裏一樣。
她長得好學歷高，走到哪裏都是被男人眾星捧月的存在，她有些接受不了荊雲飛忽視她的憋屈感。
但目前的情況，她無法計較這麽多了。
電梯下行，在這層停下開了門，陸文君臉上重新掛起了完美無缺的優雅笑容，“好，那祝你辦事順利。”
荊雲飛腳步微頓，冷淡地“嗯”了聲，在喊出那個名字的時候，卻又變得極為溫和，“葉湘，我們走吧。”
在一旁被迫圍觀了全程的葉湘回過神，趕緊跟上，“來了。”
電梯是半透明的箱體，葉湘恐高，荊雲飛便站在她的身側，幫她擋住透明的玻璃。
“……葉湘？”陸文君喃喃自語，總覺得這個名字格外熟悉。
門關上的那一刻，陸文君終於想起了她在哪裏看到了和這個名字有關的信息。
荊雲飛偶爾會在紙上寫一些類似隨筆的東西，拍成照片，傳到空間上了鎖的相冊之中。
她問過密碼，但荊雲飛卻一直堅持不告訴她。
但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她太了解荊雲飛了，試了幾次就把密碼試了出來。
起初他的相冊裏大多記錄的是一些轉校後發生的趣事，但從某一天起，內容就變味了。
他開始頻繁地上傳同一個女孩的人物小畫。
有側臉的，也有正臉的，還有趴在桌子上午睡被試卷淹沒的背影。
以及文字記錄的，他和一個名叫葉湘的女孩有關的種種。
也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些，陸文君才有了危機感，在荊家財產分割不明的情況下，冒險地聯系了荊雲飛。
那是從小就屬於她的東西，絕不可以施舍給另外一個女孩。
尤其是她沒有任何比她強的地方。
荊雲飛當時還以為這是對同班同學的照顧……
那就繼續這樣以為下去好了，反正他也不需要懂。
出了商廈大門，兩人在公交站牌前面等公交到來。
“抱歉，讓你撞見剛才那麽尷尬的事情，”荊雲飛忽然出聲，自嘲地笑道，“沒想到這麽長時間沒見面，一見面就讓你看了一出狗血劇集。”
葉湘抿了抿唇角，擡起眼睫看他，“其實你可以把我當成一條魚。”
荊雲飛失笑，“為什麽？”
女孩說話時的語速很慢，但卻溫柔又堅定，“因為魚只有七秒鐘的記憶，從電梯上下來的時候，我早就已經把之前的事情忘得一幹二凈了。”
話中安慰的性質並不是太明顯，卻奇異地讓他空蕩茫然的內心多了一份充實的感覺。
他怔然片刻，驟地笑道：“好。”
葉湘也因他此刻露出的真實笑容而開心了些。
公交很快就到了，葉湘上車時向他揮了揮手，“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
荊雲飛站在原地，也朝她擺了擺手，“回去記得給我發個消息報平安。”
他看著葉湘在窗邊坐下，臉靠近了窗戶，透過有些模糊的玻璃對著他淺淺地笑了下。
公交重新向前駛去，註視著漸行漸遠地車廂，荊雲飛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邁開長腿追了上去。
而葉湘也發現他好像有什麽話要說的時候很快打開了窗戶。
“葉湘，以後還能喊你一起出來玩嗎？”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不在微信上問，而是像個傻子一樣追著公交車，“就像高中時那樣——”
他只知道自己現在迫切地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一刻也等不了。
周圍人好奇地望向窗外，可葉湘這會兒卻完全感覺不到被人註視的尷尬和緊張了。
她看著荊雲飛奔跑的樣子，額前的碎發淩亂地散著，讓她不禁想起了曾經放學回家時，荊雲飛也總是騎著單車追在她的小電驢身後，美其名曰蹭飯。
陸文君有了新的男朋友，是不是意味著，她可以稍微放肆一點，不用再顧及這麽多。
她趴在車窗邊，很大聲地對他堅定地說：“好。”
怕他聽不清，葉湘又重覆了遍，“我說好——”
荊雲飛喘著氣停了下來，弓著身子，有種大腦一片空白的感覺。
好像缺氧，又好像不是。
但無論如何，他剛才聽清楚了，葉湘答應了他。
手覆在胸口，感受著劇烈的心跳，荊雲飛無聲地笑了起來。
葉湘坐著公交車先回了一趟家，臉上的東西黏糊糊的有點悶，讓她很不舒服，她把妝容卸了個幹凈。
比起她拙劣手藝化出來的妝容，還是素顏更順眼一些。
早上臨走前就燉上的骨頭湯早就香氣四溢，葉湘盛好裝進保溫飯盒中，拿起遮陽傘就出門了。
似乎今年夏天的太陽光太過強烈，她已經從偶爾打一下遮陽傘變成了沒有遮陽傘就活不下去。
剛才洗臉時肌膚白皙柔膩的質感讓葉湘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感覺有些陌生。
而且葉湘總有種錯覺，自己輕微的近視好像消失了。
眼睛也更有神了些。
難道休息好真的能給人帶來如此大的變化嗎？
一路上胡思亂想著，很快就到了醫院。
葉湘沒多想，輸入門鎖密碼就推門而入，然後在看清房間內人員擁擠的情況後楞在了原地。
有跟她爸媽差不多的中年夫妻，也有面容陌生的圓臉女孩，此刻他們都齊齊回過頭，向她看來。
地上堆得高高的好像是對大腦有益的保健品，旁邊還有幾提牛奶。
葉湘推出去看了眼門旁的房間號，再次懷疑自己是不是進錯了房間。
怎麽這些人她都不認識啊。
就在此時，熟面孔出現在葉湘眼前，黃陵過來迎她，“姐，你咋才來，咱凜哥等你等到花都謝了。”
葉湘這才提著保溫飯盒走了進去。
聽到是她來了，病床上的盛凜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湊到她面前，“發信息你都不回，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葉湘解釋道：“那會兒在路上，沒看手機。”
她把飯盒放到桌子上，“給你帶的飯，你嘗嘗合胃口嗎？吃不慣我再去給你買別的。”
盛凜笑嘻嘻地坐到桌前，把水果籃和鮮花推到一旁，正襟危坐，虔誠地像是等待開飯的小學生，“肯定吃得慣。”
中年夫妻見他打算吃飯了，才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我們就先走了，不打擾盛凜同學吃飯了，好好休息。”
夫妻中的女人拉了拉靦腆沈默的圓臉女孩，“苗苗，臨走前再跟人家道個謝，要不是有盛凜同學幫你，媽媽都不知道你被人欺負了這麽久。”
“這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苗苗囁喏著上前：“謝謝盛凜同學……”
盛凜目光在女人有些磨損的挎包上定格了會兒，擺擺手，“看也看過了，人沒事，你們該走就走。”
中年夫妻拉著女兒笑呵呵地道：“那我們有空再來看望你。”
盛凜卻道：“下次別來了，很吵。”
等人差不多走了一段時間，他指了指墻角的東西，黃陵和其他小弟心領神會地一人抱了一部分，接連從房間裏出去。
見黃陵還想把桌子上的果籃和鮮花薅走，盛凜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幹什麽呢？這個又退不了錢，留下來給我吃。”
黃陵抱著其他東西出去，“那你給我留點——”
盛凜用腳把門關上，“我吃葡萄，你吃葡萄皮，滿意了？”
重新坐回桌前，盛凜將保溫飯盒取出，骨頭湯的香氣撲面而來，他湊上去嗅了嗅，扭頭望向葉湘，“姐姐，你做的？好香啊。”
葉湘點了點頭，“可能味道有點淡，你先嘗嘗。”
盛凜嘗了口，“味道很好。”
他埋頭苦吃，看起來餓極了，動作卻意外的斯文。
葉湘看著他吃飯，想起才走沒多久的一家三口，忍不住問了句：“剛才……”
盛凜擡起頭，“你是想問我跟那三個人什麽關系？”
“嗯。”
看起來像是特意感謝他的。
“我跟他們不熟，是他們非要過來看我的。黃陵那小子嘴跟開天窗一樣，一點也靠不住，被問了幾次就把人帶過來了。”
盛凜的語氣中是對黃陵滿滿的埋怨，也不外乎剛才黃陵要吃水果，盛凜卻讓他吃皮了。
想起昨天和姜盈的聊天，葉湘道：“我昨天和你姐說了你的事。”
盛凜表情有點呆滯，“啊？”
葉湘一看就知道他多想了，“我沒跟姜盈說其他的，我只跟她說了你傷口裂開重新縫針了。”
盛凜拍了拍胸口，“我就知道像姐姐這樣的好心人，肯定不會——”
葉湘打住他的話，“我準備觀察你一段時間再說。”
盛凜若有所思地“哦”了聲，“……看我表現？”
“嗯。”
盛凜將碗內最後一口湯喝完，擦了擦嘴，從果籃裏挑了個桃子，削好皮遞到葉湘手中。
“看起來不錯，嘗嘗，我猜你應該喜歡吃桃。”
葉湘接過，“你怎麽知道的？”
盛凜懶散地晃悠到飄窗前躺了上去，眼一閉開始裝神秘，“秘密。”
他憋著等葉湘繼續問他，卻沒想到葉湘只是淡淡地說了個“哦”，就安靜地坐在一邊吃起了桃子。
盛凜等了又等，等到急了都沒等到葉湘的後話。
他又閑不住地從飄窗上翻下來，“你不好奇嗎？”
葉湘擡眸望著他，“好奇。”
盛凜追問，“那你怎麽不繼續問了，你問我就告訴你。”
葉湘唇邊漾開一抹小小的笑意，“因為我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你想知道我是怎麽克制住好奇心的嗎？”
盛凜在她身邊坐下，臉搭在靠背上，一臉求知若渴，“你說，我聽著。”
見他上鉤，葉湘彎了彎眼，對他也說了句，“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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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雲飛……荊雲飛？”
女孩的清甜的聲音讓荊雲飛回過神, 他下意識地擡頭，撞進那雙清澈漂亮的眼睛中。
好像他一切心思都被看穿了一樣。
手指在奶茶杯上不自在地搓了搓，荊雲飛表情勉強：“真沒什麽, 我沒事。”
葉湘垂下了眼睫, “嗯……”
可他分明看起來都不是沒事的樣子。
換做是別人，這事兒可能就揭過去了，可荊雲飛向來了解葉湘, 她一垂眸，他就知道, 對方肯定是以為他是覺得兩人的關系生疏了, 有些話說著不合適。
以前高中的時候也是那樣。
他拍了拍葉湘，在女孩擡起頭來的那一瞬，他粲然一笑, 灑脫道：“其實來之前是想跟你說一些事情的, 但是再見到你之後，發現問題好像早就算不上什麽了。”
大概是自我暗示起了作用, 也大概是和葉湘久違的相見讓他心情好轉了。
他這番話的確不算撒謊。
“我猜你肯定沒吃早飯, 有沒有想吃的？”荊雲飛手支著下巴思索，“我記得這個商廈裏好像有一家早茶店，要不要去吃一點？聽說不錯。”
“你不是說一定要吃上一次早茶的嗎？”
葉湘有點詫異, 她沒想到荊雲飛竟然還記得她曾經隨口一提的喜好。
“忘了？不會吧？你當時的表情可堅定了哦。”
高中時他們班裏的人大多都配有手機了，臨近放學大家心思浮動, 就有人會拿出手機玩一會兒放松下心情。
葉湘不玩手機, 但她偶爾也會跟著同桌一起看看美食視頻。
一連幾天刷到早茶相關的視頻，後排的女生都嚷嚷著好餓好饞, 而葉湘則是混在其中很小聲地說了句：“等我以後上大學了，一定要去一個有早茶的城市嘗嘗味道。”
荊雲飛當時好像是在收作業, 又或者是維持紀律？她都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聽到她說想吃早茶的。
她回去後纏著媽媽給她包蝦餃被訓了一頓，說她想一出是一出，不過說歸說，媽媽最後還是給她用做普通餃子的方式做了蝦餃。
表皮不是晶瑩透明的，味道和她想象的有很大出入。
其實她也不知道正宗的蝦餃什麽味道。
等上了大學，真的能吃上早茶了，她忙著賺錢攢錢，又舍不得吃了。
沒想到今天這個願望竟然被荊雲飛再次提了出來。
這棟商廈她曾陪紀詞來過一次，是來買衣服的，當時她就發現，幾乎所有的衣服店都是她只在網上才見過的大牌。
在這樣的商廈裏開的早茶店消費一定不低。
葉湘不願讓荊雲飛請她吃這麽貴的東西，所以猶豫著沒有答應。
盡管對方知道她的家境，可她仍舊不想在他面前展露自己拮據的一面。
遲疑的間隙，荊雲飛卻忽然說：“等下我們AA吧？不過我胃口大，可能吃得比較多，多出點錢你可別跟我讓來讓去的。”
葉湘的表情這才放松了些。
她是想吃的。
AA後的金額也在她能夠承受的範圍。
並且對她來說，這一半的錢已經維護住了她所有的尊嚴。
“好。”
坐著電梯直達七樓，這一層全是餐飲店面，賣早茶的那家店下了電梯拐個彎就到了。
這會兒臨近十點，人不多不少，找了個位置坐下，點完單沒多久各種各樣的早茶點心就送了上來。
葉湘吃飯時不喜歡說話，她也不知道該跟荊雲飛說些什麽。
而荊雲飛動了動唇，看她一眼，很快挪開視線安靜地吃了起來。
安靜吃飯的間隙，荊雲飛忽然聽到身邊的女孩發出一聲短促的抽氣聲，他擡頭望去，葉湘正對著嘴巴扇風，看樣子是被燙著了。
他連忙遞了杯涼茶過去，“怎麽這麽不小心？”
起身的動作太快，連帶著他身前的餐具都被不小心打翻在地上。
葉湘喝完茶緩過勁正想跟他說，你的筷子掉了，就直直地落入了荊雲飛滿含關心的眼眸。
荊雲飛是俯身站在她身邊的姿態，兩人離得有點近。
葉湘不自在地別過臉，“沒事了，被流沙包燙了一下。”
荊雲飛搭在她椅靠上的手無意識地收緊了些，微微一怔，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好像有點過於大了。
他松開手，離她遠了些，撿起地上的筷子，讓服務員幫忙換了一雙。
想了想，他又不放心地叮囑了句，“這種有餡的東西裏面會很燙，掰開涼涼再吃。”
葉湘垂著眼睫，輕輕地點了點頭，柔順的黑發從肩側滑落。
在餐廳裏柔和的燈光下，荊雲飛看到她隱約露出來的修長的脖頸，跟著部分發絲交纏著延伸進了衣服領口，白皙細膩得晃眼，讓他慌亂地收回了視線。
其實剛才在奶茶店的時候他就差點沒認出來葉湘。
五官身材沒什麽太大的變化，卻比高中時漂亮了很多，像是蒙塵的珍珠被拂去了塵埃，顯露出屬於她自身的光芒。
像她這樣各方面都那麽優秀的女孩，在大學裏肯定會有很多人追……
荊雲飛低下頭，有些欲蓋彌彰地沒話找話，“等下吃完飯，要去樓上逛一逛嗎？消消食。”
“不去了，”葉湘停下筷子，“等下還有事情要去做。”
她要去看看盛凜怎麽樣了，免得他又胡來。
盛凜不是她的責任，但她要履行對姜盈的承諾。
“哦，好。”荊雲飛有些失落地應了聲。
吃完飯結賬，葉湘付了一部分的錢，荊雲飛付了剩下的。
從店裏走出去，等電梯的時候，荊雲飛卻忽然被一道熟悉的聲音叫住了。
“……荊雲飛？”
喊他的聲音有點遲疑，很快靠近了。
荊雲飛轉身的時候，葉湘也回過頭循聲望去。
是一個女生，長相普通，但打扮的很時尚，身材審美都不錯。
BM風的上衣，搭的是款式別致的牛仔褲，手上挎著兩個袋子，正眼神莫名地盯著他們看。
“她是誰？”女生指向葉湘，語氣似乎有點忿忿。
剛才她還納悶荊雲飛怎麽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裏，原來是有女的同行。
纖細嬌弱的長相，楚楚動人，望過來的那雙眼睛像會說話一樣，不摻雜個人情緒地看，是最能激起男人保護欲的那種清純型美人。
可前提是她身邊的男人不叫荊雲飛。
葉湘敏銳地覺察到了她目光中的不善，起初以為是陸文君，但看到荊雲飛的態度後，她又有些不太確定了。
“高中同學，”荊雲飛淡淡解釋了句，轉而問道，“你和陸文君一起來的嗎？她人呢？”
“文君她……”剛才被抓奸的激動沖昏了頭腦，被荊雲飛一提醒，柳芝芝才想起來極為重要的事。
“我先走了，”她拿出手機對著突然對兩人拍了張照片，瞥了一眼被荊雲飛擋在身後的女孩，倨傲地警告，“我會把事情告訴文君的，到時候希望你能解釋清楚。”
荊雲飛覺得她有點奇怪，前一秒還情緒激動地想要和他們爭個黑白出來，後一面就有些心虛地準備走。
不過想到柳芝芝平日裏總是對他指手畫腳的行為，荊雲飛也懶得去深究她內心的想法。
但是照片是絕對不能讓她留著的。
“柳芝芝，把照片刪了。”
身材高挑的男生堵在了她的面前，柳芝芝皺著眉想要繞開，卻又被堵住。
她仰起頭看向堵住她去路的人，嗓音有些尖利，“現在知道害怕了？晚了，要是文君知道了，你肯定……”
她占據了道德制高點的不屑神色在看到相攜走來的兩個人時突然變了，荊雲飛覺察到她的變化，轉身順著她目光定格的方向望去，然後就和表情有些慌亂的女生視線對了個正著。
女生長相冷艷大氣，白皮紅唇，披散在身後的黑發微卷，有種上世紀港風明星的氣質。
在對上荊雲飛的視線後，她連忙松開了挽著的那只手，很快恢覆了鎮定，朝荊雲飛微微頷首，卻什麽話都沒說。
被她松開手臂的男人挑了挑眉，攬住她的肩，“你朋友？”
柳芝芝訕笑著圓場，“我朋友，跟他有點事要說所以耽擱了點時間，我們趕緊走吧。”
荊雲飛的視線讓她如芒在背，她光想著抓住荊雲飛和別的女生出門的證據，卻把好友陸文君和她新男友還在的事情給忘了。
她有些懊惱地在心裏罵了一句自己。
這個男人可不是一般的有錢有權，要是荊雲飛鬧起來讓兩個人吹了，那她可要恨死她自己了！
不同於荊雲飛對她的不待見，陸文君的新男友對她大方極了，陪女友買奢侈品的同時，還不忘順便送了她兩件。
雖然她知道陸文君喊她一起是作襯的，但她不在乎，有好處就行，她也不介意幫她打點小掩護。
不過現在的情況……她有點束手無策。
誰知道好巧不巧，兩方人竟然當面撞上了。
柳芝芝急得像個熱鍋上的螞蟻，想要拉著陸文君就走，但她身邊的男人卻饒有興味地笑了笑。
大概是發現了陸文君和這個年輕男生之間的不同尋常，他噙著笑問道：“文君，你們應該也認識？”
陸文君感覺錮著她肩膀的手讓她生疼，但她仍舊是強撐著擠出來一個笑，“嗯，認識。”
男人思忖了下，忽地提議道：“都是朋友，能在這遇到也算緣分，等下一起去吃個飯？”
陸文君表情牽強地婉拒，“他可能有別的安排。”
荊雲飛從看見他們開始，就沒有說過一句話，他毫無波瀾的眼睛讓她無端感覺到害怕。
她不知道是害怕荊雲飛在這裏大鬧讓她難堪，還是害怕被男朋友看出來她和荊雲飛的真正關系。
荊雲飛的生活路線非常簡單，這個商廈離他們學校極遠，他從來沒來過這裏。
但是千算萬算，沒想到今天荊雲飛不僅來了，還撞見了她和宋珺璟親密的一幕。
宋珺璟是她在一場晚宴上認識的，康平醫療家的二公子，家大業大，是現在的荊雲飛不能比擬的存在。
陸文君曾無數次後悔高三時給荊雲飛發了聯系感情的消息，那時她還不知道荊父在外面有了私生子，並且十分疼愛。
荊家跟她家交好，條件卻優越了不少，而且荊雲飛一向照顧她，如果沒有別的機遇，他會是很好的選擇。
所以在發現荊雲飛空間裏記錄著另一個女孩的內容越來越多後，她當即就下定了決心，不能讓他成為別人的所有物。
但當荊雲飛真的考來之後，她卻發現，事情沒她想象的那麽美好。
且不說目前荊家在走下坡路，就算是荊家蒸蒸日上，在荊父疼愛私生子的情況下，荊雲飛也不見得能分得多少家產。
雖說荊父礙於面子暫時沒敢明目張膽地把私生子認回去，可陸文君覺得，離這一天也不遠了。
這樣的情況下，跟著荊雲飛就是受罪。
但他又是校園裏的風雲人物，受無數女孩的追逐，被這樣的男生捧著無疑是一種享受，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既然他念著舊情，把照顧她當做責任，享受既得利益的情況下，何樂而不為？
拖著他，當個備用選項也不錯。
畢竟他的長相和能力在那放著，她也不算虧。
只是這會兒她有點後悔了，如果因為荊雲飛而得罪了宋珺璟……那可就虧大了。
陸文君咬著唇，懇求地望向眼前面容俊逸的高大男生，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只知道荊雲飛脾氣溫和，但她也無法確定，在發現自己被愚弄之後，他還能保持好脾氣嗎？
陸文君祈禱著他最好別發瘋。
而荊雲飛盯著她看了會兒，沒多久就收回了視線，輕笑了聲，“不吃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們玩得開心。”
他不打算給陸文君難堪。
就算他真的想要一個解釋，也不會大庭廣眾下讓一個女孩下不來臺。
更何況，他已經不需要解釋了。
比起‘戀人出軌’，荊雲飛覺得，大概‘從小就認識的玩伴談戀愛了’更能代表他現在的心情。
不過她如果早就有別的想法，完全可以提前跟他說清楚，他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只是這一刻，他卻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但這並不是針對陸文君的。
他也不知道心裏為什麽會空蕩蕩的。
無形的束縛消失了，可他仍舊被自己困在了原地。
男生勾了勾唇角，似乎在嘲弄些什麽，然而陸文君卻無法顧及他這麽多細微的情緒，心裏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地。
他不打算留下，也不打算爭吵，這是最好的結果。
但在放松之餘，她心中又有種難以抑制地煩悶。
對方輕拿輕放的態度讓她覺得，他好像壓根沒把她放在心裏一樣。
她長得好學歷高，走到哪裏都是被男人眾星捧月的存在，她有些接受不了荊雲飛忽視她的憋屈感。
但目前的情況，她無法計較這麽多了。
電梯下行，在這層停下開了門，陸文君臉上重新掛起了完美無缺的優雅笑容，“好，那祝你辦事順利。”
荊雲飛腳步微頓，冷淡地“嗯”了聲，在喊出那個名字的時候，卻又變得極為溫和，“葉湘，我們走吧。”
在一旁被迫圍觀了全程的葉湘回過神，趕緊跟上，“來了。”
電梯是半透明的箱體，葉湘恐高，荊雲飛便站在她的身側，幫她擋住透明的玻璃。
“……葉湘？”陸文君喃喃自語，總覺得這個名字格外熟悉。
門關上的那一刻，陸文君終於想起了她在哪裏看到了和這個名字有關的信息。
荊雲飛偶爾會在紙上寫一些類似隨筆的東西，拍成照片，傳到空間上了鎖的相冊之中。
她問過密碼，但荊雲飛卻一直堅持不告訴她。
但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她太了解荊雲飛了，試了幾次就把密碼試了出來。
起初他的相冊裏大多記錄的是一些轉校後發生的趣事，但從某一天起，內容就變味了。
他開始頻繁地上傳同一個女孩的人物小畫。
有側臉的，也有正臉的，還有趴在桌子上午睡被試卷淹沒的背影。
以及文字記錄的，他和一個名叫葉湘的女孩有關的種種。
也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些，陸文君才有了危機感，在荊家財產分割不明的情況下，冒險地聯系了荊雲飛。
那是從小就屬於她的東西，絕不可以施舍給另外一個女孩。
尤其是她沒有任何比她強的地方。
荊雲飛當時還以為這是對同班同學的照顧……
那就繼續這樣以為下去好了，反正他也不需要懂。
出了商廈大門，兩人在公交站牌前面等公交到來。
“抱歉，讓你撞見剛才那麽尷尬的事情，”荊雲飛忽然出聲，自嘲地笑道，“沒想到這麽長時間沒見面，一見面就讓你看了一出狗血劇集。”
葉湘抿了抿唇角，擡起眼睫看他，“其實你可以把我當成一條魚。”
荊雲飛失笑，“為什麽？”
女孩說話時的語速很慢，但卻溫柔又堅定，“因為魚只有七秒鐘的記憶，從電梯上下來的時候，我早就已經把之前的事情忘得一幹二凈了。”
話中安慰的性質並不是太明顯，卻奇異地讓他空蕩茫然的內心多了一份充實的感覺。
他怔然片刻，驟地笑道：“好。”
葉湘也因他此刻露出的真實笑容而開心了些。
公交很快就到了，葉湘上車時向他揮了揮手，“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
荊雲飛站在原地，也朝她擺了擺手，“回去記得給我發個消息報平安。”
他看著葉湘在窗邊坐下，臉靠近了窗戶，透過有些模糊的玻璃對著他淺淺地笑了下。
公交重新向前駛去，註視著漸行漸遠地車廂，荊雲飛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邁開長腿追了上去。
而葉湘也發現他好像有什麽話要說的時候很快打開了窗戶。
“葉湘，以後還能喊你一起出來玩嗎？”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不在微信上問，而是像個傻子一樣追著公交車，“就像高中時那樣——”
他只知道自己現在迫切地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一刻也等不了。
周圍人好奇地望向窗外，可葉湘這會兒卻完全感覺不到被人註視的尷尬和緊張了。
她看著荊雲飛奔跑的樣子，額前的碎發淩亂地散著，讓她不禁想起了曾經放學回家時，荊雲飛也總是騎著單車追在她的小電驢身後，美其名曰蹭飯。
陸文君有了新的男朋友，是不是意味著，她可以稍微放肆一點，不用再顧及這麽多。
她趴在車窗邊，很大聲地對他堅定地說：“好。”
怕他聽不清，葉湘又重覆了遍，“我說好——”
荊雲飛喘著氣停了下來，弓著身子，有種大腦一片空白的感覺。
好像缺氧，又好像不是。
但無論如何，他剛才聽清楚了，葉湘答應了他。
手覆在胸口，感受著劇烈的心跳，荊雲飛無聲地笑了起來。
葉湘坐著公交車先回了一趟家，臉上的東西黏糊糊的有點悶，讓她很不舒服，她把妝容卸了個幹凈。
比起她拙劣手藝化出來的妝容，還是素顏更順眼一些。
早上臨走前就燉上的骨頭湯早就香氣四溢，葉湘盛好裝進保溫飯盒中，拿起遮陽傘就出門了。
似乎今年夏天的太陽光太過強烈，她已經從偶爾打一下遮陽傘變成了沒有遮陽傘就活不下去。
剛才洗臉時肌膚白皙柔膩的質感讓葉湘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感覺有些陌生。
而且葉湘總有種錯覺，自己輕微的近視好像消失了。
眼睛也更有神了些。
難道休息好真的能給人帶來如此大的變化嗎？
一路上胡思亂想著，很快就到了醫院。
葉湘沒多想，輸入門鎖密碼就推門而入，然後在看清房間內人員擁擠的情況後楞在了原地。
有跟她爸媽差不多的中年夫妻，也有面容陌生的圓臉女孩，此刻他們都齊齊回過頭，向她看來。
地上堆得高高的好像是對大腦有益的保健品，旁邊還有幾提牛奶。
葉湘推出去看了眼門旁的房間號，再次懷疑自己是不是進錯了房間。
怎麽這些人她都不認識啊。
就在此時，熟面孔出現在葉湘眼前，黃陵過來迎她，“姐，你咋才來，咱凜哥等你等到花都謝了。”
葉湘這才提著保溫飯盒走了進去。
聽到是她來了，病床上的盛凜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湊到她面前，“發信息你都不回，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葉湘解釋道：“那會兒在路上，沒看手機。”
她把飯盒放到桌子上，“給你帶的飯，你嘗嘗合胃口嗎？吃不慣我再去給你買別的。”
盛凜笑嘻嘻地坐到桌前，把水果籃和鮮花推到一旁，正襟危坐，虔誠地像是等待開飯的小學生，“肯定吃得慣。”
中年夫妻見他打算吃飯了，才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我們就先走了，不打擾盛凜同學吃飯了，好好休息。”
夫妻中的女人拉了拉靦腆沈默的圓臉女孩，“苗苗，臨走前再跟人家道個謝，要不是有盛凜同學幫你，媽媽都不知道你被人欺負了這麽久。”
“這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苗苗囁喏著上前：“謝謝盛凜同學……”
盛凜目光在女人有些磨損的挎包上定格了會兒，擺擺手，“看也看過了，人沒事，你們該走就走。”
中年夫妻拉著女兒笑呵呵地道：“那我們有空再來看望你。”
盛凜卻道：“下次別來了，很吵。”
等人差不多走了一段時間，他指了指墻角的東西，黃陵和其他小弟心領神會地一人抱了一部分，接連從房間裏出去。
見黃陵還想把桌子上的果籃和鮮花薅走，盛凜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幹什麽呢？這個又退不了錢，留下來給我吃。”
黃陵抱著其他東西出去，“那你給我留點——”
盛凜用腳把門關上，“我吃葡萄，你吃葡萄皮，滿意了？”
重新坐回桌前，盛凜將保溫飯盒取出，骨頭湯的香氣撲面而來，他湊上去嗅了嗅，扭頭望向葉湘，“姐姐，你做的？好香啊。”
葉湘點了點頭，“可能味道有點淡，你先嘗嘗。”
盛凜嘗了口，“味道很好。”
他埋頭苦吃，看起來餓極了，動作卻意外的斯文。
葉湘看著他吃飯，想起才走沒多久的一家三口，忍不住問了句：“剛才……”
盛凜擡起頭，“你是想問我跟那三個人什麽關系？”
“嗯。”
看起來像是特意感謝他的。
“我跟他們不熟，是他們非要過來看我的。黃陵那小子嘴跟開天窗一樣，一點也靠不住，被問了幾次就把人帶過來了。”
盛凜的語氣中是對黃陵滿滿的埋怨，也不外乎剛才黃陵要吃水果，盛凜卻讓他吃皮了。
想起昨天和姜盈的聊天，葉湘道：“我昨天和你姐說了你的事。”
盛凜表情有點呆滯，“啊？”
葉湘一看就知道他多想了，“我沒跟姜盈說其他的，我只跟她說了你傷口裂開重新縫針了。”
盛凜拍了拍胸口，“我就知道像姐姐這樣的好心人，肯定不會——”
葉湘打住他的話，“我準備觀察你一段時間再說。”
盛凜若有所思地“哦”了聲，“……看我表現？”
“嗯。”
盛凜將碗內最後一口湯喝完，擦了擦嘴，從果籃裏挑了個桃子，削好皮遞到葉湘手中。
“看起來不錯，嘗嘗，我猜你應該喜歡吃桃。”
葉湘接過，“你怎麽知道的？”
盛凜懶散地晃悠到飄窗前躺了上去，眼一閉開始裝神秘，“秘密。”
他憋著等葉湘繼續問他，卻沒想到葉湘只是淡淡地說了個“哦”，就安靜地坐在一邊吃起了桃子。
盛凜等了又等，等到急了都沒等到葉湘的後話。
他又閑不住地從飄窗上翻下來，“你不好奇嗎？”
葉湘擡眸望著他，“好奇。”
盛凜追問，“那你怎麽不繼續問了，你問我就告訴你。”
葉湘唇邊漾開一抹小小的笑意，“因為我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你想知道我是怎麽克制住好奇心的嗎？”
盛凜在她身邊坐下，臉搭在靠背上，一臉求知若渴，“你說，我聽著。”
見他上鉤，葉湘彎了彎眼，對他也說了句，“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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