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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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076
懲罰？
原來是懲罰啊。
她恍然大悟, 下一秒又如鯁在喉。
看著兩人手上的同款戒指，一言難盡。
“走吧，不餓也陪我吃些東西。”
不等她拒絕, 牽著她往外走去。
“等等時曵, 你這樣不對。不能這樣的，我都沒有同意, 怎麽能算——”
“裊裊乖，我現在還在生氣。”
時曵可太懂怎麽讓她閉嘴了。
她吃了一癟，終於從角角落落裏找到一點點自己當初不辭而別逃跑的記憶，一時理虧。
可該堅持的事情必須堅持。
“但是就算你生氣，未婚妻這件事情也不能這麽草率吧！我的意思是, 我們這個關系轉換太快，我們甚至還只是普通朋友，好吧, 再加一層老板和打工人的關系, 連情侶都不算是, 怎麽就直接變成未婚夫妻關系了？”
她還想據理力爭一會兒，男人已經帶她進入電梯，並準確無誤地堵住了她的嘴。
軟嫩的紅唇被含住, 她呼吸一緊, 連忙將腦袋後仰，企圖躲開。
以至於沒發現，男人在她企圖逃跑時，漆黑的眼眸裏掀起怎樣可怕的風暴。
“唔——”
唇珠忽然被咬了一口, 疼得她眼睛立即浮起一層水霧。
男人低垂眼簾掩去克制住的晦暗情緒, 舔了舔她的唇，直起身, 啞聲宣布他的判決，“裊裊，這件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
“怎麽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你不能單方面決定這種事情。未婚夫妻是需要在雙方同意的情況才能成立關系吧？而我作為當事人，我有權利也有資格不同意。”
叮——
脆生生的電梯到達提示音格外清晰。
明裊裊還在等男人的答案，哪知男人目不斜視，繼續牽著她往外走。
“你別不說話，我在認真跟你溝通這件事情，時曵，我覺得我們之間不能這樣，起碼——”
“普通朋友不會接吻擁抱。”
“是，我們是接過幾次吻，比普通朋友可能也許更親密一些，但還沒有到達未婚夫妻的程度。俗話說腳印要一步一步走——”
“那就從男女朋友做起。”
“……不是，我的意思是——”
“裊裊，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明裊裊有些心累，見時曵左拐右拐進入時家堡的奢華餐廳，兩側站著不少傭人，不得不暫停這個話題。
在餐桌前落座，她又想到了幾個拒絕的理由。
“時曵，不然我們打個商量行不行，我可以——”
“我們相互喜歡，不是嗎。”
明裊裊一噎。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他們連正式表白在一起交往都沒有，直接就跳到未婚夫妻，怎麽說都是非常離譜的事情。
時曵將勺子塞到她手裏，替她打開面前的粥蠱，神色淡淡地陳述事實：
“我有很多手段讓你立即成為我的妻子，但如果這麽做，我想你會生氣。在生氣和不高興之間，我以為你會選不高興幾天。”
手段……
覆仇文男主的手段都是哪些，明裊裊不用細想也能猜到。
她不由得握緊勺子，“所以時曵你現在是在，威脅我？”
“如果你堅持連男女朋友都不算，那我的的確確是在威脅你。”
在她生氣發火之前，時曵夾了一塊蝦肉餵到她嘴裏，平靜補充：
“你逃走的這四個月裏，我每天都在想怎麽把你關起來，特別生氣的時候，我還讓人重新在地下室打造一個牢籠。裊裊，趁現在我還能控制好情緒，你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是交往，還是訂婚，明天給我答案。”
餐廳內隱約有股寒流在悄然翻滾湧動。
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還在不斷增強，明裊裊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下意識將嘴裏的蝦肉囫咽下。
內心的驚恐在不知不覺中被拉到極致。
以她這些年來對時曵的了解，可以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這個男人絕對不是開玩笑，尤其是地下室打造牢籠這件事情。
那絕對是真實存在的！
這個男人在她面前從來都是溫柔體貼的樣子，以至於都快讓她忘記，這只是他的表現，真正的他，是個殺人都不帶眨眼的紅眼瘋批。
她究竟哪裏來的勇氣和膽量，試圖去跟一個瘋批講道理？
更別提，她當初跑路時，本身就帶著決裂的意思，被抓到後因為喝了點酒又情緒不好，才沒有產生爭吵。
但……
齊溪那兇狠的罵聲她還記得。
指不定……
這些人都在等她酒醒，秋後算賬。
一個兩個都是瘋批男主，而她……
明裊裊細思極恐，眼底逐漸浮起層層恐懼。
“現在知道怕了。”
男人十分了解她的思維模式，又餵了一塊蝦肉到她嘴裏，低聲嘆息：
“裊裊，先交往，等你大學畢業再結婚，這是我目前唯一能接受的結果。如果你連這個結果都不同意，那我只能用你最不願意的方式，一步到位。”
一、一步到位……
明裊裊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一下，嘴裏的蝦肉此刻仿佛變成了催命毒藥，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向來說到做到。
如果不想徹底和他撕破臉，與他魚死網破——
“不急，明天再告訴我答案。”
男人周身席卷的壓迫感收斂了一些，到底沒舍得把她嚇壞。
明裊裊僵硬地將蝦肉咽下，任由卡著喉嚨的難受感蔓延開來。
這是時曵給出的臺階，她若是識相，最好老實接受。
否則不用等到明天，只怕今晚她都不一定能熬過去。
想到這裏，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忽略心口的怦怦直跳，勉強扯了扯嘴角，“我會認真考慮。”
*
回到房間時，時間已經接近淩晨三點。
明裊裊體內的酒精散盡，腦子也清醒了許多，回顧前不久才發生的事情，怎麽也沒辦法睡著。
夜深壯人膽。
離開時曵安排的房間，明裊裊憑借著記憶裏的路線，穿過花園摸向時家堡側門。
側門是專門提供給工作人員離開的出口，雖說能通過那裏離開的概率不大，但閑著也是閑著。
被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保鏢攔住時，明裊裊也沒覺得意外，就是速度讓她有些咂舌。
別說側門，她連花園一角都沒摸到。
見那保鏢一臉便秘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明裊裊抿抿唇，忍不住問：“冒昧問一下，你們是打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盯著我嗎？”
保鏢為難地點頭，“是的，裊裊小姐。”
可真舍得下成本。明裊裊哼了哼，“那你們一共有多少人盯著我？”
“裊裊小姐，我是顧興泉，您可以叫我大泉，是負責您安全的保鏢之一。”
？
“然後？”她一臉疑惑，這和有幾個人跟著她有直接聯系嗎？
顧興泉忽然側擡手不停揮了揮。
又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鉆出個人來，沖她嘿嘿直笑。
“裊裊小姐，我是錢九，也是您的保鏢，還有一個馮予，一個錢十，他們兩個今晚休息。”
明裊裊掰了掰手指頭，“一共四個？”
“那肯定不——”
“老九！”
顧興泉急忙打斷錢九的話，沖明裊裊幹笑一聲，“裊裊小姐，您看這事兒，您還是問問家主好些？”
家主？
“你是說……時曵？”明裊裊難掩驚訝。
“裊裊小姐您剛回來可能還不知道，少爺在三個月前就接任家主之位，現在已經是時家話事人了。”
她確實不知道。
按照書裏的劇情，時曵還得先在公司站穩腳一年，才會正式成為時家話事人。
算了，反正現在劇情已經歪曲得拉都拉不直。
“那裊裊小姐，您現在是要……？”
虎背熊腰的兩人皆是一臉忐忑。
明裊裊勾了勾嘴角，“剛剛吃得有點兒，我去花園消消食。”
兩人頓時松一口氣，“原來是這樣，那您請，我這就讓人把花園燈光打開。”
“那你們呢？”
“嘿嘿裊裊小姐，您看這三更半夜的，我們還是跟著您好一些，不然要是遇到個什麽飛禽走獸的，多危險……”
後面的話在明裊裊的凝視下消失。
時家堡花園裏會有飛禽走獸，這話說出去誰信。
兩人也不信，幹笑一聲，低頭，一副‘您到哪我們到哪’的樣子。
“行吧，跟著就跟著吧，我也擔心我自己會迷路。”
“好的裊裊小姐，您註意腳下。”
腳還沒邁開，花園裏的燈光就接二連三開啟，效率快得可謂阻止都來不及開口。
時家堡花園有專門的園藝團隊在管理，幾乎每一處角落都能單獨拎出來做一個藝術景點。
明裊裊漫無目的地逛著，差不多將已發生的事情捋清一遍，才找個涼亭坐下來休息。
另一個世界她回不去，目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而她那個神秘兮兮的神經病媽媽，既是穿書者，也是將她送到這個世界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媽媽說了，她們娘倆要各自安好。
各自安好啊……
將自己縮在藤椅中，她從涼亭邊緣擡頭眺望昏暗沈沈的夜空，忽然感到有些迷惘。
怎樣才算各自安好呢？
媽媽說遇到渣男就別猶豫，選自由。
那現在時曵算不算渣男，她要不要選擇自由……
好吧，時曵目前來說不是渣男，但劇情的文字記憶還清清楚楚地烙印在她腦子裏。
現在的時曵確實不渣，但以後呢？
如果未來有一天劇情忽然撥亂反正，那她到時候……怎麽辦？
選時曵，還是選自由，這無疑是一場人生豪賭。
而現在的明裊裊，顯然賭不起。
當年她的媽媽，賭渣男的真心，開局是賭贏了，卻在生下她之後，滿盤皆輸，最後慘死收場。
按照時曵說的方式，先交往，畢業結婚，等她生下時曵的孩子……到那個時候，如果時曵變心，那她應該會走上媽媽的老路吧。
她本身就是個瘋子，再瘋的話……
說到底，時曵那樣的天之驕子，原本從一開始也註定不屬於她。
明裊裊神色黯然，捏了捏中指上的戒指，低嘆一口氣。
賭不起，還是跑吧。
*
明裊裊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離開時家堡。
當初被原身的渣爺爺明開德接回時家堡，她為了以防萬一，優先將時家堡摸了個透。哪些地方能藏人，哪些地方有漏洞，以及哪些地方可以逃命，都深深記在她腦海深處。
以前還以為會用不上這種逃命方法。
從湍急的護城河流水中猛地冒出頭，明裊裊抹了一把臉迅速觀察周圍，才放開動作朝岸邊游去。
上岸後是一片原始的松芝林，地上掉落的松枝葉厚厚一層，隨便一點零星火焰就能將整個森林都燒起來。
不僅如此，原始松芝林裏時有野獸出沒，狼、狐貍、禿鷹……都是聞到血氣就會撲上來的兇獸。而護城河裏也有食人魚，她手臂上的傷口就是從時家堡排水通道游出來時，被食人魚咬傷。
明裊裊選擇從松芝林上岸，就是沖地上這片厚厚的松芝葉來。
單純逃出時家堡、逃離時曵，頂多能逃幾個月、幾年，想要徹底過上安穩日子，還得出狠招。
而金蟬脫殼，俗稱死遁，無疑是最佳一勞永逸的方法。
護城河淹死，松芝林被野獸咬死，如果這兩條還不足以讓時曵相信她死在這裏，那她還可以再放一把火。
此時天空已隱隱泛白，最多還有一個小時，太陽就會升起，到時想離開時家堡範圍就會難度增加，她必須趁暗色把所有事情都準備好。
將印有血跡的衣服甩一塊上松枝樹上，又甩幾塊到護城河分入口處，還有那枚銀色戒指，也沾上血丟進河裏。
明裊裊低頭看了眼手臂上逐漸止血的傷口，輕笑一聲。
這裏時常有迷路的人進來，被野獸咬死後，屍骨就會被護林員就地掩埋，或者掉進護城河淹死的人，也大多數被埋在松芝林裏。
一場大火過後，誰還能分得清那些燒成灰的骨頭是誰。
這招以假亂真，讓明裊裊覺得此時的自己，強大到可怕。
也有些理解，當初她媽媽當著她的面，從二十八樓一躍而下的心情了。
孤註一擲，奔赴自由。
在這個過程中，幾乎感覺不到危險，也不會害怕，反而心情期待、澎湃、越戰越勇。
原來這就是奔赴自由。
天空蒙蒙亮，護城河邊上火光大作，狼嗥鬼叫，禿鷹盤旋。
明裊裊最後望了一眼空中那一道道絢爛的滅火水柱，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
三天後。
天幹物燥，松樹林著火，幾乎是每年都會發生的事情。時家堡外的那場松林大火，幾乎沒有引起外界關註。
但以時家堡為中心的百裏範圍內，卻是戒衛森嚴，來往過路都需要經過層層盤查，哪怕是化妝人士，都要當場卸了妝才能離開。
各個平民區街道也不例外，挨家挨戶上門排查，各個景區野區地毯式搜查，動靜之大，讓周圍的人們人心惶惶，以為又開始豪門貴族之間的明爭暗鬥。
明裊裊將收集的信息慢慢匯總，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時曵不信她死在那片松芝林，還在發瘋似的找她。
摸摸手臂上已經隱約結疤的傷口，她無聲嘆息。三天不信，那就等頭七，頭七還不信，那就等忌日。
橫豎她已經打定主意，時曵什麽時候信她死了，她就什麽時候以自己的真面目出現。
“小夏！你發什麽楞了！搞快點兒！”
一聲吆喝從裏頭傳來。
明裊裊立即收斂思緒，瞥了眼卡座裏還在放肆議論時家異常的幾人，轉身離開。
這裏是貴族圈裏徘徊在黑白邊緣的夜店，是最早明裊裊為自己尋找後路找到的其中一處地方。
明裊裊為了混進來，差點兒沒撞死在夜店廚師長的車輪底下，靠著淒淒慘慘的身世，才成功混進後廚當廚師助理。
所謂助理，就是打掃衛生兼顧幫廚洗菜擇菜。
有工資又包吃住，舍友還是一群可可愛愛會給她帶飯的阿姨。
明裊裊對這份工作很滿意，滿意到想幹到退休。
*
可惜退休計劃只堅持到第四天。
明裊裊‘頭七’這天，在廚房裏都能聽到外面鬧哄哄的聲音，時不時還傳來槍響。
而廚房裏的廚師們各個習以為常，該幹嘛就幹嘛。
她倒也不怕這種槍戰沖突，甚至還想去門口親眼瞧瞧這種只有在書裏才會出現的場景。但為了防止意外遇到熟人，她忍了下來，繼續待在洗菜池旁洗水果。
俗話說人倒黴喝開水都會塞牙縫。
這話大概說的就是此時的明裊裊。
當手臂忽然一麻，下一秒無數鮮血流下來時，明裊裊就知道，她要涼了。
外面走火的子彈，到底還是禍及到了廚房裏面。
明裊裊連同幾個同事被廚師長火急火燎送到醫院時，人已經因為失血過多昏迷過去。
等再醒來，就看到廚師長覆雜的眼睛，看著她欲言又止。
好消息，這次家族鬥爭，他們廚房被連累的人都獲得一筆巨額賠償。
壞消息，她塗在臉上的偽裝，被醫生護士洗掉了。
哦，還有個壞消息。
“醫院背後的老板派人把你病房的門口包圍了，人也正在趕來的路上。小夏，你如果想走，我可以幫你離開。”
醫院背後的老板，明裊裊第一時間想到了齊溪，他家就是開醫院的。
但想到自己死遁的惡行，她立即坐起身，兩眼淚汪汪地拉住廚師長的手，“求求你好人做到底，幫我離開這裏吧！”
“魏先生想怎麽幫，她可是時家家主下令全城通緝的人。”
咬牙切齒的男聲隨著門被一腳踹開而清晰。
明裊裊動作一僵，訕訕收回手。
魏鎏臉色微變，看她的目光越發覆雜，“你……得罪的是時家？”
她心虛地摸摸鼻子，“……現在還不算得罪吧，如果有人願意幫我隱瞞的話。”
“做夢吧。”齊溪怒火沖天地來到病床邊，目光觸及她手臂上那節染血的紗布時，瞳孔猛地縮起，下垂的拳頭握得哢哢作響，“這回你玩大了，明裊裊，誰也幫不了你。”
“只要你不說——”
“我也不行。”
明裊裊一楞。
這才註意點，齊溪的眼睛通紅，怒火的盡頭，是難以遮掩的決然。
登時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我改主意了。”
“什麽改主意？你願意幫我——”
“我原本還想和時曵爭一爭你，不僅是我，傅景臣和周明朗那兩個家夥也是，起碼我們幾個人都有一個公平追求你的機會。”
？？
明裊裊震驚，第二本書的劇情還沒有崩壞嗎？
還不等她開口，齊溪又咬著牙，從牙縫中擠出一句：
“但你選擇用這種方式逃走，明裊裊，你踩了時曵的逆鱗，現在沒人能救得了你，即便是我也不行。”
這話說得……好像她當初選擇逃跑時，沒考慮過被抓的後果一樣。但明裊裊總覺得此時的氣息更不對勁，他的情緒思維都不對勁，忍不住試探問：“不是，你都還沒有行動，怎麽就知道你不行？”
“聽到了麽。”齊溪擡頭看了眼窗外。
她不解地看過去，“什麽？”
“光是直升機，就來了數十架，現在整個醫院都被時家包圍了。”
在她驚愕的目光中，齊溪扯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時曵瘋了，以為是我們把你藏了起來，現在各大貴族都被時家施壓，一天交不出你，一天就不收手。明裊裊，我不是輸給時曵，而是輸給齊家。”
“你——”
明裊裊臉色微變，總算猜出齊溪現在的心思。
他這副樣子，簡直就是分手的樣子。
“但明裊裊，以後別想著跑了。”
齊溪忽然加深嘴角的笑容，讓她莫名眼皮一跳。
“你再敢跑，就不單單是時家通緝你，齊家也會傾盡一切，將你抓回來。”
“我們好歹也算朋友吧，你不幫忙也不用——”
“你必須活在我眼皮子底下，這是我，放棄你的唯一要求。”
？？
明裊裊張了張嘴，不理解，但她大為震驚。
見齊溪說完轉身就要走，不由得慌了神，“等等齊溪，你——”
“時曵要到了，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麽承受他的怒火吧。”
走到門口，齊溪腳步微頓，回頭看了她一眼。
“我聽說，他在時家堡地下室為你打造了一座金絲籠，如果你不想往後餘生都在那座金絲籠裏度過，我勸你待會兒別和他對著幹，老老實實跟他回去。”
明裊裊：“……”
金絲籠……
這回，難道真的玩大了嗎？
明裊裊兩眼發黑，太陽穴突突作痛。
齊溪一走，立即有保鏢進來把魏鎏請出去，病房裏很快就只剩下她一個人，靜悄悄地，只有她一個人不安加速的心跳聲。
又過了一會兒，門口還是靜悄悄地，明裊裊忍不住掀開被子下床，踮起腳尖湊到窗戶邊。
大概七八樓這麽高，窗戶外面都有安裝空調機，如果抓得穩的話……
她擡起沒受傷的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窗戶拉開一條縫。
門口沒有動靜。
她淺淺吸了一口氣，再次屏住呼吸，繼續將窗戶拉開——
“還想跑？”
！！
她驚慌失色地回頭。
沒動靜的門口，不知何時門戶大開，一身黑色風衣身形頎長的男人清冷矜貴地立在那裏，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瞳緊鎖著她，一邊慢條斯理地摘下手上的黑色手套。
一片銀色閃過。
明裊裊不由移動視線，看清是什麽後，心頭莫名堵了一下。
是那枚被他自己戴在中指上的訂婚戒指，而她的那一枚……被她丟進了護城河。
大概是她的視線太過顯眼，男人擡起手，將中指上的銀色戒指顯露出來。
在她隱隱閃躲的註目下，輕笑一聲，將戒指摘下，隨手丟在地上。
戒指掉落的微末動靜，讓明裊裊心嚇一跳，“你——”
“已經用不上了。”
男人臉上依然帶著笑，邁開步子朝她緩緩靠近，“受了傷還不安分。”
語氣一如之前，沒有任何不同。
但他身上那股子詭異到可怕的氣勢，越靠近，明裊裊就越心驚，甚至忍不住動了轉身直接往窗外跳的念頭。
可來不及了。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男人就已經來到她眼前。
鏜亮的皮鞋尖，抵住她光著踩在地上的腳趾。
毫無波瀾的詭怖視線，一寸寸從她頭頂往下掃視，最終停留在她被醫生割了半截胳膊的衣服上。
“衣服有些臟了。”
她眼皮一跳，莫名覺得他這話背後暗藏深意。
還沒分辨出他這話背後潛藏的意思，腰間一緊，瞬間天旋地轉。
她不免有些慌神，“時曵，等一下嘶——”
忽然的失重感令她下意識擡手抱住什麽，卻忘了手臂上還有槍傷，頓時被疼得齜牙咧嘴，眼角泛起淚花。
“怎麽這麽不小心。”男人低嘆，聲音低沈性感極了，“別再亂動了，裊裊。”
聽起來就是心疼她受傷。
但——
明裊裊咬緊牙關，才將湧到喉嚨的痛楚壓回去。
腰間和膝蓋兩處的手臂，力氣大得幾乎要將她揉碎一般。
好疼……
她低下頭埋在男人胸膛前，整個人再一次被恐懼占據。
也許真如齊溪所說，她這次玩大了。
時曵本來就瘋，現在……只怕更瘋。
怎麽辦。
她不安地攥緊拳頭，努力清理被恐懼帶來的混亂。
怎麽把人哄好？
哄瘋子的辦法是什麽來著？她以前明明有認真學習過的。
哄好一個瘋子的方法——
“乖裊裊，最多四十分鐘到家，傷口疼的話，忍一忍。”
頭上響起的男聲讓明裊裊背脊一僵。
什麽叫傷口疼的話忍一忍？難道——
“啊啊啊時曵住手！！”
尖銳的女聲從徐徐升起的直升機中傳出，又迅速被狂風吹散。
*
明裊裊被抱回房間時，紅唇上的血跡未幹，染上嬌紅緋麗的小臉上梨花帶雨，身體還時不時抽搐一下。
男人將裹在兩人身上的大衣掀開，隨手丟在地毯上，徑直抱著她往臥室旁的房間走去。
還在餘勁中恍恍惚惚的明裊裊，剛緩過神，目光觸及那煙霧彌漫的乳白湯池時，再次兩眼一黑。
“時曵——”
“裊裊身上臟了，得洗幹凈才行。”
明裊裊又哭了。
就差沒有舉起受傷的手發誓，“沒有！沒臟！我發誓，我這幾天什麽也沒幹！”
“乖裊裊聽話，剛剛在直升機上——”
“住嘴！不許說！”
“好，那就先把剛才沒有做完的事情做完再說。”
明裊裊再次哭了出來。
因為她受傷的手泡水了。
一股股鮮血從手臂的傷口滲出，很快就和乳白色的溫泉湯池融合在一起。
等她病懨懨從浴池出來時，人已經是半昏迷的狀態，睡著前，還不忘亮出自己幾天沒剪的指甲，狠狠掐著男人的肩膀上。
誰也別想好過。
*
明裊裊生了前所未有的氣。
穿書四年，有史以來第一次這麽生氣。
如果不是條件有限，她甚至想把屋子裏的所有東西都砸得稀巴爛。
看到一身清爽的男人端著一盤東西進來時，她幾乎頭也不擡，撿起地上的拖鞋砸過去，精準無誤地砸在那張俊美絕倫的臉龐上。
可惜拖鞋是棉拖鞋，沒留下鞋印。
她冷哼，又氣不過，低聲咒罵一句：“死渣男。”
被罵了一整晚渣男的時曵並沒有生氣，微微皺眉看了眼被拖鞋毀了的清粥小菜，嘆一口氣，又轉身出門。
明裊裊睨了一眼，彎腰撿起另一只拖鞋，頭也不擡地砸了過去。
這次砸到男人的後腦勺上。
可惜男人還是沒有生氣，將清粥小菜遞給門外的人，又交代了幾句，才回來。
還不忘把拖鞋撿回來放好。
“裊裊消氣了？”
“你說呢。”
她扯扯嘴角，晃了晃沒受傷的手上掛著的銀色鏈子，咬牙：“給我解開。”
“好。”時曵在床沿坐下，動作溫柔地將她抱到腿上坐好，才擡手握住她手腕上的銀鎖扣。
指紋正確，銀鎖應聲解開。
砸在明裊裊的腿上。
她立即將重重銀鎖扔到地上，洩恨一般。
“裊裊，我消氣了，你也消氣，好不好。”
消、消氣了？
明裊裊的怒火被凍住一瞬，下一秒又想到昨天自己的遭殃，臉黢黑下來，“你做夢！！死渣男！”
“裊裊——”
“你明知道我手臂中彈了還這樣對我，我告訴你死渣男，我這輩子都不可能——”
嫁給你這三個字，被男人驟然變得深沈的漆黑眼眸註視下，硬生生改口：
“原諒你昨天的所作所為！”
“昨晚是我的錯，是我不對，明知你傷口不能碰水還在浴池邊上與你洞房，但昨天是我們領證的日子，我——”
“你還敢說！”
明裊裊再次被氣炸了。
擡起自由的手一把抓住男人的黑色碎發，狠狠一揪，什麽狠話什麽氣話都說得出口：
“時曵你昨晚真的很過分你知不知道！我都受傷了你還那樣對我，我都說了我不跑了我也願意嫁給你，可你呢？你聽了嗎？！你從頭到尾都沒有選擇尊重過我一次，從四年前開始，你就一直派人暗中盯著我，像個變態一樣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我是個人，不是動物園裏的猴子，也不是你的所有物！如果你改變不了你現在這個動不動就監視我的毛病，我不騙你，有機會我該跑的還是會跑！”
又對上那種瘋狂又恐怖的眼睛，被怒火占據所有理智的明裊裊根本不怕，反而越罵越勇。
“你繼續用這種眼神看我，你越看，我就越不怕！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回國後一直故意裝溫柔騙我！你以為你的眼神藏得很好是嗎？我是沒談過戀愛，但我知道看一種自己所有物的眼神是什麽！如果我沒有裝傻充楞，而是跟你對著幹甚至早早申請退學離開，現在你對我做的這事情都會提前吧？說什麽愛我生氣擔心，你從來都只是把我當成你的所有物，根本就不是愛我，你想要的，只不過是四年前在精神病院天天爬窗戶給你講故事的人。是誰給你講故事都不要緊，你——”
“裊裊，其他話你想怎麽罵都可以，唯獨我愛你這件事情不行。”
時曵突然發狠，不顧頭發還在她手上，彎腰咬住她的唇。
“我愛你，愛到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瞧瞧，它到底是不是渣男。”
“那你掏啊！”
明裊裊發誓，她就是氣到極致順口應了一句。
等發現男人真的將她放回床上，出門一會兒就拿著一把刀回來時，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氣得更炸了。
“時曵你這個死瘋子，你要是敢用刀捅自己打苦情牌讓我原諒你，我立馬搬去齊溪家去！！”
咻！
“你敢！！”
明裊裊眼皮一跳，眼神不受控制地被那把短刀勾住。
被丟擲出去的短刀正立在地毯上，沒進地毯一半。
可想而知，擲刀人用了多大的力氣。
？
明裊裊一怔，收回視線，看著忽然跪在地上的男人，“你……你這又是鬧哪樣？”
“裊裊，我給過你選擇，是按部就班還是一步到位，是你選擇了一步到位。”
男人因為低著頭，露出的額頭上暴起的青筋，聲音冰冷戾氣十足，整個人看起來尤為恐怖。
但這恐怖的模樣，在經歷昨晚過後，明裊裊倒也不怕了。
只是被他的話堵住，有些理虧。
這個男人前陣子確實給了她兩個選擇，是先交往再訂婚，還是直接結婚。
而她，選擇逃跑，還用了最殘忍的假死方式。
但是——
好好好，現在都流行跪最標準的姿勢，說最狠的話是吧！
她勾了勾嘴角，又壓了回去。
“真實的我你昨晚也看到了，如果不裝出溫柔的樣子，裊裊你捫心自問，如果我用真實的樣子出現在你眼前，你還會接受我的靠近嗎！”
當然不會！
他可是重生的覆仇瘋批男主，她又不是受虐愛好者，天天被人兇狠盯著。
“不會，對嗎？”
冰冷的聲音變了調。
男人寬厚的背脊仿佛正在承受某種劇烈的痛苦一般，肌肉繃緊，顫抖。
“我知道你不愛我。”
？
她眼睛一突，剛想開口反駁，男人又難掩痛苦地說：
“我也知道，你喜歡的是偽裝出來的我，不是真正的我。”
“可裊裊，我做不到放手。”
男人肌肉緊繃的手臂，如同機械般艱難擡起，按在胸口的位置。
“這裏，聽到你出事的消息時，也跟著死過一次。”
“裊裊能不能可憐可憐我，也疼疼它，別讓它再死了。”
出事……
是假死的那天吧。
雖然他沒說，但明裊裊大概能猜到，剛回房間休息沒多久就收到她在松芝林出事的消息時，這個男人是怎樣的反應。
將心比心，如果是她，她也許會承受不住這個打擊，崩潰，甚至跟著一起死。
而時曵本來就是瘋了的。
這種偏執型人格的人，發現愛人死亡，所承受的痛苦，是普通人的百倍千倍。
算了。
不想被關金絲籠，哄哄他就哄哄他吧。
明裊裊抿抿唇，擡起腳踢了踢男人的肩膀。
男人的肩膀猛地一抖。
明裊裊嚇一跳，下意識將腳收回來。
卻被一只大手按住，強行按在男人的心口上。
“裊裊——”
“停！別賣慘！現在給你個機會，抱我去洗手間，我要洗漱！”
男人寬厚的背脊震了震。
仍然低著頭，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明裊裊莫名感到有些好笑。
誰能想到發了幾天瘋，對各大貴族世家施壓的時家家主，竟然會跪在一個小姑娘面前裝慘博可憐。
以前也沒發現他臉皮這麽厚，這麽會演。
看在他跪了這麽久還腰板挺直的份上……
用腳蹬了蹬他的胸口，還真別說，腳感不錯，用來暖腳正好。
“行啦！消氣了。”她伸出手，哼哼道：“快抱我去洗手間！不然我弄你床上去，臟死你！”
？！
明裊裊背脊倏地一涼，被男人猛擡頭來不及掩飾的眼神嚇一大跳。
“你、你幹嘛！”
想到什麽，她白嫩嫩的小臉倏地紅了大半。
“收起你腦子裏那些有的沒的東西，你沒跪夠一天一夜，休想再碰我！”
“好！”
答得又快又堅定，生怕她會反悔一樣。
她抽抽嘴角，又有些想笑。
“真不知道我當時在瞎想什麽，你都像變態那樣盯了我這麽多年，我怎麽還會覺得你會是個會移情別戀找小三的渣男啊。”
連刀都拿過來要捅自己了。
這麽一想……
明裊裊忍不住收回手，摸摸下巴，打量的目光落在仍然目光炯炯亮得像條狗一樣的男人身上。
好像要防愛人移情別戀找小三的人是時曵才對，畢竟她還有三個瘋批男主……
這麽一想，明裊裊整個人都樂了。
“時曵，你可聽好了，要是哪天你敢移情別戀找小三生孩子，拋棄我和我女兒，我保證以牙還牙，找個小三——”
“不會，我發誓！”
話還沒說完，就被男人猛地撲到床上。
明裊裊被撲得頭眼昏花，剛想把人踹開，就察覺到男人的不對勁兒。
不由僵住，翻了個白眼。
“我就是打個比方，沒真要帶著你女兒去找小三——行行行，我不說了，你別抖了行不行，你是骰子做的嗎？一點點不切實際的舉例說明都怕成這樣……”
“裊裊，不會移情別戀，也不會找小三，只有你，我從頭到腳都是你的！”
“好好好，但是你真再這麽抖下去，我真撒你身上——死變態！起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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懲罰？
原來是懲罰啊。
她恍然大悟, 下一秒又如鯁在喉。
看著兩人手上的同款戒指，一言難盡。
“走吧，不餓也陪我吃些東西。”
不等她拒絕, 牽著她往外走去。
“等等時曵, 你這樣不對。不能這樣的，我都沒有同意, 怎麽能算——”
“裊裊乖，我現在還在生氣。”
時曵可太懂怎麽讓她閉嘴了。
她吃了一癟，終於從角角落落裏找到一點點自己當初不辭而別逃跑的記憶，一時理虧。
可該堅持的事情必須堅持。
“但是就算你生氣，未婚妻這件事情也不能這麽草率吧！我的意思是, 我們這個關系轉換太快，我們甚至還只是普通朋友，好吧, 再加一層老板和打工人的關系, 連情侶都不算是, 怎麽就直接變成未婚夫妻關系了？”
她還想據理力爭一會兒，男人已經帶她進入電梯，並準確無誤地堵住了她的嘴。
軟嫩的紅唇被含住, 她呼吸一緊, 連忙將腦袋後仰，企圖躲開。
以至於沒發現，男人在她企圖逃跑時，漆黑的眼眸裏掀起怎樣可怕的風暴。
“唔——”
唇珠忽然被咬了一口, 疼得她眼睛立即浮起一層水霧。
男人低垂眼簾掩去克制住的晦暗情緒, 舔了舔她的唇，直起身, 啞聲宣布他的判決，“裊裊，這件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
“怎麽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你不能單方面決定這種事情。未婚夫妻是需要在雙方同意的情況才能成立關系吧？而我作為當事人，我有權利也有資格不同意。”
叮——
脆生生的電梯到達提示音格外清晰。
明裊裊還在等男人的答案，哪知男人目不斜視，繼續牽著她往外走。
“你別不說話，我在認真跟你溝通這件事情，時曵，我覺得我們之間不能這樣，起碼——”
“普通朋友不會接吻擁抱。”
“是，我們是接過幾次吻，比普通朋友可能也許更親密一些，但還沒有到達未婚夫妻的程度。俗話說腳印要一步一步走——”
“那就從男女朋友做起。”
“……不是，我的意思是——”
“裊裊，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明裊裊有些心累，見時曵左拐右拐進入時家堡的奢華餐廳，兩側站著不少傭人，不得不暫停這個話題。
在餐桌前落座，她又想到了幾個拒絕的理由。
“時曵，不然我們打個商量行不行，我可以——”
“我們相互喜歡，不是嗎。”
明裊裊一噎。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他們連正式表白在一起交往都沒有，直接就跳到未婚夫妻，怎麽說都是非常離譜的事情。
時曵將勺子塞到她手裏，替她打開面前的粥蠱，神色淡淡地陳述事實：
“我有很多手段讓你立即成為我的妻子，但如果這麽做，我想你會生氣。在生氣和不高興之間，我以為你會選不高興幾天。”
手段……
覆仇文男主的手段都是哪些，明裊裊不用細想也能猜到。
她不由得握緊勺子，“所以時曵你現在是在，威脅我？”
“如果你堅持連男女朋友都不算，那我的的確確是在威脅你。”
在她生氣發火之前，時曵夾了一塊蝦肉餵到她嘴裏，平靜補充：
“你逃走的這四個月裏，我每天都在想怎麽把你關起來，特別生氣的時候，我還讓人重新在地下室打造一個牢籠。裊裊，趁現在我還能控制好情緒，你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是交往，還是訂婚，明天給我答案。”
餐廳內隱約有股寒流在悄然翻滾湧動。
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還在不斷增強，明裊裊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下意識將嘴裏的蝦肉囫咽下。
內心的驚恐在不知不覺中被拉到極致。
以她這些年來對時曵的了解，可以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這個男人絕對不是開玩笑，尤其是地下室打造牢籠這件事情。
那絕對是真實存在的！
這個男人在她面前從來都是溫柔體貼的樣子，以至於都快讓她忘記，這只是他的表現，真正的他，是個殺人都不帶眨眼的紅眼瘋批。
她究竟哪裏來的勇氣和膽量，試圖去跟一個瘋批講道理？
更別提，她當初跑路時，本身就帶著決裂的意思，被抓到後因為喝了點酒又情緒不好，才沒有產生爭吵。
但……
齊溪那兇狠的罵聲她還記得。
指不定……
這些人都在等她酒醒，秋後算賬。
一個兩個都是瘋批男主，而她……
明裊裊細思極恐，眼底逐漸浮起層層恐懼。
“現在知道怕了。”
男人十分了解她的思維模式，又餵了一塊蝦肉到她嘴裏，低聲嘆息：
“裊裊，先交往，等你大學畢業再結婚，這是我目前唯一能接受的結果。如果你連這個結果都不同意，那我只能用你最不願意的方式，一步到位。”
一、一步到位……
明裊裊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一下，嘴裏的蝦肉此刻仿佛變成了催命毒藥，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向來說到做到。
如果不想徹底和他撕破臉，與他魚死網破——
“不急，明天再告訴我答案。”
男人周身席卷的壓迫感收斂了一些，到底沒舍得把她嚇壞。
明裊裊僵硬地將蝦肉咽下，任由卡著喉嚨的難受感蔓延開來。
這是時曵給出的臺階，她若是識相，最好老實接受。
否則不用等到明天，只怕今晚她都不一定能熬過去。
想到這裏，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忽略心口的怦怦直跳，勉強扯了扯嘴角，“我會認真考慮。”
*
回到房間時，時間已經接近淩晨三點。
明裊裊體內的酒精散盡，腦子也清醒了許多，回顧前不久才發生的事情，怎麽也沒辦法睡著。
夜深壯人膽。
離開時曵安排的房間，明裊裊憑借著記憶裏的路線，穿過花園摸向時家堡側門。
側門是專門提供給工作人員離開的出口，雖說能通過那裏離開的概率不大，但閑著也是閑著。
被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保鏢攔住時，明裊裊也沒覺得意外，就是速度讓她有些咂舌。
別說側門，她連花園一角都沒摸到。
見那保鏢一臉便秘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明裊裊抿抿唇，忍不住問：“冒昧問一下，你們是打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盯著我嗎？”
保鏢為難地點頭，“是的，裊裊小姐。”
可真舍得下成本。明裊裊哼了哼，“那你們一共有多少人盯著我？”
“裊裊小姐，我是顧興泉，您可以叫我大泉，是負責您安全的保鏢之一。”
？
“然後？”她一臉疑惑，這和有幾個人跟著她有直接聯系嗎？
顧興泉忽然側擡手不停揮了揮。
又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鉆出個人來，沖她嘿嘿直笑。
“裊裊小姐，我是錢九，也是您的保鏢，還有一個馮予，一個錢十，他們兩個今晚休息。”
明裊裊掰了掰手指頭，“一共四個？”
“那肯定不——”
“老九！”
顧興泉急忙打斷錢九的話，沖明裊裊幹笑一聲，“裊裊小姐，您看這事兒，您還是問問家主好些？”
家主？
“你是說……時曵？”明裊裊難掩驚訝。
“裊裊小姐您剛回來可能還不知道，少爺在三個月前就接任家主之位，現在已經是時家話事人了。”
她確實不知道。
按照書裏的劇情，時曵還得先在公司站穩腳一年，才會正式成為時家話事人。
算了，反正現在劇情已經歪曲得拉都拉不直。
“那裊裊小姐，您現在是要……？”
虎背熊腰的兩人皆是一臉忐忑。
明裊裊勾了勾嘴角，“剛剛吃得有點兒，我去花園消消食。”
兩人頓時松一口氣，“原來是這樣，那您請，我這就讓人把花園燈光打開。”
“那你們呢？”
“嘿嘿裊裊小姐，您看這三更半夜的，我們還是跟著您好一些，不然要是遇到個什麽飛禽走獸的，多危險……”
後面的話在明裊裊的凝視下消失。
時家堡花園裏會有飛禽走獸，這話說出去誰信。
兩人也不信，幹笑一聲，低頭，一副‘您到哪我們到哪’的樣子。
“行吧，跟著就跟著吧，我也擔心我自己會迷路。”
“好的裊裊小姐，您註意腳下。”
腳還沒邁開，花園裏的燈光就接二連三開啟，效率快得可謂阻止都來不及開口。
時家堡花園有專門的園藝團隊在管理，幾乎每一處角落都能單獨拎出來做一個藝術景點。
明裊裊漫無目的地逛著，差不多將已發生的事情捋清一遍，才找個涼亭坐下來休息。
另一個世界她回不去，目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而她那個神秘兮兮的神經病媽媽，既是穿書者，也是將她送到這個世界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媽媽說了，她們娘倆要各自安好。
各自安好啊……
將自己縮在藤椅中，她從涼亭邊緣擡頭眺望昏暗沈沈的夜空，忽然感到有些迷惘。
怎樣才算各自安好呢？
媽媽說遇到渣男就別猶豫，選自由。
那現在時曵算不算渣男，她要不要選擇自由……
好吧，時曵目前來說不是渣男，但劇情的文字記憶還清清楚楚地烙印在她腦子裏。
現在的時曵確實不渣，但以後呢？
如果未來有一天劇情忽然撥亂反正，那她到時候……怎麽辦？
選時曵，還是選自由，這無疑是一場人生豪賭。
而現在的明裊裊，顯然賭不起。
當年她的媽媽，賭渣男的真心，開局是賭贏了，卻在生下她之後，滿盤皆輸，最後慘死收場。
按照時曵說的方式，先交往，畢業結婚，等她生下時曵的孩子……到那個時候，如果時曵變心，那她應該會走上媽媽的老路吧。
她本身就是個瘋子，再瘋的話……
說到底，時曵那樣的天之驕子，原本從一開始也註定不屬於她。
明裊裊神色黯然，捏了捏中指上的戒指，低嘆一口氣。
賭不起，還是跑吧。
*
明裊裊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離開時家堡。
當初被原身的渣爺爺明開德接回時家堡，她為了以防萬一，優先將時家堡摸了個透。哪些地方能藏人，哪些地方有漏洞，以及哪些地方可以逃命，都深深記在她腦海深處。
以前還以為會用不上這種逃命方法。
從湍急的護城河流水中猛地冒出頭，明裊裊抹了一把臉迅速觀察周圍，才放開動作朝岸邊游去。
上岸後是一片原始的松芝林，地上掉落的松枝葉厚厚一層，隨便一點零星火焰就能將整個森林都燒起來。
不僅如此，原始松芝林裏時有野獸出沒，狼、狐貍、禿鷹……都是聞到血氣就會撲上來的兇獸。而護城河裏也有食人魚，她手臂上的傷口就是從時家堡排水通道游出來時，被食人魚咬傷。
明裊裊選擇從松芝林上岸，就是沖地上這片厚厚的松芝葉來。
單純逃出時家堡、逃離時曵，頂多能逃幾個月、幾年，想要徹底過上安穩日子，還得出狠招。
而金蟬脫殼，俗稱死遁，無疑是最佳一勞永逸的方法。
護城河淹死，松芝林被野獸咬死，如果這兩條還不足以讓時曵相信她死在這裏，那她還可以再放一把火。
此時天空已隱隱泛白，最多還有一個小時，太陽就會升起，到時想離開時家堡範圍就會難度增加，她必須趁暗色把所有事情都準備好。
將印有血跡的衣服甩一塊上松枝樹上，又甩幾塊到護城河分入口處，還有那枚銀色戒指，也沾上血丟進河裏。
明裊裊低頭看了眼手臂上逐漸止血的傷口，輕笑一聲。
這裏時常有迷路的人進來，被野獸咬死後，屍骨就會被護林員就地掩埋，或者掉進護城河淹死的人，也大多數被埋在松芝林裏。
一場大火過後，誰還能分得清那些燒成灰的骨頭是誰。
這招以假亂真，讓明裊裊覺得此時的自己，強大到可怕。
也有些理解，當初她媽媽當著她的面，從二十八樓一躍而下的心情了。
孤註一擲，奔赴自由。
在這個過程中，幾乎感覺不到危險，也不會害怕，反而心情期待、澎湃、越戰越勇。
原來這就是奔赴自由。
天空蒙蒙亮，護城河邊上火光大作，狼嗥鬼叫，禿鷹盤旋。
明裊裊最後望了一眼空中那一道道絢爛的滅火水柱，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
三天後。
天幹物燥，松樹林著火，幾乎是每年都會發生的事情。時家堡外的那場松林大火，幾乎沒有引起外界關註。
但以時家堡為中心的百裏範圍內，卻是戒衛森嚴，來往過路都需要經過層層盤查，哪怕是化妝人士，都要當場卸了妝才能離開。
各個平民區街道也不例外，挨家挨戶上門排查，各個景區野區地毯式搜查，動靜之大，讓周圍的人們人心惶惶，以為又開始豪門貴族之間的明爭暗鬥。
明裊裊將收集的信息慢慢匯總，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時曵不信她死在那片松芝林，還在發瘋似的找她。
摸摸手臂上已經隱約結疤的傷口，她無聲嘆息。三天不信，那就等頭七，頭七還不信，那就等忌日。
橫豎她已經打定主意，時曵什麽時候信她死了，她就什麽時候以自己的真面目出現。
“小夏！你發什麽楞了！搞快點兒！”
一聲吆喝從裏頭傳來。
明裊裊立即收斂思緒，瞥了眼卡座裏還在放肆議論時家異常的幾人，轉身離開。
這裏是貴族圈裏徘徊在黑白邊緣的夜店，是最早明裊裊為自己尋找後路找到的其中一處地方。
明裊裊為了混進來，差點兒沒撞死在夜店廚師長的車輪底下，靠著淒淒慘慘的身世，才成功混進後廚當廚師助理。
所謂助理，就是打掃衛生兼顧幫廚洗菜擇菜。
有工資又包吃住，舍友還是一群可可愛愛會給她帶飯的阿姨。
明裊裊對這份工作很滿意，滿意到想幹到退休。
*
可惜退休計劃只堅持到第四天。
明裊裊‘頭七’這天，在廚房裏都能聽到外面鬧哄哄的聲音，時不時還傳來槍響。
而廚房裏的廚師們各個習以為常，該幹嘛就幹嘛。
她倒也不怕這種槍戰沖突，甚至還想去門口親眼瞧瞧這種只有在書裏才會出現的場景。但為了防止意外遇到熟人，她忍了下來，繼續待在洗菜池旁洗水果。
俗話說人倒黴喝開水都會塞牙縫。
這話大概說的就是此時的明裊裊。
當手臂忽然一麻，下一秒無數鮮血流下來時，明裊裊就知道，她要涼了。
外面走火的子彈，到底還是禍及到了廚房裏面。
明裊裊連同幾個同事被廚師長火急火燎送到醫院時，人已經因為失血過多昏迷過去。
等再醒來，就看到廚師長覆雜的眼睛，看著她欲言又止。
好消息，這次家族鬥爭，他們廚房被連累的人都獲得一筆巨額賠償。
壞消息，她塗在臉上的偽裝，被醫生護士洗掉了。
哦，還有個壞消息。
“醫院背後的老板派人把你病房的門口包圍了，人也正在趕來的路上。小夏，你如果想走，我可以幫你離開。”
醫院背後的老板，明裊裊第一時間想到了齊溪，他家就是開醫院的。
但想到自己死遁的惡行，她立即坐起身，兩眼淚汪汪地拉住廚師長的手，“求求你好人做到底，幫我離開這裏吧！”
“魏先生想怎麽幫，她可是時家家主下令全城通緝的人。”
咬牙切齒的男聲隨著門被一腳踹開而清晰。
明裊裊動作一僵，訕訕收回手。
魏鎏臉色微變，看她的目光越發覆雜，“你……得罪的是時家？”
她心虛地摸摸鼻子，“……現在還不算得罪吧，如果有人願意幫我隱瞞的話。”
“做夢吧。”齊溪怒火沖天地來到病床邊，目光觸及她手臂上那節染血的紗布時，瞳孔猛地縮起，下垂的拳頭握得哢哢作響，“這回你玩大了，明裊裊，誰也幫不了你。”
“只要你不說——”
“我也不行。”
明裊裊一楞。
這才註意點，齊溪的眼睛通紅，怒火的盡頭，是難以遮掩的決然。
登時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我改主意了。”
“什麽改主意？你願意幫我——”
“我原本還想和時曵爭一爭你，不僅是我，傅景臣和周明朗那兩個家夥也是，起碼我們幾個人都有一個公平追求你的機會。”
？？
明裊裊震驚，第二本書的劇情還沒有崩壞嗎？
還不等她開口，齊溪又咬著牙，從牙縫中擠出一句：
“但你選擇用這種方式逃走，明裊裊，你踩了時曵的逆鱗，現在沒人能救得了你，即便是我也不行。”
這話說得……好像她當初選擇逃跑時，沒考慮過被抓的後果一樣。但明裊裊總覺得此時的氣息更不對勁，他的情緒思維都不對勁，忍不住試探問：“不是，你都還沒有行動，怎麽就知道你不行？”
“聽到了麽。”齊溪擡頭看了眼窗外。
她不解地看過去，“什麽？”
“光是直升機，就來了數十架，現在整個醫院都被時家包圍了。”
在她驚愕的目光中，齊溪扯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時曵瘋了，以為是我們把你藏了起來，現在各大貴族都被時家施壓，一天交不出你，一天就不收手。明裊裊，我不是輸給時曵，而是輸給齊家。”
“你——”
明裊裊臉色微變，總算猜出齊溪現在的心思。
他這副樣子，簡直就是分手的樣子。
“但明裊裊，以後別想著跑了。”
齊溪忽然加深嘴角的笑容，讓她莫名眼皮一跳。
“你再敢跑，就不單單是時家通緝你，齊家也會傾盡一切，將你抓回來。”
“我們好歹也算朋友吧，你不幫忙也不用——”
“你必須活在我眼皮子底下，這是我，放棄你的唯一要求。”
？？
明裊裊張了張嘴，不理解，但她大為震驚。
見齊溪說完轉身就要走，不由得慌了神，“等等齊溪，你——”
“時曵要到了，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麽承受他的怒火吧。”
走到門口，齊溪腳步微頓，回頭看了她一眼。
“我聽說，他在時家堡地下室為你打造了一座金絲籠，如果你不想往後餘生都在那座金絲籠裏度過，我勸你待會兒別和他對著幹，老老實實跟他回去。”
明裊裊：“……”
金絲籠……
這回，難道真的玩大了嗎？
明裊裊兩眼發黑，太陽穴突突作痛。
齊溪一走，立即有保鏢進來把魏鎏請出去，病房裏很快就只剩下她一個人，靜悄悄地，只有她一個人不安加速的心跳聲。
又過了一會兒，門口還是靜悄悄地，明裊裊忍不住掀開被子下床，踮起腳尖湊到窗戶邊。
大概七八樓這麽高，窗戶外面都有安裝空調機，如果抓得穩的話……
她擡起沒受傷的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窗戶拉開一條縫。
門口沒有動靜。
她淺淺吸了一口氣，再次屏住呼吸，繼續將窗戶拉開——
“還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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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驚慌失色地回頭。
沒動靜的門口，不知何時門戶大開，一身黑色風衣身形頎長的男人清冷矜貴地立在那裏，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瞳緊鎖著她，一邊慢條斯理地摘下手上的黑色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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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裊裊不由移動視線，看清是什麽後，心頭莫名堵了一下。
是那枚被他自己戴在中指上的訂婚戒指，而她的那一枚……被她丟進了護城河。
大概是她的視線太過顯眼，男人擡起手，將中指上的銀色戒指顯露出來。
在她隱隱閃躲的註目下，輕笑一聲，將戒指摘下，隨手丟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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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用不上了。”
男人臉上依然帶著笑，邁開步子朝她緩緩靠近，“受了傷還不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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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來不及了。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男人就已經來到她眼前。
鏜亮的皮鞋尖，抵住她光著踩在地上的腳趾。
毫無波瀾的詭怖視線，一寸寸從她頭頂往下掃視，最終停留在她被醫生割了半截胳膊的衣服上。
“衣服有些臟了。”
她眼皮一跳，莫名覺得他這話背後暗藏深意。
還沒分辨出他這話背後潛藏的意思，腰間一緊，瞬間天旋地轉。
她不免有些慌神，“時曵，等一下嘶——”
忽然的失重感令她下意識擡手抱住什麽，卻忘了手臂上還有槍傷，頓時被疼得齜牙咧嘴，眼角泛起淚花。
“怎麽這麽不小心。”男人低嘆，聲音低沈性感極了，“別再亂動了，裊裊。”
聽起來就是心疼她受傷。
但——
明裊裊咬緊牙關，才將湧到喉嚨的痛楚壓回去。
腰間和膝蓋兩處的手臂，力氣大得幾乎要將她揉碎一般。
好疼……
她低下頭埋在男人胸膛前，整個人再一次被恐懼占據。
也許真如齊溪所說，她這次玩大了。
時曵本來就瘋，現在……只怕更瘋。
怎麽辦。
她不安地攥緊拳頭，努力清理被恐懼帶來的混亂。
怎麽把人哄好？
哄瘋子的辦法是什麽來著？她以前明明有認真學習過的。
哄好一個瘋子的方法——
“乖裊裊，最多四十分鐘到家，傷口疼的話，忍一忍。”
頭上響起的男聲讓明裊裊背脊一僵。
什麽叫傷口疼的話忍一忍？難道——
“啊啊啊時曵住手！！”
尖銳的女聲從徐徐升起的直升機中傳出，又迅速被狂風吹散。
*
明裊裊被抱回房間時，紅唇上的血跡未幹，染上嬌紅緋麗的小臉上梨花帶雨，身體還時不時抽搐一下。
男人將裹在兩人身上的大衣掀開，隨手丟在地毯上，徑直抱著她往臥室旁的房間走去。
還在餘勁中恍恍惚惚的明裊裊，剛緩過神，目光觸及那煙霧彌漫的乳白湯池時，再次兩眼一黑。
“時曵——”
“裊裊身上臟了，得洗幹凈才行。”
明裊裊又哭了。
就差沒有舉起受傷的手發誓，“沒有！沒臟！我發誓，我這幾天什麽也沒幹！”
“乖裊裊聽話，剛剛在直升機上——”
“住嘴！不許說！”
“好，那就先把剛才沒有做完的事情做完再說。”
明裊裊再次哭了出來。
因為她受傷的手泡水了。
一股股鮮血從手臂的傷口滲出，很快就和乳白色的溫泉湯池融合在一起。
等她病懨懨從浴池出來時，人已經是半昏迷的狀態，睡著前，還不忘亮出自己幾天沒剪的指甲，狠狠掐著男人的肩膀上。
誰也別想好過。
*
明裊裊生了前所未有的氣。
穿書四年，有史以來第一次這麽生氣。
如果不是條件有限，她甚至想把屋子裏的所有東西都砸得稀巴爛。
看到一身清爽的男人端著一盤東西進來時，她幾乎頭也不擡，撿起地上的拖鞋砸過去，精準無誤地砸在那張俊美絕倫的臉龐上。
可惜拖鞋是棉拖鞋，沒留下鞋印。
她冷哼，又氣不過，低聲咒罵一句：“死渣男。”
被罵了一整晚渣男的時曵並沒有生氣，微微皺眉看了眼被拖鞋毀了的清粥小菜，嘆一口氣，又轉身出門。
明裊裊睨了一眼，彎腰撿起另一只拖鞋，頭也不擡地砸了過去。
這次砸到男人的後腦勺上。
可惜男人還是沒有生氣，將清粥小菜遞給門外的人，又交代了幾句，才回來。
還不忘把拖鞋撿回來放好。
“裊裊消氣了？”
“你說呢。”
她扯扯嘴角，晃了晃沒受傷的手上掛著的銀色鏈子，咬牙：“給我解開。”
“好。”時曵在床沿坐下，動作溫柔地將她抱到腿上坐好，才擡手握住她手腕上的銀鎖扣。
指紋正確，銀鎖應聲解開。
砸在明裊裊的腿上。
她立即將重重銀鎖扔到地上，洩恨一般。
“裊裊，我消氣了，你也消氣，好不好。”
消、消氣了？
明裊裊的怒火被凍住一瞬，下一秒又想到昨天自己的遭殃，臉黢黑下來，“你做夢！！死渣男！”
“裊裊——”
“你明知道我手臂中彈了還這樣對我，我告訴你死渣男，我這輩子都不可能——”
嫁給你這三個字，被男人驟然變得深沈的漆黑眼眸註視下，硬生生改口：
“原諒你昨天的所作所為！”
“昨晚是我的錯，是我不對，明知你傷口不能碰水還在浴池邊上與你洞房，但昨天是我們領證的日子，我——”
“你還敢說！”
明裊裊再次被氣炸了。
擡起自由的手一把抓住男人的黑色碎發，狠狠一揪，什麽狠話什麽氣話都說得出口：
“時曵你昨晚真的很過分你知不知道！我都受傷了你還那樣對我，我都說了我不跑了我也願意嫁給你，可你呢？你聽了嗎？！你從頭到尾都沒有選擇尊重過我一次，從四年前開始，你就一直派人暗中盯著我，像個變態一樣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我是個人，不是動物園裏的猴子，也不是你的所有物！如果你改變不了你現在這個動不動就監視我的毛病，我不騙你，有機會我該跑的還是會跑！”
又對上那種瘋狂又恐怖的眼睛，被怒火占據所有理智的明裊裊根本不怕，反而越罵越勇。
“你繼續用這種眼神看我，你越看，我就越不怕！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回國後一直故意裝溫柔騙我！你以為你的眼神藏得很好是嗎？我是沒談過戀愛，但我知道看一種自己所有物的眼神是什麽！如果我沒有裝傻充楞，而是跟你對著幹甚至早早申請退學離開，現在你對我做的這事情都會提前吧？說什麽愛我生氣擔心，你從來都只是把我當成你的所有物，根本就不是愛我，你想要的，只不過是四年前在精神病院天天爬窗戶給你講故事的人。是誰給你講故事都不要緊，你——”
“裊裊，其他話你想怎麽罵都可以，唯獨我愛你這件事情不行。”
時曵突然發狠，不顧頭發還在她手上，彎腰咬住她的唇。
“我愛你，愛到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瞧瞧，它到底是不是渣男。”
“那你掏啊！”
明裊裊發誓，她就是氣到極致順口應了一句。
等發現男人真的將她放回床上，出門一會兒就拿著一把刀回來時，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氣得更炸了。
“時曵你這個死瘋子，你要是敢用刀捅自己打苦情牌讓我原諒你，我立馬搬去齊溪家去！！”
咻！
“你敢！！”
明裊裊眼皮一跳，眼神不受控制地被那把短刀勾住。
被丟擲出去的短刀正立在地毯上，沒進地毯一半。
可想而知，擲刀人用了多大的力氣。
？
明裊裊一怔，收回視線，看著忽然跪在地上的男人，“你……你這又是鬧哪樣？”
“裊裊，我給過你選擇，是按部就班還是一步到位，是你選擇了一步到位。”
男人因為低著頭，露出的額頭上暴起的青筋，聲音冰冷戾氣十足，整個人看起來尤為恐怖。
但這恐怖的模樣，在經歷昨晚過後，明裊裊倒也不怕了。
只是被他的話堵住，有些理虧。
這個男人前陣子確實給了她兩個選擇，是先交往再訂婚，還是直接結婚。
而她，選擇逃跑，還用了最殘忍的假死方式。
但是——
好好好，現在都流行跪最標準的姿勢，說最狠的話是吧！
她勾了勾嘴角，又壓了回去。
“真實的我你昨晚也看到了，如果不裝出溫柔的樣子，裊裊你捫心自問，如果我用真實的樣子出現在你眼前，你還會接受我的靠近嗎！”
當然不會！
他可是重生的覆仇瘋批男主，她又不是受虐愛好者，天天被人兇狠盯著。
“不會，對嗎？”
冰冷的聲音變了調。
男人寬厚的背脊仿佛正在承受某種劇烈的痛苦一般，肌肉繃緊，顫抖。
“我知道你不愛我。”
？
她眼睛一突，剛想開口反駁，男人又難掩痛苦地說：
“我也知道，你喜歡的是偽裝出來的我，不是真正的我。”
“可裊裊，我做不到放手。”
男人肌肉緊繃的手臂，如同機械般艱難擡起，按在胸口的位置。
“這裏，聽到你出事的消息時，也跟著死過一次。”
“裊裊能不能可憐可憐我，也疼疼它，別讓它再死了。”
出事……
是假死的那天吧。
雖然他沒說，但明裊裊大概能猜到，剛回房間休息沒多久就收到她在松芝林出事的消息時，這個男人是怎樣的反應。
將心比心，如果是她，她也許會承受不住這個打擊，崩潰，甚至跟著一起死。
而時曵本來就是瘋了的。
這種偏執型人格的人，發現愛人死亡，所承受的痛苦，是普通人的百倍千倍。
算了。
不想被關金絲籠，哄哄他就哄哄他吧。
明裊裊抿抿唇，擡起腳踢了踢男人的肩膀。
男人的肩膀猛地一抖。
明裊裊嚇一跳，下意識將腳收回來。
卻被一只大手按住，強行按在男人的心口上。
“裊裊——”
“停！別賣慘！現在給你個機會，抱我去洗手間，我要洗漱！”
男人寬厚的背脊震了震。
仍然低著頭，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明裊裊莫名感到有些好笑。
誰能想到發了幾天瘋，對各大貴族世家施壓的時家家主，竟然會跪在一個小姑娘面前裝慘博可憐。
以前也沒發現他臉皮這麽厚，這麽會演。
看在他跪了這麽久還腰板挺直的份上……
用腳蹬了蹬他的胸口，還真別說，腳感不錯，用來暖腳正好。
“行啦！消氣了。”她伸出手，哼哼道：“快抱我去洗手間！不然我弄你床上去，臟死你！”
？！
明裊裊背脊倏地一涼，被男人猛擡頭來不及掩飾的眼神嚇一大跳。
“你、你幹嘛！”
想到什麽，她白嫩嫩的小臉倏地紅了大半。
“收起你腦子裏那些有的沒的東西，你沒跪夠一天一夜，休想再碰我！”
“好！”
答得又快又堅定，生怕她會反悔一樣。
她抽抽嘴角，又有些想笑。
“真不知道我當時在瞎想什麽，你都像變態那樣盯了我這麽多年，我怎麽還會覺得你會是個會移情別戀找小三的渣男啊。”
連刀都拿過來要捅自己了。
這麽一想……
明裊裊忍不住收回手，摸摸下巴，打量的目光落在仍然目光炯炯亮得像條狗一樣的男人身上。
好像要防愛人移情別戀找小三的人是時曵才對，畢竟她還有三個瘋批男主……
這麽一想，明裊裊整個人都樂了。
“時曵，你可聽好了，要是哪天你敢移情別戀找小三生孩子，拋棄我和我女兒，我保證以牙還牙，找個小三——”
“不會，我發誓！”
話還沒說完，就被男人猛地撲到床上。
明裊裊被撲得頭眼昏花，剛想把人踹開，就察覺到男人的不對勁兒。
不由僵住，翻了個白眼。
“我就是打個比方，沒真要帶著你女兒去找小三——行行行，我不說了，你別抖了行不行，你是骰子做的嗎？一點點不切實際的舉例說明都怕成這樣……”
“裊裊，不會移情別戀，也不會找小三，只有你，我從頭到腳都是你的！”
“好好好，但是你真再這麽抖下去，我真撒你身上——死變態！起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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