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73章 073

關燈
第73章 073

仇珍珍臉色大變, “裊裊,你喝醉了,別胡說八道!”

“沒有……我只是——嗯?”

明裊裊狐疑地低頭, 看著腰間多出的沈甸甸手臂, 慢半拍地回頭,“時曵, 你幹嘛呀?”

因染了醉意,嬌軟的女聲清澈又撩人。

時曵薄唇微微勾著,眸底翻湧的暗色卻是越來越洶湧,“裊裊剛剛說想離開,是要去哪裏。”

“當然是……”小姑娘臉上的狐疑退去, 被男人俊美迷人的臉勾得眼睛都移不開,小手豎起放在紅唇邊輕輕噓了一聲,“這是我的秘密, 不能告訴你們。”

“秘密啊。”男人意味不明地輕聲說了一句, 微微彎腰, 下巴靠在小姑娘肩膀上,“那回寢室後,你悄悄告訴我, 好不好?作為回報, 我也分享一個秘密,只告訴你一個人。”

“啊?你也有秘密?”小姑娘被勾住註意力,剛想多問兩句,手臂就被拉住。

“裊裊, 裊裊來, 這個秘密先跟我說行嗎?”頂著迫人的壓力,仇珍珍臉上表情僵硬, 手腳更是僵硬得動一分都艱難,但——

不能退縮。

“不然裊裊……今晚先去我那邊和我睡?我們好久沒有——”

“裊裊。”

男人強勁有力的手臂,一點點收力,將懷中的小姑娘控制在懷中,深不可測的黑眸化作一潭死水,無聲無息盯著仇珍珍。

嘴角的溫柔蕩然無存。

“你的珍珍姐站不穩,我派人送她回去。”

不容拒絕的命令口吻。

明裊裊心尖一顫,慢吞吞地擡頭,又低頭,不太滿意地嘟起嘴,“可我想和珍珍姐一起睡。”

“她也喝醉了,你照顧不好她,可能還要麻煩她照顧你,這不太好。”

“唔……好像是,不太好。”

“所以我讓保鏢送她回去,再請傭人去照顧她。”

“……那我也一起。”

“乖裊裊,你剛剛答應過我,要陪我回寢室,不能食言。”

“啊?可我怎麽——”

“裊裊!裊裊你清醒點!他在套你的話,你不能跟他走,我——對不起,裊裊,都是我的錯,可我是被逼的,他是個瘋子,時曵他就是個瘋子,他一直以來都在唔唔——”

哽咽的聲音裏,充斥滿難以忽視的愧疚歉意。

“誰……瘋了?”

她茫然擡頭,猝不及防地,對上一雙布滿偏執占有欲的眼睛。

“裊裊,我的裊裊,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溫柔虔誠的沙啞男聲,伴隨熾熱的吻,落在她唇上。

很燙,但有她熟悉的淡淡陳茶香,混著手指檸檬的香氣。

她更茫然了。

下意識看向仇珍珍,又楞住。

“時曵,你的保鏢……為什麽要捂住珍珍姐的嘴?”

本就喝醉酒的仇珍珍,被兩名黑衣保鏢一人控制一人捂嘴,而仇珍珍本人正瞪著一雙流淚的眼睛,朝她不停搖頭示意。

一聲嘆息淺淺落下。

男人收緊懷中盈盈不堪一握的纖細腰肢,再次輕吻上那兩片誘人紅唇,聲音含糊不清道:“因為她說了不該說的話。”

“什麽是……不該說的話?”小姑娘呼吸發緊,弓著腰彎往後傾,避開唇上的癢意,“珍珍姐剛剛好像說你在套我的話。”

“嗯,對,所以裊裊可以告訴我嗎?”

“那不行,這是我的秘密,我才不給你套話。”

“好吧,真遺憾。”

誒?

看起來就這麽放棄了。

明裊裊臉上的茫然更甚,又實在無法在混沌的腦海中整理出些思路,只好轉移註意力,看向左右兩側。

兩邊停著長長一排保鏢車隊,陣勢極大,但繁華的夜市街道,卻是除了這些保鏢,一個行人過客都沒有,更別提有車輛行駛而過。

又是一陣大風吹來。

明裊裊頓時感覺到一陣冷意,忍不住縮縮肩膀,緊接著又被腰上過分滾燙的手臂勾住視線,狐疑地擡頭看向手臂的主人。

“時曵,你是不是抱錯人啦?你老婆在那邊,你應該抱你老婆,讓保鏢抓我才對……”

後面的聲音含糊不清,不細聽,幾乎聽不到。

但近在咫尺的男人,一字不落地聽進耳裏。

一瞬不瞬的黑眸緊盯著她。

兩秒。

男人驀地勾唇,笑意溫柔到極致,“一直把我推給別人,現在又妄圖逃跑,我是不是該給裊裊一些教訓了。”

腰間的束縛收緊,仿佛要將她的腰肢折斷。

下一秒,天旋地轉。

“啊!”

嬌軟受驚的女聲劃破夜幕。

被捂嘴控制在原地的仇珍珍,神情呆滯地望著空蕩蕩的街道。

兩名保鏢面無表情,不帶感情地提醒:

“仇小姐,你違約了。”

*

車廂內的氣息壓抑得厲害。

明裊裊忍不住微張開嘴呼吸著,渾身緊繃,不敢亂動。

男人身上那股不容忽視的強烈氣息離得太近了,近到她本就昏沈沈的腦袋,越發混沌,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要……

這樣抱著她。

幾乎將她壓制著抵在背椅,如同天鵝交頸糾纏般,與她擁抱。

心如擂鼓,呼吸急促,只能茫然地望著車內昏暗的燈光。

良久,才找回言語。

“時曵……你為什麽唔……”

脖頸的軟肉突然被一個滾燙的烙印禁錮,令她渾身一震,嬌吟脫口而出。

男人輕輕移開,灼熱的視線停留在那淺淺的牙印聲音,沙啞的聲音裏藏不住的愉悅,“裊裊以後都帶著我的印記,好不好。”

明明是咨詢的話,語氣裏卻沒有半分商量的語氣。

“你——”

“帶著我的印記,裊裊想去哪裏都可以。”

誒?

混沌的腦海敏感地抓住了關鍵詞,茫然的水眸裏不覺爬起一抹躍躍欲試。

“去哪裏……都可以?”



車廂內的空氣怎麽好像更緊密又壓抑,她本身就呼吸困難,現在都快窒息了。

“所以裊裊你,想去哪裏呢?”

“想回家,是想回哪個家?”

“明家嗎?還是在精神病院那個連家都算不上的病房?”

“乖裊裊,告訴我。”

溫柔的低聲軟語裏透著誘哄之意,帶著滾燙溫度的指尖也輕輕順著她的額頭、眼睛……慢慢下移。

所到之處,皆掠起一片刺骨電流。

最後一抹理智,在男人的指尖按在唇瓣時,消失殆盡。

只剩下些許感知危險的本能,搖頭。

“哪裏……也不去……”

“不騙我?”

“嗯……不……”

“裊裊不會讓我失望,嗯?”

“唔……你別……”

“乖裊裊,我的裊裊……”

沈悶的餘音消失在抵上來的唇瓣中。

她被唇上的炙熱氣息嚇到,水潤潤的眼睛很快就被氤氳霧氣覆蓋,頭腦一片空白。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又好像只是短短幾秒。

男人輕輕側頭,在她耳後低聲問她:

“喜歡我嗎?”

她不懂,想要搖頭,卻被脖頸後的大手虎口控制著點頭。

男人低沈沈笑了一聲,炙熱的氣息再一次碾壓上她的唇角,慢條斯理地廝磨著。

“我也喜歡。”

氤氳的水眸微睜,她下意識否決,“不是——”

“可以吻裊裊嗎?”

“不——”

“可我們已經接吻了。”

“沒——”

“乖裊裊,我有些生氣,讓我吻一下,哄哄我吧。”

“你唔……”

*

後面……吻了嗎?

明裊裊皺著眉從床上坐起身,捏了捏突突發疼的太陽穴,一頓,指尖下移,落在嘴角處。

嘶。

她臉色微變,用指腹去按了按唇珠位置,手感飽滿,帶著一絲刺痛。

腫了。

答案不言而喻。

……吻了!

腦海中迅速閃過昨晚的種種,明裊裊只覺得脖子後面的某一塊皮膚滾燙無比,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沒有網戀,沒有男朋友,被逼的……

時曵,瘋了?

快逃——

明裊裊震驚地睜大眼睛,如同被置身在一張無形的大網籠罩下,毛發豎起,脊梁骨發冷到幾欲抽筋。

篤篤。

“裊裊,你醒了嗎?”

敲門聲過後,不知何時已經熟悉如同刻印在骨子裏的男聲,通過門清晰傳來。

明裊裊宛如驚弓之鳥,被嚇到肩膀猛縮,臉上血色瞬間退散。

等回過神來時,人已經重新躺回床上,兩眼緊閉。

寢室裏裝了毛茸茸的地毯,走在上面,幾乎沒有一絲聲音。

而男人的腳步向來輕盈,悄無聲息,直叫人防不勝防。

開門進來了嗎?

還是沒有?

鐘表上的指針拖沓無比,仿佛失去跳躍的動力,明裊裊心如擂鼓,屏住呼吸,等待著最後的宣判。

迂久。

沒進來。

人也走了。

明裊裊長長舒一口氣,再次捂著發疼的太陽穴坐起身。

宿醉的後遺癥實在太嚴重了。

靜逸的室內彌漫著一股香甜清新的手指檸檬香氣,是她熟悉的味道,勉強能安撫一些她擔驚受怕的心。

她神色怔怔,坐著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才磨磨蹭蹭下床洗漱。

在門口反覆深吸好幾口氣,皺著小臉,苦哈哈地揉著額頭出門。

一樓客廳的落地窗旁,坐在檸檬樹下看書的男人被午後的包容著,完美無缺的五官英挺得宛如雕塑一般,令人移不開眼。

聽到動靜後徐徐擡頭,漆黑的眼睛裏似乎有璀璨星光駐足,只一眼便能洞察人心,

“醒了?”

“唔,醒了……”

明裊裊借著揉額頭用手心擋住眼睛,輕飄飄地下樓梯,飄到客廳沙發躺下。

時曵了然,輕笑著放下書起身,“頭疼?”

她抽著氣後悔哀呼:“老疼老疼了,果然還是不能酗酒。”

“你啊。給你準備了解酒藥,先喝點粥再吃。”朝餐廳走了幾步,回頭問:“端來在客廳吃?”

“好呀好呀……不好意思啊時曵,今天又讓你自己煮飯。”明裊裊勉強從大腦裏找回自己的廚娘身份,需要負責老板飯菜的任務……嗯,昨晚是特殊情況。

“裊裊,我說過——”

“對了時曵,昨晚我們是什麽時候散的場啊?我好像喝大了,一點兒也想不起來我是怎麽回來的。”

話音結束,客廳裏的空氣停止流動了一瞬。

明裊裊在沙發上翻了個身,撐著抱枕坐起,看向站在餐廳門口的男人,不可置信地又問:“你該不會……也喝大了沒記住吧?嘶……我們昨天到底都喝了多少?”

“你忘了?”

男人語氣平靜,卻讓明裊裊不禁呼吸發緊。

那雙漆黑到滲人的眼睛,盯著她目不轉視,逼她無處遁逃。

不能慌……

藏在抱枕後面的手,重重掐了一把大腿。

明裊裊小臉一窘,欲哭無淚地哀呼:“別告訴我昨晚發了酒瘋,我不信!我酒品可好了,喝醉酒後一般都是不吵不鬧的,偶爾有一兩次意外但肯定不會幹什麽出格的事情——你別想騙我哦!”

加重的語氣,明亮亮充滿求知欲的杏瞳不停眨啊眨。

片刻。

就在她支撐不住,想要轉移話題時,男人才輕聲說:

“……沒有。”

明裊裊頓時長長松一口氣,拍拍胸口,一臉劫後餘生,“太好了,不然我簡直不敢想象,齊溪那家夥會怎麽笑話我!”

在男人沒開口前,她又興致勃勃地開口問:“那齊溪他們有沒有發酒瘋?我記得他們好像都被喝趴下了!對了,他們後面是怎麽回去的?沒出什麽問題吧?”

時曵靜默兩秒,移開視線,“裊裊頭現在頭不疼了?”

這是暗示她問題多呢。明裊裊撇撇嘴,可憐兮兮地點頭,“還疼。”

“那就先吃早餐。”

“噢。現在幾點了?”

“十二點。”

“啊?那不是到午餐時間了嗎?你吃飯沒,沒吃我現在就去做。”

說著就要站起身,又被猛然起身的暈眩拖住,身子一晃,險些沒站穩。

“你休息,我都準備好了。”

“噢噢,謝謝嘿嘿……宿醉的感覺真是太糟糕了。”

時曵的動作很快,三五躺就把客廳的桌子擺滿了大半,飯菜燉粥都有。

明裊裊早在聞到味道時就餓了,等他一坐下,立即端起粥開喝。

盡管沒辦法避免,那道帶著審視與深意的視線。

吃過醒酒藥,明裊裊舒舒服服地躺在檸檬樹下的躺椅曬太陽,聽到廚房的動靜結束,才勉強集中精神起來。

“時曵,你後來送珍珍姐回去了嗎?我剛剛給珍珍姐發信息,她沒回我。”

男人來到她身邊坐下,動作自然地擡手覆蓋在她額頭,片刻才移開,“可能還沒有醒,昨晚派了保鏢將他們都送回寢室,裊裊不用擔心。”

“那就好。”她將手機放在一旁,好奇地問:“我額頭熱嗎?”

“不熱,除了頭疼還有哪裏不舒服。”

“沒,就頭還有點疼,感覺還可以晃出酒來。”

時曵忽然靜看了她兩秒,“裊裊不是說自己千杯不醉,昨晚怎麽喝醉了。”

“不知道,我的酒量按理來說,不應該斷片才對,你看昨晚齊溪他們都沒喝過我。”她眨眨眼,又疑惑道:“……難不成,我喝了假酒?我斷片之後真的沒有幹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嗎?”

尤其是昨晚上車後……

她是真不記得後面發生的事情,怎麽下車,怎麽回寢室,又是怎麽回到房間,睡覺。

“沒有,裊裊昨晚很乖,上車沒多久就睡著了。不過想不起來就不用想了,反正……”時曵看著她,嘴角勾著溫柔的笑容,“結果都一樣。”



她腳底生寒,強忍著心悸,問:“什麽結果都一樣?”

男人摸摸她的腦殼,輕笑:“沒什麽,下午想休息還是去自習?”

“好不容易星期六,肯定是休息呀!不過我得回女生寢室,今天該洗被子了,前幾天暴雨,感覺被子蓋在身上都是黏糊糊的。”

“好,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吧,你昨天也喝了不少,你好好休息,我坐共享車回去,五點的時候再過來做晚餐。”

“也好。”

見他打消了送她回去的念頭,明裊裊這才從躺椅上起身。

上樓收拾了一下房間,再下來時,時曵又坐回檸檬樹下看書,身上盡是一股子歲月靜好的柔和美。

明裊裊腳步微頓,沒忍住說:“你別老在陽光下看書,對眼睛不好。”

“只是看一會兒,”男人從書中擡頭,看到她挎著包,“要走了?”

“沒,你晚餐想吃什麽?我看看要不要提前準備。”

“裊裊想吃什麽,我都不挑。”

“好吧,那我看看冰箱裏有什麽。”

和往常一樣,等確定好了晚餐的菜單,明裊裊才穿鞋離開。

玄關處,時曵靠在墻邊,等她穿好鞋起身,柔聲說:“公關部已經幫你擬好退社申請送到跆拳道社,後續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了。”



她難掩驚訝,“不是我本人寫、本人送過去也行嗎?”

“當然。”男人揉了揉她的發頂,“退社後,裊裊每天下午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鍛煉身體?”

??

不可能。

她在心裏一口拒絕。

但面上,猶豫了一下,“如果我沒有犯懶的話。”

“你啊。”男人無奈搖頭。

她嘿嘿笑了笑,擺擺手,“那我走啦。”

“嗯,路上小心。”

等坐上共享車定好女生宿舍的目的地,明裊裊才徹底放松一口氣。

希望沒被時曵看出異常來。

坦白說她也不知道她剛剛的演技有沒有露餡,但無論如何……昨晚仇珍珍的話都讓她警鈴大作。

退學申請恐怕是不能交了,得出其不意地離開。

最好——

明裊裊閉上眼。

如果能金蟬脫殼,那就再好不過了。

*

淩晨一點,明裊裊坐上開往齊城的動車,身上除了身份證和銀行卡,就只剩下一個看不清輪廓的人形雕塑。

說來也巧。

就在她思考怎麽金蟬脫殼時,精神病院那邊忽然打來電話,說原主的媽媽秋苑祎狀態不太好,需要家屬過去確認情況。

電話不急,但她有些急,等不到第二天天亮,直接訂了淩晨的動車票。

出發前,湊巧遇到隔壁寢室要出門的左宜,蹭她的車離校,沒在門衛那裏留下出入記錄。

學園裏的那些行李,除了那幾罐泡菜,都是她隨時可以舍棄的東西,就算不帶走也不打緊。

至於退學……

她淺淺嘆一口氣,只怕要請人幫忙辦理退學手續了。

至於要請誰,等成功離開安定下來後,再找人也不遲。

*

見到秋苑祎時,明裊裊都快認不出她來了。

明裊裊剛穿來的時候,在精神病院陪了秋苑祎快三個月,但那時候她偶爾還會望著天空笑一笑,而如今,骨瘦如柴,神情呆滯,在她身上,幾乎感覺不到一絲活人的氣息。

這是個可憐的女人,可憐到當初,明裊裊甚至想幹脆在精神病院陪她一輩子。

擁有仙女姿色,卻被當時還是明家園藝工人的明若非強占,哪怕受盡屈辱折磨後瘋了,也沒被放過,被關在精神病院裏,等待死亡。

而原身明裊裊也慘,媽瘋爸不要,童年幾乎在精神病院裏度過,學都沒能上幾天。等長大些有了姿色,又被明家惦記上,灌輸一大堆只有依附男人才能活下去的思想,成為明家攀附權貴的籌碼。

但也只到同情了。

秋苑祎可憐,原身明裊裊可憐,而她,明裊裊,其實也很可憐。

同樣是媽瘋爸不要,從小舍棄一切喜惡,被捧為天才繼承人,卻在即將登上高峰時,被繼母與弟弟一腳踩進泥潭裏。親媽在她面前跳樓,親爸與她斷絕關系,將她趕去其他城市。哪怕是死後,還得穿越到這個破書世界,重新經歷一次生活的折磨。

“你其實發現了吧——我是說,我是明裊裊這件事情。”

明裊裊坐在秋苑祎身邊,也不管她有沒有反應,陪她一起眺望住院樓外的天空。

“對不起。”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了,你有沒有什麽事情,是需要我幫忙的?”

“看到你如今這個樣子,我有些不忍心,有個很瘋癲的想法,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明裊裊偶爾說一兩句話,斷斷續續的,也不需要得到秋苑祎的回應。

“我曾經親眼見過一個人,就在我面前,從二十八樓一躍而下。”

“我撲過去時,看到下墜的她,在疾風中笑。”

“笑得很好看,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她原來也會笑,也會這麽開心地笑。”

“我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無法理解,她為什麽要當著我的面跳下去。”

“我去看過她,摔得很碎,連法醫都拼不全她。”

那是後來她成為普通打工人後,日覆一日的噩夢。

哪怕穿到這個書中世界,她也會時不時夢到。

“不過現在看到你,我似乎有些理解她了。”

“是我誤會了她。”

“我一直以為,她不愛我,甚至是厭惡我。”

“我錯了。”

“其實她在我面前跳下去,是想告訴我——”

“原來我也是有媽媽愛的小孩子。”

明裊裊吸了吸鼻子,身體後仰,看著天空,讓眼角的淚水滑落。

“她自由了。”

“她在跳下去的那一刻,是解脫,也是幸福。”

“她大概是想告訴我,人哪怕是瘋了,傻了,也能擁有足夠的勇氣,去做一件——”

“一生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

“她做到了她想做的事情,在我面前,在我心裏,留下她最美好的一面。”

話是這麽說,但明裊裊知道,這也不過是她在為自己開脫尋找的借口。

“但是如果她能在跳下去之前,聽聽我說話,就好了。”

“我非常優秀,是少有的商業天才,十二歲的時候,我就能賺錢養她,養她到老。”

“她要是願意,我可以舍棄一切,帶她去過想過的生活。”

“我的雙手還是幹凈的,我從來沒有做過壞事,哪怕我瘋了。”

“我是說——那個吊著兩條鼻涕泡的小鬼,不是我……”

話音哽咽,明裊裊喉嚨幹澀,有些說不下去了。

因為這種話,從來都不會有人聽她說的。

沒瘋之前沒人聽,瘋了之後,更加沒人聽。

人們總是習慣性地先入為主。

不過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明裊裊擦幹眼淚,發現蔚藍的天空緩緩被一架飛機滑出一條雲朵跑道,不由得笑了起來。

“我準備要從那層層禁錮我的枷鎖中掙脫,去開始我的新生活。”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我攢下來的跑路費,加上你的話,過兩三年肯定是沒問題的,這兩三年我努力一下,後面的日子也不會太難。”

“……你不願意的話也沒有關系,我會按時給你的賬戶匯款。”

“如果你想解脫,無論是天南還是地北,我也會趕回來。”

秋苑祎很適合當聽眾。

就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不會打斷你,也不會笑話你什麽。

明裊裊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有些口幹舌燥了,便起身回病房,拿水壺去走廊的飲水機打開水。

剛出門沒幾步,一個戴著口罩的護士看到她,提醒說:“二樓的飲水機管道壞了,得去一樓打水哦。”

“啊?好,謝謝。”

明裊裊對這棟住院樓熟,甚至都不用走電梯,直接拐個彎進安全通道,從樓梯扶手一溜煙滑下去,就能到一樓供水房。

就是在接完水時,想到什麽,腳步慢了下來。

說來明裊裊當初在這裏還認識了一個病友。

那病友是個自閉兒,明裊裊從來沒聽她說過話,也沒見過她的樣子,只見過她的手。皮膚白到透明,手指修長,從黑色的窗簾裏伸出來,活像小說裏形容吸血女妖怪的手。

她會很厲害的雕刻功夫,可以根據簡單描述,雕刻出人的樣子。

明裊裊用自己身上唯一一塊來歷不明,但看起來很值錢的玉鎖,和她交換一個雕塑。

為了買到適合雕刻方便保存的泥巴,明裊裊翻墻離開精神病院做兼職,也因此驚動了醫院保安,引來明家的註意。

但明裊裊覺得值得。

因為這個病友雕刻出了她媽媽在她心中的樣子。

哪怕雕塑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出上面的笑容,明裊裊還是感到高興。

也不知道這位病友有沒有被家人接出醫院。

上樓的腳步徹底停住。

來都來了,要不……去看看病友?

橫豎以後……她都不會再回到這裏了。

明裊裊提著水壺重新回頭,繞過大門來到住院樓後面,一眼就找到那個透明玻璃裏拉著黑色窗簾的房間。

看來人還沒被接走。

想想也是。

住進了精神病院的人,都很難再出院了。

將水壺放在窗戶底下,她雙手用力,撐跳著坐上窗戶邊緣,才曲起手敲玻璃。

篤篤。

“小朋友,你還在嗎?”

篤篤。

“你在睡覺嗎?”

篤篤。

“你不開窗,我就走了喔。”

三次敲玻璃都沒有回應,明裊裊放下手,想了想,還是需要一個正式的告別好一點。

“我是來跟你告別的。”

“我準備要走了,以後可能也不會再來這裏。”

“還是很感謝你,讓我這些年多少還記住一點念想。”

“祝你歲歲平安。”

“再見,小朋友。”

在跳下窗沿時,明裊裊動作一頓,又覺得需要補充一句:

“其實再見也不是不行,我在外面自由自在的世界,等你偶遇,你要……快點好起來——?”

哢的一聲,玻璃窗開了一條縫隙。

明裊裊嚇一跳,剛想往前一點,背後的玻璃瞬間被拉開。

她原本就靠貼著玻璃才穩住重心,不至於摔到下面草坪去。

玻璃一旦拉開,她猝不及防,身體控制不住往身後的黑色窗簾倒去。

倒也沒到會摔進屋裏的程度。

指甲在瓷磚上刮出刺耳的聲音,她雙手緊緊攀住窗沿,穩住身體後,沒好氣地對黑色窗簾裏說:“你就不能等一下再開窗嗎?我差點兒摔進去——”

!!

一條強勁有力的手臂,忽然從黑色窗簾裏探出,精準無誤地勾住她的腰肢。

她瞳孔驟縮,只覺得眼前迅速一黑,身體被托著旋轉了大半圈。

眼前漆黑一片。

但鼻息間熟悉的氣息,脖頸間沈重壓制傳來的炙熱溫度,無不讓她三魂出竅,面上血色全無。

室內靜悄悄的,隔音效果好到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噗通,噗通……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

她的世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以及脖頸上過於纏綿的廝磨。

許久。

落空的雙腳開始發麻,被擒住的腰肢也隱隱作痛,難受得讓明裊裊不得不從驚恐中回魂。

喉嚨幹澀得幾乎發不出聲。

但——

“乖裊裊,認出我就不肯說話了,嗯?”

時曵。

她寒心鼻酸,忍不住閉上眼,心情覆雜到極致。

怎麽會是他。

他怎麽會在這裏。

他怎麽會是……四年前那個摔碎病房所有東西,從不出門的自閉兒。

究竟是哪裏出了錯。

“裊裊別哭。”

炙熱的吻從脖頸上的皮膚輾轉而上,一寸寸逼近她的眼角,將眼角溢出的淚水吮舔幹凈。

“沒有故意嚇你,只是發現你肯來看我,我心裏高興,也……沒那麽生氣了。”

生氣——

明裊裊呼吸一緊,眼淚瞬間被嚇了回去。

仿佛摸透了她的心思,男人低沈沈笑了一聲,薄唇順勢而下,在她秀氣的鼻尖上輕咬一口。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