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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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第 85 章
在開拍前, 導演曾經問過祝青一個問題——
“對於未亡人，你是怎麽理解的？”
“活著的人。”
在沒有收到劇本前，祝青只能顧名思義的對其進行思考。
陳導意味深長的搖頭, “不夠具體。”
“更確切的說, 是活著卻已經死去的人。”
*
第二天。
祝青就收到了《未亡人》的劇本。
然而, 這版劇本僅僅只有女主角小雅的人設梗概。
描述相當簡潔利落——
蕭雅；劇本女主。
年齡；25歲。
目前狀態：與相戀8年的男友結婚了。
事情的起因：新婚第二天，發現她的男朋友出軌了。
至於後續如何發展？高潮是什麽？名場面是什麽？主線是什麽？全部沒有。
這還是女主角的待遇，至於男主角，也就是南天, 只配“蕭雅的男朋友”六個字。
戲份這麽少，南天卻格外高興。
“祝青，你可是《未亡人》的絕對一番。抗劇壓力都在你身上了, 加油！”
祝青不解其意, 直到和陳導合作後, 才知道“抗劇”這兩個字有多麽痛苦。
重點不是“劇”，而是“抗”。
進劇組的第十天。
祝青依舊無法理解, 為何讓她一直重覆拍攝蕭雅起床？
意義在哪裏？
祝青不得不承認，蕭雅對她來說是個相當有難度的角色。
不僅僅在於如何呈現一個新婚卻慘遭丈夫出軌的形象，更重要的是這個角色的拓展空間太大了，幾乎全部是交由演員來發揮。
更讓祝青最有壓力的是, 跟組編劇曾經暗示她，將會根據演員對於角色的演繹, 確定後續的劇本真正走向。
也就是說——
祝青這個女主角, 是真正意義上的核心人物。
影響著《未亡人》電影的出色與否。
而如今，劇組因為祝青無法拍攝好第1個鏡頭, 而陷入了無限期的停擺當中。
這意味著——
每一天數十萬的空耗，日覆一日的場景搭建, 由之而來的眾人的埋怨，控訴、抱怨，所帶來的重重壓力，幾乎讓任何一個人都難以承受。
更不用說，在陳導有意無意的疏忽下，所有的這些壓力僅僅指向了祝青。
系統：“宿主，你在劇組的人緣跌破到極點了。”
祝青：“嘖。”
這是她在其他劇組中從未曾遭遇的待遇。
在祝青所待過的幾個劇組中，沒有一個導演不對她驚為天人。
大家都認為祝青是天才，祝青便當真以為她是天才。
直到來到陳導的劇組，才知道什麽叫做平庸的痛苦。
系統：“宿主，你要不要退出？”
它很擔憂宿主的精神狀態。
最近，宿主甚至沒有吃瓜。
太可怕了，它的宿主肯定是即將崩潰了。
祝青深吸一口氣：“不行，主動退出太丟人了。”
冷靜一想，祝青就明白——
劇組過於壓抑沈重的氛圍，應當是陳導故意營造。
目的就是為了讓她這個女主角盡快進入到狀態……雖然祝青煩躁發現，她甚至不明白陳導需要的是什麽狀態。
祝青給自己打氣，“從好的方面來想，陳導如果不是對我抱有很大的期待，也不會專門給我設一個局！”
“雖然，陳導刻意表現的失望，劇組統一的排斥可能是假的，但每天的金錢卻是真的在燒。”
“他願意為我燒錢，這還不能說他器重我嗎？”
燒到投資人派來的會計，每天都在擔心會不會有一天被迫做假賬，然後就鐵窗淚了。
系統高深莫測點頭，“我懂，他在PUA你。”
祝青：……
祝青真誠建議，“作為一個系統，你還是少上點網吧。”
祝青幹脆發了狠，既然不知道陳導需要的是什麽樣的狀態，那她就把所有的狀態都展現。
任君挑選。
她問系統，“在你的數據庫中，有25歲和初戀男朋友結婚就遭遇背叛的角色嗎？”
系統一搜，數據庫成千上萬條記錄就出現了。
“哇，你們人類背叛的戲碼真多。”
看到數據庫層層疊疊的消息，一條又一條，僅僅是幾百字，就概括了某個人平庸而痛苦的一生。
祝青特然一怔——
是不是這就是陳導的意思？。
同樣的遭遇，同樣的境況，這世界上有千千萬萬個人都在重覆著同樣的命運。
或許，新婚丈夫出軌，放在女主角身上顯得格外悲涼怪異，然而，放到整個的人類命運長河中，卻顯得那麽普通和平庸。
祝青心中一動。
她大概明白，陳導想要的不是一個人的故事，而是一群人的故事。
“統子，跟我說說他們的故事吧。”
“我想知道，這些成千上萬個遭遇背叛的女人，是如何抉擇？”
夜深人靜。
月寒更甚。
有人的短信量了一遍又一遍。
系統看了一眼，是男主。
但，系統又看了看認真研究數據庫的祝青，莫名不想打擾。
於是，它靈機一動，點開短信，模仿著祝青的語氣——
“寶寶，在忙，明天再回消息。”
荀雍：……
荀雍：“你不是祝青，你是誰？”
系統一個激靈，驚慌失措躲回了系統空間。
嗚嗚嗚男主好恐怖，他怎麽認出它的？！
又過了半小時，系統才悄咪咪冒出頭，鄭重其事偷看手機，發現男主竟然沒有追究？！
荀雍：“註意休息。”
荀雍：“工作不是最重要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嗎？”
荀雍：“晚安。”
最後一條信息是十分鐘前——
荀雍：“記得想我。”
系統：……
某個工作狂的男主竟然說工作不是最重要的？
被魘著了？！
不過，好哎！男主應該是沒有發現它不是祝青？
系統美滋滋和宿主，一起去研究殺死渣男的一百個故事去了。
至於想你？
別想了！
宿主才沒時間呢。
這一個晚上。
祝青都在研究全世界的幾千萬個被背叛的女生的故事。
去和系統一起去看她們的人生，體會她們的絕望痛苦以及在痛苦中涅槃或者是……徹底死去。
“《未亡人》……原來這才是未亡人？”祝青喃喃自語，“要不就在痛苦中徹底死去，要不就生不如死的活著，要不就涅槃重生，超脫死亡……”
而蕭雅，她的命運呢？
清晨。
祝青幾乎一夜未睡，但她的精神卻格外的好。
這是劇組第10天，第不知道多少次的重覆拍攝。
劇組人心渙散，百無聊賴。
就連祝青的禦用化妝師，在給她畫從未變化的妝容時，也不由得有所懈怠。
她敷衍地畫著，甚至連熬出來的黑眼圈也沒有仔細抹去，更顯得眼前妝容疲憊骯臟。
系統告狀，“宿主，她看不起你。”
很明顯，化妝師也覺得今天這場戲和以前沒有什麽不同。
照樣不能過，既然如此，又為什麽要專心在妝容上呢？
不過是白費功夫。
有這個想法的不只一人。
祝青再一次上場時，幾乎能聽到周圍的細碎聲。
連續10天的失敗，讓他們對祝青這個新晉影後徹底失去了耐心。
即便眾人畏懼她在圈內的聲勢，不敢光明正大冷嘲熱諷，但含沙射影的言語，不耐煩的神情以及默契的嘲意，卻比明火執仗更為傷人。
他們仿佛指著她笑，看看，這就是所謂的金翎獎影後。
系統默默拿出記仇小本本——
“宿主，那幾個人覺得你的影後很水，肯定是刷錢買的。”
“好煩，竟然還有人覺得如果你再演不好就要滾蛋了。”
祝青閉上眼睛，“想讓我滾蛋？”
絕不。
她再次睜開眼睛，重新出發。
陳導沈著冷靜，“開機。”
攝像師用眼神示意，“今天的攝像要不要關？”
連續10天的失敗，讓他對祝青也失去了信心。
他不認為今天有什麽區別，不過又是浪費鏡頭。
然而，陳導卻鄭重搖頭，他興奮起來了，眼神裏燃著奇妙的光。
“不，所有鏡頭必須都拍到。”
“誰敢浪費我一個鏡頭，誰就給我滾出劇組。”
攝像組組長一怔，“你是指南天的鏡頭？”
陳導毫不猶豫，“當然是祝青的鏡頭！”
竟然是祝青？
陳導竟然還沒放棄住祝青？
攝像組組長先是一楞，繼而深吸一口氣。
今天不一樣了，絕對不一樣了。
陳導從來沒有這麽嚴肅過。
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難道祝青真能改變眾人的目光嗎？
但這才僅僅一個晚上！
攝像組組長已經開始期待，祝青如何回答陳導設下的考驗。
《未亡人》第一幕戲正式開始。
第1個鏡頭是藍天的鏡頭。
他先從床上起來，毫不猶豫拉開窗簾，陽光傾瀉而入，
南天有些煩躁的看著女友熟睡後蒼白木訥的臉。
他無聊地嘆氣，對日覆一日的生活感到厭煩，唯獨想到公司的小徒弟，整個人仿佛才覺得活過來。
“真煩，我怎麽就和她結婚了？”
不得不說，藍天的演技確實很好。
這是不爭的事實。
尤其是這一幕戲，他已經拍了10多次，所以不需要刻意的造作，只是信手拈來，就把一個出軌的男人的心態演繹得淋漓盡致。
觀眾可以清晰得出；這是一個喜新厭舊的男人，既厭惡著無聊的生活，向往著刺激的外遇，卻又不敢，也不舍得打破平靜的生活，所以只能將怨氣發洩於女友身上，並且在公司小徒弟上找到了新的人生寄托。
這一幕戲，拍得很好。
攝像組組長很滿意，好幾個鏡頭都很好看。
南天到底是熟練的演員，拍他就很省心。
然而，當攝像組組長看向陳導時，卻發現陳導的視線竟然一直都在床上的祝青身上。
組長一怔，南天這麽賣力，竟然都比不過還未開始表演的祝青嗎？
事實上，陳導確實不在意南天的表演。
或者說，他對南天套路式表演感到厭煩。
這都多少年了，南天還是改不了這個作風。
演技好是好，卻過於刻意，反而顯得假。
或許是演員這條路他走的太順了，以至於有一種天生的自信，讓他在表演時，不顧角色的本質是什麽，都習慣性地把這個角色演繹為“獨具南天魅力的角色。”
正如同蕭雅男朋友這個角色，南天的表演同樣不出陳導意外，在剛才的表演中，他仿佛無時無刻都在散發著魅力，不斷的對鏡頭說，“快看，我在演一個喜新厭舊的男人。對，沒錯這個男人背叛了女朋友，但他也很帥不是嗎？我這麽有魅力，你快來喜歡我。”
這種天生的吸引力，讓他在演員裏獨樹一幟。
雖然是實力派的演員，卻格外受到了粉絲們的歡迎，甚至成為了影壇大名鼎鼎的票房收割機。
但是，陳導遺憾的搖頭，也正是如此，他總是惦記著要吸引粉絲，而忘記在表演一個新角色是，首先要做的就是忘掉自己。
如果南天依舊無法在《未亡人》上突破，他這一輩子的戲路就走到盡頭。
觀眾會因為你一時的搔首弄姿而喜歡你，但是這種喜歡是膚淺的，是表面的，永遠會有新人替代你。
而一旦出現替代品，南天就會迅速的衰退下去。
陳導沒有喊“卡”，而是讓畫面繼續。
正如同這十天一般，因為他真正想看的東西……在祝青身上。
《未亡人》傳了這麽多年，一直沒有開機，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找不到合適的女主角。
他不認為圈內的那些女演員能真正的演繹好這一個角色……直到祝青的出行。
這10天，祝青的演技其實一直都有進步。
在拍攝《王國》時，祝青的演技多多少少染上了一點浮誇的炫技般的氣息。
但在陳導有意無意的打壓下，那些浮躁的氣息就卻仿佛水中的泡沫，被陽光一照，不斷的破碎，剩下的只有幽靜的沈水。
祝青，真真正正地沈下心來了。
最讓人感到感到驚喜的是，突然遭遇如此大的挫折，比南天還要順風順水的祝青卻格外的沈著冷靜。
既沒有抱怨，又沒有崩潰，甚至沒有畏懼，更沒有退出劇組。
祝青對劇組的其他人過耳不聞，仿佛有自己的一個世界，有自己支柱，自己的核心，有足夠強大的能量去處理這幾乎是暗無天日的十天。
然後……在痛苦中醞釀數驚艷人的璀璨成果。
那麽，今天會是她的爆發之日嗎？
陳導深深期待了。
南天的鏡頭後，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祝青身上。
相對方才的安靜，現在卻是隱隱約約輿論聲不斷。
各組工作人員格外散漫松散，覺得祝青這一次的演戲，也和前10天一般，同樣都是作廢。
但攝像組卻的嚴陣以待。
因為攝像組組長明確告知，哪怕少了祝青一個鏡頭，今天都可以直接領工資走人。
10秒，20秒，30秒過去……
片場逐漸安靜，大家發現祝青沒動，她一直沒動，仿佛根本不知道這場戲已經開始了。
眾人回憶，之前祝青是如何表現這一段？
她似乎就是睜開雙眼，掀開被子，起床，然後去找男朋友南天，兩人一起去上班。
但今天不同。
所有人都意識到……祝青的處理方式變了。
本來已經開始玩手機的南天，不知不覺挺直腰背，直勾勾往這個方向看去。
祝青就靜靜的躺在床上，耀眼的陽光從窗外肆無忌憚的闖進來，照射在她臉上。
如此璀璨的陽光，人應當被驚醒。
但祝青卻沒醒，或者說是不想醒。
短短三十秒的沈默，電影的張力，在這一刻得到極致的體現。
坐在監視器後的陳導面色更鄭重。
他輕輕對著頂上揮手——
攝像組組長立刻明白，這是要俯拍。
於是，拍攝鏡頭第一次出現了變化。
臥室吊頂，大床上方，攝像機慢慢搖過去，直直對著祝青。
頓時，祝青占據了整個畫面。
然而，卻絲毫不顯得無聊。
直到這時，眾人才驚覺，原來祝青已經醒了！
她還是睡著的姿態，沒有睜眼，也沒有動作，但卻從她緊繃的手指，猛然加重的呼吸以及滾動的眼球，如此清晰察覺——
蕭雅並不願意醒來，並且在急躁地不甘地忍耐著什麽。
人群的情緒也被帶動。
他們也急於知道——蕭雅在痛苦什麽。
鏡頭到這裏，依舊沒有喊卡。
於是，所有的監視器都是祝青的表演。
恰在這時，早已被設定好的鬧鐘響了。
7點了，蕭雅必須要起床。
但她依舊沒起，雙手指甲陷入皮肉，在焦躁的難耐中，聽了一遍，兩遍，三遍……直到鬧鐘終於停歇。
而就在這時，祝青睜開了雙眼。
一雙麻木而空白的眼睛。
跟組編劇呼吸加重，死死盯著眼前這一幕。
漂亮，太漂亮了！
她幾乎是被這一雙眼猛的擊中，無數的靈感轟然而來。
關於《未亡人》，關於蕭雅，關於背叛的男朋友……
就在這一刻，跟組編劇終於明白，《未亡人》非祝青不可的原因。
不是《未亡人》成就祝青，而是祝青……成就了《未亡人》！
被編劇讚嘆看人眼光的陳導，全副心神卻都在監視器中，在祝青那雙猛然睜開的眼睛中。
這是一雙過於麻木過於空泛卻又仿佛裝載著漫長痛苦的雙眼。
陳導心底一顫。
這一定會擊中那群苛刻評委的心！
表演還在繼續。
蕭雅靜靜的看著天花板，她知道現在已經7點了，她必須起床洗漱穿好衣服，然後去上班。
路上，記得為上司買好咖啡，盡快吃完早餐，完成昨天積累的工作。
和昨天一樣，和前天一樣，更是和之後的每一天都一樣。
“這他媽整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荒謬！”
蕭雅突然暴怒。
她面色蒼白，頭發散亂，像是個瘋子。
蕭雅覺得她仿佛就像是一只倉鼠，每天都在重覆的爬著輪子，世界在顛倒，人生也在顛倒，她惡心得想吐。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該怎麽辦。
她已經失去生活的信心，她太累了，累到不想起來，不想從這張床上起來，不想去上班，更不想看到男朋友！
想到這，蕭雅的雙眼更是暴漲，兇狠得可怕。
但就在這時，最後一遍鬧鐘響了。
仿佛是命運的時鐘敲響，蕭雅突然從暴怒瞬間平靜。
“我該起了。”她說。
然後就是絮絮叨叨的臺詞，越發襯得她如同一個神經質——
“家裏只有一臺車，如果我再不起，張瑞不會等我。”
“他會和我大吵一頓，然後獨自駕車離去，而我就必須去擠公交，但公交站離咖啡店太遠了，我一定會遲到，一旦遲到就會被扣獎金，扣了獎金，房貸車貸就還不上……”
一層又一層的壓力壓垮了祝青，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就像是游魂一般，飄渺不聞。
蕭雅平靜地掀被子，從床上下來，穿上拖鞋，拉好窗簾，關好空調，如同千萬次重覆的每一天，她麻木的朝著盥洗室走去……
但就在這時，或許是低血糖，或許是沒睡夠，或許是整晚整晚的噩夢，蕭雅突然暈眩著晃了晃，猛地磕到了桌腳，整個人像是積木玩具般，突然散落。
就仿佛是一個打破了命運定律的意外，蕭雅突然怔住了。
她就這麽真正的跪著，突然失去了所有感官能力，靜靜地看著被劃破的膝蓋湧出鮮血。
她千萬次重覆的一天……改變了。
人生的軌跡似乎隨之而不同。
無言的聲音催促她——
“站起來，趕緊站起來，我要去上班。”
“我還要還房貸車貸，周末要去男朋友家裏吃飯……”
“所以，要提前給男朋友爸媽準備好禮物，給他的弟弟妹妹……”
蕭雅空洞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切仿佛摁下了暫停鍵。
陳導猛的睜大了眼睛，緊緊的盯著這一幕。
片場安靜得可怕，連一聲咳嗽都沒有。
所有人的註意力都在祝青身上！
漸漸地，眾人能聽到，祝青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越來越沈重。
在達到某個臨界點時，尖銳的聲音爆發。
“去他媽的男朋友！”
“去他媽的意外！”
“意外，出現了意外，為什麽會出現意外！”
“為什麽會有意外，為什麽！”
就像她的男朋友，為什麽會出軌！為什麽會背叛！為什麽一切都變了！
祝青突然無聲地拉扯著頭發，力道很大，大把烏黑發絲纏繞在指尖，肉眼可見的疼。
但更讓眾人揪心的是，她正在痛苦地張大嘴呼吸，如同溺水的人，無聲的擠出了一聲又一聲的求救。
卻無人救她。
鬧鐘響了第五遍。
歇斯底裏的蕭雅突然靜止。
她表情再度平靜，空白，麻木。
“該上班了，對，上班。”
“但膝蓋流血了，止血貼。”
蕭雅站起來，找到藥箱，將血痕擦去，再貼上止血貼。
血止住了。
傷口不見了。
一切又恢覆正常。
蕭雅如同往日一般，走出臥室，盥洗過後，對男朋友說著重覆了無數次的話。
“可以了，走吧。”
她大步往外走去，念叨著，“咖啡，要買咖啡。”
蕭雅的生活，又恢覆了平靜。
一切和往日一般。
“過。”
仿佛是天籟一般的聲音，傳到了祝青耳中。
祝青鎮定自若地起身，她才看到，片場所有人都在看她。
他們神情覆雜，既有敬佩震驚，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她鎮定地一一看過去，那些人狼狽轉頭，不敢與她對視。
過了許久，又或者只有幾秒，陸陸續續有掌聲響起，繼而連綿成片，轟烈掌聲陣陣。
系統：【啊啊啊宿主！他們都怕你！】
祝青：【淡定，不要把我說得像是娛樂圈惡霸。】
不過……祝青接過小助理的冰水，一飲而盡。
嘖，真爽啊。
這就是演戲的快樂嗎？！
祝青第1次從一個角色中找到了真正入戲的感覺，一種超越自我的感覺。
《未亡人》或許正是她的向死而生的涅槃之作。
陳導看祝青的眼神，像是在看寶藏
“看來，那天我和你探討的問題，你已經找到答案了。”
祝青謙虛，“我對未亡人的理解還很簡單，遠遠比不上您和編劇。”
如果不是憑借系統作弊，以祝青的閱歷，想要讀懂未亡人，一個字——難。
幾乎是不可能。
所以，在說這句話時，祝青發自內心，格外真誠。
然而，這在旁人看來，表演如此出色，竟然還能鎮定自若，這說明什麽？
這還不夠表現出祝青對未亡人這個角色到底的掌控力嗎？
“祝青，昨天晚上做了什麽嗎？”
“難道是圈內知名演技老師，對她進行了指導？”
“哪個老師一夜之間就讓她撥雲見日？那還不得被其他演員搶破腦袋？”
“承認別人優秀這麽難嗎？祝青既不是科班出身，也沒有跟班的演技老師，確實就是天賦所然，悟性極高。”
“不，我們倒不是嫉妒，只是驚嘆。真正嫉妒的人應該是……”
沒人說出口，但大家心底已有答案——
“南天。”
“肯定是南天。”
“他肯定後悔了。”
距離祝青翻天覆地的改變，僅僅只相差一個晚上。
而在此之前，占盡優勢的明明是南天。
過去的十天裏，南天工作室，一直若有似無買熱搜——
《某金翎獎影後連續十天拍同一場戲？》
《實力演員和流量殺手，差距竟然這麽大？》
《什麽叫做真正的搶戲？女主一番或換人》
……
祝青和南天的關系並不差。
兩人甚至沒有爭搶番位，也沒有搶戲、改戲等問題，可謂是難得相處和諧的合作同事。
不過，這並不影響，南天工作時趁此落井下石。
能壓住祝青一頭，為什麽不壓？
能趁機把祝青踩下去，為什麽不踩？
無關個人情感，純粹利益行事。
劇組不是沒人覺得南天工作室過於寒磣，電影還未上映，就背地裏搞小動作，打的什麽註意可想而知。
然而，祝青不爭氣是事實。
既然祝青本人都沒有回應黑熱搜，他們又何必作正義路人？
不如說，許多人甚至想當樂意看祝青的熱鬧。
看雲層上的大人物，驟然跌落，是千百年不變的熱門戲碼。
然而，這場內涵祝青演技的黑子行動，在今天落下帷幕。
祝青已經用實際行動表示——
誰才是演技差的那人。
劇組眾人甚至開始憐憫南天，等到真正上映那天，觀眾們真真正正看到兩人的表演後……南天的臉就等著被打爛吧。
系統大聲告密，【宿主，現在大家小聲蛐蛐的人變成了南天！】
祝青：“看來，大家對我的評價還是較為委婉。”
“有人註意嗎？在前幾天，劇組連續拍了幾百條鏡頭，但陳導可從來沒肯定過南天的一個鏡頭！”
“對對對，沒有點評，沒有批評，更沒有讚嘆，僅僅在最後說了個卡字表示不通過。”
那時候大家只以為陳導喊卡，是不滿意祝青的表演。
然而，此時此刻，對比起兩個人的待遇，眾人突然醒悟，有沒有可能，不是南天的演技好到無可挑剔，而是……
陳導只在於女主的鏡頭嗎？
因為在意，所以希望她變好，所以可以怒砸數百萬也要讓祝青開竅。
屬實大手筆。
劇組老油條幾乎都領悟到這一點。
於是，無論是攝像組的組長或者是各道具組的成員，甚至是化妝師，片場的群演都不約而同都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南天。
他低著頭，正在玩手機，和往日一樣。
然而熟悉的人，卻看得出來他的手指在顫抖，滑了幾下都點不開微信。
比起劇組驟變的態度，南天更恐懼的是——
今天是祝青的高光時刻，還是只是……開竅後的尋常一場戲？
若是靈光一現還好，若不是……
那他們兩人同框就是一場災難。
南天不敢想象，他和祝青同時出現在大屏幕上，將會是何等的災難。
尤其是，在他工作室已經提前散播了他演技遠超祝青，祝青多次拖慢劇組進度等消息的情況下。
南天緊緊閉眼，手機被捏得嘎吱作響。
荒唐。
實在是太荒唐了。
不過一個晚上，也就一個晚上！
莫非……她真的是天才？
南天突然恐慌了。
那他這臉，豈不就丟定了？
*
如果說南天本來還抱有僥幸的心態，那麽在之後幾天裏，祝青依舊保持著讓人絕望的演技後，南天不得不承認，他這臉還真的丟定了。
不僅僅是壓戲，更不是搶戲那麽簡單，只要兩人同框，他仿佛就被襯托成一個無能的低俗的只知道怒吼的丈夫。
還是一個可有可無千篇一律毫無特色的背景板。
南天發誓，他不是第1次偷聽的跟組編劇真誠和導演建議，“不如就把蕭雅丈夫這個角色刪除吧，更能凸顯出人物的矛盾主體性。”
“又或者只保留少許戲份，開場就是蕭雅殺了背叛出軌的丈夫，然後再一邊崩潰一邊冷靜地處理屍體。”
“你覺得設定蕭雅喜歡養巨舌魚怎麽樣？我保證巨骨舌魚能把一個人完完整整吞下。”
陳導：“……請記住，我們拍的不是恐怖片。”
雖然陳導拒絕了，但南天還是受到了潑天的屈辱。
他心碎擡頭，“臥槽，原來我才是被踢出去的那個嗎？”
他在這條路上走的很順，一出道就是當男主角，當了十幾年的男主角，結果現在竟被一個丫頭片子給趕出劇組了？
開什麽玩笑，誰能受得了這個屈辱！
最可怕的是，南天工作室慣用的手段根本派不上用場。
兩人的差距過大，已經不是買通營銷號或者是評論家指鹿為馬，又或者是下水軍睜眼睛說瞎話就能改變的事情。
即便他能取得輿論的暫時勝利，但是，這又有什麽用呢？
等到觀眾們自發走進電影院，他們會用眼睛去看，誰才是演技差的人。去看，誰才是被徹底襯托為背景板的小醜。去看，誰才是真正的星光熠熠的實力派演員。
陳導：“南天是我第一個定下的演員，不可能把他踢出去。”
這給探頭探腦偷聽的南天吃了一個定心丸。
太好了，他還有救！
在接下來的拍戲中，南天發誓，他一定會讓陳導改觀的。
……
“過，好！”
陳導笑得臉都爛了，整個人從不近人情的惡魔，變成了隔壁家的慈祥的祝青爺。
南天不是不能理解陳導的心態，畢竟任誰的關山之作，被祝青這個怪物出演，都不能不暢快。
但對於南天而言，朱青的演技越是好，情感越是豐沛，爆發力越是強大，就越是襯托……南天的無能。
隨著祝青的演繹，《未亡人》的劇本不斷豐滿。
而南天一點也不高興。
因為即便是群演，也能看出這本劇本，幾乎是以祝青為核心。
而他，所有的張力，都由祝青而起。
南天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在劇本裏徹底成為了邊緣人物。
而眾所周知，在一部一個多小時的電影裏，最不需要的就是邊緣人物。
“我該不會沒救了吧？”南天怒罵一句，“臥槽，我該不會成為第一個被退貨的男主角吧？”
南天不敢賭，導演對他的耐心有多大。
或者說，相比祝青，陳導根本不在意他。
在內外雙重壓力下，南天作出了一個違背公司意願的決定。
祝青等大雙眼，“你說什麽？南天準備晚上去導演房間，說要退出劇組？”
“為什麽？劇組的氣氛最近很好啊。”
這幾乎是祝青帶過最專業的一個團隊了。
最重要的是，這幾天，她演得很爽，很盡興，很快樂。
不，不如說這不是演戲，而是飆戲。
不是和南天飆戲，而是和自己飆戲。
《未亡人》有大量祝青獨角戲戲份，祝青演得很爽。
系統同樣理直氣壯，“就是，你都沒有嫌棄他演技差，他憑什麽主動退出劇組？”
那豈不是看不到南天打臉了嗎？
祝青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南天和陳導簽的合約，違約金應該也很高吧？”
系統：“三倍片酬。”
祝青：“南天舍得？”
系統：“不舍得，所以他打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簡而言之，抱著陳導大哭，讓他放他走。”
祝青：！！！
這，這麽刺激！
祝青心動了。
要知道，沈浸式拍戲後，她幾乎開半個月沒吃過瓜了！
半個月啊！
你知道這半個月，她是怎麽熬過來的嗎？
系統攛掇，“你想不想現場見證？我為你規劃科學路線。”
“我不是那麽八卦的人，”祝青清了清嗓音，話鋒一轉，“對了，在哪裏來著？我準備關心下退組的同事。”
於是，夜深人靜。
酒店二十層，某個男主角的房門，悄悄打開了。
緊接著，一個全身裹著緊身衣的男人，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劇組導演的房間。
導演開門，黑衣男子猛地撲進去。
然後，隔音不好的房間裏傳來了男人淒厲的，隱忍的，故作堅強的哭聲。
而與此同時。
某劇組女主角，同樣三更半夜不睡覺，正在二十一層正對上的房間，捧著杯熱牛奶，聽得津津有味。
時不時還不知和誰在討論什麽。
這一晚。
劇組三大巨頭，無人入睡。
這一晚。
祝青心滿意足，睡得很快，並在第二天，超常發揮，把意圖主動退出但遭到拒絕的南天虐成了狗。
而同樣是這一晚。
酒店外面埋伏的狗仔，通宵達旦，徹夜未眠，神情癲狂主導了一場流量狂歡。
第二天。
《未亡人》上了熱搜。
熱搜第三是——
#爆！知名男演員深夜會導演，房間竟發出暧昧哭聲？#
第二條是——
#演技派男演員其實是賣鉤子上位？#
而祝青萬萬沒想到的是，占據熱搜榜榜一的竟然是她！
#爆！揭秘祝青瓜王的真相！#
點進去一看，博文的第一句話就是——
【感動！你所知道的大瓜，竟然都是祝青為你負重前行！】
【深夜三點，男演員和導演徹夜狂歡，而祝青卻在樓上孤獨熬夜為大家記錄大瓜？甚至熬到出現幻覺不斷自言自語？】
【這種舍己為人，奉獻自我的精神，難道不值得大家敬佩嘛？】
【此處，請為我們的瓜王，祝青，響起熱烈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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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開拍前, 導演曾經問過祝青一個問題——
“對於未亡人，你是怎麽理解的？”
“活著的人。”
在沒有收到劇本前，祝青只能顧名思義的對其進行思考。
陳導意味深長的搖頭, “不夠具體。”
“更確切的說, 是活著卻已經死去的人。”
*
第二天。
祝青就收到了《未亡人》的劇本。
然而, 這版劇本僅僅只有女主角小雅的人設梗概。
描述相當簡潔利落——
蕭雅；劇本女主。
年齡；25歲。
目前狀態：與相戀8年的男友結婚了。
事情的起因：新婚第二天，發現她的男朋友出軌了。
至於後續如何發展？高潮是什麽？名場面是什麽？主線是什麽？全部沒有。
這還是女主角的待遇，至於男主角，也就是南天, 只配“蕭雅的男朋友”六個字。
戲份這麽少，南天卻格外高興。
“祝青，你可是《未亡人》的絕對一番。抗劇壓力都在你身上了, 加油！”
祝青不解其意, 直到和陳導合作後, 才知道“抗劇”這兩個字有多麽痛苦。
重點不是“劇”，而是“抗”。
進劇組的第十天。
祝青依舊無法理解, 為何讓她一直重覆拍攝蕭雅起床？
意義在哪裏？
祝青不得不承認，蕭雅對她來說是個相當有難度的角色。
不僅僅在於如何呈現一個新婚卻慘遭丈夫出軌的形象，更重要的是這個角色的拓展空間太大了，幾乎全部是交由演員來發揮。
更讓祝青最有壓力的是, 跟組編劇曾經暗示她，將會根據演員對於角色的演繹, 確定後續的劇本真正走向。
也就是說——
祝青這個女主角, 是真正意義上的核心人物。
影響著《未亡人》電影的出色與否。
而如今，劇組因為祝青無法拍攝好第1個鏡頭, 而陷入了無限期的停擺當中。
這意味著——
每一天數十萬的空耗，日覆一日的場景搭建, 由之而來的眾人的埋怨，控訴、抱怨，所帶來的重重壓力，幾乎讓任何一個人都難以承受。
更不用說，在陳導有意無意的疏忽下，所有的這些壓力僅僅指向了祝青。
系統：“宿主，你在劇組的人緣跌破到極點了。”
祝青：“嘖。”
這是她在其他劇組中從未曾遭遇的待遇。
在祝青所待過的幾個劇組中，沒有一個導演不對她驚為天人。
大家都認為祝青是天才，祝青便當真以為她是天才。
直到來到陳導的劇組，才知道什麽叫做平庸的痛苦。
系統：“宿主，你要不要退出？”
它很擔憂宿主的精神狀態。
最近，宿主甚至沒有吃瓜。
太可怕了，它的宿主肯定是即將崩潰了。
祝青深吸一口氣：“不行，主動退出太丟人了。”
冷靜一想，祝青就明白——
劇組過於壓抑沈重的氛圍，應當是陳導故意營造。
目的就是為了讓她這個女主角盡快進入到狀態……雖然祝青煩躁發現，她甚至不明白陳導需要的是什麽狀態。
祝青給自己打氣，“從好的方面來想，陳導如果不是對我抱有很大的期待，也不會專門給我設一個局！”
“雖然，陳導刻意表現的失望，劇組統一的排斥可能是假的，但每天的金錢卻是真的在燒。”
“他願意為我燒錢，這還不能說他器重我嗎？”
燒到投資人派來的會計，每天都在擔心會不會有一天被迫做假賬，然後就鐵窗淚了。
系統高深莫測點頭，“我懂，他在PUA你。”
祝青：……
祝青真誠建議，“作為一個系統，你還是少上點網吧。”
祝青幹脆發了狠，既然不知道陳導需要的是什麽樣的狀態，那她就把所有的狀態都展現。
任君挑選。
她問系統，“在你的數據庫中，有25歲和初戀男朋友結婚就遭遇背叛的角色嗎？”
系統一搜，數據庫成千上萬條記錄就出現了。
“哇，你們人類背叛的戲碼真多。”
看到數據庫層層疊疊的消息，一條又一條，僅僅是幾百字，就概括了某個人平庸而痛苦的一生。
祝青特然一怔——
是不是這就是陳導的意思？。
同樣的遭遇，同樣的境況，這世界上有千千萬萬個人都在重覆著同樣的命運。
或許，新婚丈夫出軌，放在女主角身上顯得格外悲涼怪異，然而，放到整個的人類命運長河中，卻顯得那麽普通和平庸。
祝青心中一動。
她大概明白，陳導想要的不是一個人的故事，而是一群人的故事。
“統子，跟我說說他們的故事吧。”
“我想知道，這些成千上萬個遭遇背叛的女人，是如何抉擇？”
夜深人靜。
月寒更甚。
有人的短信量了一遍又一遍。
系統看了一眼，是男主。
但，系統又看了看認真研究數據庫的祝青，莫名不想打擾。
於是，它靈機一動，點開短信，模仿著祝青的語氣——
“寶寶，在忙，明天再回消息。”
荀雍：……
荀雍：“你不是祝青，你是誰？”
系統一個激靈，驚慌失措躲回了系統空間。
嗚嗚嗚男主好恐怖，他怎麽認出它的？！
又過了半小時，系統才悄咪咪冒出頭，鄭重其事偷看手機，發現男主竟然沒有追究？！
荀雍：“註意休息。”
荀雍：“工作不是最重要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嗎？”
荀雍：“晚安。”
最後一條信息是十分鐘前——
荀雍：“記得想我。”
系統：……
某個工作狂的男主竟然說工作不是最重要的？
被魘著了？！
不過，好哎！男主應該是沒有發現它不是祝青？
系統美滋滋和宿主，一起去研究殺死渣男的一百個故事去了。
至於想你？
別想了！
宿主才沒時間呢。
這一個晚上。
祝青都在研究全世界的幾千萬個被背叛的女生的故事。
去和系統一起去看她們的人生，體會她們的絕望痛苦以及在痛苦中涅槃或者是……徹底死去。
“《未亡人》……原來這才是未亡人？”祝青喃喃自語，“要不就在痛苦中徹底死去，要不就生不如死的活著，要不就涅槃重生，超脫死亡……”
而蕭雅，她的命運呢？
清晨。
祝青幾乎一夜未睡，但她的精神卻格外的好。
這是劇組第10天，第不知道多少次的重覆拍攝。
劇組人心渙散，百無聊賴。
就連祝青的禦用化妝師，在給她畫從未變化的妝容時，也不由得有所懈怠。
她敷衍地畫著，甚至連熬出來的黑眼圈也沒有仔細抹去，更顯得眼前妝容疲憊骯臟。
系統告狀，“宿主，她看不起你。”
很明顯，化妝師也覺得今天這場戲和以前沒有什麽不同。
照樣不能過，既然如此，又為什麽要專心在妝容上呢？
不過是白費功夫。
有這個想法的不只一人。
祝青再一次上場時，幾乎能聽到周圍的細碎聲。
連續10天的失敗，讓他們對祝青這個新晉影後徹底失去了耐心。
即便眾人畏懼她在圈內的聲勢，不敢光明正大冷嘲熱諷，但含沙射影的言語，不耐煩的神情以及默契的嘲意，卻比明火執仗更為傷人。
他們仿佛指著她笑，看看，這就是所謂的金翎獎影後。
系統默默拿出記仇小本本——
“宿主，那幾個人覺得你的影後很水，肯定是刷錢買的。”
“好煩，竟然還有人覺得如果你再演不好就要滾蛋了。”
祝青閉上眼睛，“想讓我滾蛋？”
絕不。
她再次睜開眼睛，重新出發。
陳導沈著冷靜，“開機。”
攝像師用眼神示意，“今天的攝像要不要關？”
連續10天的失敗，讓他對祝青也失去了信心。
他不認為今天有什麽區別，不過又是浪費鏡頭。
然而，陳導卻鄭重搖頭，他興奮起來了，眼神裏燃著奇妙的光。
“不，所有鏡頭必須都拍到。”
“誰敢浪費我一個鏡頭，誰就給我滾出劇組。”
攝像組組長一怔，“你是指南天的鏡頭？”
陳導毫不猶豫，“當然是祝青的鏡頭！”
竟然是祝青？
陳導竟然還沒放棄住祝青？
攝像組組長先是一楞，繼而深吸一口氣。
今天不一樣了，絕對不一樣了。
陳導從來沒有這麽嚴肅過。
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難道祝青真能改變眾人的目光嗎？
但這才僅僅一個晚上！
攝像組組長已經開始期待，祝青如何回答陳導設下的考驗。
《未亡人》第一幕戲正式開始。
第1個鏡頭是藍天的鏡頭。
他先從床上起來，毫不猶豫拉開窗簾，陽光傾瀉而入，
南天有些煩躁的看著女友熟睡後蒼白木訥的臉。
他無聊地嘆氣，對日覆一日的生活感到厭煩，唯獨想到公司的小徒弟，整個人仿佛才覺得活過來。
“真煩，我怎麽就和她結婚了？”
不得不說，藍天的演技確實很好。
這是不爭的事實。
尤其是這一幕戲，他已經拍了10多次，所以不需要刻意的造作，只是信手拈來，就把一個出軌的男人的心態演繹得淋漓盡致。
觀眾可以清晰得出；這是一個喜新厭舊的男人，既厭惡著無聊的生活，向往著刺激的外遇，卻又不敢，也不舍得打破平靜的生活，所以只能將怨氣發洩於女友身上，並且在公司小徒弟上找到了新的人生寄托。
這一幕戲，拍得很好。
攝像組組長很滿意，好幾個鏡頭都很好看。
南天到底是熟練的演員，拍他就很省心。
然而，當攝像組組長看向陳導時，卻發現陳導的視線竟然一直都在床上的祝青身上。
組長一怔，南天這麽賣力，竟然都比不過還未開始表演的祝青嗎？
事實上，陳導確實不在意南天的表演。
或者說，他對南天套路式表演感到厭煩。
這都多少年了，南天還是改不了這個作風。
演技好是好，卻過於刻意，反而顯得假。
或許是演員這條路他走的太順了，以至於有一種天生的自信，讓他在表演時，不顧角色的本質是什麽，都習慣性地把這個角色演繹為“獨具南天魅力的角色。”
正如同蕭雅男朋友這個角色，南天的表演同樣不出陳導意外，在剛才的表演中，他仿佛無時無刻都在散發著魅力，不斷的對鏡頭說，“快看，我在演一個喜新厭舊的男人。對，沒錯這個男人背叛了女朋友，但他也很帥不是嗎？我這麽有魅力，你快來喜歡我。”
這種天生的吸引力，讓他在演員裏獨樹一幟。
雖然是實力派的演員，卻格外受到了粉絲們的歡迎，甚至成為了影壇大名鼎鼎的票房收割機。
但是，陳導遺憾的搖頭，也正是如此，他總是惦記著要吸引粉絲，而忘記在表演一個新角色是，首先要做的就是忘掉自己。
如果南天依舊無法在《未亡人》上突破，他這一輩子的戲路就走到盡頭。
觀眾會因為你一時的搔首弄姿而喜歡你，但是這種喜歡是膚淺的，是表面的，永遠會有新人替代你。
而一旦出現替代品，南天就會迅速的衰退下去。
陳導沒有喊“卡”，而是讓畫面繼續。
正如同這十天一般，因為他真正想看的東西……在祝青身上。
《未亡人》傳了這麽多年，一直沒有開機，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找不到合適的女主角。
他不認為圈內的那些女演員能真正的演繹好這一個角色……直到祝青的出行。
這10天，祝青的演技其實一直都有進步。
在拍攝《王國》時，祝青的演技多多少少染上了一點浮誇的炫技般的氣息。
但在陳導有意無意的打壓下，那些浮躁的氣息就卻仿佛水中的泡沫，被陽光一照，不斷的破碎，剩下的只有幽靜的沈水。
祝青，真真正正地沈下心來了。
最讓人感到感到驚喜的是，突然遭遇如此大的挫折，比南天還要順風順水的祝青卻格外的沈著冷靜。
既沒有抱怨，又沒有崩潰，甚至沒有畏懼，更沒有退出劇組。
祝青對劇組的其他人過耳不聞，仿佛有自己的一個世界，有自己支柱，自己的核心，有足夠強大的能量去處理這幾乎是暗無天日的十天。
然後……在痛苦中醞釀數驚艷人的璀璨成果。
那麽，今天會是她的爆發之日嗎？
陳導深深期待了。
南天的鏡頭後，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祝青身上。
相對方才的安靜，現在卻是隱隱約約輿論聲不斷。
各組工作人員格外散漫松散，覺得祝青這一次的演戲，也和前10天一般，同樣都是作廢。
但攝像組卻的嚴陣以待。
因為攝像組組長明確告知，哪怕少了祝青一個鏡頭，今天都可以直接領工資走人。
10秒，20秒，30秒過去……
片場逐漸安靜，大家發現祝青沒動，她一直沒動，仿佛根本不知道這場戲已經開始了。
眾人回憶，之前祝青是如何表現這一段？
她似乎就是睜開雙眼，掀開被子，起床，然後去找男朋友南天，兩人一起去上班。
但今天不同。
所有人都意識到……祝青的處理方式變了。
本來已經開始玩手機的南天，不知不覺挺直腰背，直勾勾往這個方向看去。
祝青就靜靜的躺在床上，耀眼的陽光從窗外肆無忌憚的闖進來，照射在她臉上。
如此璀璨的陽光，人應當被驚醒。
但祝青卻沒醒，或者說是不想醒。
短短三十秒的沈默，電影的張力，在這一刻得到極致的體現。
坐在監視器後的陳導面色更鄭重。
他輕輕對著頂上揮手——
攝像組組長立刻明白，這是要俯拍。
於是，拍攝鏡頭第一次出現了變化。
臥室吊頂，大床上方，攝像機慢慢搖過去，直直對著祝青。
頓時，祝青占據了整個畫面。
然而，卻絲毫不顯得無聊。
直到這時，眾人才驚覺，原來祝青已經醒了！
她還是睡著的姿態，沒有睜眼，也沒有動作，但卻從她緊繃的手指，猛然加重的呼吸以及滾動的眼球，如此清晰察覺——
蕭雅並不願意醒來，並且在急躁地不甘地忍耐著什麽。
人群的情緒也被帶動。
他們也急於知道——蕭雅在痛苦什麽。
鏡頭到這裏，依舊沒有喊卡。
於是，所有的監視器都是祝青的表演。
恰在這時，早已被設定好的鬧鐘響了。
7點了，蕭雅必須要起床。
但她依舊沒起，雙手指甲陷入皮肉，在焦躁的難耐中，聽了一遍，兩遍，三遍……直到鬧鐘終於停歇。
而就在這時，祝青睜開了雙眼。
一雙麻木而空白的眼睛。
跟組編劇呼吸加重，死死盯著眼前這一幕。
漂亮，太漂亮了！
她幾乎是被這一雙眼猛的擊中，無數的靈感轟然而來。
關於《未亡人》，關於蕭雅，關於背叛的男朋友……
就在這一刻，跟組編劇終於明白，《未亡人》非祝青不可的原因。
不是《未亡人》成就祝青，而是祝青……成就了《未亡人》！
被編劇讚嘆看人眼光的陳導，全副心神卻都在監視器中，在祝青那雙猛然睜開的眼睛中。
這是一雙過於麻木過於空泛卻又仿佛裝載著漫長痛苦的雙眼。
陳導心底一顫。
這一定會擊中那群苛刻評委的心！
表演還在繼續。
蕭雅靜靜的看著天花板，她知道現在已經7點了，她必須起床洗漱穿好衣服，然後去上班。
路上，記得為上司買好咖啡，盡快吃完早餐，完成昨天積累的工作。
和昨天一樣，和前天一樣，更是和之後的每一天都一樣。
“這他媽整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荒謬！”
蕭雅突然暴怒。
她面色蒼白，頭發散亂，像是個瘋子。
蕭雅覺得她仿佛就像是一只倉鼠，每天都在重覆的爬著輪子，世界在顛倒，人生也在顛倒，她惡心得想吐。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該怎麽辦。
她已經失去生活的信心，她太累了，累到不想起來，不想從這張床上起來，不想去上班，更不想看到男朋友！
想到這，蕭雅的雙眼更是暴漲，兇狠得可怕。
但就在這時，最後一遍鬧鐘響了。
仿佛是命運的時鐘敲響，蕭雅突然從暴怒瞬間平靜。
“我該起了。”她說。
然後就是絮絮叨叨的臺詞，越發襯得她如同一個神經質——
“家裏只有一臺車，如果我再不起，張瑞不會等我。”
“他會和我大吵一頓，然後獨自駕車離去，而我就必須去擠公交，但公交站離咖啡店太遠了，我一定會遲到，一旦遲到就會被扣獎金，扣了獎金，房貸車貸就還不上……”
一層又一層的壓力壓垮了祝青，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就像是游魂一般，飄渺不聞。
蕭雅平靜地掀被子，從床上下來，穿上拖鞋，拉好窗簾，關好空調，如同千萬次重覆的每一天，她麻木的朝著盥洗室走去……
但就在這時，或許是低血糖，或許是沒睡夠，或許是整晚整晚的噩夢，蕭雅突然暈眩著晃了晃，猛地磕到了桌腳，整個人像是積木玩具般，突然散落。
就仿佛是一個打破了命運定律的意外，蕭雅突然怔住了。
她就這麽真正的跪著，突然失去了所有感官能力，靜靜地看著被劃破的膝蓋湧出鮮血。
她千萬次重覆的一天……改變了。
人生的軌跡似乎隨之而不同。
無言的聲音催促她——
“站起來，趕緊站起來，我要去上班。”
“我還要還房貸車貸，周末要去男朋友家裏吃飯……”
“所以，要提前給男朋友爸媽準備好禮物，給他的弟弟妹妹……”
蕭雅空洞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切仿佛摁下了暫停鍵。
陳導猛的睜大了眼睛，緊緊的盯著這一幕。
片場安靜得可怕，連一聲咳嗽都沒有。
所有人的註意力都在祝青身上！
漸漸地，眾人能聽到，祝青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越來越沈重。
在達到某個臨界點時，尖銳的聲音爆發。
“去他媽的男朋友！”
“去他媽的意外！”
“意外，出現了意外，為什麽會出現意外！”
“為什麽會有意外，為什麽！”
就像她的男朋友，為什麽會出軌！為什麽會背叛！為什麽一切都變了！
祝青突然無聲地拉扯著頭發，力道很大，大把烏黑發絲纏繞在指尖，肉眼可見的疼。
但更讓眾人揪心的是，她正在痛苦地張大嘴呼吸，如同溺水的人，無聲的擠出了一聲又一聲的求救。
卻無人救她。
鬧鐘響了第五遍。
歇斯底裏的蕭雅突然靜止。
她表情再度平靜，空白，麻木。
“該上班了，對，上班。”
“但膝蓋流血了，止血貼。”
蕭雅站起來，找到藥箱，將血痕擦去，再貼上止血貼。
血止住了。
傷口不見了。
一切又恢覆正常。
蕭雅如同往日一般，走出臥室，盥洗過後，對男朋友說著重覆了無數次的話。
“可以了，走吧。”
她大步往外走去，念叨著，“咖啡，要買咖啡。”
蕭雅的生活，又恢覆了平靜。
一切和往日一般。
“過。”
仿佛是天籟一般的聲音，傳到了祝青耳中。
祝青鎮定自若地起身，她才看到，片場所有人都在看她。
他們神情覆雜，既有敬佩震驚，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她鎮定地一一看過去，那些人狼狽轉頭，不敢與她對視。
過了許久，又或者只有幾秒，陸陸續續有掌聲響起，繼而連綿成片，轟烈掌聲陣陣。
系統：【啊啊啊宿主！他們都怕你！】
祝青：【淡定，不要把我說得像是娛樂圈惡霸。】
不過……祝青接過小助理的冰水，一飲而盡。
嘖，真爽啊。
這就是演戲的快樂嗎？！
祝青第1次從一個角色中找到了真正入戲的感覺，一種超越自我的感覺。
《未亡人》或許正是她的向死而生的涅槃之作。
陳導看祝青的眼神，像是在看寶藏
“看來，那天我和你探討的問題，你已經找到答案了。”
祝青謙虛，“我對未亡人的理解還很簡單，遠遠比不上您和編劇。”
如果不是憑借系統作弊，以祝青的閱歷，想要讀懂未亡人，一個字——難。
幾乎是不可能。
所以，在說這句話時，祝青發自內心，格外真誠。
然而，這在旁人看來，表演如此出色，竟然還能鎮定自若，這說明什麽？
這還不夠表現出祝青對未亡人這個角色到底的掌控力嗎？
“祝青，昨天晚上做了什麽嗎？”
“難道是圈內知名演技老師，對她進行了指導？”
“哪個老師一夜之間就讓她撥雲見日？那還不得被其他演員搶破腦袋？”
“承認別人優秀這麽難嗎？祝青既不是科班出身，也沒有跟班的演技老師，確實就是天賦所然，悟性極高。”
“不，我們倒不是嫉妒，只是驚嘆。真正嫉妒的人應該是……”
沒人說出口，但大家心底已有答案——
“南天。”
“肯定是南天。”
“他肯定後悔了。”
距離祝青翻天覆地的改變，僅僅只相差一個晚上。
而在此之前，占盡優勢的明明是南天。
過去的十天裏，南天工作室，一直若有似無買熱搜——
《某金翎獎影後連續十天拍同一場戲？》
《實力演員和流量殺手，差距竟然這麽大？》
《什麽叫做真正的搶戲？女主一番或換人》
……
祝青和南天的關系並不差。
兩人甚至沒有爭搶番位，也沒有搶戲、改戲等問題，可謂是難得相處和諧的合作同事。
不過，這並不影響，南天工作時趁此落井下石。
能壓住祝青一頭，為什麽不壓？
能趁機把祝青踩下去，為什麽不踩？
無關個人情感，純粹利益行事。
劇組不是沒人覺得南天工作室過於寒磣，電影還未上映，就背地裏搞小動作，打的什麽註意可想而知。
然而，祝青不爭氣是事實。
既然祝青本人都沒有回應黑熱搜，他們又何必作正義路人？
不如說，許多人甚至想當樂意看祝青的熱鬧。
看雲層上的大人物，驟然跌落，是千百年不變的熱門戲碼。
然而，這場內涵祝青演技的黑子行動，在今天落下帷幕。
祝青已經用實際行動表示——
誰才是演技差的那人。
劇組眾人甚至開始憐憫南天，等到真正上映那天，觀眾們真真正正看到兩人的表演後……南天的臉就等著被打爛吧。
系統大聲告密，【宿主，現在大家小聲蛐蛐的人變成了南天！】
祝青：“看來，大家對我的評價還是較為委婉。”
“有人註意嗎？在前幾天，劇組連續拍了幾百條鏡頭，但陳導可從來沒肯定過南天的一個鏡頭！”
“對對對，沒有點評，沒有批評，更沒有讚嘆，僅僅在最後說了個卡字表示不通過。”
那時候大家只以為陳導喊卡，是不滿意祝青的表演。
然而，此時此刻，對比起兩個人的待遇，眾人突然醒悟，有沒有可能，不是南天的演技好到無可挑剔，而是……
陳導只在於女主的鏡頭嗎？
因為在意，所以希望她變好，所以可以怒砸數百萬也要讓祝青開竅。
屬實大手筆。
劇組老油條幾乎都領悟到這一點。
於是，無論是攝像組的組長或者是各道具組的成員，甚至是化妝師，片場的群演都不約而同都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南天。
他低著頭，正在玩手機，和往日一樣。
然而熟悉的人，卻看得出來他的手指在顫抖，滑了幾下都點不開微信。
比起劇組驟變的態度，南天更恐懼的是——
今天是祝青的高光時刻，還是只是……開竅後的尋常一場戲？
若是靈光一現還好，若不是……
那他們兩人同框就是一場災難。
南天不敢想象，他和祝青同時出現在大屏幕上，將會是何等的災難。
尤其是，在他工作室已經提前散播了他演技遠超祝青，祝青多次拖慢劇組進度等消息的情況下。
南天緊緊閉眼，手機被捏得嘎吱作響。
荒唐。
實在是太荒唐了。
不過一個晚上，也就一個晚上！
莫非……她真的是天才？
南天突然恐慌了。
那他這臉，豈不就丟定了？
*
如果說南天本來還抱有僥幸的心態，那麽在之後幾天裏，祝青依舊保持著讓人絕望的演技後，南天不得不承認，他這臉還真的丟定了。
不僅僅是壓戲，更不是搶戲那麽簡單，只要兩人同框，他仿佛就被襯托成一個無能的低俗的只知道怒吼的丈夫。
還是一個可有可無千篇一律毫無特色的背景板。
南天發誓，他不是第1次偷聽的跟組編劇真誠和導演建議，“不如就把蕭雅丈夫這個角色刪除吧，更能凸顯出人物的矛盾主體性。”
“又或者只保留少許戲份，開場就是蕭雅殺了背叛出軌的丈夫，然後再一邊崩潰一邊冷靜地處理屍體。”
“你覺得設定蕭雅喜歡養巨舌魚怎麽樣？我保證巨骨舌魚能把一個人完完整整吞下。”
陳導：“……請記住，我們拍的不是恐怖片。”
雖然陳導拒絕了，但南天還是受到了潑天的屈辱。
他心碎擡頭，“臥槽，原來我才是被踢出去的那個嗎？”
他在這條路上走的很順，一出道就是當男主角，當了十幾年的男主角，結果現在竟被一個丫頭片子給趕出劇組了？
開什麽玩笑，誰能受得了這個屈辱！
最可怕的是，南天工作室慣用的手段根本派不上用場。
兩人的差距過大，已經不是買通營銷號或者是評論家指鹿為馬，又或者是下水軍睜眼睛說瞎話就能改變的事情。
即便他能取得輿論的暫時勝利，但是，這又有什麽用呢？
等到觀眾們自發走進電影院，他們會用眼睛去看，誰才是演技差的人。去看，誰才是被徹底襯托為背景板的小醜。去看，誰才是真正的星光熠熠的實力派演員。
陳導：“南天是我第一個定下的演員，不可能把他踢出去。”
這給探頭探腦偷聽的南天吃了一個定心丸。
太好了，他還有救！
在接下來的拍戲中，南天發誓，他一定會讓陳導改觀的。
……
“過，好！”
陳導笑得臉都爛了，整個人從不近人情的惡魔，變成了隔壁家的慈祥的祝青爺。
南天不是不能理解陳導的心態，畢竟任誰的關山之作，被祝青這個怪物出演，都不能不暢快。
但對於南天而言，朱青的演技越是好，情感越是豐沛，爆發力越是強大，就越是襯托……南天的無能。
隨著祝青的演繹，《未亡人》的劇本不斷豐滿。
而南天一點也不高興。
因為即便是群演，也能看出這本劇本，幾乎是以祝青為核心。
而他，所有的張力，都由祝青而起。
南天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在劇本裏徹底成為了邊緣人物。
而眾所周知，在一部一個多小時的電影裏，最不需要的就是邊緣人物。
“我該不會沒救了吧？”南天怒罵一句，“臥槽，我該不會成為第一個被退貨的男主角吧？”
南天不敢賭，導演對他的耐心有多大。
或者說，相比祝青，陳導根本不在意他。
在內外雙重壓力下，南天作出了一個違背公司意願的決定。
祝青等大雙眼，“你說什麽？南天準備晚上去導演房間，說要退出劇組？”
“為什麽？劇組的氣氛最近很好啊。”
這幾乎是祝青帶過最專業的一個團隊了。
最重要的是，這幾天，她演得很爽，很盡興，很快樂。
不，不如說這不是演戲，而是飆戲。
不是和南天飆戲，而是和自己飆戲。
《未亡人》有大量祝青獨角戲戲份，祝青演得很爽。
系統同樣理直氣壯，“就是，你都沒有嫌棄他演技差，他憑什麽主動退出劇組？”
那豈不是看不到南天打臉了嗎？
祝青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南天和陳導簽的合約，違約金應該也很高吧？”
系統：“三倍片酬。”
祝青：“南天舍得？”
系統：“不舍得，所以他打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簡而言之，抱著陳導大哭，讓他放他走。”
祝青：！！！
這，這麽刺激！
祝青心動了。
要知道，沈浸式拍戲後，她幾乎開半個月沒吃過瓜了！
半個月啊！
你知道這半個月，她是怎麽熬過來的嗎？
系統攛掇，“你想不想現場見證？我為你規劃科學路線。”
“我不是那麽八卦的人，”祝青清了清嗓音，話鋒一轉，“對了，在哪裏來著？我準備關心下退組的同事。”
於是，夜深人靜。
酒店二十層，某個男主角的房門，悄悄打開了。
緊接著，一個全身裹著緊身衣的男人，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劇組導演的房間。
導演開門，黑衣男子猛地撲進去。
然後，隔音不好的房間裏傳來了男人淒厲的，隱忍的，故作堅強的哭聲。
而與此同時。
某劇組女主角，同樣三更半夜不睡覺，正在二十一層正對上的房間，捧著杯熱牛奶，聽得津津有味。
時不時還不知和誰在討論什麽。
這一晚。
劇組三大巨頭，無人入睡。
這一晚。
祝青心滿意足，睡得很快，並在第二天，超常發揮，把意圖主動退出但遭到拒絕的南天虐成了狗。
而同樣是這一晚。
酒店外面埋伏的狗仔，通宵達旦，徹夜未眠，神情癲狂主導了一場流量狂歡。
第二天。
《未亡人》上了熱搜。
熱搜第三是——
#爆！知名男演員深夜會導演，房間竟發出暧昧哭聲？#
第二條是——
#演技派男演員其實是賣鉤子上位？#
而祝青萬萬沒想到的是，占據熱搜榜榜一的竟然是她！
#爆！揭秘祝青瓜王的真相！#
點進去一看，博文的第一句話就是——
【感動！你所知道的大瓜，竟然都是祝青為你負重前行！】
【深夜三點，男演員和導演徹夜狂歡，而祝青卻在樓上孤獨熬夜為大家記錄大瓜？甚至熬到出現幻覺不斷自言自語？】
【這種舍己為人，奉獻自我的精神，難道不值得大家敬佩嘛？】
【此處，請為我們的瓜王，祝青，響起熱烈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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