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辛

索圖魯凝視著裝有桑蘭骨灰的木盒，忍不住鼻子泛酸眼眶泛紅，心底五味雜陳。這麽多年他一直活在悔恨和愧疚中，他從不敢忘記自己對她的虧欠，每天都活在罪人的枷鎖裏。

即便他一直竭盡所能的在暗地裏保護暮月，但他知道自己只是在贖罪，他做的永遠都彌補不了曾犯下的罪孽。

如今屍骨終於尋回，看著暮月他們準備回去安葬的背影，他內心其實也很想要跟上山送她最後一程。只是她應該不會願意再見到自己，他哪還有臉要求？只好不舍的看著他們走遠。

"您在做什麽？不一起嗎？"暮月一臉疑惑的轉過頭望向身後落下一段距離的索圖魯。

索圖魯不由一楞，想要在暮月的臉上窺探一二卻只對上清澈明朗的眸子:"哦…"尷尬的撓撓頭，心下一松忍不住笑意，邁開步子跟了上去:這筆債就是一輩子都還不完他也要還。不為原諒不為心安，只因虧欠。

眾人趕了一段路後來到了面前這片廣闊的地域，又再向東面深林處騎乘了一段時間後視線開始逐漸明朗，這是一大片平地，往深處去才到了一處矮坡下。

他們把馬和依然重傷到哀嚎不止的巴特都留在了山下，由死士們幫忙看管，其餘人向破上走去。

到這裏後的每一步暮月內心都無比動蕩，每一口呼吸似乎都陳述著她的難過…

"就在這裏了…"來到坡頂，阿林爹顫抖著指向一棵樹前的一個沒有墓碑的石土包，那裏埋著暮淵生前從不曾離身的藥箱。

阿林爹撫摸著那個石土包，哽咽著:"十年了，你的主人終於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暮月轉過身濕潤的眼眸望向來人，只見厲昊天帶著幾個族人站在他們身後 。

是了，這裏是神農部落，如果有人見過當年的暮家就不難想起，這裏是他們一家曾經最愛來的地方。

那棵具有標志性的大樹，承載了暮月的整個童年。

她小的時候曾無數次想要攀爬，而被桑蘭佯裝生氣在樹下叉著腰舉著馬鞭訓斥。

稍微長大一點後也曾無數次爬到樹上偷懶。坐在樹幹上吹風看日出看日落看夜空裏的繁星點點，看樹下遠方的風景。在樹上呼喚遠處的阿爸阿媽…

在大家的幫助下，這一回才真正的讓暮淵和桑蘭入土為安了。

在即將要離開的時候，厲昊天拄著古木杖的手因為激動微微有些發抖，手指用力的攥著直到骨節發白，他單獨把暮月領到一旁背過所有人:"娃娃…回家吧。阿爺保護的了你。"

暮月任由他輕撫著自己的額頭，苦笑著:"阿爺…我不甘心。但我一定會再回來的，您等我。"厲昊天向來都是她敬重的長輩，即便她這麽多年來東躲西藏，他都一直想盡辦法保護著她。在她心裏厲昊天從來遠遠不止是神農部落的族長那麽簡單，他更像是自己的親人，一位深愛晚輩的長輩。

"唉……"淮川臨走前有跟他講過暮月的情況，也確實告訴過他她很可能要跟著月明出去游學一段時間的事。只是他終究不放心，還是想努力讓娃娃回來在他身邊保護著:"真的決定要跟月明那小子走了？"

"嗯，這是我答應過淮川的。而且…我要變得再強才行，我要給他們報仇。"

厲昊天沈默了片刻，覆又釋然的笑了:"好，只要你能好過一點，想怎樣都好。只是記得這裏永遠是你的家，記得回家，阿爺在家等你。"

暮月笑著眼中卻閃著晶瑩，那笑容裏有感動有溫暖同時也燃著無畏的鬥志:"好。"

想到剛剛看到的人:"沒想到索圖魯真的為了你跟阿爾泰決裂了…當年他還小時我就無意看到他來過幾次，"厲昊天想起來那時候，不由的搖頭笑了:"他明明是不放心你阿媽，又別扭的不肯上前打招呼，總是一個人偷偷在遠處看著你們一家。那時候他會幫著阿爾泰，我也很驚訝，後來發現他追殺你的時候總是與你"錯過"，也就對他多了分猜測。"

暮月苦笑:"人都是覆雜的動物，阿爾泰以為憑借過去的恩情和哄騙就可以不用付出真心，完全拿捏他，讓他成為永遠沒有感情沒有思想的物件。但其實他只是個努力想要兩全的可憐人，他一直想要盡自己全力保護雙方都不受到傷害，結果到最後事與願違所有人都沒能幸免。"

厲昊天望向遠處正面色深沈的盯著墳墓的索圖魯，一陣風吹來帶來秋季獨有的清涼:"是啊…"

_____

"從今以後我會保護你，但我不會幫你殺他。"索圖魯認真的對暮月說道。

他不會幫她一起殺阿爾泰這事屋裏的大家都有心理準備。不管怎樣，畢竟是多年的兄弟，何況在他心裏還覺得阿爾泰對他有恩。

"我知道，你能一直保護我，甚至現在還因為我…反正你能願意保護我就夠了，其他的我會自己動手。我只想問你，為什麽？當年究竟是為什麽？"

索圖魯沈下眸子:"你們聽說過言靈嗎？"

"言靈？"

索圖魯深深嘆了口氣，最後還是決定說出了當年發生的一切。

原來當年桑蘭拒絕阿爾泰後，阿爾泰對此就一直耿耿於懷，對桑蘭的愛從暮淵出現後轉變成了恨。自那以後他們就變成了仇人。

阿爾泰的性情也變得越發暴躁，直到他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在哪裏，阿爾泰認識了一個人，他不知道那人跟阿爾泰都說了些什麽，只知道自那以後阿爾泰就突然變得充滿了鬥志。

"那人叫什麽？長什麽樣？是哪個部落的？"

索圖魯搖頭:"我並沒有見過他，也不知道他具體來自哪裏，只知道他是外世人，名叫"蛇奴"。"

蛇奴……眾人努力回想這個名字，卻只能沮喪的發現從沒聽過這個名字，這人的確不是部落中人。

至於"言靈"，他們曾經有一個傳說，傳說在還沒有各部落的時候這裏還是一片荒涼，一日一個本事了得精通醫術，蔔筮，觀星象等異能的術士游行到此，更有傳言，言靈的話具有預言的能力，但他從不隨意使用。他通過各種推算直覺這是一塊風水寶地，轉而回到了他正面臨重大災疫的故鄉，帶領全族遷移至此定居。

他就是第一代言靈。

言靈是位心懷眾生擁有慈悲心腸的，在那以後又先後收留了一批又一批流民。

就這樣一年年一輩輩的積累繁衍下，這裏的族群日益壯大，說不清到了第幾代以後，成了如今世人皆知的世外桃源。

言靈是各部族的首領，他是希望是信仰和光。

自言靈去世後，各部族再未出生過言靈。

那時阿爾泰跟蛇奴二人究竟都說過些什麽，他不得而知，只記得阿爾泰曾說過一句，言靈臨死前留下的預言。

"什麽預言？"白霆陌說出了幾人心下共同的疑問。

【巫女將帶來毀滅，言靈會迎來新生】

"巫女將帶來毀滅，言靈會迎來新生…毀滅…新生…他就是因為這個所以四處揚言我阿媽是巫女？！"

"不止，他的確恨桑蘭，但桑蘭確實也略懂一些除了玄機部落血統的族人本不該懂的事，據他所說桑蘭還是無師自通，這是說不過去的，為有巫女才可以解釋的通。你們難道沒有註意到這段話中的另一個重要人物嗎？"

"重要人物…？你是說言靈？"

"是，這裏所提到的言靈並不是指當年的那位會死而覆生，而是各部族的新生。是言靈的輪回，是一個全新掌舵者的來臨會重新洗牌帶來一個全新的部族。具阿爾泰所說，蛇奴從他十五歲那年就覺醒了言靈，他還自詡是第二代言靈。"

所以那一年，巫女和言靈均已就位，戰亂一觸即發，就有人在那之前率先出手，造亂世稱梟雄。

所以阿爾泰在那以前意圖搶占先機，成為預言中那個洗牌的人，將所有部族盡收囊中。

而暮淵和蒙克不管有沒有蛇奴的出現，也不管有沒有言靈的預言一說，原本就都是阻擋阿爾泰野心路上的巨石，只是剛好借著預言一說對其堂而皇之的除之後快罷了。

阿爾泰那時還不是族長，他手裏可以跟各族談判的籌碼遠遠不夠，顯然也不具備冒然挑起戰爭的能力。所以只能靠著拉攏其它部落的族長或下一任族長。

當年滄海部落還沒有如今在各部落都可以稱得上是只手遮天的白霆儒，那時的幼童那時的滄海部落對阿爾泰而言還不足為懼。

那時的玄機部落早就是無人輕易有膽進犯的存在，縱然阿爾泰有心針對也不敢下手，他們又自來不參與各族爭端，現在的他無法拉攏，當年還不是族長的他就更難做到了。

其它部落能力微弱，拉攏與否都無所謂。剩下的就是神農部落了，不知道當年他有沒有找過暮淵，但結果很顯然不管找沒找都是不可能被拉攏的結局。

"當年的殺手是不是那天和蘇家那些人一個地方的？"

"是，他們都是百翠閣的殺手。"

"他們是蘇祈年的人？"

"我不確定，他沒有跟我們講過。我只知道阿爾泰跟他們的確是通過蘇祈年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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