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念

"若兒，你這是…"蘇祈年驚異的看著面前這個一向端莊溫和的大女兒，突然感覺有點陌生。面對她如此失態的樣子，一臉茫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蘇若從小到大都是兩個孩子中最讓他們放心的。

她長大後更是長成了世家大族該有的大家閨秀的樣子。這也一直是他們逢人必誇的驕傲。

但她像現在這樣失態的樣子，蘇祈年還是第一次見到。

蘇若仿佛剛剛才突然被蘇祈年的反應驚醒，不自覺的停頓片刻穩了穩心神後，才不自然的低下頭:"我沒事，阿爸…至於結婚的事，你跟阿媽多費心幻兒跟子玄的吧。恕女兒不孝，我的事我自有打算，就先不勞煩二老費心了。"

蘇若和蘇幻兒從小到大都是蘇祈年捧在手心裏的明珠，正可謂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現在見她這樣，豈會看不出此刻大女兒的情緒有多反常。直覺其中必有蹊蹺。

他皺著眉頭緊盯著蘇若明顯不自然的舉止和略顯不虞的面色:"發生什麽事了？是不是司徒嵐那小子做了什麽惹到你，難不成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若兒別怕，跟阿爸說，阿爸替你收拾他去。"

蘇祈年是出名的疼愛其膝下的兩個女兒，長年累月一直都是精心嬌養著。

可以說他蘇祈年的女兒，即便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也會想方設法給她，從不忍她們受半點委屈，受欺負更是他不可能容忍的事。

"不，什麽都沒有，阿爸你就別管了。"有太多事發生，一時讓蘇若煩悶又不知所措。

她松開正抓著蘇祈年的手，心情覆雜的逃避一樣走回梳妝臺前坐了下去。

如果不是剛好在她心情混亂的時候蘇祈年今天也提到了她跟司徒嵐的婚事，她也不至於如此失態，更不會在他面前露出破綻。

蘇祈年久經沙場，人人背地裏稱呼其為老狐貍。

這樣一個人豈是能被蘇若這三言兩語就搪塞過去的。

他一看這情形，就知道大女兒這是有心事欺瞞他:"你老實跟阿爸講，到底怎麽回事。你如果現在執拗著還不說，我立刻派人去把司徒嵐叫過來當面質問！！"

他三兩步就走到蘇若身邊，背著手虎目圓瞪，對著蘇若不依不饒的逼迫道，並擡腿轉身作勢就要喊人進來。

"阿爸!……"

蘇若望著蘇祈年此刻盛怒的背影，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才能讓他消氣。

"說！！！"

蘇若看著面前這個因為關心自己而變得無比焦躁的男人，終於還是紅了眼圈:"阿爸…我不能嫁給司徒嵐，對不起，我…"

怒火中燒的蘇祈年是蘇若從未見到過的。

在她的記憶裏，從小到大父親對阿媽跟她和妹妹一直都是寵愛縱容的。

即便幻兒有時頑皮不聽話了些，他也只會假裝生氣的嚇唬嚇唬便作罷了。

但像此刻這樣的，她還是生平第一次見。

面對如此失控的蘇祈年，她一時間不知所措了起來，卻又不得不說出了心底的秘密與不甘。

"我我我，我什麽，你倒是說啊！"

蘇若從來都是知書達理，落落大方的模樣，像現在這麽遮掩唯諾的樣子還是第一次。

他生怕女兒是在哪裏吃了虧不敢同自己講，正急的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

"阿爸，我，我還是喜歡霆儒，我喜歡的是白霆儒。"任命一般終於把心底的話說了出來，眼淚也在這時候不爭氣的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墜落。

知道事情瞞不過去，自己的心思遲早都要被看穿。

原本她還想著去找對方，跟他當面把話都問明白，說清楚。

為了他，甚至女兒家的名節她都可以不要，她只想要他。

說她卑微也罷，說她無恥也認了，只要能挽回那個人的心，只要讓他回到自己的身邊，讓她做什麽她都願意。

長這麽大，只要她想，就能得到。

家世，美貌，錢財她應有盡有。

她是人人稱羨的蘇家大小姐，是即使世家名門中也毫不遜色的大家閨秀，是多少適齡男子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她沒道理卻唯獨得不到他的偏愛。

是了，沒理由得不到他。

他們之間只是有誤會還沒有機會解開，只要給她一個機會，讓他們見一面，一切就都可以回到最初。

只是不知他最近在忙什麽，她一直都堵不到他的人。

只得派人去傳話，但想見白霆儒一面的請求，卻屢次被對方殘忍拒絕…

蘇若低下頭掩蓋住陰翳的眸子，修長的十指奮力緊握，咬咬牙下定決心，索性將心事說了個透。

這一刻哪裏還有什麽向來被眾星捧月，高高在上的蘇大小姐，嫉妒和不甘就像一張夜色下無邊無形的大網，吞噬裹挾著每一個永不知足的靈魂。

她開始妄想蘇祈年若知道後，可以像上次一樣助自己達成心願。

"你…"蘇祈年被蘇若的話砸在原地半天沒緩過神。

他突然發現自己可能不是很了解自己這個女兒，還是說他們夫妻倆把女兒慣壞了。

原本只覺得小女兒不讓他們省心，如今怎麽連一慣端莊有度的大女兒也…

料想在她沒說出這些話以前，量他如何著急都不敢往這個答案上想。

蘇祈年氣的無處發洩，在屋裏來回踱步片刻，幾度欲張嘴訓斥又都堪堪忍了下去，最後還是一怒之下急步走到蘇若跟前，氣到手顫抖的指著她:"你說換就換？！當年不是你說喜歡那白家小子，你阿爸我為了你豁出去了這把老臉，硬是撐著幾分薄面，去那白家跟老爺子求爺爺告奶奶，才好不容易給你求來了那段姻緣。結果呢，沒過多久你扭頭就跟我說不喜歡了，又非要跟著司徒嵐在一塊。為的這事咱們家跟白家鬧的黑不黑白不白，我見了人家到現在都擡不起來頭。

你若真心喜歡司徒嵐，為著你我跟你阿媽倒也罷了，你呢，現在這又是在鬧哪一出？！那白霆儒是你說要就能要，說不要轉頭就能扔的？他是什麽人，他們白家是什麽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滄海部落別說是你，就是你阿爸我都要陪著笑臉小心伺候。那白霆儒豈能容忍讓蘇家這麽糟踐？！"

當年女兒說早已心悅白霆儒多年時，他不是沒努力周旋，一則為的女兒幸福，二則能跟白家聯姻實則是門當戶對，甚至可以說是他們蘇家高攀，必是一越提升門楣的機會，這本是一件美事，他也為此高興了很久。

蘇若自知理虧但還是轉過頭去抓住蘇祈年的手，蘇祈年狠狠心甩開了，她就再去抓，終於還是蘇祈年拗不過她:"阿爸，若兒知道錯了。但我喜歡他，我是真的喜歡他，你跟阿媽都知道的，我從小就喜歡他，阿爸你就再心疼心疼女兒吧。"

蘇祈年轉身朝著一旁的椅子走去，坐下後又定定的看了蘇若良久，終究還是心軟。

在他的記憶裏，蘇若打小性子溫和懂事，做什麽事都不曾讓他們操心。

細想想蘇若唯一讓他們為難的，也不過就是在幾年前跟他們講自己喜歡白霆儒，求他成全自己的那次。

也正是那次他知道了女兒家的心事，原來女兒自小就鐘情於白家長孫。

只是誰曾想，他好不容易替她求得良人，自以為成全了她的心意，卻不想女兒家的心說變就變。

偏偏是白霆儒。

他承認白霆儒是晚輩裏面難得連他都十分欣賞的。

但也正是他足夠優秀，怎麽會輕易被別人左右戲耍。

蘇祈年越想越覺得頭痛，再看著蘇若哭的梨花帶雨的臉，身體微顫著正拉著自己祈求的女兒。

這個一直被他當做心頭肉呵護的女兒…

咬咬牙，最後還是嘆了口氣，妥協了。

"你想怎麽辦？"

"我，我想要見他一面，阿爸我想要見白霆儒。阿爸你幫幫我吧，我喜歡他。我不想跟司徒結婚，我喜歡的是白霆儒。"蘇若擡起被淚水沁潤的眸子，顫抖著聲音說道。

"是什麽時候？"

蘇祈年是何許人也，即便心神俱疲他也立刻發現了事情的關鍵。

"嗯？什麽什麽時候？"蘇若茫然的看著蘇祈年。

"最近你見過他，發生了什麽？"

如果僅僅是不想結婚，若兒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甚至還這麽急迫的想要見到白霆儒。

蘇若看著蘇祈年一定要跟她要個答案沒有任何退讓的臉。

腦海裏劃過白霆儒和另一道身影站在一起的畫面。

她咬了咬下唇，心一橫:"是，我最近無意中見到過他。"

蘇祈年心下了然:果然。

"我看到他身邊有了別人，他有喜歡的人了。"蘇若接著道，眼中慢慢滲出怨懟，不甘和嫉妒讓她久久不能釋懷。

蘇祈年疑惑，有心上人並不是什麽稀奇事，但那人是白霆儒…以他對他的了解，那孩子在愛情上是個很寡淡甚至冷漠的人才是。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誤會。"

蘇若無力的苦笑道:"我也希望這只是個誤會，但他承認了，我問他時他親口承認了的。"

她抿了抿焦急幹澀的唇，帶著一絲怨恨和不甘:"那時我跟你抱怨他過於冷漠，不通人情不懂情調，你還勸我說他本性如此，還寬慰我說只要有肯負責就能如我所願娶我。可我如今親眼看到他親昵的喚那個女人"月兒"，看到他溫柔的站在那人身邊含情脈脈的笑看著對方，看到他貼心的親自給對方遞吃食…我才明白，阿爸他不是不會，他只是不會那麽對我。"

蘇祈年突然意識到，這事遠比他預想的還要麻煩，忍不住扶著額頭，感覺頭疼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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