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暮月:"天山部落最近有什麽動向？都發生過什麽事？"

白霆儒蹙著眉陷入了回憶:"沒有什麽大事，跟平時差不多。不過我的人探到一個比較隱密的事，阿爾泰在不久前有一批私貨被劫了倒是讓他虧了不少錢。劫走他貨的那些人，不知是什麽來頭，別說是他，就連我也沒查出來。"

暮月聽後陷入了沈思，手指也不自覺的輕輕一下一下輕點著桌面。她心下默默覆盤剛剛從白霆儒這裏聽到的消息，一寸寸整理，試圖從中撕扯出被表象掩蓋而遺漏的脈絡。

突然她腦海一閃而過的似乎抓到了什麽，那個想法讓她忍不住瞳孔一緊，原本放松的手指也一點點蜷縮緊握了起來。

白霆儒發現暮月的異樣，猜測她想到了什麽:"怎麽了？你是不是看出了什麽？"

暮月聽到他的話猛然擡頭:"我…"，情緒回籠後看到面前的白霆儒，暮月張了張嘴卻似乎存有什麽顧慮慌忙打住了接下去的話。

她把頭轉向另一邊，歇了口氣略顯疲憊的搖了搖頭:"我沒事，大概是想多了累了罷。"

白霆儒蹙了下眉，心下覺得暮月絕對不是沒事的樣子，恰恰相反的，她應該是想到了什麽他們沒有想到的。但她為什麽閉口不談呢……？

白霆儒關心道:"你如果發現了什麽不妨跟我講，我可以幫你們的一定會幫。如果，我是說如果太危險的話，你們不妨再等等也許以後有機會或者不妨換種方法。"

暮月疲憊的笑了笑:"霆儒，開弓沒有回頭箭，即使不是淮川，我也必然會動手的。不僅僅是為了當年被滅門的血海深仇，我還要奪回我阿爸阿媽的遺體，準確的說是奪回阿爸的頭顱和阿媽也許還在的遺體。我躲不掉的，難道你沒有懷疑過為什麽阿爾泰會發現自己真的需要有一天追殺成年後的暮月嗎？那是因為當年他企圖讓我跟阿媽在冰天雪地裏雙雙凍死以絕後患。但阿林爹回來了，他救了我，可阿林爹再返回去後卻發現阿媽的遺體已經"消失"了。這麽多年一直沒有線索，你說有誰能偷別人的屍體把她藏起來？阿爾泰又是為什麽知道自己需要追殺我？答案就是當他信心滿滿的想要一觀桑蘭暮月母女二人的屍體時，卻只看到了桑蘭一人的屍體…"

聽到這裏，白霆儒心下一沈，這的確是他們忽略了的。

暮月接著說道:"不只是你，很多人都為此勸過我。甚至包括我的阿媽，在她凍死的前一刻也不忘一直囑咐我莫要報仇，活著就好。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但我咽不下這股恨。我每天都從噩夢中醒來。閉上雙眼我就會再次看到慘死在我面前的家人，看到死在屠刀下的族人看到被斬首的阿爸依然被刀刀分解，看到被活活凍死的阿媽漸漸沒了聲響…這麽多年每到祭拜時，有人供奉靈位，有人行至祖墳。而我卻只能站在山坡上朝著那個方向。我恨阿爾泰我甚至恨那個染滿我族人鮮血的天山部落，但我在祭拜之時也是向著天山部落的方向跪下磕頭…！"暮月攥緊的雙拳顫抖著，氤氳著怒火的眼底猩紅蔓延泛著水光。

白霆儒此時感覺就像有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緊了他的心臟，這種疼痛的感覺就讓他窒息。

他站起來，緩緩走到暮月身旁，此刻不帶任何愛情的漣漪，而是像兄長一般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大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好了，都過去了。這事的確是我考慮不周，我只顧念你跟淮川太辛苦還要去做那麽冒險的事，但我忽略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你們其實比任何人都更想要輕松的活下去。"

過了一會，發現暮月情緒已經逐漸平緩後，覆又走回了暮月對面的位置坐下後又說:"所以你剛剛是發現了什麽？"

暮月搖了搖頭:"都只是猜測而已做不得數。"

似看穿了暮月的顧慮，白霆儒覆又說道:"你們以為你們不說，不讓我知道，就算我什麽都不做，那樣我就可以獨善其身了嗎？"

從他們重逢的那刻就註定了相互糾纏的命運。

看到暮月又要說什麽，白霆儒這次卻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他十指交叉放在桌面，身體略微前傾，帶著沈穩和果斷，理智的跟暮月分析道:"你們比我更了解阿爾泰這個人，即便沒有幫助你們，你覺得我就能獨善其身了嗎？我會幫你我會幫你們，私心的講的確有私情但我不光是因為我們那些私情。阿爾泰這幾年野心膨脹到什麽程度別人不知道，難道你覺得就連我也不知道嗎？屆時我會是什麽樣，我們滄海部落會怎麽樣，其他部落又會落得什麽下場？你別忘了，我們白家在滄海部落意味著什麽，我白霆儒又是什麽樣的地位，阿爾泰若真想要占領各大部落，就勢必有一天會劍指滄海，滄海於他等於脖頸上一直懸而未落的屠刀，他不會容的下滄海部落，一定會集結自己所有力量試圖猛攻下滄海這塊硬骨頭。天山部落跟滄海部落這一戰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你覺得我是會為了獨善其身不顧部落的安危，不顧他們所有人的性命？我白霆儒不會給餓狼撲食的機會，我會跟你們一起宰了這條狼崽子。"

白霆儒的眼中跟以往不同，冷戾的眸子眼底一片冷凝晦暗。

暮月知道，滄海部落的白霆儒從不是個優柔寡斷貪生怕死的繡花枕頭。他有遠見有頭腦有膽識有手段，才造就了滄海部落如今第一大部落的地位。也是阿爾泰唯一不敢正面與之交鋒的存在。

暮月聽了白霆儒的話表示認同。嘆了口氣，終於像是做了什麽決定:"蘇祈年，你們要小心蘇祈年。"

蘇祈年，也就是蘇若和蘇幻兒的阿爸，更是神匠部落的族長。

"為什麽說要小心他？你是不是看出了什麽？"

"當年的事相信你也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都牽扯了哪些人他們都有什麽目的，但以阿爾泰當年的情況來說，他想成事不光要有當年族長的支持，單單威逼利誘招兵買馬就要有相當大的銀錢開銷。各族族長和前族長再包括有望成為下一任的族長，目標太多，線索又太少，我們的確很難抓到那個人。"說到這，她忍不住冷笑一聲:"只是沒想到，多年後的今天因為阿爾泰的野心，對方也蠢蠢欲動的上鉤了。"

白霆儒疑惑道:"怎麽說？"

暮月看著他接著說道:"你說過，阿爾泰因為這次生意找過你很多次，他最初的條件一直是由你做前期的金錢支持，後來又為什麽同意讓步到他來承擔？這件事單看起來似乎沒什麽值得懷疑的，無非就是意圖促成合作總要有所退讓，但那是什麽都沒發生的情況下。可這偏偏是在阿爾泰資金緊張並且雪上加霜的私貨被劫以後，你不覺得這裏問題就大了嗎？"說到這她喝了口茶，覆又說道:"再者，如果阿爾泰這批私貨順順當當脫了手他賺到了錢倒是好辦，完全可以天災人禍的隨便找個理由搪塞蘇祈年，可他偏偏弄丟了這批貨，想他突然要想辦法騙出來兩批貨，這事如果他能拿出來銀錢補上也許還能有一線機會，可事實不如他所想，那他的情況又怎麽隱瞞狡猾到跟狐貍一樣的蘇祈年？再說這蘇祈年，呵，他可不是面上那般和善，一個笑面虎怎麽吃得下這計悶虧？但你有聽聞他們因為這事發生了什麽隔閡嗎？結合起來看，如果說其中串聯起它們的是蘇祈年，那一切就都合理了。"

白霆儒仔細聽著暮月的話，越聽眼神越清明，聽到最後反而比較輕松的看著暮月，他心想，這怕是今夜第三次感慨淮川說的了，暮月真的很聰明。

他想到了什麽，傾身向暮月假裝悄聲說道:"你還記得咱們在"望香樓"那次遇到蘇若我對她說要感謝她嗎？"

暮月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話題跑到了那，但還是仔細回想了下，之後點頭:"記得。"

白霆儒輕笑了下:"我現在更覺得感謝她了。"他不出所料的看到了暮月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然我怕是要糾結死。是要大義滅親還是助紂為虐？"

暮月反應了一會，想明白這其中的關竅後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看到暮月終於又笑了，白霆陌才松了口氣:"有什麽事盡管來找我，只要我能幫的我一定盡全力，也別怕所謂的連累到我，我不怕被連累，何況當年的事只是一個開端，不是我們想息事寧人就能躲的掉的，樹欲靜而風不止，細細算來反而是我們占了你們的便宜。"對上暮月靜默的臉，白霆儒笑笑:"路是你們趟出來的，線也是你們埋好的，蟄伏在底下的那些人那些事也都是你們清理出來的，我們才能有機會像現在這麽順利。雖說成王敗寇，試想如果不是有你們這些年的努力，在我們什麽都還不知道的時候如果阿爾泰他們突然有所動作，很難想象最後會是什麽結局，我們會付出多少慘痛的代價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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